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胡鬧！胡鬧！胡鬧！”

遠在京城的皇帝在聽到了裴昭竟然千裏迢迢地去求娶一個上不得臺面的農女為正妻，當即就將收到的線報往地上用力一摔，更是氣憤地連道三聲胡鬧。

畢竟就算他再怎麽不喜裴昭，他也不會眼睜睜地看著他娶了那樣……那樣的一個女人作為他的正妃，更何況裴昭只要不是他的太子，僅僅作為一個普通兒子來看，他也並沒有那麽不喜歡他，所以看到他如此自甘墮落，他如何不氣憤至極！

“立馬派人給朕將秦王從江南揪回來，現在，立刻！”

皇帝氣喘籲籲地大吼道。

另一頭，曾經的劉貴妃，現在的劉嬪則在聽到這樣消息的一瞬間，便立馬在自己的寢宮裏頭哈哈大笑了起來，皇後那個女人一向看不起她出身低微，現在好了，她的好兒子，給她找了個身份更低微的女人，真是要笑死她了，哈哈哈……

“砰！”

皇後用力將自己的手中的茶碗擲到了地上，看著那流了一地的茶水與四濺繃開的碎瓷片，華貴女人緊緊咬著牙齒，卻怎麽都挪不開眼。

“娘娘……”

一旁的嬤嬤戰戰兢兢地想要勸她兩句，不過才剛開口，就看見那女人忽然起身，“地上收拾了，我去阿炎那邊看看他今日的書讀的如何了？”

她早就該知道的不是嗎？從來她也指望不上這個大兒子，想要他娶了能給他的弟弟帶來助力的世家女人進門，也不過就是奢望罷了。

畢竟從前的裴昭，她看不上他太過心軟，而沒有野心，現在的裴昭，她卻是完全都看不懂了，不過始終沒變的是，他還是一樣的不中用！

呵……

女人在心底冷笑了聲。

幾乎同時，宋家村。

已經在宋家住了下來的裴昭也收到了來自京城的情報，父皇震怒，責令他立刻回京，而母後卻是完全壓抑著自己的憤怒，然後監督裴炎監督的愈發的嚴厲了，京中的其他一幹人等，則都翹首期盼著他的阿暖，哦不，準確來說是想看他裴昭的笑話與熱鬧。

裴昭並沒有理會這些消息，反而看向一旁跪在他的腳邊瑟瑟發抖的宋沈氏，“本王剛剛跟你說的所有話你都記住了嗎？要是記不住，弟弟這般活潑可愛……”

“記住，記住了，我記住了，一定，一定再也不敢了，以後也會跟宋家人和諧相處……相處……”

宋沈氏真的感覺自己的膽都要駭裂了，早在她知曉，當初那個被她養過兩年，哦不，是苛刻了兩年的阿昭竟然就是當今聖上的親兒子，現在的秦王殿下，她就知道自己這一趟怕是逃不了了，但沒想到的是，對方雖然找了她，但卻只是叮囑了幾句話……

剛想到這裏，宋沈氏便驚懼地看見對方手底下的人，竟然直接就抱來了自己不過四歲，還在熟睡的兒子，然後就將一顆黑色的藥丸直接就給他餵了下去。

“啊，我……”

“噓。”裴昭笑著用食指抵住了嘴，微笑著說道，“不過就是對你的話不太相信罷了，所以加一道保障，放心，只要你以後老老實實的，你兒子一定可以長命百歲，一生無憂，當然了，說到底，你的兒子能活多久，關鍵還是在你，到底是長壽還是，即日暴斃，全看你怎麽選擇了……”

說完，裴昭便示意底下的人將那小孩還給了宋沈氏，看著對方緊緊摟著自己的孩子，瑟瑟發抖，嘴裏則不住地重覆著“我一定聽話，一定聽話！”

看著這樣的宋沈氏，裴昭的眼神突然就怔了一瞬，蛇蠍如宋沈氏也如此疼愛自己的孩子，他的……

呵……

裴昭收回眼神，剛威脅完宋沈氏，推開門，便看見溫暖像是站在門外已經很久了，現在擡眼正好朝他看了過來。

剛剛，應該都聽到了，對嗎？

裴昭在心裏淡笑了聲。

“阿暖。”

他輕聲喚道。

“阿昭哥哥……”溫暖也跟著一笑。

看見她的笑，突然的，裴昭有點後悔叫她聽到剛才的一幕了，可他就是想要對方更全面，更完整地了解他，然後……完全地接受他！

裴昭捏了捏拳頭，這才也露出個淡笑來，伸手就拉住溫暖的手，“我看現在還早，我的馬就在外頭，不若我騎馬帶你去遠一點的地方看看好嗎？我以前在外流浪的時候，曾遇到過一個極美的地方，你想跟我去看看嗎？”

