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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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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

東宮。

涼亭裏都是顧新檸的手帕交, 顧新檸這個人浮躁,又喜歡被人捧著,同她家世相當的人看不上她輕浮的做派, 更不可能捧著她, 是以, 她的手帕交幾乎都是向下兼容看的, 這幾個貴女心裏再瞧不上沈星語, 也不敢對顧修的夫人出口不遜,集體沈默著打量沈星語。

沈星語自然也察覺到這些打量的目光, 挺直腰際, 唇角翹著一點恰到好處的笑意, 顯的不會太高冷, 但也不會很好欺負。

盛如玥點了幾個熟悉的名字,直接介紹沈星語的身份:“二娘, 九娘,這是我表哥新娶的嫂子,世子妃。”

被點的兩位貴女同沈星語見禮, 陸續的, 其他的貴女也同沈星語見禮, 沈星語有理有據的同他們回禮。

宴客的廳堂在裏頭,大頭賓客在裏頭, 因著宴席還未開始,這幾個家世略低的貴女們湊在這裏是為著說話透氣, 石桌上擺著精致的果盤。

不相熟的人融入一個圈子,這種初次見禮之後沒話說的場景是最尷尬的, 好在有盛如玥寒暄著,而沈星語也不指望在這裏真的交到手帕交, 坐到石凳上,拿起一塊青梨酥酪小口吃著,緩解這種微妙的陌生感。

盛如玥的人緣好,不停的有閨秀同她打招呼寒暄,她一一回應完,沈星語已經用了三塊糕點。

“嫂子,外頭寒冷,我們進廳堂裏頭去拜見太子妃吧。”

沈星語自然沒意見,用帕子掖了掖唇角,起身同她一道進廳堂。

盛如玥挽著她胳膊道:“嫂子莫要擔心,太子妃娘娘身子孱弱,但人是極好的,很和藹,從不為難人。”

沈星語:“我記得上官家出了兩代皇後了吧,太子是太子妃舅舅,太子妃年歲應該比太子小很多,怎麽會身子孱弱?”

盛如玥:“就是因為太子妃年歲比太子小太多,這才不妙,當時掌事的上官家主支年歲最合適的就只有太子妃,作為儲君,嫡出皇嗣又很重要,太子妃只有十五歲,剛及笄。”

“成婚之後,三年流了三個孩子都沒保住,身子損傷了根基,常年用藥不斷,今年身子愈發不好了。”

沈星語心中淒淒,生孩子的確是女人的一道大檻,有身為女子的悲涼:“太子妃倒是個可憐人兒,十八歲,還是嬌花一樣的年歲呢。”

盛如玥:“可不是。”

東宮亭臺樓閣,九曲廊橋蜿蜒,大雪天裏,綠植蔥郁,冬日在白雪的覆蓋下亦莊嚴美麗。

宴客的廳堂水閣矗立在一片湖水中,長長的廊橋連在岸邊,冬日裏湖水結了一層厚厚的冰,冬日裏冰嬉舞更流行,在宮宴上,樂人們一般會穿上冰鞋在湖面上做冰嬉舞,有模仿仙女乘雲駕霧之感。

曲折環繞的廊橋另一邊,連著男賓客的殿宇。

沈星語隱約聽見那邊的絲竹管弦之聲。

她轉過脖頸朝那邊看,紅磚琉璃瓦,有穿著紗裙的樂人們在上頭作舞,旁的也看不見更多了。

進了內堂,繞過山水屏風,上首坐著一個頭戴鳳冠的女子,身子淺薄嬌弱,眉眼間有一種柔弱病態,下首坐著一眾貴女陪她玩著雙陸,沈星語能猜出來身份,盛如玥還是小聲提醒了她。

沈星語同盛如玥一起朝太子妃行禮。

太子妃喊了免禮,又一指手邊一身煙灰色素淡裙裝的女子,一頭青絲,只用一根素銀簪子挽了,在一眾衣著華麗的閨秀中,顯的格外低調。

“這是玉華郡主。”

沈星語和盛如玥又一並給玉華郡主見禮。

“免禮吧。”玉華郡主淡淡一聲,聲音細弱。

她眉頭蹙著淡淡苦悶憂郁,手中雖執著骰子,面前有雙陸棋盤,目光中卻空無一物,沈星語卻覺得她身上籠著同這裏不相融的游離情緒。

太子妃吩咐了宮娥給二人上錦杌看坐,這才和藹道:“這便是鎮國公世子新娶的世子妃嗎?”

