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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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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千樹講述了遇見沈彧驍的經過,以及和他的交談。

宴景然坐在她的身旁,安靜地聽著,手中端著一杯溫水,目光呆滯地看著地面。

再次聽到他的消息已經是二十年之後了,十月懷胎那一日起,他就了無音訊。起初,宴景然懷疑柳千樹所見所聞的真假,單憑一個手環怎麽能確定?

不,不能確定!手環這個重要的物件或許是被人利用了,說不定是有人聽說了這件事故意跑來說謊。

宴景然心硬地想,聽完柳千樹講的話之後,她機械性地搖著頭,嘀嘀咕咕:“不,不可能的。”

柳千樹拉住她:“怎麽不可能?什麽你都說不可能,萬一是真的呢?真的是他呢?”

宴景然的淚水毫無征兆地落了下來。她擡手擦去,低頭呢喃道:“萬一真的是他,也跟我沒關系了。”

柳千樹難過地抱住她:“為什麽?”

“回不去了千樹,你什麽都不知道。二十多年,人生的四分之一過去了,什麽都變了。”

怕的是物是人非嗎?

柳千樹看著她,握住她的手掌,說道:“今天你在檢查的時候,他來過了,給了我號碼,他說他想看看你……”

宴景然的淚水止不住地湧流,柳千樹動情地問道:“媽媽,要不你……見見他?聊一聊?”

“不,不要做這樣的事情,千樹!”宴景然驀地站起身來,“你沒有資格擅作主張。”

“我知道我知道,”柳千樹著急地抱住她,柔聲安撫道,“我只是給你出個主意,你自己決定。”

* *

午餐是簡單的小米粥,漫不經心地喝完一小碗粥之後,宴景然拖著疲憊的身軀和通紅的眼睛回房間休息。

柳千樹坐在客廳裏,無精打采地看著電視機,遙控器在手中把玩著,滿腹心事。

她將電視機的音量調小,看著手機通訊裏上午撥出去的那個號碼,漸漸出神。

她的心裏很不是滋味,對人事的傷感占據了整個身心。然而話說回來,她還不知道當初沈彧驍離開的原因,只知道是難言之隱,但究竟是什麽,不得而知。

柳千樹盤腿坐到沙發上,對著手機思索良久,終於決定按下撥號鍵。

漫長的等待之後,電話終於接了起來。柳千樹沒有說話,反倒是對方先行一步開口:“千樹?”

“是我,”她低下頭,看著指甲蓋問道,“你下午有空嗎?”

本以為他會爽快地答應,結果電話那頭,沈彧驍抱歉地說:“我下午沒空……是要緊的事嗎?”

“也不是吧……”柳千樹搖頭,總之耽擱了二十多年,也不差這一會兒。她低聲道了再見,沈彧驍想挽留她再說句別的,最終只是無奈地嘆了口氣,滄桑而虛弱地說:“好,再見。”

中午的太陽很溫暖,照著陽臺幾株綠植和泛著光亮的地板。柳千樹掛斷電話後,茫然地看了會兒新聞。正值昏昏欲睡頭腦一片空白的當兒,她站起身來,準備關掉電視午休一會兒。

然而,正當她走到電視機前,俯身準備按下開關時,一張臉突然出現在屏幕上。

新聞主持人播報的聲音清晰地從音箱裏傳出來,柳千樹的手頓在了半空中,她難以置信地盯著電視機,神色恍然地往後退了一步。

電視裏插播了一條重要的懸賞啟事,警方正在通緝一名販毒分子,向全城征集線索。

而通緝令上的照片不是別人,正是柳千樹昨天在醫院裏撞到顧嶼杭之後跌倒在地的那個男人,同時也是暴風雨那夜,纓和從荒郊野嶺救回來的那個人。

柳千樹的心裏蹦出來一個細思極恐的疑問——

如果說這個人是販毒分子,那麽,處處關心他、陪著他住院、因著他傷口開裂而勃然大怒的沈彧驍又是誰?

她擡手捂住嘴巴,雙目緊緊地閉上,仔細回想。

她想起交談過程中沈彧驍提及的難言之隱,想起纓和所說的“蹊蹺”,想起那個被當做重要物件的U盤……

一時間,柳千樹思路仿佛廓清了,卻仍舊一片混沌。

那個人是販毒分子,所以會身負重傷地出現在一條僻靜無人的小徑,身上帶著各種各樣的傷痕,所以纓和會覺得這一切很蹊蹺。

那麽,命名為“SR”的U盤裏,或許藏著跟販毒有關的證據,他們才會如此緊張那個U盤,像看守寶物的惡龍一樣要將其緊緊地攥在手中。

可是這樣一來,問題回到了原點——在整件事情當中,沈彧驍到底扮演了什麽角色?

