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股殺氣很明顯地來自那個暗夜谷的刺客，古怪的卻是，風啟陽卻沒有辦法在他的身上找到怒意或者其他的情感。仿佛他的殺意是沒有理由的，一開始就是存在那裏的。

風啟陽看了看高陽無淚，見他沒有要出手幫瑤姬的意思，悄悄收起了袖間的暗器。

顯然高陽前輩也是不屑於瑤姬那盛氣淩人、欺人太甚的態度。

那殺氣是如此的明顯，以至於瑤姬無法忽略，她正要在那快速逼近的殺手身上放蠱，卻不料被對方逼得動彈不得，刺客的劍毫不猶豫地刺穿了她的胸口。

賴小幸正準備撲上去咬那個打自己的女人一口，一個黑影便擋在了她的面前，長劍的利刃穿破了瑤姬的胸口。

正是剛剛在人群中那個身穿黑鬥篷，戴獠牙面具的怪人。

“大俠，你殺人了。”

賴小幸來回打量著瑤姬被鮮血染紅的衣裳，終於得出一個結論。

岸上的人群開始變得慌亂，紛紛逃竄。

江南夫婦退開幾步，臉色蒼白。

“笑話！暗夜谷的人還殺不了我。”

瑤姬臉色蒼白，美麗的臉蛋已經扭曲在了一起。

她飛快地封住自己身上的幾處穴道，退後幾步，讓那把劍從自己的胸口抽離。

賴小幸看得津津有味，原來還可以這樣玩命。風啟陽皺眉，沒想到那人會對暗殺名單之外的人下這麽重的手，若不是瑤姬會移心的巫術，恐怕就沒有辦法逞強了。

“你沒事吧？”

高陽無淚輕嘆一口氣，溫柔問道。

“我沒事。”

“我沒事。”

兩個聲音異口同聲地響起。

瑤姬回頭去看高陽無淚，對方的眼神卻看向了賴小幸，她不由得惱羞成怒，咬牙切齒。

要不是高陽無淚在這裏，她一定放蠱折磨死這個不知好歹的死丫頭。

賴小幸看了看那個黑衣人，才走到他的身前。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下意識地去看那個人，他的身上有一種讓人莫名熟悉的味道。她知道自己失憶了，但是那人給她一種感覺，即便她回想起過去的事，在她的人生中，這個人也絕對是沒有出現過的。

真是好生古怪。

高陽無淚將指尖放入唇邊咬破，滲出點點血漬，他另一只手扶起她的下巴，將指尖上的血塗在了賴小幸的唇上，賴小幸下意思地舔舔嘴唇。

好苦......

小月仰頭張望著，突然驚呼一聲。

小幸臉上的掌印，竟然消失了。

“小幸姑娘，在下風啟陽，我家嫂子失禮了，實在抱歉。”

風啟陽最懂察言觀色，見劍拔弩張的空氣已經慢慢平靜下來，趕忙抱拳鞠躬，向賴小幸賠禮道歉。

原來，高陽前輩還有這樣的治愈功夫，倒是前所未聞。風啟陽暗想這丫頭吃了一巴掌，其實也不吃虧。

“吃虧的是她，又不是我，不用你道歉。你叫什麽？”

賴小幸擡起腦袋，仍舊看向高陽無淚。

“我是高陽無淚。在你很小的時候，我們見過。”

高陽無淚輕聲，仿佛仍是對當年那個受了傷的、無比弱小的孩子說話。

“你見過我，那你知道我是誰嗎？我什麽也不記得了。”

賴小幸驚喜之餘，攥住高陽無淚的衣袖，他愕然，退後一步，掙開了她的小手。

風啟陽的視線飄向賴小幸的身後，方才對瑤姬出手的那個刺客，已經如煙霧般消散了。

他的心突然狠狠跳動了一下，當年殺死他父親的，就是那個刺客無疑。

該死！讓他跑了！

“對不起。”

高陽無淚淡淡出聲，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為當年的事道歉，還是為掙開了她的手感到抱歉。

“我，我是正常人家的孩子嗎？”

賴小幸並沒有註意到高陽無淚神情的諸多變化，低頭又擡頭，眼神閃爍，有點害怕聽見他的回答。

“小幸，你很好，是個有人疼的好孩子。”

高陽無淚牽起賴小幸的手，註入一絲內力試探，果然感到她的身體裏，有一股不屬於她的邪氣。

這麽說來，她失憶的原因，是因為當年的噬魂蠱蟲。

可是，冷雲起斷不會放任她流浪至此，方才的那個刺客，也頗為古怪，雖然作著暗夜谷的打扮，卻全然不像是暗夜谷的人。

這十年，暗夜谷中，到底發生了什麽？

“我送你回家，好不好？”

高陽無淚心中暗嘆，他們三人糾葛的宿命，從最初的時候就已經註定，逃也逃不開。

他和冷如夜皆記得過去種種，只有她，每每輪回，便會忘記前程往事，最是無辜，便是偏袒照顧她一些，又有何妨？

終究，他已經是塵世之人，再無法可解的了。

就這樣，賴小幸莫名其妙地翻過了青山，又被高陽無淚領著，說是要翻回去。

風啟陽站在高陽無淚的身後，都快傻了。

“高陽前輩，可是我們......”

“無妨，火焰大會之期在一個月之後，我自會趕到。”

高陽無淚擺擺手，牽起賴小幸的手，朝她來時的方向走去。

江南夫婦有些莫名地看著賴小幸跟他們揮手道別，風啟陽更是楞在原地。

他突然想起來，青山，不正是妖魔的老巢嗎？

——

——

夜色正濃，本應是入睡的時候，高陽無淚卻領著賴小幸，兩人朝青山的方向走去，仿佛兩個急忙要回家的人。

夜空中，一只夜梟發出一聲怪叫，從賴小幸的頭頂快速飛過。一只夜魔在月光下張開巨大的翅膀，利爪刺入，那只夜梟便立刻沒有了全屍，鮮血和破碎的肉片從半空中飄散下來。

賴小幸攥著高陽無淚的手站定，確保自己不會受到波及。這一個月，她沒少和夜魔打交道，這家夥兇猛的很，不給不吃肉就不老實。

賴小幸的面前，站著一個身穿黑色大鬥篷的高大男子，同樣戴著獸骨制成的白色獠牙面具。

他和剛剛的那個男子，並不是同一個人。

他的身上，只有一只左臂。

夜梟尚在跳動的心臟黏糊糊地落在他的肩上，他取下背著的等身長劍，解開系帶，脫下鬥篷，風帽隨之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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