“果然是個美人兒。”

一眾世家貴女的目光亦一並落在沈星語臉上打量:“太子妃娘娘謬讚。”

太子妃又問:“會玩雙陸嗎?”

才說了這幾句話,太子妃便轉開脖頸,掩著帕子咳嗽起來,沈星語自然也不好作答。

玉華郡主扔了骰子,頗為擔憂的給她順著後背的氣。

咳了好一會,太子妃才回過身子,又道:“殿下最是看中顧世子,你來了這東宮也不必拘束,就像在自己家一樣,”

回到:“多謝娘娘。”

玉華郡主道::“娘娘,這裏給她們自個兒玩吧,我扶您去喝藥。”

“也好,本宮這一身的病氣,太過掃興,你們就當在自己家一樣玩樂。”

玉華郡主:“娘娘又瞎說。”

玉華郡主起身,慢吞吞扶著太子妃,走的很慢,沈星語目送她的背影離開。

盛如玥目光一轉,看見褚三娘眼中閃過嫌惡,下巴一指身邊的錦杌,她身邊的婢子會意,立刻將玉華郡主剛剛坐的錦杌端走。

褚三娘執著帕子輕輕煽著空氣,好像有什麽臟東西一樣。

她目光轉了一下,落在沈星語臉上:“世子妃,會玩雙陸嗎?”

盛如玥給沈星語介紹:“這是三娘子樂怡,父親是內閣元老褚大人,最擅長玩雙陸,至今無有敵手。”

雙陸,投壺,鬥草,鬥詩,葉子牌是閨閣女子最常玩的游戲,這種世家貴女的比賽,就是輸了也不會鬧的難堪,重點是摻和在一起玩,沈星語略頷首:“三娘子,略通。。”

“那就是會玩了,”褚三娘勾唇一笑:“我跟你比賽,輸的人……”她停頓了一下,吊足了眾人的胃口,眼珠子一轉,才說:“輸的人就穿冰鞋,去冰面上給我們做一支舞吧。”

這就是折辱人了。

天寒地凍,冰上就更涼,只有地位底下的樂人需要娛貴人才會去受這種罪,世家貴女則是將冰嬉當做一種消遣玩意,穿著冰鞋在上頭劃著冰玩,哪有在宮宴上當眾作舞的,又不是舞姬。

沈星語不太想惹事,伏低做小,給足了對方面子:“褚姑娘可莫欺負我新來,我可不是你的對手,就不去冰上獻醜了。”

褚三姑娘卻並不領情:“世子妃長了一雙好腿,三千級的雲煙寺臺階都爬得,怎麽冰上作舞就不會了?”

這是當眾揭人短處了。

盛如玥出聲:“三娘,表哥剛剛特意囑咐我要照顧好嫂子,他若是知曉我沒照顧好,該生我的氣了,看在我的面子上,換個玩法吧。”

褚三姑娘囂張跋扈慣了,並不想順著這個臺階下:“盛姑娘你管天管地,還要管本姑娘怎麽玩嗎?”

盛如玥一時間被架上去,面色不太好看。

空氣中有一種劍拔弩張的緊張氣氛。

別人都將巴掌伸到自己臉上了,不打回去顯的自己好欺負是的。

沈星語拍了拍盛如玥的手,用眼神告訴她自己沒事:“三娘子想差了,我是擔心褚姑娘輸了,回去找褚大人哭鼻子。”

褚三姑娘:“世子妃好大的口氣!”

手貼著幾面,推了一張棋盤過來:“那我們就開始吧。”

雙陸是一種棋盤游戲,共30枚棋子,一半白,一半黑,各自擲骰子,按擲出的點數走棋,誰的棋子率先全部離開棋盤便獲勝。

這種游戲有一定的運氣成分,但其實招式策略也很重要。

沈星語有點倒黴,擲了一個二出來,褚三娘勾唇一笑,指尖捏著骰子隨意一擲,輕松擲出來一個六。

連著三次,沈星語擲出來的都是一點或者是兩點,褚三娘那邊旗已經走了一半。

一眾貴女眼看著沈星語要輸了,沒成想,只擺弄了一顆棋子,她的棋瞬間全部活了,褚三娘唇角瞧著的笑意僵住,敗了一顆棋,沈星語顯勝。

空氣中是死一樣的寂靜,貴女們垂著眼皮看地上的,天上的,窗外的都有。

盛如玥瑉瑉唇瓣,出口道:“嫂子,我們去玩投壺吧。”

沈星語卻是看向褚三姑娘:“三娘子,該你履行懲罰了。”