纓和跟顧嶼杭也卷進了U盤的事情裏,包括自己,都觸碰過那個U盤,如果販毒團夥還逍遙法外,那麽……那麽……

柳千樹張慌失措地掏出手機,撥打了顧嶼杭的電話,好在對方很快接了起來,話筒旁邊傳來阿勳等人打牌的聲音,柳千樹急忙問道:“纓和呢?”

“在打牌。”顧嶼杭說,聽出她聲音的不對勁,問道,“你怎麽了?”

“沒事……”柳千樹捂住額頭,手腳冰涼,不住地顫抖,“打牌就好……”

腦海中忽地閃過一個念頭,柳千樹沒有聽清顧嶼杭後面的話,她已經害怕到無從思考,徑直掛斷電話,撥通了沈彧驍的號碼。

“對……”她右手握拳,無所適從地在原地打轉著,“我得知道他的安危。”

可是很久之後,電話那頭傳來忙碌的提示音。柳千樹嘴唇蒼白,又打了一通電話,仍舊占線;接二連三地打了好幾通,最後對方的手機關機了。

柳千樹跌坐在沙發上,周身冰冷,仿佛置身在冰窖當中。她害怕幾分鐘前的那一通電話是她最後一次聽見沈彧驍的聲音,她緊緊地抓住手機,力氣大到幾乎要將機身捏斷。

坐在屋子裏想了一會兒,柳千樹抓起書包沖了出去。然而,剛跑出樓道,她就腳不沾地地被人揪到身旁。

顧嶼杭將她塞進臂彎裏,扯著往車上走,柳千樹揮起拳頭就要打,幸虧及時看清他的臉,這才懸崖勒馬,跟著他坐進了後車廂。

纓和坐在駕駛座上,轉過身來問道:“你怎麽了?”

柳千樹扒住椅背,著急地說:“我要去醫院,第二醫院!”

“去幹嗎?”

“他出事了,”她回頭看著顧嶼杭,帶著近乎癲狂的語氣預言道,“他一定出事了!”

顧嶼杭摸不著頭腦,一邊囑咐纓和開車,一邊循循善誘道:“怎麽了?慢慢說——”

車輛駛上寬闊的大馬路上,中午時分,整座城市都在安靜地休憩。

柳千樹的心逐漸安定下來。將新聞播報的內容和自己的顧慮全部講清楚之後,顧嶼杭拍了拍她的肩膀:“別害怕,警方之前端了一個販毒團夥,沒有猜錯的,應該是被通緝的那個人所屬的組織,這段時間緝毒大隊都在忙這件事。”

“你知道?”柳千樹驚訝地問。

“記不記得虹濱路堵車那天……”

“就是我救了那個人的那天。”纓和補充。

顧嶼杭點頭:“虹濱路堵車是因為一起交通事故,肇事方就是一個販毒團夥,後來警方順藤摸瓜找到了他們的窩點,阿鱉的哥哥——在那次抓捕中受傷了,我去醫院探望他的時候,聽到他透露了這些消息。”

“所以……沈彧驍現在沒事?”柳千樹問。

顧嶼杭看著她,不能給出確切的保證,他不愛說那些沒有根據的空話,只能說:“我們先去看看,但情況一定沒有你想象得糟糕。”

“那個通緝犯呢?為什麽還沒有被抓到,他明明在醫院住了那麽久!”

“我不知道。”

“千樹你別害怕,”纓和安慰道,“估計跟那個U盤有關,警方需要找到U盤,U盤在那個人身上。”

“可是那個人跟沈彧驍有關系!”柳千樹的情緒頗為激動。

顧嶼杭垂著眼眸,試探性地握住她的手,柔聲說道:“我們去看看,別著急,我找阿鱉的哥哥了解一下情況。”

柳千樹深深地呼吸著,目光久久地註視在他的臉上,終於平靜地點了點頭:“好。”

* *

就在柳千樹一行人趕往醫院時,沈彧驍跟阿孝——被纓和搭救的那個年輕人,開著車行駛在高速公路上。

車後座裏,阿孝被捆綁在椅背上,手腳都上了鐐銬,一頭雜亂無章的長發隨著掙紮的動作來回晃動;他時不時用身體撞擊椅背,時不時用腦袋撞擊窗玻璃,車廂被他鬧騰得不得安寧,沈彧驍也時不時地看看後視鏡,提防他做出任何意料之外的事情。

掙紮無果之後,阿孝咆哮道:“放開我!他媽的!你要把老子綁到哪裏去?!”

“送你去警局。”沈彧驍淡淡地說。

“送我去警局?”阿孝冷笑一聲,“你以為我不知道現在全市懸賞我的腦袋嗎?!你把我交給警察,你自己好拿錢快活去是吧?”

