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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樹林陰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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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樹林陰翳

瑯岳書院。

自打從宣王府回來, 佟暄有點心不在焉,他耳邊常常響起三叔那句“當她死了”,心惶惶然, 不知該如何同自己消解。

他知道三叔說得是對的。

可果真要如此做嗎?他也不知道,他無法給自己一個確切的答案。

佟暄行事一向果決,可此刻竟優柔寡斷、猶豫不決起來。

這無異於是對範靈樂的始亂終棄。

算了,想不清楚的事便不必再想,等到了眼前再說,眼下全力以赴鄉貢才是正經。

似乎是為了躲開範靈樂一般,佟暄怕見了她把自己本就不甚清醒的腦袋攪得越發亂,楞是一直借宿在了書院, 一次也沒有下山回家看一眼。

“要我說呀, 還得是咱佟兄,一看便是以後能做大事的人。”課餘間隙, 有去吃過喜酒的學子對著佟暄調侃, “這才剛娶了小娘子過門,新婚燕爾呢, 就能忍得住接連都十日不回家。你說說,咱兄弟裏頭, 幾個人能有佟兄這樣的定力呀?”

無視佟暄冰冷的臉, 他舉起袖子,挨個指一圈,“你有嗎?你有嗎?”

“哈哈, 我沒有。”

“我可也沒有。”

“要我, 我都幹脆地不來書院了, 這破書,有什麽好讀的?”

眾人又是一陣撫掌大笑。

這些個酸腐學子, 各樣的年紀都有,但多得是未及弱冠、還未成婚的毛小子。有那膽兒大的,便去窯子裏頭瓢,有那膽兒小的,便自己個兒偷著在被窩裏解決。總之都是血氣方剛的少年,都明白大家心裏那股子躁動,沒事也常愛拿這個開開玩笑。

只是今日,這玩笑總算是開到了佟暄頭上。

大家知道,他素來是個脾性溫和的,從不與人起什麽沖突,便也不太顧及什麽。

佟暄果然只是淡淡一笑,“為大丈夫者,豈能因小失大?”

若連那下半身都管不住,又何談威治天下?

“呦!這可不是小事呀!”那打頭起哄的人越發來了神,“這若要是憋壞了,日後那麻煩可就大了去了。”

“哈哈哈哈!”

“行了!”正笑鬧間,齋長戴哲將書一摔,

大家立時噤聲。

“這裏是書院,是讀書人修養身性、增長學問之地。”說著,朝前面的孔夫子牌位拱了拱手,“孔聖人在前,更應註意言行,文雅肅穆方是,你們卻在此口出穢語,不知收斂,簡直地丟盡我們讀書人的臉!”

齋長一番呵斥,有些人羞愧地垂下頭,默默翻書去了。那打頭挑起話題的人卻是不忿,臉色雖作不平,卻也不敢再多說什麽,老實把嘴巴閉緊了。

戴哲做這齋長,確實還有幾分威嚴在的。

佟暄目露欣賞之色,方愷仍是不屑,暗自罵道“假正經”。

學堂裏終於清凈下來,有人自顧自溫書,有人三三兩兩聚在一起,絮絮低語。

“佟暄!”

一聲清脆的呼喚打破了學堂的寧靜。

佟暄持書的手一頓,“唰”地擡頭望去。

範靈樂挎著個飯盒,呼呼喘氣,小臉蛋子蒸得紅撲撲的,視線尋到他的剎那,嘴一咧,笑得眼睛都沒了。

佟暄渾身的血液凝固了般,呆坐在桌前。這些天來所有的克制自持,都在觸到她笑容的那一刻,土崩瓦解了。

她笑瞇瞇瞧著他,嘴一張,腿一邁,就要奔過來。

“你別跑!把東西還我!”

院子裏,響起一陣無奈的控訴聲,範靈樂還未及回頭看,卻見“歘”一下,一道身影從身後閃出來,手中舉一根拐杖,直直沖到學堂最後面。

那貨不是王允又是誰?

他杵著拐杖回轉身,幸災樂禍地往門口瞧,卻見吳松明果然愁眉苦臉地扶著門框,單腿跳進來,“王允!快把我拐棍還給我!”

“我也沒說不給你呀,我人就在這兒,有本事你就自己來拿唄!”