“嗯！”

溫暖想都沒想地就點了下頭，隨後甚至都沒將眼神分給那跪在地上不停顫抖的宋沈氏一眼，便被裴昭擁著一下就上了他的馬，離了院子，兩人便往村外跑去。

一看見他們走了，宋老三這才輕輕放下了支著窗戶的手。

“他們出去了？”

沈桂枝開口問道。

“嗯。唉，誰能想到呢？當初那個連吃都吃不飽，日日都要依靠溫暖從自己的吃食之中省下來的那些口糧才能過活的孩子，竟然……竟然是……”

“咦，原來當初你知道你閨女做的事情啊？”

“我可是她爹啊，小丫頭天天往外跑，我怎麽會看不到？要不然你以為我那時候怎的天天給她買各種好吃的。我還偷偷跟蹤過一回呢，看她心善，就沒制止了，唉，一失足現在女兒沒了……”宋老三長籲短嘆。

“呵……”沈桂枝笑了聲，“裴昭那孩子我看著不錯，以後會對阿暖好的。”

“嗯，希望了。”

就在這兩人交談的時候，溫暖已經被裴昭帶得離開了村子，兩人一馬一直一直往前，直到——

坐在前頭的溫暖，看著前方的草地星河，直接就驚訝地瞪大了雙眼。

“好漂亮……”

見她喜歡，裴昭這才下了馬，又將她也接了下來，“是不是？當初……當初我獨自逃亡到了這裏，肚子空空，口袋空空，更是累到當場就倒了下來，一擡頭就看見了這漫天的星星，一顆顆好像隨時都會掉下來一樣，心情一下就好了……”

聞言，溫暖心疼地轉頭看他。

見她這樣，裴昭攬住了她，兩人就在草地上坐了下來。

“剛剛……聽見了是嗎？”四周一片安靜，裴昭突然開口。

聽到他的話，許久，溫暖才低低地嗯了一聲，隨後連忙說道，“但我知道阿昭哥哥肯定是不會傷害小弟弟的，不過就是看著大伯娘本身油鹽不進，這才將心思動到了堂弟身上，實則……實則你還是為了我對不對，你怕我嫁給你之後，她要是以著我的名義做些什麽，會連累到我，對不對？說不定……說不定你所謂的毒藥根本就不是毒藥對不對？只不過是大伯娘關心則亂……”

後面的話溫暖都還沒說完，裴昭的唇就已經落了下來。

他想不通，也想不明白，他到底會有多幸運，世間那麽大，京城距離宋家村這麽遠，他卻還是能遇到一個這麽討他喜歡的人，那麽那麽喜歡，喜歡到自己都已經不知道怎麽好了，喜歡到以為四年的時間會是他們之間的一個阻隔，心中慌亂之下就開始了這樣一個試探，他迫切地想要知道四年的時光到底有沒有讓溫暖對他產生什麽隔閡，迫切地想要知道對方會不會如他愛著她一樣愛他，心亂了，便做出了這樣的事情來了。

現在看來，他的心慌意亂完全沒有必要，他的試探害怕更是沒有必要。

他只要相信她，相信他們在一起的四年時光就好了。

裴昭伸手輕輕托住了懷中少女的後腦，慢慢加深了這個吻……

——

“請求父皇、母後成全！”

一回京，在皇後的翊坤宮，裴昭果然迎來了帝後的雙重憤怒，故而跪下的愈發誠懇了。

“阿昭，你知不知道你到底在做什麽？”

皇帝還沒開口說話，皇後便先一步地厲喝出聲。

聽到自家母後的話，裴昭緩緩直起身子，“回稟母後，阿昭知道！”

“啪！”

剛聽完裴昭的話，皇帝便毫不猶豫地將手邊的茶碗徑直就就朝裴昭擲了過去，剛好就在他的身邊迸裂了開來，濺起的碎瓷剛剛好劃破了裴昭的眼角，傷口瞬間就滲出血珠來了。

可上頭的他的親身父母卻沒有一個有任何的異樣反應，皇帝更是直接就站了起來，“知道，你跟朕說你知道？那也就是明知故犯了？啊？你堂堂大慶秦王，竟然就娶那等上不得臺面的女子，你叫朕和你母後的臉到底往哪裏擱？啊？”

“那麽，若是我不做這個秦王了呢？”

“阿昭！”皇後大喝道。

皇上剛聽到他的這個話還有點反應不過來，等回過神來之後，便立刻臉色陰森的，咬牙低聲道，“呵，你這是在威脅朕？”

