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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躬耕可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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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這,這又,又是為…”

“這只白鳥有些靈氣,其實這世上的萬物都是感應天地而生,它生於那,長於那。雖不知它芳幾許,但或許那林中的一草一木對它而言都特別珍貴。”風一栚頗有些感慨道。

水靈煙眨了眨眼,明白了些什麽似的點點頭,突然她又想到了一個問題:“風師兄,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這事?”

“非常人,非常手段。”

“你為何要如此對我!”

接下的幾天,並不平靜。那只白鳥找到了水靈煙,一有機會便飛過她的頭頂,在她的頭上留下一泡屎。

練功時,走路時,砍柴時,吃過飯後,洗過臉後。而且來去無聲,讓人毫無防備。

總之水靈煙覺得,這只白鳥精明又狡黠,著實不好惹。

她近日來做的最多的一件事就是那拿塊巾帕,不停搗弄著頭頂,然後又去洗手。

“別擦了!”

水靈煙停下手中的動作,一見來者,不知是該怪他還是該感謝他,覆又搗弄起頭頂。

風一栚於一旁淡淡道:“你前幾日砍斷的那棵樹是水杉,去年我正好在懸崖邊旁的林中,培育了一些水杉樹苗。你把那十棵樹苗栽到古林中,我想,那白鳥便不會再來找你麻煩。”

水靈煙看向風一栚,頗有些不解他為何偏偏就有那樹苗,但也是回道:“噢,好。”

果真,自此白鳥便再沒有來拋屎了。

第四年,潛首峰上的師徒七人都有些崩潰。

相比金誦山別出心裁與獨具一格的燒菜手藝,水靈煙的手藝更讓人難以接受。

因為,你不知哪天會吃生飯,哪天會品焦菜,哪一天會飲鹽水湯...

會時不時的頻入茅房,不停飲水,剛用過膳又饑腸轆轆…

每日用膳的時間變成了師徒七人最大的折磨。那一年,食賦堂內的面部表情十分豐富,最後幾乎都用表情和眼神來交流。交流著今日這餐是鹹是淡,是生是熟,是辣是酸。

“大師兄,我是多麽想念你。”金誦山出了食賦堂,向郭墩身邊靠近,拉著郭墩的手深情款款,眼含淚光。

郭墩一時受到了驚嚇,瞪大了雙眼,不可思議的上下打量他,大聲驚道:“二師弟,你做什麽?”

金誦山雙手捧起郭墩的手湊到眼前,這雙手十分粗糙,指節粗大,卻看起來十分有力量。他眨了眨眼,道:“當然是想念你,你燒的菜!”

郭墩聽過這番話,急忙將手抽回,後背不禁打了個冷顫,不耐煩道:“有話不能好好說?女兒家家的像個什麽樣子!”

晨露恰好走過,“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三師妹?你為何偷笑?”

“偷笑?二師兄你哪裏聽見我偷笑?我這是光明正大的偷笑,哈哈哈哈哈!”

“你…”金誦山見晨露笑得如此肆無忌憚,不免有些氣結。

“二師兄,你確實很肉麻。”風一栚雙手抱頭,一副慵懶。他走過來伸出一只手,有些不懷好意道:“二師兄,你覺得我這手怎麽樣?”

金誦山將臉一撇,大喊道:“不與你們同流合汙,道不同,不相與謀。吾練功去也!”

“哎呀!二師兄這是害羞了!”

水靈煙卻依舊樂此不疲,每做好一頓餐飯,煙灰便蒙了一臉,一身。七人見她每日興致高昂,灰頭土臉又毫不自知,便也不再多怨言,只能眼神交流。

第五年,就是一篇流水賬,水靈煙去做了一回菜農。

風一栚又下了命令,一切耕種用的器物不許用手拿。

金誦山道:“風師弟,你不讓她用手,我們何時能吃上菜?”

風一栚道:“二師兄,不打緊,我們還有很多菹菜。”

金誦山道:“呃,啊,好鹹的……”

對水靈煙來說,這艱巨的任務像座大山般壓在她的肩上,令她如坐針氈,寢食難安。

春日裏原本是一個最好的播種季節,但播種得先挖坑吧?

這風師兄不讓用手拿,又如何挖坑?她蹲在地上,對著躺在地裏的鋤頭犯了愁,真是坑啊……

讓我來驅使它如何?這麽一想,水靈煙便立刻起身,對著鋤頭行氣。

“倒是起啊!起啊!”

鋤頭好多天都紋絲不動,眼看就過了播種的好時節。接下來的時日依舊如流水般,逝者如斯夫,一去不覆返。

說來水靈煙也是真的耿直,在還沒有驅使成鋤頭前,每日裏來風雨無阻,在空曠的菜地裏日曬風吹,竟也不知躲避。

春日風沙較多,吹得水靈煙皮膚皸裂。夏季灼日炎炎,天地像個蒸籠,要把人都烤熟。她汗流浹背,竟也無心遮蔭。

水靈煙雖然沒有真的去播種、鋤地、摘菜、澆水、施肥,卻也嘗到了一絲絲的辛苦。每當她一想到真正的菜農,卻也著實認為這一切來之不易。

儼然夏季已快離去,某一日,她竟發覺已經躺在菜地裏好幾月之久的鋤頭,微微動了一下。

“天啊,太好了!”

