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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小夜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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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有了安蘇娜,大家都釋然了許多——雖然不知道那位神聖的女人會什麽時候出現。

窗外嗚嗚地刮起了大風,科考站中風雨表的水銀柱驟降。

那風好似哀號的離群孤狼,又好似慟哭中亡靈的嗚咽,細聽來,狂風中夾雜著的,好像有教堂唱詩班般的聲音吟唱著聖潔的頌歌,歌聲隱隱約約,時遠時近,在呼嘯的風中斷斷續續,形成一種悲愴的韻律……

科考站的人員們趕忙對這奇怪的風進行監測,他們生怕出了什麽差錯——因為他們剛剛並沒有檢測到即將要刮風的跡象。

風中的聲音吟著詩,回蕩在山谷裏。它仿佛要漂洋過海,探尋那些深埋在海底的古老秘密。那被吟誦的詩篇,像是在用特定的節奏,呢喃著一個講不完的故事。那優美的聲音越發隱沒在咆哮的風中,風攜帶著聲音主人的願望越過山巒,飛向遠方的原野……誰也不知道聲音寄托了什麽,它所講述的故事也無從知曉,只有那風了解聲音的一切,仿佛早已與那聲音簽訂了契約:你的願望,就由我來實現吧。

不知過了多久,風停了,那吟誦的聲音也隨之消逝。沒人知道聲音的主人向風低語了什麽樣的詩篇。

或許風停了大家方才知道,艾薩不見了。大家並沒有出去找她,因為她們明白,艾薩說到底,也只是個孩子。她需要空間來釋放自己,以及釋放封鎖在那金色世界裏的鵟鷹。

下午,奧普內倫公會的議員們告辭了科考站那些善良的人們,向格陵蘭南方的腹地走去。臨走前,科學家們送給了這隊探險者一些輕巧而又實用的儀器,方便她們接下來征途中的探測與生存。

莫瑪瑞安曾經與安蘇娜交流,安蘇娜告訴她,安蘇娜之眼之所以看不見泰隆德洛遺址,並不是因為遺址不存在,而是因為安蘇娜不想讓莫瑪瑞安看到那些事物。現在,時機到了,莫瑪瑞安的右眼洞察著前方的路,指引著奧普內倫的議員們前行。

大家盡可能地減輕行囊,只帶一些必要的食物、衣服和儀器。莫瑪瑞安說到那裏並不需要太久,路程順利的話甚至會在後天淩晨前到達遺址。

大家出發了,艾倫斯和利芬霍德兩人體力比較好,一人配了一桿槍走在最前面探路,章亦芊緊跟在她們後面,背著一個不小的背包,包的肩帶裏插了一把短刀。阿絲和艾薩走在大部隊的中間,背著一些儀器和食物。這兩個人時不時交談幾句,好像在制訂隨機應變的計劃。剩下的莫瑪瑞安、勞拉、瑟格方、若檀兒走在艾薩和阿絲後面,她們都負荷著行李,她們中有些人正在無所事事地聊著天。而在隊伍的最後,秦嵐和希爾婭則負責照顧老人金緹絲,這兩個人全副武裝,為了應對隊伍身後的任何突發情況。

冒險家們翻越過安蘇娜曾經出現的那個山頭,山後是一片荒蕪的苔原。遠處隱隱約約有幾座高山,大雪封頂,這地方恐怕無人問津。冒險家們可神氣了,雖然她們並不知道接下來迎接的將是什麽挑戰,但是她們還是懷揣著希望前行。

平原的路是相當好走的,大家都在適應了寒帶的天氣後加快了腳步。在夜幕來臨的那一刻,這隊人已經來到了對面的山腳下,她們行進的速度相當快,轉眼間就將那遼闊的平原拋在身後。

艾倫斯時不時跑回來跟大部隊報告消息,她們並不需要隱藏起來,因為勇敢的艾倫斯還沒有看到任何可疑的人馬。這裏黑夜的氣溫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麽樂觀,莫瑪瑞安估測了一下,至少要在山腰上過一夜了。好在勞拉背了一個巨大的帳篷,細心的瑟格方帶了幾個打火機和一小捆燃料。

冒險家們其實是不用擔心下雨雪的,她們有掌控風的艾薩在,她的能力也為大家幫了不少忙。夜裏八點,大家決定就此歇腳。金緹絲年輕時受過不少苦,所以她現在也完全不累,幫著大家一起支帳篷、生火。好在白天的時候,利芬霍德打到了一只漂亮的馴鹿和一打兒不知名的白鳥,大家對此非常滿意,我們的霍德先生從此就成了獵人先生。

夜裏,大家圍著篝火吃著真正的燒烤,沒有任何胡椒、孜然以及油鹽的添加,這些野味倒也滿足人們的味蕾——尤其是章亦芊,她一直按照莫瑪瑞安的命令指揮著大家,一天下來體能耗損很大,她才不挑剔肉味的鹹淡呢!而且,看到這些幹枯的苔蘚,大家對於吃素實在是沒什麽食欲。她們在飯後飲用了一些清水,便去睡覺了。探險者們商量好了,夜裏她們兩兩一組——除了老人金緹絲——大家輪流值班,防止野生動物的侵擾,天氣出現情況,值班人也會最快地轉告。

