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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7章 第 2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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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7章 第 27 章

鎮北將軍魏廷川回京, 算是春節之後朝堂之內的一件大事。

定國公以謀逆之罪論處,滿門抄斬,一時間武將之間人人自危, 擔憂皇帝對手握兵權的將領都會產生猜疑忌憚。

定國公之事只是個例,亦是對方謀反在先, 為了安撫人心,表明態度,皇帝對魏廷川回京之事便尤為重視, 吩咐下去隆重操辦,意圖以實際行動告知這些武將, 只要安分守己,戍守家國, 天家自會看在眼裏,絕不虧待。

因而鎮北將軍正式回京的那日, 聲勢浩大,街頭巷尾擠滿了看熱鬧的百姓, 皇帝亦親臨接將臺, 於高高的樓臺之上, 迎接打贏勝仗的將士們凱旋。

為確保皇帝安危,這一日,東廠、禁軍、錦衣衛悉數出動,白惜時一邊觀察著四處有無異動,一邊又控制不住地往城門的方向張望。

十年了, 他終於,又回來了。

金光普照, 城門大開。

整齊劃一的步伐之聲由遠及近,緊接著, 黑壓壓的一片隊伍蕩開擁擠的人群,勢如破竹般朝著接將臺的方向行進。

騎兵開道,步兵殿後,馬蹄錚錚,塵土飛揚。一瞬不瞬地看著那騎在高頭大馬之上的男子從一個黑點,一寸一寸清晰起來,再到身披玄甲,眉目冷冽,白惜時一顆心隨著那行進之聲,亦節奏加快地跳動起來。

仿佛過了許久,又仿佛只是須臾之間,大軍行至接將臺下,繼而隊伍迅速從中間撕裂開來,一分為二,於中間讓出了一條長長的過道。

過道之中,唯有一人端坐駿馬之上,緩行於最前方,繼而掀袍下馬,高聲行禮。

“臣魏廷川參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緊接著,身後將士緊隨其後,齊聲高呼,“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愛卿平身,眾將士平身。”

身姿英挺,仿若青松,魏廷川一步一步走上接將臺,也一步步距離白惜時越來越近,一身玄甲裹住男子勁瘦高大的身軀,棱角分明、氣勢逼人,自有一股臨危不懼武將的風骨。

然而就是這樣一個人,在與皇帝同行的嚴肅時刻,路過白惜時的時候,竟突然側過頭來,沖她微一頷首,繼而眨了下眼。



垂下身側的手指蜷了蜷,白惜時盡量用平靜的表情掩蓋下心底的波瀾,下意識看了眼左右,還好,周圍並沒有其他人。繼而整個人也放松了些,一放松,唇角便像有自己的想法一般,淺淺揚起了一個弧度。

這種於眾目睽睽之下的小動作,令白惜時覺得欣慰確信,她更加篤定這幾年的時光並沒有在二人之間產生隔閡,亦沒有磨滅掉她與魏廷川之間的默契。

隨著眾人的步伐,白惜時跟在皇帝與朝臣之後,自以為沒有人發現方才之事,然而卻不知,已有一個人將一切盡收眼底。

此刻,滕烈不動聲色地收回視線。

這二人,相熟?

回到宮中之後,便是宴請群臣的環節,白惜時作為內宦,並不需要參加此等宮宴,錦衣衛亦然,因而進去之後沒多久,滕烈便與蔣寅一前一後走了出來。

此刻看見白惜時還未離開,蔣寅過來招呼,“任務已經完成,廠督怎麽還站在這裏?”

他們此番只負責皇帝在宮外的安危保障,眼下既已回了宮,剩下的便交由禁軍即可。

今日的白惜時似乎心情頗佳,說起話來亦和顏悅色,“咱家還要再等一會,你們有事便去忙吧。”

蔣寅:“廠督可需幫忙?”

“不用。”

白惜時與蔣寅、滕烈說之際,目光仍時不時會關註匯賢院內的宮宴動態,此刻話音剛落,便見已經卸了戰甲的男子,一身玄色錦袍如瓊枝一樹,一邊言笑晏晏與迎上來的官員們打著招呼,一邊越過眾人走了出來,目光往院外一覽,很快便定格在了白惜時的身上。

面上帶著久別重逢的笑意,魏廷川闊步而來,氣宇軒昂,即便此刻仍有滕烈、蔣寅等人在場,男子亦不避諱與白惜時的相熟。

“許久未見,惜時長大了,也長高了。”

魏廷川站定,打量了片刻眼前之人,繼而眉目舒展,不無玩笑道:“不過還是跟小時候一樣,在哪都能讓人一眼註意到你。”

聞言低了低頭,白惜時唇邊亦沾染上笑意,“世子說笑了。”

“如今不必再叫世子了。”

對於這個舊稱,魏廷川已經很長時間沒聽人提起。往事如過眼雲煙,一朝歸來,男子似是有許多話想要與這位故友說,然這個時候已有小太監匆匆趕來,催促他快些回席。

眼下,顯然不是敘舊的好時機。

明白裏頭還有一眾文臣武將等著,魏廷川長話短說,“我出來是要問你,明日可有空閑?離京這麽多年,倒是想念這京都的美食,若是得空,請你吃飯。”

“也正有一件事要告知你。”

白惜時沒有讓他久等,一點頭,很快便回了一個“好”字。

“那便這麽說定了。”

魏廷川瀟灑一笑,利落轉身,長腿邁著沈穩的步伐隨著小太監回到了今日特意為他舉辦的這場盛大筵席。

這個人才是真正的走到哪裏都會發光吧,看著男子離去的背影,白惜時不無欣慰地想。

……

出宮的路上,白惜時有些心不在焉。

千閔、蔣寅幾人走在後頭,蔣寅忍不住去問千閔,“我竟不知,你們廠督竟與鎮北將軍相識?”

