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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哀莫心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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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哀莫心死

今年的夏季格外綿長, 皇歷走到了七月份,竟還是未見得有消熱的跡象。

李煊帶上範靈樂,去了趟和源山莊避暑。

一聽說可以去避暑了, 範靈樂頓時又來了點精神。正好,自己在這東宮裏頭都快長黴了。

和源山莊,皇家別苑。

依山傍水而居,茂密的叢林掩映中,獨獨開辟出一片巧奪天工的莊園。名花異草,水榭樓臺,回廊曲折,香徑扶疏。既有自然之趣, 又有精雕細鏤的手工之美。

範靈樂攙著風荷, 自大門而入,不由感嘆起來, 這裏的形勝美景。

樂賞自然, 總是趣事一樁,吹散了心頭的陰郁, 叫人心胸都開闊了不少。

她隨李煊住進了追月園,將自己的東西一一裝點好, 在屋子裏左瞧右看的, 怎麽看怎麽歡喜,愜意地倒躺在寬敞的小葉紫檀雕花拔步床上。合上眼,靜靜感受這靜謐的涼意, 很是舒適。

手不由放在腹部上, 感受著那裏血脈的流動, 她算過了日子,現在還不過月餘, 好在肚子平坦著,她也沒有什麽很大的反應,旁人根本瞧不出異樣……

突地,旁邊坐下了一具燙熱的軀體,大掌握住她貼在肚皮上的手。

她嚇得睜眼,立馬坐起身,對上李煊幽深漆黑的眼眸,他眼裏的神色很覆雜,莫測難辨,似能吸納萬物,叫人難以逃出生天。

“你做什麽嚇人,走路沒聲音的……?”她試圖掙紮著將手抽回,卻被握得更緊了,有點吃痛。

李煊松開了點手,手指插入她的指間,與她十指相扣。

他分明的骨節擱在她的肚子上,這感覺,頗為微妙,她垂下眼眸,卻也再沒有去推拒。

空氣在兩人間靜靜流動,誰也沒有開口。

李煊看著她低垂的面容,眉眼間若有似無的淡淡疏離,心臟突地就抽痛了一下。

“喜歡嗎?這裏。”他開口,嗓音有點啞。

近日裏來熬得厲害,朝堂上的事務紛至沓來,應接不暇,他一直也沒什麽空閑坐下來和她好好說會兒話。

這次來了和源山莊,總算也能抽出來一點身來。

範靈樂抿抿嘴,沒有說話,就這麽望著兩人交疊的手。

心情很覆雜,思想混沌著,這麽長時間,她也沒鬧明白自己心中所想。想回潯陽,可又實在放不下他……

怎麽可能放得下呢?他一靠近過來,她面色雖冷著,可心裏就是忍不住地小小歡欣。

“比那個鳥籠子倒是舒服多了。”她終於嘟囔出聲。

李煊楞了瞬,隨即明白過來,輕笑了笑,刮一下她的鼻子,見她沒有抗拒,心情更是好了。“誰讓你那麽能鬧騰?要是乖一點,我也不是非要拘著你。”

範靈樂不服氣地撇撇嘴,不置可否。

“對了。”他清了清嗓子,斟酌著,終是道:“這次過來,有一個人想要見你。”

範靈樂擡頭,詫異地看他,“誰呀?”

“我娘……就是皇後娘娘。”

她瞳孔一縮,舌頭都跟燙著了似的:“她……她她……皇後……她要見……見我幹嗎?”

李煊苦笑,“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婆婆見兒媳,這不是理所應當、天經地義的事兒嗎?”

