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玉似乎很希望立默跟著姜意去韓國, 沒等立默作出反應, 就先她一步道：“沒事沒事，默默，等你媽媽今晚回來我們再說這事兒，快趁熱把早飯吃了。”

立默沒說什麽, 只淡淡地點了點頭, 低頭繼續啃自己的饅頭。

她心裏很糾結, 但不是糾結去不去的問題，而是……為什麽姜意會突然想帶她去韓國生活。

為什麽會突然……願意讓自己跟她一起生活。

陸慕溢迷茫又覆雜地看了眼立默, 見她本人的反應都如此之淡, 也沒再說什麽，只那眸底幽暗清冷, 像是結了冰。

吃完早飯後，立默就拿上自己許久未穿過的跆拳道服去盧氏道館了。

陸慕溢也和往常的所有假期一樣，在自己的房間裏學習與信息學競賽相關的知識, 可那看著電腦屏幕和書本的目光分外淩冽, 按動鍵盤的力度也異常的大, 像是在借此發洩心中的怒火。

吃午飯的時候, 朱玉敲響了他的房門。

“出來吃飯了！”朱玉朝著房間內喊道：“是不是又想讓你媽我花錢給你換新鍵盤了, 按這麽大聲，我隔著扇門都聽得這麽清楚！”

“……”

陸慕溢繼續手裏的動作，力度絲毫不減，隨意地回答朱玉：“知道了，馬上下來！”

“行行行, 飯涼了我可不管你！”朱玉說完便離開。

陸慕溢以最快的速度結束了手上的事，稍微收斂一下自己身上的怒氣後，才下樓去了飯廳。

他看了眼周圍，問：“立豬呢？”

坐在沙發上的朱玉關掉電視，一邊朝飯廳走來，一邊回答他：“默默他師兄請她吃飯，今中午不回來。”

“……”

這韓國還沒去呢，家都不回了。

這頭豬實在是太不像話了。

誒，等等，師兄請她吃飯？

師兄為什麽要請她吃飯？

陸慕溢又不淡定了。

他憤憤地拉開座椅，發出極大的、非常刺耳的聲響，然後一屁股坐上去，忍不住煩躁地“嘖”了聲。

這聲響把走過來的朱玉嚇了一跳，她趕忙吐槽陸慕溢：“你幹嘛呢？有氣也別在你老母親面前發啊。”

“……”陸慕溢沒再說話，夾了一大塊紅燒肉塞進嘴裏，快速地咀嚼著，每一個動作都充斥著不耐煩。

朱玉白他一眼，在他的對面坐下。

周姨去洗衣房晾衣服，寬大的飯廳只剩下朱玉和陸慕溢母子倆。

朱玉放下手中的筷子，淡淡地瞅了眼大口大口吃著飯、滿臉不爽的陸慕溢，一邊盛著清淡的豆腐青菜湯，一邊開口道：“小溢，你是不是……特不希望默默去韓國啊？”

陸慕溢的動作僵了一瞬。

他擡眸看向朱玉，慢慢地咀嚼完嘴裏的飯菜後，毫不掩飾地回答道：“對啊。”

下一秒，他就看見朱玉臉上出現了一種古怪的笑容，怕她多想，陸慕溢趕忙補充道：“她怎麽能一個人跑去韓國玩！”

“人家默默哪裏是去玩，人家是去那邊學習生活。”朱玉嗔怪地看他一眼，繼續道：“再說了，她也不是一個人，而是和她媽媽一起。”

陸慕溢忍不住撅了下嘴，還是一臉的不樂意。

朱玉見他這模樣，覺得特可愛，忍不住笑了幾聲。

“媽，你吃飯就吃飯，傻笑什麽？”陸慕溢吐槽道。

朱玉停下手裏的動作，充滿風韻的眼睛認真而專註地看著陸慕溢，眸子裏帶著滿滿的興味。

她冷不丁開口道：“兒子，你是不是喜歡人家默默呀？”

“……”陸慕溢一口飯差點沒噴出來。

他驚恐地望向朱玉，對上她帶著八卦意味的目光，難以置信地咂咂嘴：“媽，你在這瞎說什麽呢？有想這些東西的閑工夫，都夠你打幾輪麻將了。”

“兒子。”朱玉輕聲喚道。

“嗯？”

“你臉好像有點紅。”

“……”

陸慕溢慌亂用手臂擋住部分臉，避開朱玉打量的視線，“媽，你就是閑的。”

他很早就知道自己喜歡立默了。

她於他而言，不止是青梅竹馬那麽簡單。

但這還是第一次，別人這樣直白地問他，而問的這個人還是他的長輩，他的媽媽。

饒是向來冷靜理智如陸慕溢，在面對立默的事情上，在面對這樣赤.裸.裸的關於喜歡女孩的問題上，也沒辦法做到毫不慌張。

“怎麽跟媽媽說話呢！”朱玉嗔怪道，過了幾秒，語氣突然變得正經了好幾分：“兒子，媽媽知道你跟默默感情好，從小一起長大，都舍不得和對方分開。默默今早上說不想去韓國，很大程度上都是因為你吧。你不想讓她離開，她也不想離開你。”

“我理解這種感情，但是你要明白，這種感情不應該成為她的枷鎖，你不能因為自己的自私阻止她奔向更好的遠方。”

“這麽好的機會，你勸勸默默。”

“你姜姨花了這麽多年的時間去想通一件事也不容易，她能願意帶默默一起去韓國生活，說實話，有點出乎我的意料……甚至連她回來，都讓我有點猝不及防。”