千閔心中正在想著其他事,“……我也不知。”

“嘖,你這屬下怎麽當的?”

千閔不服,“誰敢去查廠督的舊事?你們指揮使你敢查嗎?”

蔣寅:“……這倒也是。”

聽見後頭兩人議論,滕烈又看了眼幾步之遙的白惜時,此刻他雖面色如常,但步伐之輕盈似乎顯露出了幾分主人此刻的心境。

白惜時與魏廷川,應當不止是相識這麽簡單。



宮門之外,解衍已立於馬車旁等候,他眼下仍是待罪之身,並不能自由出入宮廷,便也沒有參與上午的保衛任務。

一行人登上馬車,又處理了一些日常事務。當天夜裏,白惜時回到了府中,辦了一天的差事覺得腹中饑餓,她便命人下了兩碗面,招呼著解衍坐下同吃。

解衍也覺察出了廠督今日的異樣,似乎是……格外的愉悅。

連對待那些案犯,都變得比原先有耐心。

解衍:“廠督是不是遇見了什麽喜事?”

“沒有。”

停下挑起面條的動作,白惜時擡頭,“咱家今日看起來有什麽不一樣?”

這麽明顯嗎?

其實並不太明顯,若是不熟悉白惜時之人,自然看不出端倪,但解衍還是從細微之處察覺到了她的情緒變化。

既然她不想提,男子便也不欲再問,一搖頭,亦低頭開始吃面。

不過白惜時此刻望著解衍,很容易又想到另一個人,“哦,對了,我明日晚上有事,你辦完差事自行回府即可,不必等我。”

其實以往這種白惜時獨來獨往的情況亦不少見,但此前她從不會提前告知解衍,都是說走就走。

因而,這便越發讓人覺得奇怪,然解衍很好地隱藏住了自己的疑慮,聞言只頓了片刻,答了一句“好”。

廠督今日,著實不尋常。

他要去做什麽?

白惜時的這種不尋常,一直持續到了第二日,因為她罕見的在傍晚時分又從東廠回了趟府邸。

只道是要換身衣服。

東廠之內,是備了兩套廠督的常服的。

解衍不知當時心中是作何感想,只看著白惜時策馬離去的背影,莫名加快了處理手中案冊的速度,因而當他踏著落日回府之時,恰好碰見了再次出門的白惜時。

解衍駐足在了原地。

白惜時此刻已然換了一身行頭。而這身行頭,是解衍以往從未見過的。

以往的白惜時,即便著常服,也是以方便利落為主,通常選擇青色的圓領窄袖長衫。

但今日,當他踏出府門之際,一套月白色的廣袖長袍,內搭交領銀紋衽衫,藍色絲帛腰封將他整個人襯得挺秀不拘,雌雄莫辨之感更加強烈,飄逸卓絕猶如月下謫仙。

解衍晃了下神,遲疑片刻,才又擡步走了過去。

見男子隱隱有忪怔之色,白惜時:“咱家這樣子很奇怪?”

其實她在出門前並不準備穿這身,只是孟姑姑應也看出她對此次赴約的重視,又聽聞是好友,便一直在旁慫恿試試這件新做的衣衫,她才姑且嘗試。

穿上後,孟姑姑一個勁的誇好看,這一身又是孟姑姑親手為她縫制,為了不掃興,她也便沒再換下來。

不過白惜時此刻其實挺別扭,就跟個大奸臣故意裝文人墨客似的,端得她難受。

但解衍和旁人顯然沒覺得白惜時端著。

不,非但不奇怪,還很美,也很合適。

此刻面前之人可謂風雅清正,連一旁伺候的下人都面露驚艷之色,但解衍不知為何,最後什麽都沒有說。

只略一搖頭,否認了她口中的奇怪,繼而改口問道:“廠督要去何處?”

“臨江樓,你也去過,之前俞昂所邀的那間酒樓。” 白惜時倒也沒有避諱解衍,“見位朋友。”

朋友?

解衍其實很想問,是哪一個朋友,值得廠督如此興師動眾?

但這個問題,顯然越界了。

不過很快,解衍就猜到了那位朋友是誰,因為白惜時在即將上車之際,似乎又檢查了遍周身東西是否帶齊,繼而在袖中一陣摸索,拿出一枚香囊,確認還在,又仔細收好放了回去。

解衍的目光定格在了那枚香囊之上。

概因那一枚香囊,解衍也曾見過,甚至一度誤會白惜時是要送給自己。

如今再一聯想過往,那枚香囊右下角,比起“州”字來,似乎更像另外一個字。

——“川”

廠督曾提及,有一個人和他很像,而在說到那人時,解衍仍記得白惜時那潺潺如晴日清水般的眸光。

此刻,望向載著白惜時已疾馳而去的馬車,初春的最後一縷陽光落下,取而代之的便是寂寂冷輝,男子衣袍翻飛,雙目亦被蒙上一層夜色。

鎮北將軍,魏廷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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