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秦嵐的400米後半程幾乎是走下來的，她不住地抹著汗，躲到教學樓的陰涼裏，渾身的汗和極度的疲勞使她癱倒在地上。“哎呀你給我起來！”章亦芊又是拉又是拖地拽起了軟如爛泥的秦嵐，讓她斜倚在教學樓的外墻上休息。

“多……多少……”秦嵐向章亦芊詢問自己的成績。“2分鐘整。”章亦芊看了一眼秒表，道。“呼……呼……”秦嵐的回答只有她的喘氣。

開朗活潑的理科生章亦芊，這一刻，和內斂膽小的文科生秦嵐相遇了。

……

“還記得從那以後，我就一直跟著你練習體育，”秦嵐仍然目不轉睛地盯著安蘇娜之眼，安蘇娜之眼就像無情的現實在擊打著她，“前幾次是累得夠嗆，但後來漸漸就好了，我也喜歡上了體育。我變得自信，不再膽小怯懦。”

“然後，突然有一天，你剪了短發……”章亦芊緊緊握著秦嵐的手，說道。她記憶深處那個一百八十度大轉變的秦嵐歷歷在目。

“芊芊，你看我……”一大早，秦嵐竟然主動找上章亦芊，雖然她的腰板還不夠筆直，目光還不夠堅定，可她有了比以前更多的自信。“哦，我的天哪！”章亦芊驚訝地看著面前這個女生：她沒有戴眼鏡，巧克力色的瞳孔顏色很淺，像極了洋娃娃。她利索的及肩短發攏在耳朵後面，雖然有些許違和，但卻讓她整個人顯得精神了很多，她還是秦嵐嗎？

“我剪了頭發……想和你一起運動。”

“啊！你終於開竅了！”

“陽光比你想象的要美好……”

“啊？你說啥？我沒聽見。”

“嗯，沒事。”秦嵐微笑著仰起頭看向章亦芊。

“對了，你別老學習，我辦了一張健身年卡，走吧秦嵐，去尋找那個最真實的自己！”

陽光樂觀的章亦芊，見證了秦嵐自信地轉變。

……

“接下來，咱們就在聽雨軒區委會找到了兼職工作，這樣我們可以賺錢，”秦嵐松開握著章亦芊的手，抹了抹在安蘇娜之眼的映照下呈現出銀白色的眼淚，“一共工作了四年，而蘭阿爾，就是在那時不久後去世的。”

“嗯，於是我們突然闖入了這個謎團。”章亦芊見秦嵐一直在擦眼淚，便伸出手攬住秦嵐。她第一次感覺到，秦嵐的肩膀竟是那麽瘦小，一只手攬過來能摸到她高聳的肩骨。章亦芊輕輕摟著秦嵐的肩，生怕把她弄碎了。一大滴淚不受約束地滴在秦嵐的衣服上，擴散開來，就像她的汗滴在塑膠跑道上一樣。

陽光比你想象的要美好。

“在謎團中，我認識了很多人，同時，也認識了自己。”秦嵐反手牽住章亦芊的胳膊，將它從自己肩膀上放下來。她轉向章亦芊，雙手搭在章亦芊的肩膀上，微微仰起頭，就像她第二次與章亦芊見面時看章亦芊一樣——只不過那次秦嵐充滿焦慮與慌張，而這次，她們的對視，則涵蓋了超脫生死的堅韌的友誼。

“可能，咱們就要分道揚鑣了。”章亦芊也在觀察著面前的女孩。這是秦嵐，不一樣的秦嵐。

“嗯。”秦嵐輕輕地回答，手從章亦芊的雙肩滑落下來。她不禁想到了羅德坦和林內加爾斯姐妹的那次決鬥。

“來自奧普內倫的章亦芊，向秦嵐送去最真摯的祝福！安蘇娜之眼註視著你。”章亦芊目光堅定，她後退幾步，右手伸向安蘇娜之眼的方向。

“芊芊……”秦嵐轉過身來面向章亦芊，準備邁開步子，跑到她面前，抓住她的胳膊。

“你不再是那個懦弱的秦嵐了！”章亦芊突然吼道，秦嵐楞在原地，就像那天章亦芊在教學樓的走廊裏吼她一樣。

不知不覺，我們已經認識這麽多年了。

“陽光，比你想象的要美好……”秦嵐的聲音就像蚊子一樣飄出了她的雙唇，這些年的一幕幕從她面前一晃而過。安蘇娜之眼在秦嵐身後光影變幻。

“什麽？”章亦芊沒有聽清。

“嗯，沒事。”秦嵐努力做出幾年前自己曾經做出的那個笑容——只是這個笑容，最終淹沒在她淚水的海浪裏。

“去吧，嵐嵐。”

安蘇娜之眼平靜地放著光，若家村的景象很安然。一切都井然有序。

秦嵐不舍地看著章亦芊，遲遲不肯轉身邁步。

“秦嵐最勇敢了。”

