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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晴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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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房的燈泡被換過, 林沒是三天後才發覺的。他問謝在苑是不是偷聽他跟何修澤的談話,被謝在苑一本正經地否認了。

“真的嗎?”林沒抄著手靠在門邊。

謝在苑切著菜,道:“當然,他和你認識多久,我和你認識多久,我們以前說的話不夠多?”

“啊我同學說過, 他爸媽就是和別人才聊得來,和對方處了太久就嫌無聊, 各自玩各自的。”謝悠念念有詞。

花店的天井搭了個小木桌,謝悠直接在那兒寫作業。伴著夏夜的涼風,他撓了撓脖子, 他總遭蚊子叮, 噴了花露水也沒用。

謝在苑看了他一眼, 謝悠隨即生硬地轉折道:“但是在管教他的時候, 意見保持高度一致, 這種狀態很扭曲。”

他用橡皮擦算術草稿,數學至今還是學不明白,他和輔導老師都已經盡力了,每晚三門主課輪流補習,周末額外再加上知識拓展。按著學霸的時間安排表,如此過了大半個學期,林沒翻過他周測卷子,就英語還像樣一點。

開飯時他嘴上說個不停,講述學校新奇的八卦。林沒和謝在苑對小屁孩談戀愛沒什麽興趣, 前者偶爾附和下捧個場,後者壓根沒理睬謝悠。

班裏第一封情書不是給謝悠的也不是謝悠給的,謝悠愛湊熱鬧,難得展現出好記性,幾乎把內容背了一遍,再交代細節:“情書是用鋼筆寫的,然後信封裏再包一塊巧克力,這才有誠意。”

林沒問:“你不是有段時間總拿巧克力去學校麽,寫情書去了?”

謝悠低頭扒飯,回憶起傷心往事:“沒寫呢,她只是想吃歌帝梵。”

他和林沒之間沒什麽秘密,不介意分享這些。林沒嗤他魅力太小,謝悠不服,說自己哪天開著家裏的車在校門口轉幾圈,肯定很多人來看他。

“這不算自己的魅力吧,而且連車都是你爸買的。”林沒拆臺。

“我沾沾我爸的光。”謝悠無所謂。

謝在苑想讓他清醒一點:“等你數學及格了,再想這種事。”

謝悠愁眉苦臉啃著碗裏的雞腿,企圖在林沒這裏找到安慰。林沒這人不是很合群,於是謝悠問:“以前班裏有誰跟你告白過嗎?”

林沒沈思:“讓我想想有誰沒和我告白過。”

“……”謝悠心道,不該問的,有些人的魅力和合不合群無關,生來不該在人群裏,而是被人群註目。

·

花店有了謝在苑的幫助,林沒身上的壓力輕松不少,進出貨相關的全幹脆讓謝在苑去考慮,反正他管這個和玩似的。

路邊的夾竹桃開得正艷,他望向馬路對面,入目皆是粉色白色的花朵。自殺時還是肅殺的冬日,光禿禿的葉子只令人感到雕零頹敗,轉瞬間成了這樣生機勃勃的景象。

在住院期間,他一度想不開,不知道堅持下去意義何在,隔壁床的老大爺和他說生活是一天天過的,可他邁過去的每一天好似全然沒有意義,麻木單調或深陷矛盾。

在偶然擡頭看到旺盛生長的景色時,他忽然覺得也不是沒有意義的,數著分秒度日的那些時光仿佛都是在為這麽一刻鋪路。

謝在苑在門外拿著花灑,陽光下水流邊上有很小的一道彩虹,對方應該不擅長照料這些,灑到一半糾結是不是倒得太多,急急收住了手,無措地往自己這裏看了眼,兩道視線在半空正撞上。

他支著頭往邊上看,頭發在不知不覺間留長到了脖子,順手把垂落的黑發挽到耳後,皮膚被發絲襯得有種病態的白皙,好像能透出淺淡的光。

餘光中謝在苑笑了一下,他看似不以為意,其實感到這個夏天溫暖得即便要他在下一刻永久睡下,他也沒任何遺憾。

見林沒轉過頭,謝在苑繼續澆花,再把分量很沈的花瓶細心地搬到屋內。

自從找到林沒,謝在苑晚上除非加班,一般都是在家裏練習做菜,第二天的菜肴在晚上會做個兩三遍,直到自己嘗起來滿意為止。

他和林沒口味相近且對食物挑剔,在如狗皮膏藥般往花店貼的最開始,謝在苑對自己做出來的東西完全沒譜。盡管投入了盡可能多的心思,但效果一般。

他想著盡管味道不敢誇,至少食材營養滋補,每次硬著頭皮端到林沒面前,希望林沒可以長胖點。

事到如今,廚藝達到了可以輕松過關的水準,謝在苑再接再厲,去努力做一些花樣。以前林沒會給自己送夜宵,大多為味道鮮美的濃湯。

當初他以為是食材在鍋裏煮的時候久了點,等到自己親手熬了,才知道配料細節處處得用心,半點馬虎不得,因為是要給對方喝的,所以想一切做到完美。

今晚有一場宴會推脫不掉,謝在苑出發前還把海參泡發進水裏。

司機看謝在苑在帶袖扣,感嘆:“您好久沒參加過應酬,有些不習慣您晚上出門。”