儲三娘一張臉漲成豬肝色,她要是真去冰上戲舞,這件事傳出去,她背後就要被人笑死了,還怎麽議親事。

“世子妃,三娘她還是姑娘家家的,沒長大呢,你怎麽和她一般見識。”

“世子妃,這就是你的不對了,三娘她剛剛是逗你玩呢,你怎麽還當真了。”

“是啊是啊,大家都是好姊妹,不好這麽計較的。”

一眾閨秀出聲幫腔,在這些指責裏,沈星語成了那個計較拈斤播兩的小肚雞腸,一時間,場面很有些難堪。

小幾之下,盛如玥戳了戳沈星語,“嫂子,外頭天寒地凍,三娘身子向來嬌弱,她若是病了就不好了。”

“本就是太子妃娘娘關懷女眷們設置的宮宴,以娛樂為主,冰嬉舞的確也不是官眷們應該跳的,”沈星語在這些指責和勸慰聲中,看向褚三娘:“我只想問三娘一句,若剛剛落敗的是我,不知三娘子是不是也會這般放過我?”

褚三娘唇角僵了一瞬,幹巴巴道:“當然,我自然也沒真想讓你跳舞。”

沈星語:“既然三娘逗我玩,我自然也不能當真。”

盛如玥“咳”一聲,“來,我們來玩旁的,鬥草或者投壺?”

旁邊閨秀提議:“不如擊鼓傳花吧。”

褚三娘帶頭同意:“那就擊鼓傳花吧,被花鼓擊重之人,就罰背書吧。”

“背什麽書?”她手邊的閨秀附和著問。

“《女馴》《女則》吧,咱們女兒家最重要的就是守規矩,貞靜文雅,錯了的懲罰嗎,就喝苦瓜汁吧,”褚三娘看向沈星語:“不知世子妃可以嗎?”

沈星語:“可以。”

盛如玥自告奮勇站起來:“我來擊鼓吧。”

三娘子站起來道:“我今兒運氣不太好,還是我來擊鼓吧。”

擊鼓傳花,就是一人背對著眾人擊鼓,而玩家們則是在鼓聲中傳閱一只小繡球,鼓聲落,這繡球在誰的手中,誰就是要按指定的規則來做任務。

雖說擊鼓的人是背對眾人,但這種規律其實很好尋找,就看擊鼓的人是不是想針對你。

盛如玥是不爭的性子,顯然從一開始就不願意得罪褚三娘,沈星語拉著她坐下,用眼神告訴她,自己無事。

宮娥伶俐的上了一面不大的羊皮鼓過來,褚三娘攏了發絲,站到羊皮鼓面前敲起了鼓。

鼓聲咚咚響起,鼓囊囊的繡球也在一眾閨秀中傳閱,第一論中的,是穿青色褙子的閨秀蘇映雪,她背了第一句:“心猶首面也,是以甚致甚焉。”

後頭又有兩個閨秀分別中了兩次,第三次鼓停,繡球正好落在沈星語手中。

“不如世子妃就背《女馴》第四卷第三十一句吧。”

褚三娘靜等著沈星語的笑話,一個連婢子都不讓夫君用的人,如此善妒,定然是沒規矩的,肯定沒學過《女馴》《女則》。

盛如玥擔憂的看著沈星語,旁人背《女馴》,都是按照順序來,哪有像這樣子,指定卷名多少句的,盛如玥懷疑褚三娘自己都不知道。

沈星語:“也理之心其思則櫛用,也順之行其思則發澤。”

“不對!”褚三娘終於扳回一句,覺得很痛快,“《女馴》是我從小讀到大的,可沒有這句,世子妃,知道你不通女德,不懂裝懂,這可不是好品行。”

沈星語:“我背的沒錯。”

褚三娘:“你這人怎麽撒謊被戳穿了還嘴硬,難怪連不讓夫君用婢子這樣的刁鉆事情也做的出來。”

原來根源在這裏,難怪她們今日不過是第一次見面,她都一直對自己充滿敵意。

沈星語:“既然三娘認定我被錯了,是不是應該拿出證據?空口無憑。”

“世子妃不見棺材不落淚,本姑娘就找出來這證據,”褚三娘吩咐宮娥:“去,現在立刻找來一本《女馴》。”

這東西很好找,宮娥很快就奉上來一本線裝版《女馴》。

褚三娘捏著冊子勾唇,那眼神在說,我看你一會怎麽收場!

褚三娘翻著書尋找第四卷,一眾閨秀的頭一起伸過去看熱鬧,終於,褚三娘翻到第四卷一句一句數到句子,聽見沈星語清麗的聲音再度響起:

“也理之心其思則櫛用,也順之行其思則發澤。”

褚三娘笑:“用櫛則思其心之理也,澤發則思其行之順也。”

“她是倒著背的!”