“你!你欺負我只有一條腿!有本事你就別跑啊!”

“我發誓,就站這兒,絕對不跑,誰跑誰孫子!能拿著,算你的本事。”

吳松明單腿追了一路,那只完好的右腿微微曲著,直打哆嗦。

沒成想,剛跳沒兩步,竟看到了站在學堂前的範靈樂,他嚇得腿一哆嗦,直接“啪嘰”,在範靈樂腳邊摔了個大馬趴。

“哈哈哈!哈哈哈哈!”

學堂裏爆發出哄堂大笑,有的人甚至蹲在了凳子上,拍桌大叫。

王允更是得意,直拍腿跺腳,“吳松明,你可真行!別人都是拜天地、拜父母、拜聖上。你倒好,就愛拜那嫂子,哈哈哈!”

他這一揶揄,學子們更是笑得放肆,有人甚是眼淚花都笑出來了。

吳松明手撐著地坐起,漲紅個臉,頭也不敢擡。

方愷連忙就過來攙他,佟暄微微蹙眉,方要開口,就聽得“啪”一聲,一本厚厚的《中庸》砸在了王允囂張的臉上。

“……”

書本沿王允的身上滑落,封印了他錯愕的臉。

眾人也是一時驚住了。

“範靈樂!你敢動手打我!”

“怎麽了?姑奶奶又不是沒打過。”她一手拎著食盒,一手叉腰,囂張勁兒不比王允差。“我說過,以後你要是再敢欺負吳松明,姑奶奶我見一次打一次,決不輕饒。”

她範靈樂,可是那說到做到的人呢!

“嘿!”他氣急了,手指著範靈樂,情知自己打不過,也不占理兒,只好腦筋一轉,嘴裏開炮道:“範靈樂,你一個婦道人家,都嫁了人的了,還在這兒管一個外男的事兒,還是一個之前跟你有過婚約的外男,好意思不好意思?”

他瞥一眼面色鐵青的佟暄,又添柴加火道:“你都有相公的人了,還當眾護著別的男人,你懂不懂得避嫌?懂不懂得禮義廉恥?”

“我呸!”範靈樂啐他一口,“‘禮義廉恥’從你嘴裏說出來,簡直就是個笑話!到底是我不懂?還是你不懂?你王允成天就知道霸淩同窗、欺負弱小,我這叫路見不平、替天行道!這跟被欺負的人是男是女、跟我範靈樂嫁沒嫁人,半點關系都沒有!”

她說得義憤填膺,烏溜溜的杏眼瞪圓了,正面迎擊王允的目光。

王允被她說得氣結,卷起袖子,也不管那佟暄還在一旁坐著,“你……好!你這麽護著他是吧?這讓我不得不往歪了想了……你和他吳松明怕不是……”

“嘔!”範靈樂裝出作嘔樣,出聲打斷,“所以這有的人啊,就是心眼長歪了,便看什麽都是歪的。人姑娘不過卷了卷袖子,他便覺著人家是想要扒光了給他瞧;看到兩個男女並肩走在一塊兒,便想象著人家滾到床上的模樣。嘖嘖嘖。”

她連連搖頭,“這人的心是臟的,便瞧什麽都是臟的;這自己心術不正,便想著處處避嫌。我範靈樂坦坦蕩蕩,行得正坐得端,便敢當眾給他吳松明伸張正義,這又怎麽了?誰還能挑出我個不是不成?”

一群學子都被她說得目瞪口呆,心想這屠戶家的女兒就是膽大,什麽話都敢往出說,但竟還叫你覺著她說得在理。

甚是有人交頭接耳、暗暗點頭。

王允氣得腦袋直冒煙。自己打不過就算了,連吵嘴都吵不過!這女的,也太彪了!

“你……你……真是孔夫子說得沒錯,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

範靈樂竟是笑了,這一笑,還叫人覺出幾分甜來。“是,我是女子沒錯,那你呀,就是那小人!”

“哈哈哈哈!”

大家又是被逗笑了。

王允面皮兒發紅,像只被燙熟了的蝦子,腦門上汗都急出來了,“悍婦!你就活脫脫一個悍婦!”

“呦,那我謝謝您嘞!我爹從小就告訴我,女孩子在外頭不能叫人欺負了,那可不就是做悍婦好嗎?”