“阿孝!”沈彧驍神色凜然,面孔漲得通紅,帶著憤怒與尊嚴呵斥道,“如果我要把你當做交易的物品,我早就那麽做了!我送你去警局,是為你好!”

“我呸!你去蹲了三年監牢出來就爹媽不認了是吧?!浩哥當初待你不薄,你他媽一出來全給攪黃了!西廠那邊的貨全丟了,浩哥差點傾家蕩產你他媽知道嗎?!”

“西廠的消息不是我洩露的,是警察自己追蹤到的線索。”沈彧驍平靜地解釋,“你相信呂浩會因為那點錢傾家蕩產?放屁!他是騙你的,好讓你個毛頭小子可憐他替他賣命,你別忘了阿孝,你的命是我撿回來的,如果當初我知道會帶你入毒窩,我一定把你丟在工廠的廁所旁邊自生自滅!”

阿孝怒氣沖沖,沈彧驍繼續說:“呂浩已經被捕了,J市的窩點都被剿滅,只剩下些零星的販毒點警方還在排查。他們現在要的是你,還有你手中的U盤,裏面的販毒網絡還有各種重要資料都是將販毒團夥一網打盡的重要線索。你知道呂浩為什麽把U盤放你一個黃毛小子身上,讓你一個人大半夜地跑到荒郊野嶺裏嗎?”

沈彧驍踩住油門,車輛“呼”地飛馳起來。阿孝停止了掙紮,盡管胸膛還在劇烈起伏,眼神卻顯出幾許疲憊和受挫。

沈彧驍接著說:“呂浩已經窮途末路了,U盤裏和其他老大的交易他已經沒有精力管。他想逃之夭夭,帶著他的那幾個心腹,阿才,龍狗——除了你。U盤在你這裏,他不管你死活,被警察抓到算你活該,逃過一劫算你小子走運。他是不是跟你約了地方見面?北塘?”

阿孝悶不吭聲,沈彧驍看了眼後視鏡:“是不是北塘?北塘是不是要往北?你他媽個豬腦袋!你知道你一個人帶著U盤逃進荒郊野嶺的那一天,他的車去了哪裏嗎?他往東邊去了!在虹濱大道上撞了人,遇上難纏的主兒,正巧那天警力集中,把他們全逮住了。”

“阿孝……”沈彧驍慈愛地呼喚,“你還小,二十五歲……我跟你說過,我有個女兒,今年大概二十歲了,跟你一樣,也是年輕人。你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不像我,進去三年出來了,孤苦伶仃一個人。你沒犯什麽大錯——如果你能夠謹記我當初告訴你的,你進去改造幾年,幾年後出來,還是一條好漢!”

“要是我犯了大錯呢?”阿孝失魂落魄,痙攣般地搖著頭,“我該怎麽辦?——不,不!我沒有殺人,我只是呂浩手下的小鑼,這幾年他一直虧待我,不讓我幹大事!好!好!哈哈哈哈他媽的這下子是不是救了我了?他媽的,我該不該逃走?”

“你逃得了嗎?”沈彧驍反問,“現在每只眼睛都盯著你,你一出這個車門,就會被抓過去,自首可以量刑,阿孝。我不是為了得到什麽懸賞。我把你放在警局門口,你自己進去,我會等你。”

阿孝把頭往後一仰,突然嚎啕大哭起來:“我他媽!我他媽!我他媽當初就應該聽你的話!我他媽七歲那年就應該逃走!”

“要說過錯,是我有錯在先,”沈彧驍沈重地說。

“你沒錯,你總不能讓我病死吧,”阿孝冷笑一聲,“你他媽個軟骨頭,沒志氣,你那點善良只能餵狗!餵了我!哼!你把我送去警局吧,我才二十歲,我不怕死,實話告訴你,你進去之後,我每天都過得太他媽操蛋!你出來了,幾十年的時間,流浪到狗屁地方去,看都沒來看我一眼,我可一直存著你的號碼!”

“我知道。”沈彧驍深深地嘆了口氣,“我去新疆,去內蒙,去沒人找得到我的地方。結果一回來就接到說你出事的消息,我知道你還惦記著我,你還聽我的話,所以我來勸你,綁你。去自首吧阿孝,我會在這裏等你回來。”

車輛駛下高速,阿孝面如土色地看著愈來愈近的J市。

他本想逃離,偷了輛車準備遠走高飛,卻在一個服務站被沈彧驍押了回來。自首的那一刻,他心上的重擔落了地。他無親無故,從小就是個棄兒,走進警局前,他回頭看了眼沈彧驍,將手放在胸前,鄭重地點了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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