旁邊的閨秀出聲,褚三娘唇角的笑僵住,忍不住嘟囔:“你怎麽會……”

沈星語:“心猶面首也,是以甚致飾焉……”

她不疾不徐,字正腔圓,緩緩將一本女馴娓娓道來,至最後一字,竟無一錯漏。

“三娘子,我同你們一樣,都是受父母教誨長大,知廉恥禮儀,我沒做錯什麽大事,也沒傷害任何人,只是很愛重我的夫君。”

女子講究情緒內斂,愛慕這種詞不會在大庭廣眾之下選之於口。

可沈星語落落大方,坦坦蕩蕩講出來,並且,她絲毫不以一個人獨占丈夫為恥。

一屋子的閨秀都被她的坦誠打亂了思緒,一時間誰都忘記了出聲,只楞楞看著坐在圈福椅上的女子。

白色襟背,白色高腰襦裙,襦裙斜刺裏探出一支青竹,氣度從容。

“世子妃好膽魄。”

一道清麗的女子聲音傳過來,眾人循聲轉過頭,看向聲音來處。

來人一身水藍色工裝,鬢邊一支孔雀脆簪,肉嘟嘟的圓臉,稚嫩青澀,下巴微擡,眉眼驕傲,手裏還拿了一只鹿皮鞭子,通身上下寫滿了尊貴二字。

她目光越過眾人,落在沈星語的臉上,略跋扈的眼眸中充滿了審視打量。

一眾閨秀慌忙起身,沈星語這才知曉,這人是十一公主,亦跟著起身行禮。

閨秀跪了一屋子,十一公主踩著羊皮小鹿靴穿過跪了一地的女子,直接走到沈星語面前,扶著她的手臂將人扶起來。

“你快起來吧。”

沈星語看著還跪了一地的人,有點受寵若驚。

“你們這些人,整日張嘴閉嘴將規矩掛在嘴邊,規矩學的這般好,怎麽還同那長舌婦人是的,人家世子妃求佛爬山,也沒礙著你們的事,怎麽當眾就抱團來欺負世子妃?”

褚三娘腦袋擡起來,“公主,話也不是這麽說的,咱們做女子的立世本就該堂堂正正,守著規矩,世子妃如此善妒,丟了我們女子的臉面,她不守女德,咱們當然能指責。否則,若是人人都學她的做派,這規矩不就亂套了!”

十一公主冷笑:“三娘子當真是賢惠,不只管著自己,還喜管著旁人,也不知以後是那位青年才俊有這樣好的福氣,能娶到三娘子這樣的賢妻,想來以後三娘子必然是道德典範,以後大家就等著看看,三娘子成婚後給自己的夫君選幾房妾室。”

褚三娘:“公主為何要袒護世子妃?她拈酸吃醋,這種品行,根本就配不上公正不阿的顧世子。”

沈星語最討厭的就是被人說她配不上顧修!

在江南,粟聖公俯也是人人敬仰,她也是百裏聞名的大家閨秀,德言容功,處處出挑,即便早早被定了婚事,也還是有許多家夫人話裏話外都對她透露著喜愛,惋惜她早早被定了婚事。

她怎麽就配不上顧修了?

她這婚事堂堂正正,方方面面都不丟顧修的臉!

“我同你們一樣,你們會的,我也都會,琴棋書畫,德言容功,舞蹈樂律,我樣樣不輸旁人,為何就配不上我夫君?三娘子既然口口聲聲說我不配,那便拿出本事來同我一較高下,而非在這裏空口白牙!”

“你想比試什麽,我隨你挑。”

沈星語語氣如此篤定,聯想到她剛剛居然能將女馴倒著背出來,褚三娘也不敢輕視她,思索一下道:“我跟你比琴,瑤華跟你比畫,映雪跟你比棋,孫茹跟你比舞,怎麽樣,你敢比嗎?”

十一公主冷笑,褚三娘也未免太過刁鉆,她所點的這幾個,都是在這一方面代表貴女們最高造詣的,“三娘子也太好心機了吧,四個人欺負她一個人,你也好意思說的出口。”

褚三娘笑:“是世子妃自己吹噓琴棋書畫樣樣在行,若是真的樣樣拔尖,又何須害怕?”

“我敢接,不是因為你這拙劣的激將法,”沈星語下巴微擡高:“我跟你們四個人比!”