可鋤頭並不是人,不會領悟人的意圖,你讓它起立,它剛剛從左邊站立又向右邊倒向菜地。剛剛被擡起,又倏的猛然落地。

“呀,再來!”

經過多天與鋤頭的奮爭,好不容易控制住了它行動的軌跡,她試著趨使它在菜地裏挖一個土坑。

“朋友,我們能不能吃上白菜、蘿蔔、油菜、雪裏蕻就看你了。”

只見鋤頭向天空高高擡起,猛然間俯沖而下,一頭紮進了土裏,同時向後一走,菜地裏便赫然多出了一個碗口大的土坑。

“啊!成功了!”

終於,師徒八人不必再啃粗糧,吃上了新鮮的白菜。

金誦山感激涕零:“不容易,太不容易了。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大師兄難為無菜之炊,民以食為天啊!”

食賦堂內,師徒八人終於吃到了當季的白菜,一個個水足飯飽,撫肚而坐。

尚九精聽到金誦山一席感慨,不禁詢問道:“二兩山,你還有什麽詞兒?一塊兒都說來聽聽。”

金誦山弱弱回道:“師父,徒兒水平有限,別無他詞了……”

“沒關系,吃飯時間,暢所欲言。”

金誦山支吾道:“這,這……”

尚九精一笑,道:“你這叫吭吭吃吃!”

食賦堂內一陣哄堂大笑。

“說到吃,就不得不提到這種田。你們七人,包括小水兒,都已經有所體驗。咱們是靠天吃飯,上天的神仙們若是大發慈悲,這一年風調雨順,只要肯吃苦耐勞,便不會吃糠咽菜。但也不能因此而胡吃海塞,坐吃山空。”

金誦山分外激動,連連拍手叫好:“師父說的好啊!”

他環顧四周,師兄弟幾人都齊齊瞅著自己,幹咳嗽了幾聲。

尚九精也隨著幾人的目光方向看過去,道:“那麽問題又來了咱們雖為修仙而來,現在卻也是一肉身凡胎,一日三餐。那麽每日一睜眼,你便想的都是今日吃什麽,吃的如何,會怎樣?”

尚九精長臂一揮,右手直指金誦山。

金誦山一楞,身體僵直,他只覺師父一番話平常無奇,卻突然將矛頭直指自己,頓時無所適從起來。

他擡手一摸腦後,小心翼翼道:“會,會怎樣?”

尚九精收回右手,話鋒一轉,淡淡說道:“二兩山,為師問你,你如今已修練到了第幾境?”

“回師父,第,第,第六境……”

“為師可記得,十二年前你就已入這第六境了。”

“是,師父,弟子不才,這麽多年竟無長進。”

“原本突破第六境就不是一件容易之事,只不過,你雖已盡了八分力,卻還終究是少了一分。”

“弟子愚鈍,請師傅明示!”

“這一分,你心裏早已有定論,只是不願舍去罷了。”

金誦山聽過這一席話,覺得似懂非懂,他突然像明白了什麽,卻也有許多的疑問困在心中,又不知從何說起。

他隱隱覺得,乾坤策的道法無邊,卻像一座矗立雲端的山峰。數以倍記的求道者在這山上攀登、求索,卻大多因各種原因而停留在原地,難以企及更高,只能看向更高處而望其項背。

金誦山如當頭一喝,沈默良久。

接下來的半個時辰內,尚九對著其餘的幾個弟子是滔滔不絕,口若懸河。

“一陣風,你那是什麽眼神?師長是拿來尊重的,不是你用來斜眼瞅的!每天睡不醒,你都幹什麽去了?啊?你小師妹你教的怎麽樣了?用點心,別整天整那些無用之事?有什麽用,你說,你倒是說說?就你那兩下子,是想坐上為師這個位子?還是,還是有朝一日當上掌門?你小師妹教的如何?連你小師妹都教不好還能做出什麽驚天動地之事?你如今才幾歲,成天自以為很了不得,不知山外有山……”

水靈煙在這一刻突然發現風一栚竟如此有定力,他只靜靜端坐一言不發,慢條斯理的拾筷夾菜。他身上仿佛有一座金鐘罩,對振聾發聵之聲簡直充耳不聞。

半個時辰過後,尚九精卻始終沒有說到水靈煙,自覺與己無關,不禁頓感乏累,擡手打了個哈欠。

她手還未等放下,尚九精突然將身體一側,面對著她半晌,道:“乏善可陳,乏善可陳啊!”

隨後,尚九精從桌案前起身,身體左右一晃,大步走出了食賦堂。

水靈煙只見食賦堂內六人頓時松懈下來,仰天長嘆。

“為何師父對我只說了,一二三,九個字?”

金誦山躺在地上,悠悠道:“這九個字是少,但這少就是最大的問題啊!”

“啊?但師父今日是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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