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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 端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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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瑟薇、莫瑪瑞安、艾薩和安蘇娜坐在一個雕刻精細的浮雕圓桌旁,討論著接下來的計劃已有些時辰。

她們一致決定,艾薩和莫瑪瑞安不能再隱藏在暗處了——至少她們要去泰隆德洛,到達探險者們的身邊。安蘇娜會藏在莫瑪瑞安的眼睛裏,而這邊海瑟薇則留在奧普內倫一段時間,她持有通行證,需要時她會被安蘇娜瞬間傳送過去。從安蘇娜之眼來看,泰隆德洛的蘇格塔爾一行人真是狼狽至極——他們的兩頭馴鹿在前一天晚上逃走了,那兩個可憐的無辜用人只好撒丫子去追,可無奈泰隆德洛有一座山一面是懸崖,一個人由於慣性掉了下去,另一個人大概是那位探險者出生入死的好夥伴,縱身一跳,去天堂和那個人會合了。這下子,蘇格塔爾那幫人倒不用擔心自己的秘密被洩露出去,但這樣一來,她們便少了兩個人手和兩頭牲畜,三人孤零零地走在泰隆德洛的中寬街上,別提多可憐啦!

但是,不瞞你說,倘若這三個人一個不高興玩起了法術,那麽奧普內倫的朋友們可就要遭殃了——畢竟,蘇格塔爾的這三個人中……有兩個神啊。

除了立刻回到泰隆德洛,安蘇娜還建議從探險隊撥出一部分人手前往阿努什。艾薩可以掌控風,所以,航海帶著她是再好不過的了。但是,前往阿努什需要一定的文獻依據,所以在探索完泰隆德洛之前是不必對阿努什采取任何行動的,以免造成不必要的死亡和資源損失。

莫瑪瑞安將海瑟薇帶到挪威北部的聖瑪麗安娜,對那善良的村長米納爾說這是她的好朋友,希望聖瑪麗安娜能收留她。那爽快的村長當然同意了,於是,海瑟薇在之前章亦芊生活過的“芊耀號”住下了,同時,還多了芊耀這個新夥伴。

莫瑪瑞安在交給海瑟薇基本的生存技巧後,隨艾薩在安蘇娜之眼的庇佑下被轉移到了泰隆德洛昏暗的石坊內。當時的石坊一層裏,那些勇敢的探險者們正在享受下午茶——盡管那是些沖都沖不開的堅硬、被凍住的茶餅,那個天氣也沒真正意義上的“沸水”——但是能有這樣一頓茶,辛苦的冒險家們已經很滿足了。莫瑪瑞安和艾薩是被傳送到了二樓,摔在了秦嵐的床位上,安蘇娜悄然回到莫瑪瑞安的眼睛裏——她們是要隱藏安蘇娜這張底牌的。

莫瑪瑞安和艾薩站起來,環顧了石坊二層的四周——相比寬闊明亮的奧普內倫,這狹**仄的石坊簡直不是人能住的地方!這裏潮濕陰暗,空氣也因為長時間不通風而無比混濁,充滿了碳酸氣。二層的窗戶——那地圖曾經飛進來的地方已經被霍德先生釘上了,這裏就像監獄一樣被封得死死的。一陣陣奇怪的香味從一樓爬上樓梯,傳到了這兩位闖入者的鼻子裏——不消說,這些可憐的議員們是通過燭光照明的——這同樣可憐的鬼地方除了太陽能和儲備電池,幾乎沒有可以利用的能源,所以這些節儉的探險者固然要燒蠟燭了!還好艾薩有先見之明,她帶了一盞燈。

莫瑪瑞安和艾薩沒有驚動一樓那些正在這“監獄”裏享受著下午茶的探險家們,她們悄悄上到了三樓——也就是那狹小的閣樓。閣樓的門是敞開的,裏面有一張桌子和一個凳子,樓頂非常低矮,身高較高的莫瑪瑞安必須低著頭才能行走。閣樓天花板是中間高,兩側低,為了防止常年積雪壓垮房頂。閣樓地板上的一個角落堆著黛絲蒂的東西——這些東西顯然已經被探險者們翻過了,沒用的物品散落一地。莫瑪瑞安和艾薩把自己的行李放在了閣樓,便順著樓梯下去了。

她們下去的時候,正好迎面撞上了在二樓叉著腰來回溜達的利芬霍德,那霍德先生平日裏雖然一副很強勢的樣子,但當她冷不丁瞥到下樓來的莫瑪瑞安和艾薩時,楞是嚇得蹦了起來,就像一根又細又長的筷子,直挺挺地彈起來似的——頭頂直接撞在了堅硬的石頭天花板上!這位先生平日裏的氣場都消散了,她瘋狂地喊著,連滾帶爬地沖到一樓,不顧大家驚訝的表情,誇張地大叫道:“哦,不!可憐的艾薩和莫瑪瑞安死了!她們還魂來了!天哪!我剛才看見……”

“嘿,她們才沒死哩!”勞拉率先笑出了聲,指著利芬霍德背後站著的兩位議員。利芬霍德一驚,轉身,目光正好和艾薩那詭異的眼睛對上,又嚇了一跳,但自知失態,灰溜溜地繞到希爾婭身後喝茶去了。或許,我們一向勇敢的利芬霍德,真的以為她見了鬼呢!