“可……可是……我……”她嚇壞了,還在支吾著。

李煊笑了,晃晃她的手,“你放心,皇後她不吃人的。就是去嘮嘮家常。”

想了想,他還是補充道:“若是她跟你說了什麽話,你覺得不中聽的,不必放在心上,我自有主意。一切有我在,沒事的。”

範靈樂望著他緊扣自己的手,沈默無言。

原來來這兒避暑,竟還是場“鴻門宴”。都被架到這兒了,躲是躲不掉了,只能硬著頭皮上了。

聽竹苑。

皇後歪靠在小杌上,蹙眉合眼,面容疲倦。麒麟博山銅爐中飄著安神香,絲桐站在一側,替她輕輕揉捏著額頭。

近日裏來,皇後萬分頭疼,本就害了風寒,太子擅動禁軍一事又叫她頗為不安。

可不知怎的,崔知月的態度最近也似乎生分起來。這次來河源山莊,自己竟是破費了一番口舌,才將姑娘拽過來呢。

哎,這些小輩們,沒一個叫人省心的。

“娘娘,範姑娘來了。”候在房門外的宮女過來通稟。

“叫她進來。”

“是。”

宮女出去,將範靈樂引進來。

皇後聽著動靜,終於坐直了點身子,緩緩睜眼看去。

宮女身後跟著位姑娘,步伐穩健有力,腳下仿佛生風,裙裾在腳邊蕩出波紋,似團聚著祥雲,下一刻就要騰空而起了般。

一看便不是閨閣做派,但是康健,活力,尤其是那張俏臉兒,紅潤光澤,一對兒會說話的大眼,烏溜溜、水盈盈的,幹凈又赤誠。

這姑娘,靈得很。

皇後在心裏暗自下判詞。

怪不得她家煊兒喜歡,確實是個討喜的姑娘。

雖實在不滿她現在對於太子的妨礙,但皇後見著她第一眼,也不由生出些親切來。

範靈樂跟著丫鬟繞過酸枝花鳥屏風,目光直觸到小榻上那位雍容華貴的皇後娘娘,心便不由提到了嗓子眼兒。

“民女範靈樂,見過皇後娘娘,娘娘萬福金安。”

她下跪行禮,頭柔順地垂下,身體彎曲的弧度得體適宜。

好在最近有呂博士的教導,她禮儀舉止頗有些長進,不至於在皇後面前露了怯。

“起來吧。”皇後語氣和善,範靈樂謝過恩,緩緩起身,又謝過皇後的賜座,這才小心翼翼在她旁邊坐下。

皇後微側頭,細細打量姑娘幾眼,那笑意不由越發出自心底了,“早先在聽聞煊兒的喜訊時,我就想見見你了,今兒個可算是叫我盼著了。”

“勞娘娘惦記,是民女的福分。”範靈樂手悄悄攥著覆在膝蓋上的裙子,努力使的自己的語氣聽起來沒那麽顫抖。

皇後看出她的緊張,語氣放得更加柔和了,“送你的那對金鐲子,可還喜歡?”

“啊?”範靈樂懵懵地擡眼。

瞧姑娘這反應,皇後一下把什麽都明白過來了,嗔怪地抿抿嘴,“這個煊兒,怎麽也沒跟你說一聲,就這麽拿我的東西,借花獻佛了?”

範靈樂心中猛拍大腿,恍然大悟,“啊……那對纏枝牡丹金鐲子,是娘娘您送的?”

“可不是?本宮給你們的新婚賀禮,可誰知倒好,他竟是提都沒跟你提,這個家夥……”皇後無奈地搖搖頭。

她這可不就是,拋媚眼給瞎子看了嗎?

