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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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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鎮上沒多久, 韓峻便來了,還帶來了送給何春桃的生辰禮,是一座石雕盆景,雕的是一盆縮小版的矮桃樹, 三兩根桃枝上刻著十餘朵桃花, 很是精美。

“這樣你就能看到永開不敗的桃花了。”韓峻說明送這份禮的原因。

何春桃雖然不知道韓峻是打哪兒弄來這樣一盆桃花樹石雕, 但這份心思實屬難得。

若是之前, 她看到這永開不敗的桃花定然會非常喜歡,偏偏她剛剛看過仙境一樣的桃花林, 再看這桃花樹石雕,縱然精美, 也覺呆板。

“韓將軍有心了。”何春桃道了聲謝, 便讓擡著石雕過來的鄭方把石雕放在前廳角落, 說:“這樣來食肆的客人便都能看到這永開不敗的桃花了。”

韓峻本以為春桃收到這份禮會很開心,開心到把石雕搬回房裏好好珍藏,他萬萬沒想到她會是這個反應, 興致缺缺便罷了, 還直接擺在前廳讓所有人都能看到。

他蹙了蹙眉, 這其中定然有什麽問題,趁春桃回後院換衣服時, 他用了一包糖果才從小安口中得知, 今天早上發生過什麽。

韓峻第一反應是責視地看向鄭方,這麽大的事,他竟然沒告訴他?

“老大, 我真的什麽都不知道, 那什麽蟠桃仙會, 我也沒收到邀請啊。”鄭方一臉無辜道。

韓峻只好將目光轉向謝霽庭, 沈聲道:“我們約定好,要公平競爭。你弄出這麽大的陣仗,卻不告知我一聲,是不是太不講義氣了些?”

“韓將軍搜羅這石雕,不也沒有告知過我嗎?”謝霽庭老神在在道。

韓峻氣結,區區一個石雕,和他搗鼓的那什麽蟠桃仙會,能相提並論嗎?

“既然鎮上許多街坊都去了,為何獨獨沒有邀請我和鄭方兩人?”韓峻沈聲質問。

謝霽庭微微一笑:“既是蟠桃仙會,自然只有超俗脫凡的仙人能赴會,常人即便收到邀請,怕也尋不對地方。”

韓峻臉色頓時黑了又黑,他這是拐著彎罵他是俗人,不配參加他們的仙會?

一旁鄭方則暗道倒黴,要不是受老大牽連,他興許也能跟紅杏一起去那什麽蟠桃仙會體會下做仙人的感覺呢。

就在謝霽庭和韓峻之間氣氛劍拔弩張時,角落突然傳來春雨的一聲慘叫,幾人連忙看過去,才發現,原來春雨把角落那盆桃花樹石雕當成真的了,還上嘴去啄桃花,這才硌了嘴發出慘叫。

被春雨這一聲慘叫打斷,韓峻即便再不甘心,也知道今日這一局是他輸了,借口軍營有事匆匆告辭離開了。

謝霽庭看著他的背影搖了搖頭,這韓峻為人太過正直,殊不知,感情上哪兒來的公平競爭?在感情之事上講義氣,便註定會成為輸家。

何春桃聽到春雨的慘叫聲出來,見韓峻已經離開,便只敲了敲春雨蔫蔫的小腦袋,笑道:“活該,讓你貪嘴!”

其實她方才之所以對韓峻送的禮物反應平淡,是故意的。

她現在已經猜到韓峻喜歡的那個寡婦其實就是她自己,那個什麽三年之約,也是他對她立下的。

韓峻是個好男人,外表堅毅,內裏卻是個會體貼人的,又重情重義,年紀輕輕就憑著軍功走到今天的位置,這樣一個好男人,理應娶一個知書達理的大家千金為妻,而不是她這樣一個帶著孩子的寡婦。

他對她也未必是愛,多半只是想報大原的救命之恩,才要照顧好兄弟的遺孀。

而恰恰因為他和大原是好兄弟,她才絕不能接受他,不然心裏總覺得有些膈應。

就讓韓峻以為她更偏向於謝霽庭,從此知難而退吧。

生辰日過去沒多久,鎮上又來了兩個不速之客,這兩人不是別人,正是從前在謝霽庭身邊服侍的飛隼和青鷂,其中青鷂還同她鬧過許多不愉快。

兩人乍然出現在食肆時,天已經黑了,食肆也已經打烊了,何春桃險些都沒認出他們來。

只見兩人齊齊跪倒在正擦桌子的謝霽庭身前,齊聲激動道:“世子,奴才(婢)來晚了!”

謝霽庭也有些意外,飛隼便罷了,青鷂是如何找到這裏來的?又怎麽會同飛隼一道過來?

一問才知,青鷂是被賣到富商家為婢,想辦法贖了身出來,一路打聽著趕往邊關,在半道上遇到飛隼,才跟著飛隼一起找了過來。

“你們倆先找個椅子坐一下,等我把桌子擦完,再同你們細聊。”謝霽庭說完便拿起抹布繼續擦桌子。

青鷂臉色頓時一變:“世子,您怎麽能親手擦桌子呢?是誰,竟然這麽大膽子,敢指使您做這種粗活!”