十一公主天生同琴棋書畫無緣,少時,宮中帝師在前頭上課,不出一盞茶的時間,她必然要睡著,她雖然自己不會,但是對學習出眾的人天然就有好感,她同盛如玥多年交好便是因著這個。

盛如玥一個怙恃孤露能在這京都閨秀中有出眾的名聲,撇去鎮國公府這個背景不說,一是因為琴棋書畫俱佳,二是因為十一公主同她是至交好友,處處照佛。

十一公主看著沈星語的眼睛亮亮的,覺得她整個人渡著一層光。

這個世子妃也太厲害了吧!

褚三娘::“這裏有現成的棋,你們先比棋,我去準備琴和紙墨。”

沈星語微微垂下眼皮,偌大的東宮,又怎麽會少了琴棋書筆這樣的雅士東西,一個婢子就能要來的東西,需要她一個閣老的女兒親自去朝太子妃要嗎?

她為什麽要親自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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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妃絲毫不知道碧紗櫥裏發生的一切,被玉華服侍著喝苦澀的藥汁,用薄荷水漱了口再吃一點蜜餞,消化嘴裏的苦澀味道,這才說的出話。

“叫你過來,本就是叫你來玩,省的你總是憋在府中,憋壞了怕是不好,怎麽又跟我進來做什麽?”

玉華郡主唇角苦澀一笑:“我是個什麽狀況,旁人又不是不知,心裏不知怎麽想我呢。”

“如今我是被踩進地理的爛泥,是被染了臟汙的抹布,有誰是真心想同我一道玩,我在這陪你挺好的。”

太子妃氣的猛烈咳嗽起來,玉華郡主給她順著好半天的氣,她才止住。

“你呀!”

“這事又不是你的錯,犯錯的是那侍衛,你是受害者,何以這樣貶低自己?”

“到了我這個境地,你就會知道,什麽尊崇,什麽地位都是虛的,只有自己過好了才是真的。”

“你瞧瞧我,當初為了和側妃爭長子的出生,一連流了三胎,到如今,身份地位都有,卻連個好身子都沒有,不知什麽時候就要去了地下。”

“你就當被狗咬了一口,要我說,不嫁人也有不嫁人的活法,自己獨居個院子,既無公婆要侍奉,又沒有丈夫小妾這些糟心事情,豈不是快哉。日子是你自己的,有肅王在,他們面上就不敢輕視你,你就該怎麽快活怎麽來。”

太子妃提起她淡素的繡袍,嗔怨她的不爭氣:“看看你自己,日日敲木魚不出房門,都要將自己真弄成真尼姑了。”

玉華郡主:“我就是厭惡她們眼裏的憐憫,也不想讓她們在背後笑話,一個人在家中自在。”

這種事情,還得要自己看開,旁人說再多也無用,太子妃嘆息一聲,也不好再多說。

兩人一時無話,但玉華郡主反而覺得這樣自在一些。

“太妃子娘娘,”褚三娘笑著走進來,“臣女要彈琴,來向你討‘銘心’一用。”

太子妃未出閣時,最擅長的便是琴,“銘心”是她同太子大婚時,一位朝臣搜羅來的賀禮,是一柄傳世名琴,用最上等的古董杉木所制,鵾雞筋歷經上百道工序做成韌性十足的琴弦,太子妃娘娘很鐘愛,常常彈奏,這一年身子愈發不好之後才開始擱置的。

“彈琴好,琴音能修心,”太子妃吩咐一旁的宮娥:“將‘銘心’捧出來給三娘子用。”

褚三娘眼睛裏中閃過一絲皎潔的光,“那謝謝娘娘了,還有旁的閨秀也要彈,我去給她也挑一副琴。”

太子妃和善點頭,“三娘如今也會體貼照顧人了,去吧。”

太子妃鐘愛琴,有一屋子的琴,轉過幾道廊蕪,褚三娘跟著宮娥進了琴房,這裏每一把琴都保養的極好,上面沒有一絲灰塵。

宮娥指著一張古樸大氣的琴,“貴女,這把便是‘銘心’了。”

上好的鵾雞筋骨做的琴絲,泛著明亮的銀亮色,褚三娘指尖在上頭一撥,古樸厚重的音質如月光傾瀉,又如溪水潺潺。

妙哉!

她又問:“哪一把琴是太子妃娘娘以前閨中使用的?”

宮娥又指了一柄羊腸絲的:“這支便是,雖沒有銘心來的好,這支卻是太子妃娘娘在閣中一直用的,意義非凡。”

褚三娘指尖勾著下面壓琴弦的地方,目光盯著琴弦勾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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