看著自家父皇那明顯已經到達憤怒最高點的表情，裴昭的心中卻並沒有任何膽怯，臉上反而帶上了一抹格外灑脫自在的笑。

“兒臣並沒有威脅父皇的意思，其實早在兒臣剛剛回京之時，辭去太子一位，一方面是因為兒臣四年未曾碰過書本，另一方面也有因為她的意思，兒臣知道身為太子，必然是無法選擇自己的妻子，所以剛回來兒臣就已經決定不做這個太子了，而獲得秦王的封號則是完全出乎我的意料之外，所以我才又等了四年，直等到對方及笄了才將她接了回來。在回來的路上，兒臣已經想過了，如果父皇與母後無法接納她，兒臣情願舍了這個秦王的稱呼，只想一輩子與她廝守，想必她也是不介意的。兒臣危難之際，全賴她，才能夠活著回來再次見到父皇母後，可以說，沒有她，也沒有現在的兒臣。此生，我的妻子除了宋家阿暖都不會再有其他的人。請求父皇，母後成全！”

裴昭再次深深地拜了下來。

聽完這段話，皇後怔怔地看著這個兒子，就像是完全不認識他了一樣，一時之間甚至忘了去觀察皇帝的表情。

而皇帝則看著自己的這個大兒子，只感覺自己從來都沒有了解過他，甚至就連記憶之中關於他的印象也是不多的，相反，裴炎與劉貴妃的兒子裴元則都在他的記憶之中格外生動。

他就這麽瞇著眼睛看他，許久才突然開了口。

“如若朕現在立即招來朝中各位大臣，當著他們的面，立下傳位昭書，立你為太子，只要朕一死，你就能立刻登基，來換你的那位宋家阿暖呢！”

皇帝的聲音一字一頓。

一聽到他這樣的話，皇後的心瞬間一緊，但還是壓制著自己不去看向皇帝的表情，只緊緊盯著下方的裴昭。

此時的裴昭卻訝異地擡起頭來，對自己的父皇直接就對視到了一起，他能感覺到有那麽一瞬間，他的這位父皇是認真的，他真的想要這麽任性……

一父一子就這麽對視了良久，久到皇後的都快要承受不住的時候，裴昭忽然就低笑了一聲。

“兒臣只想要明媒正娶她過門，請求父皇成全。”

他再次重覆了一遍。

皇後感覺自己的心瞬間一松，松懈過後才感覺自己的雙腿隱隱有些發軟。

皇上卻看著自家兒子的頭頂，突然就哈哈大笑了起來，笑聲越來越大，越來越不受控制，就連皇後都不免側目。

“好，好，好！”皇上連道了三聲好。

“但願你以後不會後悔！”

他說。

“如果不能娶到她，兒臣才會遺憾終身！”裴昭一臉驚喜地擡起頭來，“多謝，父皇成全！”

“下去……”

“兒臣告退！”

裴昭快步後退，卻不想竟然在翊坤宮的門外直接就遇到了自己的親弟弟，當即他心情極好地沖他微微一笑。

裴炎立刻就握緊了手，眼中閃過了一絲莫名的神色，他不明白只娶一個農女到底哪裏值得高興了！

真像母後說的那樣，是個蠢貨！

等裴昭喜氣洋洋地出了宮門，上了自己的馬車，這才緩緩收斂了笑，緩緩勾起了嘴角。

他這個父皇啊，明明就是最無情無義之人，偏偏自詡多情，還最喜深情多情之人，指不定剛剛他的笑就是在感念他那麽的像他呢！呵……

與此同時，另一頭回了自己乾清宮的皇帝，等了許久，才突然往暗處叫了一聲。

“十七，朕覺得若是將你們這些暗閣之人全都交於阿昭，也是不錯的選擇，他到底是我的兒子！”

“皇上……”

“下去，容朕再考慮考慮！”

“是！”

三日後，一直等著看戲的後宮諸妃，京城的所有人才驚愕地發現，皇帝竟然給那來歷不明的農女安上了恭親王義女的身份，封了個郡主，賜予秦王為妃不說，賞賜的東西竟然一直從皇宮綿延到了秦王府，看紅了無數人的眼睛。

最終出嫁，十裏紅妝，鋪紅了整個京城。

拜過堂之後，裴昭看著面前的蒙著龍鳳蓋頭的溫暖，緩緩掀了開來，便看見那嬌艷如花的姑娘一見了他，便立馬露出了個大大的笑容來。

“阿昭哥哥。”

他聽見她這麽喚道。

只覺得自己的揚起的嘴角，怎麽都落不下來了……

阿暖，

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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