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跟我說，單單一個若姓，能把當年很多幫派的頭目嚇得魂飛魄散。當時若家有權有勢，在很多地方都有眼線。就連為若家賣命的走狗也一堆一堆的，”希爾婭講著，“我先講講九大家族的其他家族吧。”

“二品楚家，家主楚疆鷹，大家都管他叫楚老爺子。黑道出身，挺厲害的一個存在，據說挺能打的。楚家和我們若家關系蠻不錯，我見過楚疆鷹本人一面，也沒有想象中那麽兇神惡煞。反之，他倒挺慈祥的，還教我用魚叉捕魚。我小時候，也就是若家剛沒落時，楚家的好景也沒了。兩家就這樣相依為命。

“三品黃家，家主黃絡。這個名字挺生疏的，因為管他叫黃絡的不多，大多數人都叫他‘賴子黃’。他是當年出了名的賭徒，一副賴賴的樣子，皮包骨頭，瘦得跟秫稭稈差不多，看著就讓人不爽，有種想沖上去揍他一頓的沖動。於是人送外號‘賴子黃’。若家與黃家交集的不多，就連奶奶對於‘賴子黃’這個人也只是知道而已。後來據說‘賴子黃’得了毒癮，沒過多久便死了。只是黃家的後人把家裏的事操持得很不錯，以至於黃家現在比我們若家和楚家混得好很多。

“奶奶把這些家族都給我講過一遍。除了上三品家族的事是讓我強行記住的，剩下的中三品、下三品家族，我只對一些對我觸動深的、比較典型的故事有印象。要非說先講哪個，那就五品陳家。五品陳家是我奶奶的本家，剛剛也講過了，奶奶本叫陳梁，不知出了什麽變故，離了陳家嫁到若家，更名改姓。至於這些事情，奶奶也不願多提，我固然也就不知道了。陳家家主是陳史書，號曰‘三跌’，於是得名‘陳三跌’。陳家有哪三跌？一跌，當年打仗時損失慘重；二跌，首次九大家族大選時落榜；三跌，曾有一時家族衰敗，一降至九品。這三跌每一跌都能講出一部小說來，奶奶當時給我講了我也心不在焉地沒記住。陳三跌是我奶奶的親哥哥，想必奶奶對陳家的感情也是藕斷絲連的。

“嗯……再想想，六品李家，家主李望潮。一年中有半年都是瘋瘋癲癲的，看起來傻乎乎的。戴著副小眼鏡。其實他是上國外留洋讀過書的，還差點成了美籍華人。大家都開玩笑管他叫‘李狗顛’，他也跟著傻笑。當時奶奶跟我講他的時候，我特羨慕他能夠出國去看看。我當時也想飛出若家那個小窮村去國外玩……只是現在，我都想逃離德國回到那個窮地方了。

“還有印象比較深刻的，就是七品。七品秋家，家主秋無心，是個行走江湖的女俠客。人人見了，都尊稱她‘秋俠客’，顯而易見，她是個挺讓人尊敬的人物。她很強勢，又有些孤僻、離群，但是她堅忍的性格可是當年出了名的。當年有個傳得沸沸揚揚的故事：好像是有一個挺厲害的人向秋無心下挑戰書，她接了。當時她只有十五六歲，還不是家主，但已經很出名。戰鬥中，她在肋骨斷裂、左腿重傷、雙臂脫臼的情況下毅然堅持到了最後，那人被她打得落花流水。最後勝利時，她就立刻栽倒在了地上。他們兩人打鬥的場面我奶奶是去看了的，秋無心的性情給了她很大的震撼。最後，打鬥的那一片地都鮮紅鮮紅的，沾滿了秋無心的血。大概也只有性格如此堅強，才能獨挑秋家大梁吧。後來，有後人在秋無心流血的地方立了個‘無心亭’，讓後人們來瞻仰。我很喜歡秋無心——現在我對她的尊敬仍舊在。我也很想成為她那樣的人，因為那種人總是很讓世人敬佩。現在秋家的處境很好，好像從了商，生活挺富足。

“九品蕭家，家主蕭椛。別看名字文質彬彬的，其實就二楞子一個。‘二楞子蕭’的特點是看得寬，心裏能容下許多東西。這也使得蕭椛能夠只憑心寬，從而得了極高的人氣躋身九大家族。蕭椛這人能籠絡人心，我見過她幾面，她是我奶奶的好朋友，她外貌極其普通卻很顯年輕——這大概就是心不老青春常駐吧，所以我每次見她都叫她蕭嬸，她就笑，眼睛瞇成一條縫，嘴巴咧開。我對於她那種笑容記憶很深刻，她的笑不像千金小姐似的那樣優雅、美麗——而是那種淳樸的、真實的、發自內心的。她不僅爽朗，還很幽默風趣，說話就像在講笑話，能把我和奶奶逗得在地上打滾。

“我奶奶一有時間就去和‘二楞子蕭’見面，也帶著我，我對蕭椛的印象也是比較具體的。她有‘滿城盡帶黃金甲’的豪氣，也有‘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的韌性，更何況她有‘周公吐哺，天下歸心’的意志。所以才能得到人心。單說蕭椛這人，沒什麽本事，二楞子一個。贏就贏在她不記仇、寬宏大量、能屈能伸。奶奶經常用蕭椛的示例教育我，據奶奶說，當年她得到蕭椛要去世的消息時哭得不行，連夜趕到蕭家寨，但趕到的時候，蕭椛已經去了。她是微笑著死去的。當時我知道消息後也偷偷摸摸在屋裏哭，蕭嬸是一個多善良的人啊！”

