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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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暑去秋來, 天氣漸涼。

這天上午,何春桃照舊挎著籃子去集市上買菜。

正比較哪家菜更新鮮時,聽見不遠處傳來羊的咩咩聲,她擡頭一看, 瞬間怔住了。

那面前擺著幾頭肥羊的攤主, 竟然, 竟然是趙大原!

何春桃瞬間眼盈熱淚, 卻又不敢上前,生怕是自己眼花了看到的幻影。

直到旁邊有人經過不小心撞了她一下, 她才回過神來,快步走上前, 激動地喚道:“大原, 是你嗎?”

卻見攤主一臉疑惑地看著她, 仿佛看陌生人一般。

“大原,我是春桃啊,你不記得我了?”何春桃急切道。

見攤主面上表情瞬間從疑惑轉為她熟悉的憨笑, 何春桃驟松一口氣, 正要再開口, 卻見他的目光越過她,落在了她身後。

她回頭一看, 只見一個皮膚微黑高眉深目的外族年輕婦人朝這邊走了過來, 懷裏還抱著一個一歲左右的小嬰兒。

年輕婦人走近後,攤主竟站起身來,自然地從她手裏接過嬰兒, 嬰兒驟然換了懷抱有些不適應哼唧了兩聲, 攤主於是抱著嬰兒往空中扔了兩下, 這才逗得嬰兒咯咯笑了起來。

年輕婦人卻是擔心地用手在下面接著, 用她聽不懂的語言責備了攤主幾句。

攤主憨笑兩聲,也說了幾句她聽不懂的話,但看樣子,應該是在賠罪。

因為他這副憨笑賠罪的樣子,她再熟悉不過!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眼前這個身材高大的攤主,分明就是她苦苦找尋的趙大原,可他為什麽,為什麽非但不認識她了,還另有了妻兒,甚至說著完全陌生的語言?

這時,年輕婦人註意到她在攤前站了許久,用漢語問她:“客官,你是要買羊嗎?我們的羊又肥又嫩,很好吃的!”

何春桃楞了下,問:“你還會說漢語?”

“我娘是漢人,所以我從小就會說漢語。”年輕婦人解釋。

“你們是打哪兒來的?”何春桃又問。

“我們是圖特部落的,在草原上牧羊生活。我叫阿茹娜,這是我男人,叫特木爾。”年輕婦人指著趙大原介紹道。

“你男人,是漢人嗎?”何春桃忍不住問。

“怎麽可能?他長得這麽高壯,皮膚又黑,一看就是我們草原上的男人。”阿茹娜篤定道。

何春桃:“……”

誰說皮膚黑長得高壯就一定是草原上的人,趙大原就不是!

“那你男人,會說漢語嗎?”何春桃問。

“他會說,特木爾,來說兩句漢語。”阿茹娜對特木爾道。

特木爾正低頭逗孩子呢,聞言頭也沒擡道:“紮那,待會兒賣了羊,爹爹給你買好吃的。”

何春桃一聽,這口音這般純正,不是漢人才怪,也更加確定了他就是趙大原。

“你男人漢語說得這麽好,難道也有一個漢人娘?”何春桃試探地問。

阿茹娜搖了搖頭道:“這我倒不清楚,他之前受傷失憶了,到現在也沒想起來自己家在哪兒,也不記得自己的爹娘了。”

何春桃眼睛一亮,果然,竟是真的失憶了,怪不得他不記得她了,還有了新的妻兒。

她正要再問,趙大原卻不耐煩道:“你買不買羊?不買就不要擋在這影響我們做生意。”

何春桃忍不住磨了磨牙,以前他從來不敢這樣跟她說話的,看在他失憶的份兒上,她就先不跟他計較了。

為了能打探出更多消息來,她當即財大氣粗道:“買!買兩頭!就送到前面主街上的桃原食肆,我是桃原食肆的掌櫃,叫何春桃,你們叫我春桃或者何掌櫃都行。”

她特意重覆了幾遍‘桃原食肆’和自己的名字,卻見趙大原沒有絲毫反應,顯然是失憶失得很徹底。

“原來是何掌櫃,您放心,我待會兒宰殺好就給您送過去。”阿茹娜滿面笑容道。

何春桃接下來也沒心思挑菜了,隨意買了一籃子菜就回了食肆。

回到食肆後,她呆呆地坐在前廳,整個人都有些失神。

她千裏迢迢來到邊關,就是為了找尋趙大原。一年多過去了,本來已經不抱希望了,卻突然找到了,還是個活的,她理應高興才對。

可偏偏趙大原卻失憶了,還有了新的妻兒,那個叫紮那的孩子,也不知是不是他和阿茹娜親生的孩子?

如果是,她該怎麽辦?

不一會兒,阿茹娜把兩頭羊送過來,何春桃一邊給她結賬,一邊向她套話:“你跟你男人,是什麽時候認識的?”