在櫃臺後默默盤賬的何春桃正感嘆著謝霽庭還算有兩把刷子,落到這般境地竟還有兩個忠仆千裏迢迢地追隨過來,雖然姍姍來遲,但終歸還是來了。

聽到青鷂震驚的語氣,她忍不住輕咳一聲道:“那個,我覺得我膽子一般般吧,也沒你說的那麽大。”

青鷂聽到聲音看過去,見到櫃臺後站著一位身穿布服的冶麗女子,立時瞪大眼睛:“你你你……你是春桃?你怎麽會在此地?”

“巧了,這間桃原食肆正好是我開的,你們家世子呢,眼下就在我的食肆當跑堂夥計,我付了他工錢,讓他擦幾張桌子,也不算膽大吧。”

何春桃笑著說完,欣賞了下青鷂變了又變的臉色,又故意道:“小謝啊,既然故人來了,你就趕緊把剩下的桌子擦完,帶著他們回家去吧。”

青鷂還沒消化完世子在何春桃開的食肆裏當跑堂夥計這一驚天消息,就聽到她管世子叫小謝,一時氣得身體直發抖:“你你你……你怎麽敢這麽稱呼世子?你難道忘了你從前的身份嗎?”

何春桃噗嗤一笑:“從前什麽身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現在得聽我使喚,不是嗎?”

青鷂被她這得意的嘴臉刺激到,立時大罵道:“你算個什麽東西?一個最低賤的婢子罷了,也敢使喚世子?今天我便替世子好好教訓教訓你!”說完便朝著何春桃撲將過去。

何春桃見她撲過來,卻絲毫沒有退讓,當年她在國公府就沒少受這青鷂的氣,卻礙於府中規矩不能同她動手,今日正好同她算一算舊賬,看誰打得過誰?

然而,她剛要捋起袖子,就見撲到半道的青鷂被謝霽庭給攔住了。

謝霽庭攔住青鷂後,厲聲呵斥道:“青鷂,春桃方才說的都是真的,她是這食肆的掌櫃,而我在食肆跑堂,自然應該聽掌櫃的使喚!你口出狂言對何掌櫃不敬,還不趕緊向她道歉?”

青鷂見世子竟然是真的把那何春桃當掌櫃一樣尊敬,心裏再不甘,也只能暫時低下頭,憋屈道:“對不起,我不該口出狂言對您不敬,望何掌櫃見諒!”

何春桃心下扼腕,看來今日這場架是打不成了。

“既然你知錯了,今日我就不同你計較了。”何春桃大方道。

謝霽庭見她沒生氣,便示意飛隼把青鷂看好,重又拿起抹布準備擦桌子。

青鷂看到後立馬沖過去搶過他手中的抹布,要幫他擦桌子。

何春桃挑了挑眉,故意道:“你又不是我店裏的夥計,誰允許你幫他擦桌子了?”

“世子的手用來寫字作畫的,豈能做擦桌子這種粗活?請何掌櫃允許我代替世子擦桌子!”青鷂請求道。

“那可不行,誰知道你擦桌子幹不幹凈?”何春桃質疑道。

“擦一遍不行,就擦三遍五遍,直到讓何掌櫃您滿意為止。”青鷂堅持。

何春桃哽了下,只好又道:“你能幫他一次,還能每天都幫他不成?”

誰知,青鷂聽完竟放下抹布,朝她走了過來。

就在何春桃以為她是要再來找她打架,連謝霽庭和飛隼都準備隨時制止她,青鷂卻撲通一聲跪倒在何春桃身前,恭敬地請求道:“何掌櫃,奴婢知道以前對您多有得罪,您想怎麽打我罵我都行,只求您不要刁難世子。奴婢可以不要工錢,每天代替世子在食肆跑堂幫工,求何掌櫃大人有大量,答應奴婢這個請求!奴婢給您磕頭了!”

說完竟真的朝她猛磕了幾個響頭。

嚇得何春桃立馬把她扶了起來,再不制止她,她怕她頭都要磕破了。

其實食肆現在已經有了巧秀在後廚幫工,又有謝霽庭和姚立群兩個跑堂夥計,雖然姚立群經常跑到鐵匠鋪去,謝霽庭也要種地和去軍營服雜役,但何春桃打從心底裏不想每天看到青鷂來食肆跑堂。

只是,青鷂話都說到這個份兒上了,連頭都差點磕破了,好歹也是千裏追隨過來的忠仆,便是看在謝霽庭的面子上,她也不得不答應了,於是只能不情不願地點了點頭。

見青鷂再三道謝後,高興地拿起抹布擦起剩下的桌子,何春桃心裏實在有些不得勁兒。

她倒寧願青鷂像那會兒那樣罵她,那樣她就能正大光明地把她趕出去。

青鷂現在忍辱負重地向她低頭,誰知道日後會不會鬧什麽幺蛾子?

不過,她何春桃也不是吃素的,她要是敢鬧事,看她怎麽收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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