範靈樂連忙起身做個福,“多謝娘娘贈禮,民女真是……受寵若驚,感激不盡。”

“好了好了。”皇後擺擺手,示意她坐回椅子上去,“客氣的話咱也不多說了,以後吶,就都是一家人了。”

範靈樂楞在椅子上,看著皇後眨巴眨巴眼,一下被皇後稱作是“一家人”,她還真是有點沒反應過來。

皇後瞧姑娘這呆樣兒,有點什麽想法全寫臉上了,頓時捂著帕子,被她逗樂了,“姑娘不必詫異,我呢,不是那不講理的‘惡婆婆’,專幹那棒打鴛鴦的事兒。”

“我知道,你同煊兒是青梅竹馬,又是少年夫妻,這份感情,自是旁人比不了的。他想要留你在身邊,我心裏都清楚,也有數。”

範靈樂聽皇後這麽一說,不知怎的,竟就莫名紅了臉。

皇後笑笑,扣著黃金雕鏤護甲的手牽過範靈樂的,親熱地擱在掌中,“你放心,我定會同意給你個名分的。”

範靈樂心中微頓,不由蹙一下眉,覺出些異樣來。

什麽叫“給個名分”?這話總覺得怎麽聽怎麽奇怪,可她也說不上來哪兒不對勁兒。

範靈樂繃不住,是個有話就要問的直腸子,她對上皇後親和的笑眼,蠕動了幾下嘴唇,終是開口道:“娘娘,什麽叫……‘給個名分’?民女不知,還望娘娘賜教。”

嘖,皇後心中輕哂,在她聽來,這就是姑娘拐著彎兒的跟她討要位份呢。

也是,姑娘是第一個跟了太子的女人,又生了個長女,感情還很深厚,種種條件疊加在一起,她想要搏個太子妃的名位,也很正常。

皇後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面上依舊笑意溫和,“範姑娘,屆時煊兒要給你冊封,什麽‘良媛’‘良娣’‘奉儀”,都可以,隨他去了。只是……我把話說在前面,這‘太子妃’,你恐怕就不太合適了。”

範靈樂一怔,整個人都像被定住了。

會有別人?他原來還會有別人?

也對,自己好像從來都沒有想過,“太子”這個身份,註定了他日後可能還會有其他的女人。而且很多。

他是未來的帝王,後宮佳麗三千,這簡直太“天經地義”了。

腦子蒙了片刻,她忍不住脫口而出:“那……誰合適呢?”

她害怕,心都在顫抖,或許他早就已經有了別人了,只是自己還傻傻蒙在鼓裏。

皇後也是頗為詫異,“煊兒沒跟你提起過嗎?崔知月,崔姑娘?”

她木木地搖頭,眼神都失了魂般,“崔姑娘……?”

哎,皇後又是一聲嘆氣。這傻孩子,怎麽什麽也不知道呢?

“是,崔知月,這是太子在與你成婚前,自己就已經親手選定的太子妃了。”

範靈樂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從聽竹苑出來的。

她只覺得在“崔知月”這個名字出現後,皇後說的什麽她都聽不進耳朵裏了,眼中只有皇後虛偽的笑,還有她一開一合的嘴巴。

希望自己沒有失禮吧。失魂落魄的她只能是和皇後勉力應答,還好,沒過多久,皇後就稱病不適,叫她退下了。

她從聽竹苑出來,風荷早在院門外等候多時,上去就要攙她,卻被她揮揮手,趕回去了。

“我想一個人走會兒。”

