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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三章為情所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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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三章 為情所困

黑子趁著立足未穩的士兵們擠到了外圍,又從一個士兵的手裏拿過一支沖鋒槍,瞇著小眼睛尋找目標出現嚴陣以待。槍聲就是危機,軍人對槍聲的敏感是職業性的,和平時期的軍人,哪能經常聽到槍聲?尤其是汽車兵,用到搶的機會幾乎沒有,聽到的槍聲,自然是稀疏得很。

雖說每臺車都裝備有槍支,能用到槍的時候,自然是生命受到威脅的時候。行走在祖國土地上的軍人,能構成生命威脅的除了天災,就是這些荒蠻之地上不知道軍人厲害的猛獸了。

這裏是牠們的領地,相對於不請自到的軍人,打亂了它們亙古不變的日常生活,自然是不受歡迎,形成威脅也屬正常。槍聲過後,把每個軍人的神經繃到了極點,卻不知道危機來之何方?目標從何處襲來?

這裏有狼的實際情況,通訊員早就通知到所有軍人提高警惕了,沒有人不害怕。怎麽會有狼?狼只是口口相傳的故事或者傳說,聽一聽都讓人毛骨悚然,此刻要真真面對的時候,人心惶惶是必然結果。

炸了窩的軍人極度恐慌,圍成了一個圈,四面八方全是子彈上膛的沖鋒槍口,等待狼群出現自衛。能有多少狼出現?能構成多大威脅?近距離的肉搏戰誰勝誰負?會不會……每個人都在思考著,緊張的氣氛勝過了從身邊掠過的暴風雪。

轟鳴著的汽車發動機聲音傳來,驅趕著幾十只狼從風雪中跳出來,慌不擇路的狼群看到嚴陣以待的軍人後,迅速改變方向又消失在風雪中。黑子舉著沖鋒槍還沒有來得及開槍呢,緊隨其後的汽車風馳電掣來到他跟前,車窗裏爬著一個探出半個身子,端著沖鋒槍的兵,神情緊張的說:“一排長,要不要追緝狼群?”

黑子還沒有反應過來,羽隊長卻大聲的說:“群狼莫追,別開槍,到你的位置上繼續監視。”

“是。”隨著士兵的回答,汽車揚起一團雪霧,就地一個漂移轉過頭,轟隆隆馬達聲響,同樣消失在風雪中。

讓人窒息緊張的氣氛,不可能因為狼群的消失而消失,也不可能讓暴風雪吹走。圍在羽隊長身邊軍人們依然嚴陣以待,一個個都成了白雪覆蓋下的雕塑,看不清眉目了。站在雪地裏危機四伏,最安全的辦法就是上車離開這裏。

還沒有說完話的羽隊長接著說:“弟兄們,你們放心,我們一定會走這片雪海,軍人要為榮譽而戰,光榮和功勳就在我們的堅忍不拔中誕生。命令——為了挽救陌生戰友們的生命,必須爭分奪秒前進,從現在開始,一路上不停車不休息,渴了就吃這寒透骨髓的積雪,餓了就吃剛剛發給大家的黃羊肉,上車就開吃,要不停的吃,不能等到餓了再吃,到那時我們就開不動車了,也不可能停下車做飯吃。還有那些不習慣吃羊肉的弟兄們,要想活下去就必須吃,不吃,身體沒有熱量抵禦寒冷,就會凍死在這裏,你若不想連累我們大夥的話,就知道該怎麽辦了。還有,為了節約油料,把所有汽車的篷布後門打開,讓比汽車跑得更快的暴風雪吹著走。每個人都要集中精力睜大眼睛,做到絕對安全行車,不出錯才能安全回家。為了壯行,我們同唱《解放軍進行曲》向前——向前——向前——我們的隊伍像太陽……一起唱——出——發——”

士兵們聽到命令後同聲合唱,轟一聲,像原子彈爆炸的沖擊波四散擴張開來,各自上了各自的車。

黑子來到羽隊長跟前,他關切的說道:“路上小心,感覺路吃不準,就停下來細心觀察,千萬可別再跑錯路了,再跑錯路,我們就真的死定了。”

“不會的。”黑子認真的說:“你放心吧,一個石頭上不能絆倒兩次,同樣的錯誤不可能犯第二次。只是你在後面我不放心,萬一車拋錨了,你可千萬別下車,太危險了,會讓狼群有可乘之機,等我返回來處置,聽到了沒有?”