“大概前年九月吧,我放羊時在草原上撿到了受傷昏迷的他,把他帶回部落養傷,等他醒來才發現他失憶了,連韃靼語都不記得幾句了,就把他留在部落裏了。”阿茹娜回憶道。

“那你們是什麽時候成親生子的?”何春桃又問。

“就前年年底成的親,去年初就懷上了,去年十月生的,下個月紮那就該過周歲生辰了。”阿茹娜毫不設防地答道。

何春桃心裏一下子涼了半截,那個孩子,竟然真是趙大原和這個阿茹娜親生的。

想到自己的相公,莫名其妙就變成了別的女人的相公,還跟別的女人生了孩子,她心裏難免有些激憤:“你跟一個失憶的男人成親生子,就不怕他失憶前已經娶過妻生過孩子嗎?”

“哪兒有男人連自己的妻兒都不記得的?特木爾老實忠厚,如果有過妻兒,絕對不會記不起來的。”阿茹娜笑著說完,又渾不在意道:“再說了,即便真的有也沒什麽,我們草原和你們中原一樣,一個男人可以同時娶幾個女人,我不介意多一個姐妹。”

你不介意我介意!何春桃在心裏大吼。

面上卻只能忍了又忍,問她:“那萬一他前頭的妻子介意呢?”

“那就沒辦法了。”阿茹娜聳了聳肩,無所謂道:“那我就只能把特木爾讓給她了,反正我們草原上,像我這樣漂亮能幹的女人不愁嫁!”

何春桃聽了一口老血堵在嗓子眼,她寧願她態度囂張地說絕對不把男人讓出去,那樣她還能厚著臉皮跟她搶男人,使些手段把趙大原搶回來。

可她現在這副大方的樣子,她怎麽也張不了口跟她搶男人。

她甚至氣憤道:“你怎麽能隨隨便便就把男人讓出去?那你跟他的孩子怎麽辦?”

“當然是帶著孩子改嫁啊。”阿茹娜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不明白她怎麽會問出這種問題,還這麽激動。

何春桃險些嘔血,她越是這樣,她就越無法對她狠下心來。他們一家三口恩愛和睦,她如果真的拆散了他們,她自己的良心都過不去。

她默了下,又多拿了二兩銀子塞給她,說:“你家羊好,多給你二兩。”

在草原上牧羊風吹日曬的一定很辛苦,他們特意入關來大夏邊境賣羊,應該也是為了能多掙幾個錢。

阿茹娜連忙推拒道:“不成不成,談好的價錢,哪兒能多收你的?”

“給你你就拿著,就當是我給你家孩子的見面禮。”何春桃堅持塞給她。

“那也不行,這太多了。”阿茹娜又把銀子推了回來。

就在兩人互相推讓的時候,趙大原見阿茹娜一直沒回,抱著孩子找了過來,正好看到阿茹娜被那個何掌櫃推了一下。

以為阿茹娜被欺負了,他立時大步上前,一把將那何掌櫃推倒,瞪著銅鈴大眼道:“不許欺負我媳婦兒!”

何春桃被推倒在地,一時間有些沒反應過來,只震驚地看著他,不敢置信道:“你竟然推我!你竟然敢推我?”

從前他連她一根手指頭都不敢碰,今天竟然敢推她!

“我推你怎麽了?你欺負我媳婦兒,我沒打你就不錯了。”趙大原粗聲道。

“你……”何春桃氣極又傷心,明明以前他也是這樣護著她的,可現在,他卻去護別的女人了!

謝霽庭還沒進門就聽見裏面的爭吵聲,聽到春桃被推了,他急忙跑進去,果然看見她坐在地上,他連忙上前扶起她,轉身便要找那推倒她的男人算賬。

可看到那男人的模樣時,向來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他,也不禁變了臉色。

“趙大原?”他震驚地看著他。

“什麽趙大原?我叫特木爾!”趙大原糾正完,又道:“你是她男人吧,你來得正好,你媳婦兒剛才欺負我媳婦兒……”

他話還沒說完,一旁阿茹娜就猛地拉了他一下,將手中的二兩銀子遞到他面前,解釋道:“她沒有欺負我,她是要多給我二兩銀子,你誤會了!”

“啊?”趙大原傻了眼。

“啊什麽啊?還不快跟人何掌櫃道歉!”阿茹娜責備道。

趙大原只好低頭向何春桃道了歉,又將那二兩銀子還給她,悶聲道:“這銀子我們不能要,你自己收好。”

又扭頭對阿茹娜道:“我們走吧,攤子上沒人照應,也不知道羊會不會被人牽走。”

說完抱著孩子搶先出了食肆。

阿茹娜落在後頭,猶豫了下,還是轉身走到何春桃跟前,直白地問她:“你剛才說的特木爾前頭娶的妻子,該不會就是你吧?”