“此外還有四品張家，家主張平川，是張家第四個孩子，大家都管他叫‘張四爺’，他很有文化，學識淵博、談古論今，才得以當了家主。八品楊家，家主楊亥，這個人奶奶沒怎麽跟我講，或許是比較平凡，對我來說沒什麽印象……好了，九大家族的故事到這裏就完了，”希爾婭長出了一口氣，拿起章亦芊的水杯猛喝了幾口，舉起那個小卡子，這才繼續說，“這個小卡子，就是蕭嬸送給我的，我還記得當時她是這樣誇我的，‘久時啊，您孫女可真好看，給您孫女個卡子，和她的金頭發多配啊！’當時是蕭嬸親自把卡子別在我頭上的，她還挺會弄，給我別出個小歪辮來，我當時高興得在鏡子前面跳來跳去。”

“哇，你這麽一講我都喜歡蕭椛了。”秦嵐從故事裏回過神來，從希爾婭手裏接過那卡子，仔細端詳著。章亦芊意識到這東西含義深重，就立刻把準備戴在自己頭上的那個蝴蝶卡子摘下來交給希爾婭。“啊，不用這樣，你喜歡就戴在頭上唄，”希爾婭連忙擺手，“還好這些卡子都是我的，我能給你們講出它們的故事。”“謝謝你，鴻鵠，”章亦芊點點頭，迫不及待地坐回到沙發上，“你還有什麽要講的嗎？”

“九大家族的故事已經給你們講完了，但你們要知道，我所講的這些只是我知道的部分。九大家族真正的故事是千言萬語都道不盡的。家族這概念是值得尊敬的，更何況那九個威望極高的家族呢？”希爾婭把章亦芊的水壺蓋擰到水壺上，慢慢講著，“下面我要著重說一下若家。”

“若家很古老，有記載為‘呼風喚雨，持鉞者，乃若家始祖若鉞風，人皆懼之，住於天，神龍也。’你們也都知道，天上可以呼風喚雨的神仙若鉞風就是若家的祖先，古代時期的若家沒什麽可追溯的，就是平平淡淡的一個家族，大概分布在南方地區，”希爾婭道，“到了民國，若家的人數減少，老一輩的人就把若家人都聚集到若家的發源地——重慶，在那裏進行家族覆興。民國末年是若家的鼎盛時期，但是你要知道——其實這沒什麽好驕傲的。當時若家以倒賣古玩文物珍品為生，接著又混上了黑道，幹了不少黑暗的勾當，不久就當了老大。家族勢力強了，到處都是眼線，別人遇到姓若的人一般都是躲著走，不敢與之有太多接觸，怕招惹了若家以及那些親近若家的勢力。”

“若家剛發展起來的時候，就是從那些勾當開始的，自從有一次，若家好運氣開了個墓，倒騰出一堆文物來，全給拿去賣了，賺了不少錢，也算小發了一筆。然後他們用那錢開辟了自己家族的商業渠道，從中獲利不少，”秦嵐把櫻花卡子還給希爾婭，希爾婭把它放回盒子裏，“江湖上首次九大家族大選，若家其實也參選了，本來中了八品，可還是因為勢力沒那麽強，被硬擠了下去，落了榜。若家這幫人是不會善罷甘休的，他們屬於那種為了達到目的而不擇手段的人，首次大選到第二次大選這幾年間，若家可謂到處放火搶劫，把很多有價值的文物糟蹋得一塌糊塗，很多古墓都被攪和得不像樣子——真是除了發射核彈以外什麽事都幹過。

“若家就這樣霸道地稱霸江湖，凡是招惹了若家以及那些附屬若家勢力的人，要麽被抄家、要麽被謀殺、要麽被逼迫到荒山裏去……直到沒人敢招惹若家為止。就這樣，若家在第二次大選中順順利利地中了一品。

“然後，家主輪到我爺爺若曲君這一代，我爺爺想為若家積點德，將之前幹的那些見不得人的事洗白，他就盡力幫助身邊每一個人、每一件事，若家的名聲也好了很多，若家還幫助了許多其他的家族，江湖上都管若曲君叫‘若好人’，所以若家也成功地度過了第三次大選，保持在了一品的位置。所以要說若家整體是好是壞——那就一半好一半壞。

“爺爺會唱戲，他經常隨便找個地方支起個戲臺子為大家唱戲。爺爺還辦了許多私塾，一直在努力地扭轉若家的名聲，若家的人數漸漸增多。具體我爺爺怎麽操持家的，奶奶並沒有跟我詳細講，她只用了一句話來概括——‘真正功績多的人，是多少文字也道不出來的’。我當時一知半解，現在想起來還是對爺爺由衷地佩服。是我爺爺把若家推向鼎盛時期，在那個時期，若姓幾乎得了天下。爺爺也曾經對著天涯海角許下豪言壯志……江湖天下，一片若家！”

秦嵐眼裏的淚水映著遠處那一點燭光。那是她的若家啊！多麽偉大的若家啊！這句鏗鏘有力的話震撼著她的心靈和意志，久久在耳邊回蕩。

“若家將財產分給窮人，並且開始做正道生意。”希爾婭用一種捉摸不透的眼神看了看秦嵐，然後避開秦嵐的視線，再度看向窗外。

零零星星的幾只烏鴉在盤旋。

“只是若家……為什麽又沒落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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