“……”

陸慕溢靜靜地聽朱玉說完，心裏無端一沈，但心中的怒意卻在一點點地消失。

最後，像是陡然回過神來一般，他緩緩地點點頭，帶著點無奈：“嗯。”

再沒憤怒，再沒不滿，也沒了那點不耐煩。

立默一天都沒回來。

陸慕溢吃完晚飯後就沒回自己的房間，在沙發上看科技類的綜藝節目，心不在焉的。

開門聲響起的那一刻，他條件反射似地轉頭往門口看去。

晚上九點，立默才到家。

“立豬，你這一天在外面玩得嗨啊，這麽晚才回家。”陸慕溢嘴角帶著散漫的笑，壞壞地調侃道：“聽說你師兄請你吃大餐了，怎麽沒給我帶點好吃的回來啊？你也太沒良心了。”

立默換好鞋走到他身旁坐下，嘟著嘴一臉郁氣，低聲道：“哎……我今天吧，受了一天的教育。”

“嗯？”陸慕溢不動聲色地看她一眼，“誰還敢教育你啊？”

立默搶過他懷裏的抱枕，放進自己的懷裏，臉輕輕放在上面，這才舒服了些。

她眼裏沒什麽神采，呆呆地看著電視屏幕，說：“如你所說，我準備期末考試這幾天，我媽沒走，去找我師父他們了。現在，我師父，我師娘，包括我師兄，都在極力勸我跟我媽媽一起去韓國……”

“你不要……”去韓國。

說到一半，陸慕溢突然想起吃午飯時朱玉語重心長地給他說的那段話，生生止住已經到了嘴邊的話。

“不要什麽？”立默不解。

陸慕溢輕輕地聳了聳鼻子，說：“你不要煩他們這樣勸你。”

立默嘆了聲氣，“沒有煩，就是……覺得挺奇怪的。”

“嗯？”陸慕溢眸色微動，尾音帶著點繾綣。

立默突然揚起嘴角笑，語氣輕松，卻讓陸慕溢聽出了滿滿的心酸：“我媽媽執意扔下我走掉的時候，我還小，不懂什麽叫失望疲憊，也不知道什麽是無力感，只是覺得很難過很難過，覺得糖都是苦澀的，吹出來的泡泡也一點都不可愛。”

陸慕溢偏頭看她，緊抿著雙唇，漆黑的眸子裏看不清情緒。

“我不知道大人的恩怨情仇，不知道爸爸為什麽會偷偷加入特種部隊，不知道媽媽離開這裏的時候為什麽不帶上我，也不知道為什麽她什麽都會給我買，卻舍不得花一點時間來見我。”

“現在，我的媽媽回來了。可是在我想要表揚的時候，她不在，在我最需要鼓勵的時候，她不在，在我面對中考高考跆拳道大賽的時候，她還是不在。連帶我去韓國生活這件事，都沒有親口對我說過。”

“在我需要那些東西的時候，她沒有給我，現在，她想要給我的時候，我好像已經不需要了。”

立默輕輕地笑了聲，眼神幽遠。

“今天，我師父給我說，這麽多年來，我媽媽一個女人在商場上打拼也不容易，讓我陪她去韓國。可是，我在想，我的陪伴是她需要的嗎？會不會反而成為她的負擔？”

說完，她轉頭看向陸慕溢，燦若星子的眼眸有點紅，“陸狗，你會不會覺得我特別沒孝心啊？”

陸慕溢眼中有些擔憂的神色。

他怔然片刻後，擡起雙手捧住立默白凈的臉蛋，用適當的力度擠壓著她的臉，“怎麽會呢。”

“你在我這裏，可是都永遠沒有錯的。”

立默突然有些眼熱。

她有些悶悶地看著陸慕溢，仰著頭讓眼裏的水汽都退了回去，壓下心裏的澀意，笑著說：“陸狗，你真好。”

好到讓她永遠都不想離開他。

好到他已經被她排到了自己的媽媽之前。

就在這時，樓上傳來腳步聲，陸慕溢趕忙松開了摸著立默臉的手，神情有幾分慌亂，墨黑的眼睫毛像片羽毛輕輕地扇了扇。

立默也乖乖地坐好，目不轉睛地盯著電視屏幕，臉上卻還殘留著些許餘溫。

朱玉穿著私人訂制的睡袍下樓，走到沙發旁，對立默說：“默默，你媽媽在英國的事情一時半會兒沒解決好，可能過幾天才能回來了。”

立默怔了一瞬，而後緩緩地點了點頭，沒什麽所謂。

“你們倆看會兒電視，早點睡。”朱玉囑咐完後就轉身上樓，又忍不住小聲嘀咕了句：“也不知道姜意怎麽回事……”

陸慕溢和立默不約而同地看向對方。

立默笑得很明媚，“陸狗，你看，我媽又這樣。我要是去了韓國，估計也是一個人吧。”

陸慕溢漆黑的眸子認真而又專註地看著她，眸底暗潮湧動，有立默看不清的深沈情緒。

良久之後，他才緩緩地勾起了唇，輕輕“嗯”了一聲。

立默突然擡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眼睛好幹啊。”

“那……多喝水？”陸慕溢也沒多想，順口就說。

“是眼睛幹，不是喉嚨幹，傻狗！”立默吐槽道。

陸慕溢思緒還有些飄遠和混亂，隨口就來：“那……用眼睛喝水？”

作者有話要說： #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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