何春桃怔了下,連忙搖頭道:“怎麽可能?我都不認識他。我剛才就是假設一下。”

“那你男人剛才為何管特木爾叫趙大原?”阿茹娜狐疑道。

“他有個朋友跟特木爾長得有點像,應該是認錯人了。”何春桃說完用手肘悄悄捅了謝霽庭一下。

謝霽庭反應過來,連忙點頭道:“不錯,乍看上去是跟我朋友有些像,不過細看差別挺大的,定然不是一個人,是我認錯了,抱歉!”

阿茹娜見兩人這般說,便也沒再懷疑,只道:“我家的羊都是吃的嫩草,比別家的羊好吃,你要是吃著不錯,歡迎再來買,我一定給你最公道的價錢。”

說完便轉身離開了。

阿茹娜離開後,何春桃扶著椅子坐下,感覺腦子亂亂的,整個人都有些茫然,仿佛一下子失去了人生目標,腳下沒個輕重,不知該何去何從。

“掌櫃的,這究竟是怎麽回事?”謝霽庭忍不住問。

趙大原為何會突然活著回來?那個外族婦人又是誰?趙大原為何會管她叫媳婦兒?趙大原懷裏的孩子又是哪兒來的?

最重要的是,趙大原怎麽會一副不認識春桃的樣子?

難道,他失憶另娶了?

“就是你看到的那樣,趙大原失憶了,重新娶妻生子了。”何春桃有氣無力道。

謝霽庭見自己猜測果然沒錯,又問:“但他怎麽會娶一名外族女子為妻?”

他記得她說過,趙大原是一腔熱血才奔赴戰場,好幾次都險些戰死沙場,這樣的人,怎麽會娶敵國女子為妻?還改名為特木爾?這分明是韃靼國人常用的名字。

“因為,他長得高壯、皮膚又黑,阿茹娜部落的人就都把他當成草原上的人了,他自己可能也這麽以為。”何春桃無精打采道。

謝霽庭:“……”

僅憑體格膚色來斷定,也太武斷了些。不過這樣一來,也確實解釋得通了。

“那掌櫃的現在打算怎麽辦?”謝霽庭試探地問。

“我能怎麽辦?他們連孩子都生了,你是要我去和那個阿茹娜共侍一夫,還是要我去拆散他們?就算我想拆,也未必拆得動!你沒看到他剛才有多護著阿茹娜嗎?”何春桃滿臉沮喪。

謝霽庭想到那會兒趙大原把她推倒的舉動,不由沈默了。

平心而論,趙大原活著回來,卻又失憶另娶,不記得她了,是對他最好的局面。

但對她而言,卻一定備受打擊,難以接受。

謝霽庭於是溫聲勸慰道:“掌櫃的也別太傷心了,他只是因為失憶才……”

“我何嘗不知道他是因為失憶才會推我,可他憑什麽?憑什麽一失憶就要把我忘得幹幹凈凈?還娶了別人當娘子!”

何春桃越想越傷心,越想越氣憤,忍不住哭天搶地地痛訴道:“我為他娘送過終服過喪,他想休都不能休我!按照進門順序,我才是正頭夫人,那個阿茹娜他再喜歡,也只能當小!嗚嗚嗚……他憑什麽不要我?憑什麽推我……”

謝霽庭見她淚流滿面,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一時有些手足無措。

本來趙大原失憶另娶對他來說是好事,他甚至巴不得趙大原和阿茹娜多生幾個孩子,可看到她哭得這般傷心,他心裏也揪得厲害。

“你如果真的這麽喜歡他,那我去幫你把他搶回來!”謝霽庭沈聲道。

何春桃哭聲驟停,驚訝地看著他:“你要怎麽搶?他都已經娶妻生子了!”

“無論用什麽方法,哪怕是□□那個阿茹娜,我也要幫你把他搶回來!”謝霽庭清淺的鳳眸中閃過一抹狠色。

只要能讓她不再傷心,讓他做什麽都可以,哪怕是把趙大原抓回來給她做男寵都行!

他實在看不得她流淚,她每流一滴淚,都仿佛一滴滾漿燙在他心口,讓他疼痛難忍。她再哭下去,他的心臟怕是就要千瘡百孔了。

何春桃成功被他逗笑了,斜了他一眼道:“就憑你這個身板,還想□□阿茹娜?你難道不知道,人家草原上的姑娘,都喜歡高壯結實的嗎?”

他雖然長得俊美有大夏第一美男之稱,可到了草原上,說不定還不如趙大原受歡迎呢。

謝霽庭:“……”

他好不容易下定決心想要犧牲自己幫她把男人搶回來,她怎麽反過頭來嘲諷起他的身材來了?

再者,他只是表面看著瘦弱了些,自從種了十五畝的西瓜地後,他的身體明顯強健了許多。就算比不過趙大原強壯,也不算差了。

作者有話說:

沒錯,是老土的失憶梗(狗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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