一夜無事。這裏的生物顯然要比冒險者們想象的要少。唯獨值得一提的便是,在艾倫斯和秦嵐兩人守夜時,艾倫斯仿佛看到一隊人馬在遙遠的天際朝著格陵蘭腹地的方向走去,稀稀拉拉地,一會兒便隱去了。

艾倫斯是個火力旺盛的少年,警覺性高,夜視能力出奇地好,她抓了槍,立刻朝剛才那些人影出沒的地方走過去,遠遠地匍匐在地上。那兒什麽也沒有,只有一小叢寒帶針葉林在入骨的寒風中搖曳。這晚上正是陰天,雲層壓得很低,沒有極光幫忙照射,艾薩正在熟睡,不可能叫醒她讓她弄些風出來。再加上營地篝火熄了,冒險家們也不敢開電光,夜黑,什麽也看不清楚。

艾倫斯小心翼翼地返回營地,秦嵐可是心驚膽戰。秦嵐近視,沒看到什麽人馬——就連動態的東西都沒看到,她總覺得是艾倫斯看花眼了,但艾倫斯堅持說真的看到了人數不多的隊伍,艾倫斯還說,她甚至聽到了遠處傳來了清脆的風鈴聲,還有弦樂和管樂的聲音,就像一支使人安眠的小夜曲。但是秦嵐卻沒有聽到,她只聽到了微風刮過時窸窸窣窣的聲音。不過,這一晚上相當地寧靜祥和,大家休息充分,第二天清晨又踏上了遠征的道路。

早餐是一只從科考站帶來的半只烤鵝,這只可憐的烤鵝不斷經歷冷熱交替的過程,現在它的肉已經撕也撕不爛了!大家將就著吃完烤鵝,又各自分了一些水果罐頭,吃了幾塊巧克力補充熱量後就出發了。她們要走過一塊平原,然後翻過一座大山。而這大山背後,便是奧普內倫公會的議員們所期待的泰隆德洛戰場遺址。

大家行進到中午12點,終於來到了山腳下。這座山爬起來比想象中的要艱難——雖然不是很高,但卻很陡峭,山勢蜿蜒曲折,生長著一些並不面善的植物,看樣子很難駐紮。所以,冒險家們必須在天黑之前登上山頂,才有可能露營。

大家互相鼓了鼓勁兒,金緹絲老人也表示可以堅持下去。每個人的腰上都套了繩索,三個人連成一串兒,由利芬霍德打頭,希爾婭斷後,開始了艱難的攀登。當人們想到只要登上山頂就可以見到宏偉的泰隆德洛戰場、肯爾斯古城區和傳說般存在的星空堡了,心情便無比激昂。她們現在所走的每一步,都是越來越靠近謎底的一步。

在陡峭的山上,每走一步都是極其艱難的。這些冒險家們互相扶持著緩緩前行。走在最前面的艾倫斯突然停下,她後面豹子一般飛速攀登的利芬霍德險些撞在艾倫斯身上。章亦芊將鎬戳在土裏,擺手示意身後的長隊不要再行進了。“怎麽了?”隊伍後面有人喊話。“這邊疏松的土裏有腳印!”艾倫斯大叫。緊接著,走在前面的三個人開始觀察那些腳印,後面的人只能使勁踮著腳尖伸著頭看,可由於山的斜率實在太大了,後面的人根本看不到上面發生的情況。

“是人的腳印沒錯,是鞋底的印跡。”章亦芊拿出攝像機將腳印拍攝下來,那不松不密的腳印似乎是一個人獨自行動所為,而且那人行進的方向正好與議員們的前進方向相反。

由於山勢陡峭,後面的人不可能全都湊過來看,大家便開始覺得奇怪——竟然有人從格陵蘭腹地往外走?!難不成肯爾斯那邊還有與世隔絕已久的居民?可看這腳印,又是登山鞋鞋底的印跡,說不定,是一位純粹好奇的探險家?……種種猜測充斥著探險家們的大腦。

終於,艾倫斯把昨晚她的所見所聞跟大家講了——她認為,或許這些腳印,就是昨天晚上的商隊留下來的。“但說到人馬,”莫瑪瑞安仰著頭沖艾倫斯說道,“除了人,你還看到馬了?”艾倫斯極有信心地使勁點了點頭。“啊,我的艾倫斯,你應該是看錯了,”這時,隊伍不起眼的角落傳出瑟格方的聲音,“我可不認為馬可以走過這座山!”“所以,我在這裏也沒有看到馬蹄印啊……難不成,他們把馬丟棄了?”艾倫斯搖搖頭。“說不定這個腳印是一個落隊的人留下的,”瑟格方接著她好朋友的話,“而那隊人馬則找到了更加便捷的路翻到山的後面去了。”

“我也想找到更加便捷的路啊……”

“說不定那商隊早就做了充分的準備。”

“天!格陵蘭腹地有什麽貿易?”

“無論如何,這腳印八成對我們是個威脅。”

“或許咱們先翻山為妙!……”

大家七嘴八舌地談論著,對這行莫名其妙的腳印做出種種假設和猜測,但始終沒有定論。就在議員們決定沿著腳印相反的方向行進查出腳印的源頭時,在探險隊身後的不遠處,一處低矮的草叢裏,傳出了一句沙啞的英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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