老戰友的關心,讓他感到心中有些湧動,裝出一副無所謂的狀態說:“聽到了,我會小心的。車速要把握好,盡量快一些,天黑前別忘了加油。”

“我知道,保重,我走了。”黑子鄭重其事敬禮後,轉過身跑步上車出發了。羽隊長站在風雪中,目視著一輛輛汽車從面前經過,每一個神情緊張的軍人都向他敬禮後,轉眼之間就消失不見了。

他也舉手敬禮,一臉剛毅的表情,目光中充滿了自信和鼓勵,身邊的通訊員張亞夫也上車走了,只剩下劉雪陪著他。樹欲靜而風不停,無孔不入的狂風,氣焰囂張尋找著能帶走熱量的空隙往身體裏鉆,寒氣徹骨。

車隊還沒有走完,羽隊長就不能上車,杜一波打開汽車發動機蓋子,爬在翼子板上用力緊固轉向機螺絲,覺得牢固可靠後放下蓋子,看到站在雪地裏的他們兩個人都變成了雪人了,趕緊把車開過去說:“隊長,到車裏避避風吧?時間長了會凍環的。”

“咦……”羽隊長想起來什麽說:“檢查過車了沒有?機油汽油都加滿了沒有?”

“我都檢查過了,就是轉向機固定螺絲容易松動,我也緊固好了,油料都加滿了。”杜一波小心翼翼的回答道。

他哼了一聲,只是哼的聲音小,只有他自己能聽到,回頭看了看和他一同遭罪的劉雪說:“上車去。”

劉雪渾身一顫,身上的積雪紛紛落下,她看了看羽隊長想說些什麽,他嚴肅的表情有些不好說話,扭動身子擡起腳準備上車,沒想到站的時間長了,不聽使喚的腿腳,讓身體失去了平衡,“哎呀”一聲,身子不由自主倒下了。

近在咫尺的他,聽到她的驚呼後出手迅速,一把拉住她說:“怎麽啦?路都不會走嗎?”

“腿腳凍麻木了。”劉雪細聲的說。

他一聽什麽也沒有說,擡起手轉著圈拍打她身上的積雪,完了後,一貓腰把她抱到了車上,自己揮舞著雙手在身上拍拍打打,厚厚的積雪都隨風而去了,沒有了積雪的綠色軍裝,就像幹洗過一樣幹凈整潔,忽然間綠意盎然,只有眉毛胡須上的冰霜不肯離去,仿佛聖誕老人。

他站在汽車腳踏板上,跺了幾腳腳上的雪,正準備進駕駛室,卻聽到身後傳來了報告聲,轉過身一看是新兵秦偉,有些魂不守舍,滿目都是驚駭。當兵還不到兩年的他,卻能單獨駕車跟隨車隊出征,是新兵中的佼佼者。

羽隊長從腳踏板上跳下來問道:“有事嗎?”

秦偉立正敬禮後,結結巴巴的說:“隊長,我——我——怕……”

“哦……”羽隊長驚愕的說:“怕什麽?”

“我我,怕——怕——死人。”秦偉神色慌張的說。

“死人?”羽隊長一聽就是一個趔趄,吃驚的問道:“哪裏來的死人?”

“就是——就是——”秦偉驚慌的不知所措,羽隊長上前扶著他的肩膀,他神色慌張的說:“隊長,我我,我——我車上的那個戰友是死人,從昨天把他放到我車上是什麽樣子,現在還是什麽樣子,不出氣也不眨眼睛,老是張著嘴巴,我害怕,我——嗚嗚……” 秦偉嘴裏的哭聲,隨著眼淚一塊兒出來了。

羽隊長不慌不忙捧著他的臉,用手套擦著他的眼淚和葛的說:“哦,別怕,我以為是什麽恐怖的事情讓你害怕?把我都嚇了一跳。我告訴你,那些戰友沒有死,只是凍僵了,等我們把他們送到醫院,打個針就活過來了,他們不是死人。”

“可可,可是……可是……”秦偉抽抽搭搭的說:“吸吸吸,隊長,我——還是害怕?”

“呃,是這樣。”羽隊長一看他如此恐懼,害怕死人是每個人與生俱來。常言說虎死成蟲,人死成虎,想了想說:“嗯——我給你派個人做伴,你害怕不害怕?”

“嗚嗚嗚……哪哪,那我就不害怕了。”秦偉肯定的說。

“呃——那就好。”他頓了頓說:“嗯——派個人坐在你身邊,把那個陌生戰友隔開,你能把車開好嗎?”