風荷猶疑之下,終是獨自退回了追月園。

範靈樂沿著山莊中的小湖走。湖面如水晶,包裹著碧天青樹,天鵝在水面漫游,撐著修長的脖頸,優雅自在。

她穿過繁秀的花草,任憑枝條刮擦在臉上,也不知撥弄。

遠遠地,透過濃花淡草,似有琴聲破空傳來,淙淙如溪水清泠,時而激越,時而舒緩。聽的人心都跟著琴聲般,飄飄蕩蕩,起起伏伏。

很優越的琴聲,範靈樂失神間,也不由得被勾住了腳步。

琴聲約莫從湖中心傳來,她踏上石徑,往琴聲來的地方去。

聲音越來越清晰,透過扶疏掩映間,她看到湖中心的一座小亭子,裏面正端坐著位姑娘,修長的手臂擺動,專心撥弄著琴弦。

她看不清姑娘的臉,但覺氣質出眾,溫婉淡雅。

莫名其妙地,腦海中又跳出那個“崔姑娘”。鬼使神差,她順著琴音,試圖走向湖中心那座亭子。

突然,琴聲戛然而止,姑娘松快地垂下手臂,接過侍女遞來的清茶,還未來得及送到嘴邊,卻聽身後傳來一陣撫掌聲。

崔知月訝異,回轉頭,但見李煊一身天青綢衫,腰佩白玉,素雅清修,長腿從容一邁,悠閑地拾級而上,踏入亭子內。褪去了那身威赫的朝服,這樣的他,更多出幾分文人士子的溫和清俊。

心不由漏跳了一拍。

她心中暗自嘆氣,自被皇後強拉來這和源山莊避暑,她是千躲萬躲,就怕和這位爺撞上,沒想到,自己的琴音竟是把他引來了。

目光一觸到他的剎那,少女的嬌羞情愫還是不由自主地,絲絲縷縷攀升。

她連忙起身,轉過臉來,行個萬福,“見過太子殿下。”

李煊輕勾唇角,“沒想到,崔姑娘竟有這手好琴藝。”

不愧是百年世家涵養出的閨秀。

“殿下謬讚了。”

少女的赧顏,淺藏而已,還是叫人看出了她的懷春心思。

李煊長籲口氣,對於皇後樂此不疲的月老行為唯有無言。

“崔姑娘,抱歉,又叫母後把你攪進來了。回頭我會跟她說清楚的,叫她以後不要再糾纏你了。”

“噗!”崔知月沒忍住,實在被他逗樂,“瞧您這話說的,什麽叫皇後娘娘‘糾纏’我,沒有的事兒。”

“不過……”她頓了頓,自嘲一笑,“確實有點困擾便是了。”

皇後的親熱,大家都看在眼裏,估計心裏已經默認她就是未來的太子妃了,再這樣下去,她日後還怎麽好跟別人議親?怕是屆時,不成她也得硬著頭皮成了。

兩個人在涼亭湖風中,你一言我一語,談笑風生,好不融洽。

而這一切,都被掩在湖邊草木中的範靈樂,盡收眼底。

直到姑娘轉身向太子行禮的那一刻,她方才看清楚她的臉。

範靈樂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恍若遇著一個霹靂,被抽筋扒魂,釘在了原地。

雪膚紅唇,美目顧盼,巧笑倩兮。

這姑娘,竟然跟當年佟暄書篋裏畫像上的姑娘,一模一樣!

怔楞半晌,她忽而一個震悚,提起裙角,不顧一切地往湖中心的亭子沖去。

風從耳邊呼嘯,樹枝抽打著手臂,她跑啊跑,氣喘籲籲,從月橋上一路往下,沖入涼亭內。

李煊聽著身後的動靜,回轉身,看到滿面潮紅、呼呼喘氣的範靈樂時,驚住了,“樂樂?”

範靈樂壓根沒功夫理他,眼睛直楞楞鉗著崔知月,走近了,她看得越發真切了,那畫像畫得可真是像,連形意都描摹得別無二致。

“真的是你!”她驚叫。

崔知月蹙眉,疑惑不已,“姑娘,我們……見過嗎?”

“你沒見過我,可是我見過你,在那副畫……”

“樂樂!”李煊慌忙打斷,生怕她說出什麽不該說的話,又叫崔知月徒生猜想。

他上前攬住她的肩,手上使了大勁兒,就要把她往亭子外帶,“崔姑娘,抱歉失禮了,我還有事,先行告辭了。”

“崔姑娘……?”範靈樂被他這個稱呼叫迷糊了,眼神失了焦,似乎沒辦法再聚集在那個姑娘臉上。

“崔姑娘……她真的就是崔姑娘……”她喃喃著,人像著了魔般,也忘了去反抗,就這麽被李煊帶著出了涼亭,一路往追月園去。

她就是崔姑娘,她就是當年那個畫上的姑娘……

是了,一切仿佛都說得通了。一副清晰的地圖,似乎在她的腦海中逐漸拼湊,逐漸清晰起來。

李煊將她帶回了追月園,房門一關,“樂樂,你聽我跟你解釋……”

怕她見著剛剛的場景誤會,他開口就要“解釋”。

範靈樂退開一大步,舉手制止了他的話。

“你先不要說話,我問你,那個姑娘,是不是叫崔知月?”

