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慕溢垂眸笑著, 看著立默聽他說話時那安然又順遂的樣子, 忍不住伸出手輕輕刮了一下她的鼻尖。

立默腦海裏思慮百轉，直到他的手碰到她鼻尖的那一刻，她才想通。

就在陸慕溢準備收回手時，立默眼疾手快, 抓住他的手腕。

陸慕溢輕輕發出一個氣音：“嗯？”

立默看著他, 眸子裏亮晶晶的, 語氣堅定不容置疑：“看我這次的期末成績。”

她頓住，抿了下唇, 繼續道：“如果我考了前五十, 能進清北班，就不去韓國。如果沒有考進前五十, 不能和你一個班，那我就去韓國。”

過了幾秒，陸慕溢溫和地笑著, 緩緩地點了點頭, “好。”

“明天就出成績了是吧？”他問。

立默嘆了口氣, “嗯。”

過了大概半個小時, 姜意到了陸家。

朱玉和陸慕溢仿佛約定好了一樣, 一個去燒水，一個去切水果，還都花了很長的時間。

客廳裏只有姜意和立默母女倆。

想開了很多事以後，立默變得大方了許多，和姜意對視的時候不再像之前那般扭捏。

看著姜意那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立默也不再保持沈默，直截了當地開口：“媽媽，你真的要帶我去韓國嗎？”

聽見立默問得如此幹脆直接，姜意明顯有片刻的怔楞，幾秒後才驟然瀉出一口氣來，臉上揚起與她的穿著和妝容不符的溫和笑容，“媽媽非常希望你能和我一起去。聽盧師父說你很喜歡跆拳道，媽媽已經給你聯系好了韓國那邊的跆拳道大師。”

立默眼裏眸光微動，她平覆了一下自己的心情後，緩緩道：“媽媽，我還要考慮一下。”

“考慮什麽？”姜意臉上不禁流露出幾絲失落，但很快便被她掩藏。

立默：“明天我的期末成績就出來了，如果考得好的話，我就不想去韓國了。”

不想讓這一年的努力都泡湯，不想放棄和他同班學習的機會。

姜意看著立默那雙幹凈又執著的眉眼，略微思索了片刻，最後點了點頭，“行，媽媽都依你。”

她臉上的笑容謹慎又含蓄，完全不同於談判場上的狠厲與絕情。

第二天上午。

還沒等到成績短信發到朱玉的手機上來，立默就迫不及待地給班主任王楊妍打了個電話。

心情分外忐忑，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要緊張。

“餵，王老師您好，我是立默。”

“立默呀，找老師有什麽事兒呀？”

“王老師，很抱歉來打擾你。我想問問我的期末成績，能麻煩你告訴我一下嗎？”

“這麽著急呀？”王楊妍笑了幾聲，“我昨天看了下，你這次考得很不錯，又進步了。”

那邊傳來紙張翻動的聲音。

立默心口微滯，突然覺得自己有點不能呼吸。

上次是六十多名，進步了的話……

立默深吸了一口氣，讓自己那顆跳動不安的心平靜了幾分，斟酌著語氣開口：“王老師，您能告訴我具體的年級名次嗎？”

“我看看哈。”王楊妍話裏帶著細微的笑意，過了會兒，回答她：“看到啦，你是全年級第……五十一名。”

“……”

立默久久的失神。

這大概就是命運的安排吧。

她沈浸在自己的世界裏，說不出是悲傷還是難過。

反正不太開心，但也談不上失望。

最後她給王楊妍說了聲謝謝，便掛掉電話，拖著沈重的腳步去了陸慕溢的房間。

他沒有玩電腦，松散地靠在床頭邊，捧著一本外國名著讀。

立默輕手輕腳地走過去，然後在他的腿旁坐下，面無表情地看著他。

陸慕溢看立默這副表情，大概已經猜到了她的期末考試成績。

他壓下心裏那些不舍的情緒，勉強揚起一個燦爛的微笑，說：“是不是要去韓國了？”

“嗯……”立默眼裏漾著水光，話裏也帶著細微的哭腔：“要去了……”

還沒等陸慕溢說什麽，立默突然傾斜身子，雙手環住他的脖子，將頭放在他越發寬厚的肩上，小聲嘟嚷道：“要離開你了……”

“哦，不，是你要離開我了……”立默輕輕地吸了吸鼻子。

陸慕溢手裏的書掉落在一旁，在床單上留下淺淺的痕跡。

他輕笑幾聲，攬住立默的細腰，試著安撫她：“沒關系的，人生總要面臨幾次離別的嘛。”

“誰都可以從我的人生裏離開，你不能。”立默的語氣越是篤定，聽上去越是心酸。

陸慕溢怔住，輕輕拍著她背的手一僵，過了好幾秒才又慢慢地動起來。

“傻瓜，我怎麽會離開你呢？”陸慕溢彎了唇笑，聲音清越卻帶著滾燙的熱度，灼燒著立默的心，“我永遠都在這裏，在你一轉身就能看見的地方。”