“能開好隊長。”秦偉雖然淚眼婆娑,卻充滿信心的說:“吸吸,只要有個活人在身邊,我就不害怕了,汽車我一定能開好。”

看著他天真無邪的表情,羽隊長腦子裏運籌了一陣,回過頭大聲的喊道:“杜一波——”

已經上車,做好準備開車的杜一波,聽到了他們兩個人的說話,又聽到隊長喊他,就知道會派他去給秦偉做伴。從昨天讓隊長踢了一腳開始,又讓他留下照顧陌生戰友到現在,他的車一直是隊長在開。

他和隊長犟嘴的事情天怒人怨,等隊長離開後,遭到了眾多人的鄙視和譴責,在照顧那些奄奄一息的戰友過程中觸景生情,感受到了震撼,同時也感覺到隊長的良苦用心。自己覺得在危機關頭,怎麽會表現的那麽自私?更沒有表現出舍生取義的大無畏高尚情操,在戰友們的譴責中有些自覺形穢的味道,想好了再次和隊長同車時,向他承認錯誤,挽回影響。

沒想到秦偉的舉動打亂了他的計劃,有些吹燈拔蠟似的沮喪,應了一聲後跳下車,氣勢洶洶就對秦偉吼道:“你這個傻逼,那麽點事都怕得要命,還開什麽車?不知道隊長從昨天開始到現在一直在開車,不能休息一會,還要操心這麽多弟兄們的生死,把他累垮了,我們還指望誰去?你這個傻……”

“住口——吼啥哩?”羽隊長一聽他的話說的難聽,眼睛一瞪,嚴肅的制止了他。他的剎車可真靈,一看隊長臉色不對,把剩下的話硬生生含在了嘴裏,咽到了肚子裏,不敢罵出來了。

秦偉在他的謾罵下顯得局促不安,也覺得杜一波說的對。隊長是車隊的依靠主心骨,如果累趴下了那可就塌天了。他想,隊長會找別人為他做伴,沒想到把杜一波派給他,有些出乎意料,想說不要了,可隊長卻張口說道:“你別怕,到車上去,我給杜一波說幾句話就去陪你。”

秦偉張了張嘴,想說的話沒有說出來,就被他拍了拍肩膀推上車了。看到秦偉離開後,羽隊長一臉嚴肅看著他,把他看的有些心發慌。從昨天到現在,雖然不知道他內心想些什麽?就憑剛才他說的話還為自己著想,就覺得他沒有什麽抱怨了。

時間不等人,匆忙中沒有滴水不漏的周全,看著杜一波認真的說道:“嗯嗯,我是派你去執行任務,不是讓你說三道四,指手畫腳的,你記住了,必須無條件完成任務,這關系到整個車隊的命運。車隊目前的處境你不是不知道,每個人都誠惶誠恐,惶惶不可終日,身邊再坐一個不出氣的戰友,哪個人不害怕?老虎死了像只雞,沒有人害怕,人死了就變成老虎了,誰不害怕?像秦偉這樣的恐懼普遍存在,出現兩三個這樣的人我還能應付,如果出現二三十個我怎麽辦?車隊不就炸窩了?崩潰了?我們還能走得出去嗎?哼哼——杜一波,我告訴你,昨天的事就算過去了,孰對孰錯不予追究,今天你如果不能安撫好他完成任務,再出什麽幺蛾子影響大局,小心你那條好腿。哼——你是聰明人,希望你明事理顧全大局,找準自己的位置,你也是一班之長,你是代表我去安撫秦偉,不是你的自覺行為,不要讓我把你當成眼睫毛,明白嗎?”

杜一波一聽渾身一顫,感覺肩上的責任重大,隊長沒有因為昨天的事另眼看待自己,可隊長的說話,似乎表明這是他最後機會,睫在眼前常不見的道理他懂,這次任務完不成,以後就會在隊長的目光中消失,哪還有出人頭地的機會嗎?

識時務者為俊傑,錯過了此刻表現的機會,那可就真成了拿破侖敗局已定的滑鐵盧,想到這裏豪氣頓生,胸脯一挺說:“隊長放心,我一定完成任務,我知道該怎麽辦,不會讓你失望。”