圈裏估計沒人不知道他在追林沒了,起初還能瞞得住,當謝在苑是意志消沈沒興趣出來,到後來怎麽也該猜到了,是有了遠比社交活動還重要的事情,是一門心思撲在舊情人身上。

這出和拍青春劇似的,駁了很多人原先的猜測,什麽七年之癢兩看相厭,什麽好聚好散另找新歡,那是別人的戲本,他們身邊再容不下旁人。

傳言裏謝在苑說的“他現在不跟我”,不是分道揚鑣的意思,是恢覆了自由後展開另類的拉鋸戰。破碎的鏡子如果圓不上,就只是永遠攤在原地,每道裂痕都只屬於對方,有且僅有彼此是合適的。

再明裏暗裏地塞人就不識相了,謝在苑一到酒店,還有幾個笑著來問林沒最近怎麽樣了。

謝在苑答得非常模糊,林沒自殺的事情被有意瞞得嚴嚴實實的,其餘人捕風捉影知道林沒身體不好,當是生了重病,還說手頭有滋補的珍饈美味,可以送去給林沒補身體。

身體要是垮掉,那是被心病拖垮的,謝在苑很清楚,一一婉拒後,留意到吳星津在和方榮舟說話,奇怪完全不搭邊的兩個人怎麽站在一起聊上了。散場前,吳星津走到謝在苑邊上,和他講方榮舟有些不對勁。

“怎麽不對勁?”謝在苑說。

“性格比較大大咧咧,他主要是問我瑞美隆的事情。我沒和他細講,但感覺他知道的不少,語氣有些得意。”

謝在苑掃了眼餐臺方向,方榮舟帶著蔣嘉言在一起,在這裏手腳還不老實,動不動摸下蔣嘉言的腰肢。

“和他的項目不是我在跟,我最近太忙他規模太小了,我回頭再看看。”謝在苑說。

吳星津挑眉:“忙著談戀愛?”

謝在苑冷聲:“忙著單相思。”

“是嗎——”吳星津拖長了調子,顯然不信,隨即壓低了聲音,“你要不要瑞美隆?一直在我辦公室裏。”

謝在苑裝聽不懂,吳星津用胳膊肘撞了他一下,笑:“不信你沒想過,把藥放飯裏,神不知鬼不覺的。”

“他會發現的。”謝在苑確實和醫生提議過。

“不,他平時也在時不時發呆,有氣無力的,要麽嗜睡要麽失眠,哪能發現。他這情況到時候頂多疑惑一下,過了一周適應了藥效,怎麽會發現?我替你想過了。”吳星津說完,從口袋裏拿出兩盒來,講,“再說了過了這麽多月,他沒你想的那樣草木皆兵,你先每天放四分之一片。”

“這樣不行。”謝在苑皺眉,道理都明白,可也得要林沒接受。

吳星津推開門,邊和他說:“想什麽呢,別跟著他一塊犯渾,早治早好,你被折騰得還不夠?”

·

林沒走出門,揉了揉幹澀的眼睛:“何修澤,現在四點鐘就上班?”

“你四點鐘就去觀賞早飯?”何修澤認為他點的早飯不是拿來吃的。

“睡不著,去透透氣。”林沒甩了甩頭,看何修澤表情很差,急匆匆往停車場走,多問了句怎麽回事。

何修澤面色猶豫,他深呼吸了幾口氣,加快腳步去拿車,說:“去領死。”

“慢點,你現在走路都搖搖晃晃的。”林沒搶在他面前,握住他的車鑰匙,“我幫你開。”

“你能開車?”

林沒奪過車鑰匙,坐到主駕駛座上:“我心裏有數,不會拿你安全開玩笑的,要是開不了,肯定帶你打車。”

何修澤擺擺手:“其實我開車也心裏有數。”

“看你在害怕才當一次司機,去哪兒?”林沒熟練地掛擋踩離合。

“醫院。”何修澤講。

林沒楞了楞,道:“你喜歡的人是那個高中同學嗎?”

“是啊。”

想起來何修澤輕描淡寫說對方生氣了好幾年,林沒問:“他躺了多久了?”

“從高三開始的。”

好幾年是整整十三年。林沒倒吸一口涼氣,他對七年時間都覺得漫長到了一種可怕的地步,單向地等了十三年,那是他想都不敢想的。況且這種單向,是日覆一日面對一個只會呼吸的人。

“是不是最近他情況不太好?不要太擔心,冷靜點。”林沒不知道該怎麽安慰。

何修澤不是很需要安慰,他看著窗外飛速倒退的樹木,可惜時間永不可能回溯。

他道:“是不太好,不過還扛得住,我一直覺得他燒掉書包出意外的那天,自己陪著死過一遍。別那麽看我,你認真開車,其實我產生過很陰暗的想法,還是不說出來嚇人了。”

“你想過幹脆拔掉他的呼吸機。”林沒接話。

何修澤很輕地“嗯”了聲,林沒道:“我住在醫院的有天晚上,謝在苑悄悄過來,我裝睡不動,他在我對面坐得實在太久了,搞得我以為他是想掐死我,好一了百了。我一個破罐子破摔的都受不了現狀,他絕對比我更難受。”

“然後呢?”何修澤問。

“他倒也不是不敢掐死我,是我想錯了……”林沒眨了眨眼,“反正他最後用手碰了下我的嘴唇。”

他是不敢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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