那個孩子緊緊咬著嘴唇，猛地轉頭，向著光跑去。

“無論如何，都不要忘記我們的約定。不許背叛哦！”章亦芊裝著輕松的語氣，揮手向秦嵐道別。秦嵐沒有回頭。

章亦芊的淚水囤積在眼眶內，她視線裏秦嵐的那個虛影搖曳著，最終消失在遠方的一片光裏。

她終於放聲哭了出來。

她跪在地上，就像曾經的秦嵐一樣敏感脆弱。

不知過了多久，一只手將她扶了起來。

“你的那位姐妹已經去了她應該去的地方，”莫瑪瑞安一只手杵著她的法杖，一只手放在章亦芊的肩上，“朋友，振作起來，我們是延續了一代代的奧普內倫公會的成員。”

章亦芊拉住莫瑪瑞安的手，扶著膝蓋站了起來。安蘇娜之眼中的若家村仍舊靜謐如初，那個有些膽小的孩子離開了她的視野，她有些不放心，同時又有些釋然。

秦嵐長大了。她已經沒有什麽需要我擔心的了。

那個寧靜的小山村是個好地方，陽光每天都會越過高山，到達那個不太起眼的小村莊。秦嵐你一定會喜歡的。你會看到很多與你有血緣關系的人，他們會帶著你找回你應有的身份。

在我回憶咱們形影不離的時光後，才覺得這次離別有些不為我所接受。我總覺得，明天，你又會出現在我的身邊，和我一起並肩作戰。我們披星戴月地游覽世界中不為人知的角落，我們看到了太多：人偶店，蘇格塔爾教堂，黑森林古堡……我們與形形色色的人交談，一路過來，感觸頗多。

最終，咱們還是要背道而馳了。我再也無法向你分享我將來或奇妙，或驚險，或難忘的經歷了。你這次一去，什麽也沒帶走，就連你的手機和生活用品，都還在英國的那個賓館裏。我們可能再也回不到那個溫馨的同居小屋了，再也不能一起說笑了，而我，再也不能在陽光下為你表演了……

我甚至想到過，咱們中的有一個會不會戰死，而斬殺她的那個人，就是咱們中的另一個。這對於我們來說，未免太殘酷了些。

希望那縷陽光能一直深埋在我們心中，把心中那將要堆積滿的小倉庫照亮。

只是，秦嵐啊，希望我下一次見到你，不是在我們決鬥的戰場上。

……

“朋友？”莫瑪瑞安試圖將章亦芊從回憶中喚醒。“嗯。”章亦芊立刻答道，她的眼睛還是紅腫著的。

“勇士，或許我可以得知你的名字？”

“亦芊·章。”

“謝謝，但請允許我離開一趟，”莫瑪瑞安走近安蘇娜之眼，“我要把你放在賓館的行李通過安蘇娜之眼帶過來，請你坐在那邊的椅子上等待。”

“好的。”章亦芊朝著莫瑪瑞安手指的方向看過去，她很驚訝那裏竟然還有一排椅子。可能是這間大廳過於壯闊，以至於她進來時都沒有發現那裏還有椅子。

如果秦嵐在的話，我一定會驚訝地喊道：“哇！我咋沒發現呢！”

只是現在，那個和我心意相通的人已經不在我身邊了。

章亦芊看著莫瑪瑞安嫻熟地掌控著魔法，她操控著安蘇娜之眼。突然，莫瑪瑞安將手按在安蘇娜之眼上，耀眼的光波四散開來，莫瑪瑞安的法杖狂熱地釋放著閃電。章亦芊目瞪口呆地看著魔法的力量，她知道，她越來越接近神了。

“看啊嵐嵐！多麽絢麗的光啊，實在是太……”章亦芊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沒人聽見這句話。

她靜靜地看著安蘇娜之眼的變化，如果秦嵐就坐在她旁邊，她們一定有說不完的話。

走廊裏突然傳來“噗”的一聲響，章亦芊站起身來尋聲望去。她和秦嵐的那些行李軟塌塌地躺在寬闊走廊的正中央，就是剛才自己躺過的地方，顯然，這些行李是被莫瑪瑞安用她那些獨特的魔法轉移過來的。

安蘇娜之眼的光漸漸淡去，法杖射出的閃電已經全部消失了。莫瑪瑞安雙眼安詳地閉著，小心翼翼地撤回那些來自魔法的光芒，生怕損壞這象征著奧普內倫公會的安蘇娜之眼。

章亦芊小跑過去，拎著那些包走到椅子旁邊。這些木質的椅子非常像教堂裏的那種長椅，很顯然，安蘇娜之眼是被歷屆奧普內倫公會會員所崇敬的神聖象征。

“安蘇娜之眼註視著你，那便是無上的榮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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