眾人又是幾聲笑,又都不約而同悄悄瞥一眼佟暄,那眼神仿佛都在說:哥們兒,娶這麽個娘子,這下可有你受的咯。

佟暄只是面不改色,雙手揣進袖子裏,端坐椅子上。

想來這個場面,並不需要他出面撐腰,樂樂自己一個人就已經把王允鬥得無力招架了。

心中暗笑。

這丫頭,真是吃不了一點虧,挺好。

王允說她不過,簡直地氣暈了,丟下一句軟弱無力的“好男不跟女鬥”,甩著袖子逃了。

範靈樂見自己又贏了,小臉兒昂得更高了,那一副勝利者之姿,小尾巴在身後得意地搖啊搖。

“樂樂……”

在一旁觀戰許久的吳松明終於弱弱地出聲,範靈樂這才正眼瞧他,他素來軟白的小臉不知怎的,瘦了一大圈去,人也沒精打采的。

“樂樂,是我對不住你。我做過這麽過分的事,你還想著幫我,我……我一直想跟你道歉來著的,可……”

“行了。”範靈樂把他的話頭截斷,“咱們倆沒什麽對得住對不住的,這事兒早都已經翻篇了,你也無需放在心上。”

雖然當時吳松明退親確實叫她生氣,可正是因為這一舉動,才叫自己陰差陽錯地嫁給了佟暄。這才是真正的得償所願吧。如此一來,她竟也不想再去怨他了。

準確來說,是沒工夫搭理他了。

範靈樂揉了揉小臉,緩和一下臉上的神情,好叫自己看起來別像個母夜叉似的,這才敢對上佟暄的目光。

少年眼神清冷冷的,看不出是喜是怒。

她連忙奉上一個乖巧的笑,眼彎彎的,綿軟極了,提溜下手上的食盒,活像只發著咩咩叫的小羔羊,溫順又甜美。

“相公,我來給你送飯來了。”

佟暄一下就繃不住,氣笑了。

瑯岳書院食堂。

範靈樂打開食盒,在佟暄面前擺了滿滿一桌,“這一道糖醋小排,小妹做的;這一道韭花雞蛋,娘做的;還有這一道清蒸鱸魚……”她嬌羞一笑,“我做的。”

“呦!”方愷手肘架著佟暄的肩膀,怪叫一聲,“看來你們家的女人,個個都有掌勺呀,就是為了能讓咱子言兄,吃上家裏的好菜好飯。”

“還不止呢。”她笑著,小虎牙露出一角,“這條鱸魚,是爹前日上河裏釣來的,這食盒,是小弟親手一盤盤裝好的。”

這一食盒的飯菜,一家人都有份。

方愷一聽,拍拍佟暄的肩,“子言兄,幸福了啊?真是羨煞我等呀。”

佟暄淡淡一笑,眼底流瀉出幾絲溫情,“康之,一起吧。”他將菜往方愷面前推了推。

“那……弟妹,我可就不客氣啦?”他筷子懸在那條魚上,眨巴著眼問一句範靈樂。

“你等會兒。”範靈樂拿起筷子,夾起一只魚眼睛到佟暄碗裏,又翻過面兒,把另一只魚眼睛也夾到他碗裏,這才發話道:“可以了,你們倆吃吧。”

被糊了一臉恩愛的方愷:“……”

他撇著嘴,夾一塊魚肉送到嘴裏,“嘶!我怎麽吃著這清蒸鱸魚,它就這麽酸呢?”

“啊?不會吧!”範靈樂慌了。難不成是自己蒸的時候把醋錯放成醬油了?

她夾起一筷子,送到嘴裏。沒有啊,味道正正好好的呀,鮮嫩著呢。

見她小臉兒疑惑,佟暄實在繃不住笑了,“你甭理他,他拿你逗趣兒呢。”

範靈樂方才反應過來,鼓著臉兒,把魚從方愷面前挪開。“這道菜不許你吃了。”

“哎!子言兄,你瞧瞧,我這還什麽也沒說呀,管不管了你還?”