“呃。”羽隊長一看他態度堅決,一定是感覺到了自己的分量,心中有些欣慰,口氣依然威嚴的說:“我相信你不會讓我失望,不過,我還是要提醒你,不要忘了自己是誰?還有你爸爸的臉面。你是一個老兵,渾渾噩噩當了幾年兵毫無建樹,飯香屁臭不知道嗎?希望你展現出老兵的風采,讓大家重新認識你機會難得,錯過了,沒有重新來過的可能。哼哼,你已經輸在了起跑線上,已成往事無法更改,此刻不努力,就沒有贏在拐彎處的可能了,註定會成為討人嫌的臭狗屎,淘汰出局是必然規律。你不笨,動動腦子想一想,好好體會我的良苦用心,做一個有情有義的人為時不晚。哼哼——你在車隊有你不多,沒你不少,你算是一根蔥嗎?好好掂量掂量自己的半斤八兩,你算老幾?認清自我至關重要,知己知彼才能百戰不殆,要想出人頭地,就必須低下頭大作小勞,勵精圖治,明白嗎?去吧。”

杜一波一聽渾身一顫,似乎受得了啟發似的,有一種大悲無言的感覺,哀其不幸,怒其不爭,無言以答,默默舉起手敬禮後,轉身離去,感到了責任重大,感到了隊長苦口婆心的期待,心中莫名湧起一陣湧動。

秦偉的車,在機器轟鳴聲中消失在風雪中,羽隊長上車後,看了一眼滿臉疑惑的劉雪什麽也沒說,開起車,順著車隊離去相反的方向去了,劉雪更是迷惑不解坐直了身子,神情緊張看著他鎮定自若的臉,不知道說什麽好。

雪地上全是亂麻麻的車轍,汽車順著車隊停過車的範圍搜尋了一圈,查看有沒有東西遺留?轉了一圈後覺得還是有些不放心,又轉了一圈,才離開了這個讓車隊起死回生的聖地,深深留在了記憶深處。

幾個利索的沖車增檔,汽車速度提高到了五檔,車速真可謂風馳電掣,可車外面的暴風依然比車速快的多,篷布鼓脹的就像一個被吹張的氣球,在風暴中飄忽不定移動著。

汽車揚起的雪霧,被風吹到了車前面打著漩渦,視線更是一團模糊,車轍只能看個大概,要想看清楚車轍裏的坑窪門都沒有。雪地上的車轍,已不是兩條細細的線了,每一臺車不可能恰如其分從車轍裏通過,總是有偏差沖刷,經過幾十輛車的碾壓沖刷,變成了一道寬大的雪道。

再加上強勁的狂風,把每一臺車揚起來的積雪吹走,雪道裏留下來的積雪沒有多少了,有些高坎處就顯山露水露出了大地本來的色彩,與白雪形成了明顯的反差,坑坑窪窪顛簸不止。

輕輕穩住油門,汽車引擎低速旋轉,就能讓汽車高速行駛,得益於強勁有力的天然動力狂風助推。此刻說起來狂風,不是沒有一點好處,利用得當就是高掛雲帆,乘風破浪,變害為利,不是一無是處。

羽隊長的眼睛除了盯著雪道外,還要不時觀察車兩邊的地形地貌,從腦海中挖掘這條路來時的記憶,還是擔心黑子再跑錯路。一次被蛇咬,十年怕井。,昨天的教訓怵目驚心,再跑錯路的話,這一百多條生命,說什麽都活不下去了。

這可不是一百多只雞,是活生生的軍人,是救民與危難之中的有生力量,如果消失在這裏的話,如何面對國家和首長的信任?如何面對這些軍人親人們呼天搶地的悲痛?

他想到這裏,再不敢想下去了,一手扶著方向盤,一手從手扣裏取出筆記本,對照自己畫的天書。忘記了恐懼的劉雪,也興致勃勃看著彎彎曲曲的線條蹙眉不展,面露難色。

羽隊長卻看的津津有味,面露喜色。左左右右對照過後準確無誤,確定車隊行走的路線是正確的。沈默無語的劉雪,是從羽隊長“教訓”她開始,就使性子沈默寡言了。

已經被各種各樣恐懼填滿胸膛的她,看著心儀的人,嫻熟指揮著駕輕就熟的車隊,臉上自始至終表露著從容自信的表情,她就像剛剛認識他似的,從各種角度觀察他,從記憶深處對照他,設身處地換位思考眼前的這個人,不是似曾相識的人,而是變換著的陌生人,怎麽會越來越生疏起來?

人不可貌相,這句話現在才讓她有了切身體會。認識一個人,了解一個人,哪有想象中那麽容易?為了應對變幻莫測的世界,哪個人不是在與時俱進變化著?不可能永遠停留在一個地方一成不變。變化,是每一種生命順應自然的本能,適者生存麽。

劉雪看不清他的變化,都是為情所困。聖人說過,戀愛中的男女都是傻子,此話是否當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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