李煊楞了下,沒想到她竟能說出她的名字,只好緩緩點頭,“是。我和她……”

“你閉嘴!”範靈樂大吼,她閉上眼,深吸口氣,垂在腿邊的雙手都在微微顫抖,“那個畫上的姑娘……就是她……對不對?”她鼓足勇氣,確保眼睛的濕潤不會傾瀉而出,方才睜開眼,直面他。

李煊當然知道她在說什麽,那副畫,當年藏在他書篋裏,把她惹哭的那幅畫。

他緊張得喉結滾了滾,無言以辯,唯有點頭,“是。”

“那你……”她張嘴,汪著雙眼睛,正要拿皇後的話質問他,卻忽而止住了,腦子竟是轉了一轉,開口反問道:“為什麽,她的畫像會出現在你的書篋裏?”

李煊默然,眼眸沈沈一壓,竟是不假思索道:“那年我十七歲,父皇母後就已經在京中為我相看起了妃子,崔知月正是他們挑中的,特地把畫像寄來讓我看看的。”

“交待”完,他趕緊解釋:“但是我不喜歡她,你知道的,之後我便娶了你,還有了心心。”

“樂樂,我心裏只有你。”他急著表白心跡,卻不曾想,範靈樂的眼睛竟是霧漫潮水,悲傷湧動著,聲音絲絲縷縷地顫抖,“是嗎……?難道崔姑娘……不是你太子爺親手點出的太子妃嗎?”

一剎那的怔楞,根本來不及思考,下意識的驚詫已經出賣了李煊。

那震驚的表情仿佛就是在同範靈樂說:你怎麽知道?

淚水徹底飈出,世界模糊一片,“李煊……你撒謊……”

他的話,她已經分不清幾句是真,幾句是假。

“你撒謊……你騙我……”聲音支離破碎,句不成調,她連肩膀都開始在顫。

怪不得,他書篋裏會藏著那副姑娘的畫像;怪不得,他當初曾拒絕過自己。原來早在娶她之前,他真正想娶的,其實是這位風華絕貌的“崔姑娘”。

“李煊……那所以……我算什麽呢……?”她哭得嘴唇哆嗦,身子無力地扶著圓桌坐下,還在不顧一切地傾訴:

“那我又算什麽……是您太子爺在民間無聊時的消遣嗎?是你和心目中太子妃大婚前的開胃小菜嗎?”豆大的淚水撲簌簌掉落,她絕望著,泣不成聲。

過去,她不是他心中真正想娶的太子妃;而往後,他還會有數不清的後宮佳麗。

笑話,她覺得自己從頭到尾,都像個笑話。

李煊看著她傷心垂淚的模樣,心痛欲裂。想抱抱她,但又知道,那會引起她更為激烈的反抗,手只能無用地垂在身側,心卻是空蕩蕩的。

自從來了東宮,她好像就沒有一天,是真正開心過。

“樂樂,為什麽總是要說這種話?我……”他頓了頓,哀痛道:“我對你的心意如何,你難道一點都感受不到嗎?”

郁結哭出來了,有一瞬間,心反而出奇地冷靜下來。

她從來沒有覺得,愛他是一件這麽累的事情,仿佛耗盡了她畢生的精力,卻再也收不回來了。

她擡起袖子,抹幹眼淚,鼻音嗡嗡,語氣平緩:

“李煊,我們和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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