佟暄笑笑,把碗裏的魚眼睛分一只到範靈樂碗裏,“聽我娘子的。”

再次被糊了一臉的方愷:??汪汪?醜角竟是我自己。

吃過飯,範靈樂又去了趟佟暄的齋舍,將她帶來的厚衣服一件件給他碼好。

“娘說了,這些都是去年的舊衣,你先穿著,等去府裏頭鄉貢了,再給你裁一身新衣裳,討個好彩頭。”她把衣服在櫃子裏頭放好。

“天氣馬上就要轉涼了,你可別整日光顧著讀書,連衣服都不曉得添,你自己在書院要照顧好自己。”

佟暄聽她這一本正經地叮囑,只覺得好笑。她還學著小大人模樣來關心自己了,和他比起來,她才是更需要懂得照顧自己的那個吧。

這麽想著,手就捏了下她的小肉臉,“不錯,沒瘦,好像還胖點了。”

看來自己娘將她養得不錯。

範靈樂拍開他的手,嗔他一眼。

這一幕恰巧被進來午休的同窗看見,幾個人又開始打趣兒小夫妻倆。範靈樂紅了臉,佟暄倒是鎮定,牽起她的手,“走,我送你。”

佟暄牽著範靈樂,出了書院大門,人還不撒手,徑自牽著她往山階上走。

“行了,就送到這吧。你快回去睡一覺,別下午上課沒精神。”

佟暄仿佛沒聽到她的話,手牽得緊緊的,小臂繃得筆直,帶著她快步踏上山階,腳下越走越快。

“哎,你幹什麽呢?慢一點。”範靈樂踉踉蹌蹌,跟在後面抗議,人還沒反應過來,卻見他腳步一轉,拽著自己進了旁邊的小樹林裏。

“你……做什麽?”意識到發生了什麽,範靈樂這才紅著小臉兒,弱弱地詰問。

她被壓到一根粗壯的杉樹樁上,後背緊緊貼著老樹皮,肩膀被他鉗制著,燙熱的掌心貼著她的麻衣,駭人的體溫傳導至她肌膚上,體內瞬間升起燥熱。

他的唇就懸在離她額頭一寸遠處,急促的呼吸從頭頂落下。比這正午的艷陽還要灼人。

她垂著眼皮,在他掌中縮得像只小鵪鶉,根本不敢擡頭看他。

小巧如珠的耳垂洇上粉紅,鴉羽長睫垂下,顫顫巍巍的,像遭了欺負般,每扇動一下,就在他心尖撩撥一下。連呼出的氣息都馨香,徹底淹沒所有的理智,讓人只想去低頭攫取她口中的甜美。

小腹一墜,他喉結咽了咽,口幹舌燥。

從在學堂看到她的第一眼起,佟暄就想按著她……

腦海中只有她的唇,她滑嫩如豆腐的雪肌,甚至她激動時身上洇出的香汗,他想要,他都想要。

去他媽的鄉貢!去他媽的聯姻!

他低頭,惡狠狠攫住她的唇。

“嘶!”範靈樂吃痛,秀眉細蹙,手又要去推他,卻被他雙手攬住腰,緊緊按在懷裏,狡詐地沖破齒關,在她口中橫沖直撞,采擷花蜜。

“唔!”身體貼得更緊了,那挺立的欲望,磨得她心顫。

“不要……在這裏……”她發出細弱的申訴,害怕了。

她領教過佟暄在這事上的瘋魔,一點也不似平常外表的文雅正派,就上次在閨房那回,已經把她嚇得魂飛魄散了,只怕他在這樹林子裏,也真幹得出。

可她不行啊,她範靈樂是要臉面的人啊。

“真的不要嘛?”他手撐住樹樁,另一只手摩挲著她的耳垂,嘴唇貼上耳廓,暗啞的嗓子如同惡魔低語。

眼角噙著淚花,她死命搖頭,可越搖頭,她越想哭。身子已經很不爭氣地起了反應,她氣自己這麽沒有出息。

“樂樂,我真的好想你,你都不想我的嗎?”

伴隨著他這句話,燙意也逐漸攀升。

範靈樂氣得咬牙,在他腳背上狠狠一踩,“你還有臉說!真想我了,你還一次都不回來看我!”她氣勢拿得足,實則語氣中的委屈,幽怨極了。

佟暄沒廢話,狠狠吻住她。

褲帶被一陣撥弄。

“啊!”她驚叫,在他口中呼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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