立默被他的話感動到，沈沈地點了點頭，“嗯。我相信你。”

我不信這個世界，甚至不信我自己，但我信你。

信你永遠在這裏等我。

信你的，每一句承諾。

期末成績出來的那天下午，姜意就帶著立默飛韓國了。

韓國的生意才剛起步，許多事情等著她去處理，實在是沒有可以浪費的時間。

立默也總算知道，她媽媽是真的忙碌，忙到飛機起飛前一秒都還在和秘書溝通相關事項，一下飛機就聯系相關部門的經理討論工作。

只是她依舊不明白，明明自己已經那麽有錢了，姜意為什麽還要拿身體去拼事業。

陸慕溢沒有去機場送立默。

從她離開家起，他就一直把自己關在房間裏玩電腦游戲。

他怕自己不舍得她離開，突然反悔，求她別走。

他也想著，沒有正式的告別，就不代表著長久的分別吧。

朱玉送走姜意和立默後，就去和富太太們打麻將了。

周姨只做了陸慕溢一個人的飯菜。

下午六點，陸慕溢被周姨叫下樓吃晚飯。

“小溢，快下來吃飯了，今天燒了你最喜歡喝的鯽魚湯喔。”

“好嘞，周姨。”

陸慕溢滿心歡喜地下樓去喝鯽魚湯。

當他看到桌子上只擺著他一個人的碗筷時，唇邊的笑意漸漸淡去。

隨之而來是茫然的煩躁。

哪怕桌子上的鯽魚湯散發著濃郁的香氣，他也沒有想喝的欲望。

過了會兒，他將長腿往前伸了神，坐姿慵懶而隨意，掏出手機撥通了夏悟之的電話。

“出來吃燒烤。”語氣很平靜卻不容拒絕。

在吃東西方面從不拒絕的夏悟之：“好啊，不過吃什麽燒烤啊？不會又是廖姐燒烤攤吧？”

“去那幹什麽，這世界上是只有那一個燒烤攤了嗎？”

感受到某人火氣的夏悟之：“……”

掛掉電話後，陸慕溢朝在廚房切水果的周姨喊道：“周姨，鯽魚湯你喝吧，我朋友叫我出去吃飯。”

周姨一楞，“你說你這孩子，外面哪有家裏好吃呀，我這還在給你切西瓜呢。”

“謝謝周姨，我走啦。”陸慕溢說完，飛快地上樓換了套衣服就出門了。

陸慕溢在大院門口足足等了二十多分鐘，才看見夏悟之悠哉悠哉地從家裏面出來，氣定神閑地走到他身邊。

還穿得極其騷包。

粉色的短袖上繡著大頭米老鼠，頭上反著戴了一頂大紅色棒球帽，耳垂上兩顆深藍色耳鉆在傍晚的餘暉下閃著耀眼的光芒。

陸慕溢禁不住扯了扯嘴角，“你要去跳街舞？”

“不啊。”夏悟之咧開了嘴笑，“這不在學校要守規矩嗎，在家能有多騷就多騷唄。”

“喲，您還挺有自知之明。”陸慕溢笑他。

夏悟之轉動視線，看了一圈周圍，不解地問：“我默姐呢？”

“……”

他再次以極高的水準發動了“哪壺不開提哪壺”的技能。

陸慕溢的雙眸頓時幽深如墨，過了幾秒才故作平靜地回答道：“走了。”

夏悟之難以置信地眨了眨眼。

他擡手微微轉動了一下自己的帽檐，瞪大了眼看著面無表情的陸慕溢，“不是吧，你真讓默姐去韓國了啊？你這腦子怎麽想的啊？我真的是……不會以後只有我倆大男的相依為命了吧？”

“……”

陸慕溢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眼神冷情而漠然。

夏悟之憤憤地哼了一聲，“你就別在我面前裝沒事人了。默姐下午才走對吧，沒猜錯的話，你現在就開始想她了吧？後悔不？難受不？上次人家默姐去韓國玩兩天，你都要拉上我跟著一起去，更別說這次了，都不知道她什麽時候能回來。”

他說著說著，恨鐵不成鋼地嘆了一口長長的氣，“你這就是自作孽，不可活！”

“……”

陸慕溢竟然沒有一絲不耐煩，安安靜靜地聽著夏悟之把他的話說完。

聽著他這樣說自己，心裏反倒平靜了許多。

其實讓立默去韓國，談不上後悔。

他不希望她永遠把他當做生活的中心，永遠圍著他轉。

她應該有自己的夢想與追求，自己生活的方向。

但難受也是真的難受。

“說完了沒有？”陸慕溢眉眼淡淡，看著夏悟之，臉上一片平靜，“說完了就去吃燒烤。”

夏悟之：“……去去去，哥們陪你解解你的相思愁。”

“喲，您還挺義氣。”陸慕溢挑眉看他，眼裏帶著興味。

夏悟之突然笑得賊兮兮的：“義氣歸義氣，錢還是你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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