章亦芊見狀,顧不上嘲笑獵人先生的慘狀,趕忙迎來這兩位“新客”。大家好幾天不見,一直提心吊膽著,現在,既然雙方都平安無事,而且都穩當地坐在了圓桌旁,那麽現在,便到了交換故事的環節了。

……

此時,地球的另一端,夜幕降臨,一切都是那麽靜謐。仿佛這一刻,天底下,只有那絲絲海風包裹著的群山……那些漆黑的山巒像是夜空下誰也猜不透的剪影,保持著它們應有的堅硬輪廓,一動不動地佇立在那個大洋之中孤寂的小島上。雖然小島在低緯度的地方,可它四面環海,潮濕的海風中,竟覺出一份獨特的清涼。島的面積不算大,地形也比較簡單,它躺在月光照耀下銀白的水波中,像是大海的子嗣,安然沈睡著。

星星不多,零零散散地點綴在小島頭頂漆黑的幕布上,像是用丙烯顏料隨意濺上去的小白點。有幾顆星是明亮的,在黑暗的襯托中,它們是那麽璀璨而又可貴。黑夜可以吞噬很多光鮮亮麗的色彩,但那些它所吞噬不了的——在它的反襯下是多麽耀眼!一輪圓月掛在星星中間,像是宮廷中潔白典雅的缺口玉盤,被皇後遺棄在了世界最漆黑的角落。

……因為世界黑暗,所以它們才會發光。

群山圍繞著小島。在一個最高的山尖上,頂著一塊巨大的巖石。巖石和山體維持著一種不可思議的平衡——這種平衡,像是人為計算後所設置的一樣。群山圍繞著的,是一個更加碩大的白石神廟——那神廟上面雕刻著精美的花紋,上面寫著早已不流傳於世的古老文字。神廟有些殘破,那些高大笨重的柱子一節節地倒在了地上,但是,這座石頭神廟到底還是堅固,它努力地維持著自己應有的外觀,可能已經五千年有餘。

姑且不提群山和高大神廟的壯闊,因為神廟所背對的那個山尖的巨石上,坐著一個女人。

女人的神態安詳,皮膚如天上那一輪皎月般清澈潔白,從她的五官構造看,猜不出她的國籍。她的眉骨是那麽平整,不似這小島的高山那麽險要,而透過她不算高的眉骨,便可以望見她的眼裏兩汪深邃的大海。女子深棕色的眉毛略彎,眉毛的兩端擠著她挺拔的鼻子上端,她的鼻子就像山脊的迎風坡,迎接著濕潤的海風……女人的五官像是大自然的縮影,勾勒著一個來自不同世界的謎團。女人的雙眼皮很深,她淺棕色的睫毛細而濃密,它們齊齊地向上彎著,就像動物柔軟的茸毛,掛著銀白色的月光扇動著,又像皇宮地毯的流蘇邊,華美但卻不浮躁。

女人的嘴唇不厚也不薄,她微笑著,有些棱角的顴骨略顯突出,但並不影響她五官整體的美感。女人穿著一直垂到腳踝的白紗裙,紗裙的褶皺處理得恰到好處,隨著細碎的海風時起時伏,那柔軟的裙邊像天邊自由自在的雲朵,又像神聖教堂中牧師的披肩;像西部農場牧羊人的羊群,又像冰霜雪地潔白的孤狼……

女子像坐在巖石上的精靈,微微地發著光。仿佛在完成一項使命,為生靈們指引著道路。唯一奇怪的是,女子的頭發不是亞洲人的黑色,也不是歐美人的金色,而是清澈的海藍色。女人的發絲末端有些並不明顯的深藍色——就像是將蔚藍的大海裝進了她的頭發,而這女人,就似守護著大海的神,在死寂的黑夜中,年覆一年,默默守護著那一抹深沈而又神聖的藍色。

女人的眼睛望著那幾乎看不見的海天交界線。月光映照在這精靈般的女人身上,她也微微發著光,渾身籠罩著溫和的白色光暈。她耳邊海藍色的碎發時而被風輕輕擡起,過會兒又被輕輕放下,像是黑夜也無法撼動的大海,輕輕地泛著漣漪。

女人眼中的神情不知是憂愁還是悲壯,或許藏著一卷卷不曾被學者翻閱的書籍。難道……我們不應該斷定那女子是一個精靈?……女人的腳前後擺動著,牽動了腳邊柔軟的紗裙。她是誰?她來自哪個國家?她在這個荒島上生存嗎?這所神廟有怎樣的歷史?我們仿佛有無盡的問題。

海藍色的女人站了起來,面向懸崖下漆黑的大海,開口吟唱著一首首不為人知的頌詩。聲音空靈地飄揚在大海尚且溫暖的表面,拂過小島堅硬的山巒……就像禮拜日教堂的鐘聲,伴隨著一隊白鴿低低地掠過教堂的墓地,像是在祈福,又像是在禱告著什麽,與另一個維度的人們悄然交流著……神父和牧師在教堂一排排長椅前、神的塑像旁虔誠地念著禱告詞,他們身後的唱詩班修女們手捧著神學書籍,在教堂華麗穹頂的註視下,頌出她們最美好的願望:她們希望,如果那掌管大海與自然的神靈德夏沃克聽到了人們的願望,那便請為世界,帶來和平……

那個坐在巖石邊緣的精靈,安詳地閉上眼睛,仿佛聽到了數百年前唱詩班的聲音,看到了鱗次櫛比的船只在海面上航行著。

女人微笑著,心裏默默地回答著那來自天際的聲音:你們的願望,德夏沃克早已聽見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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