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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拉了鉤,要把我的好運傳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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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拉了鉤,要把我的好運傳給你。”

這幾年來染上的壞毛病, 遇到難題只想用逃避解決。

陳敘浮被漫天襲來的關於轉校、出國、未來等等言論折磨得受不了,便逃離了那些地方,自己安靜待了兩天。

很小的時候, 他也經常坐在這塊石頭上等待做實驗的父母, 這是實驗重地,也只有在他們沒有大型實驗需要完成的情況下他才能過來,這時他們總會商量著要去哪裏玩, 他永遠抱著期待。

他們從那個實驗室出來,他便立刻從石頭上跳下去,奔入他們的懷裏。

“男孩子還能這麽黏父母,羞不羞?”竇秋琴揉著他的腦袋, 溫和地說。

“男孩子不能被摸頭,會長不高的。”他拉著他們的手,同實驗室的其他人告別,回家路上永遠歡聲笑語。

這裏的每個位置都有與他們在一起的回憶。二樓的那個小臺子是他獨立完成第一個實驗的地方,父母會用生動的實驗勾起他的興趣, 他嘗試動手, 他們又會引入到其他知識點上,教他化學知識、教他做人。

樓下那塊草地是他學習籃球的開始,他們在裏頭做實驗,他一個人抱著籃球玩,被同組的研究員發現天分, 便開始報班學習。

以及在那個門口,他站在那裏,看著被擡出來的人, 周圍濃煙滾滾,他們卻一動不動。

記憶也定格在這一刻。

他的父母是那麽熱愛化工事業, 因為長期與重金屬等化學物質打交道對身體造成一定傷害,他們無法有自己的小孩,但他們沒有埋怨過,將所有的愛傾註到陳敘浮身上,讓他擁有一個幾乎無法再完美了的童年。

從三歲開始,陳敘浮就接觸過很多項技能的學習,八歲時,啟蒙老師想將他送往更系統的籃球訓練體系,他們擔心不敢拿他的未來打賭,便親歷親為關註各種信息,那時培養一名運動員需要花費無盡的精力與錢財,分身乏術,卻還是選擇壓縮休息時間為了他付出。

意外發生的時候,正是因為長時間累積的試驗任務讓他們不得不加班。或許只是因為某次失神,就在一念之間,反應釜爆炸並引發火災。

他們的故事到這也就結束了。

陳敘浮至今沒辦法釋懷,他時常在想,如果他不進入青訓營中、如果他能讓父母省心點,那他們是不是就不會因為多日的操勞導致這個結局。

一味的自責沒有任何意義,他知道。

但他與父母之間的聯系也只剩下自責了。

時予沐真希望現在孫測他們能在身邊,她嘴笨,不知道應該怎麽安慰一個人,如果他們在的話一定不會讓氛圍這麽低沈。

如果是他們的話——

她努力回憶著孫測的一舉一動,他多半會歪頭看著陳敘浮,然後欠欠地說:“你哭啦?第一次看你這副模樣,真稀奇。”

但她肯定沒辦法這麽做,只會岔開話題。

左看看,又看看,最後把目光定格在石縫間一株堅強的小草上。

“這裏竟然能長草誒。”

“旁邊還有螞蟻。”

“它們會不會是在搬家呀。”

“……”

太過生硬,擡頭只對上少年那莫名其妙的眼神。

“這株草肯定歷經千辛萬苦才能長出來,但只要我手一拔,它就雕謝了,生命還是很神奇的,是不是。”時予沐說。

“你可以試試。”陳敘浮往後看。

“那不行,我想保護好這裏的每件東西。”

他也不忍心,父母跟他說過的,萬物皆有靈,可能他們正透過這株小草關註他。

但聽著她傻乎乎的話,竟然讓他也跟著關註那群螞蟻的動態。

“我爸媽昨天跟你說了什麽?”他的手往後撐,專門避開小草的生長區域,慢慢問道。

“他們想讓我們勸你出國,認為你沒有目標就是對自己不負責,但我們都覺得他們是在逼你。”時予沐坦白。

“也不全是。我確實不知道我該幹什麽。”陳敘浮說。

時予沐一聽,不樂意了,聲音都拔高了不少:“如果沒有目標等於十惡不赦的話,那我們的腦袋早就掉了幾百回了。”

在這種事情上她最有發言權。她從小就是個沒有夢想的人,爸媽讓她幹什麽她就幹什麽,但其實根本不知道為什麽要這麽做。在學習上也是,他們說要考個高分,這樣能得到他們的誇獎,但後面她發現得不到誇獎也沒什麽,於是就不愛學習了。

要不是陳敘浮讓她發現原來她也可以成功完成一件事,興許她現在還是一條頹廢的鹹魚。

“昨天我們也討論過各自的目標,孫測說他想要有打不完的游戲,馮鎧東說他希望永遠沒有作業,就連孟綰也沒明確,她只要每次考試不退步。”

“所以不是每個人都有夢想和清晰的規劃啊,但這並不代表他們會比別人差。書還是會讀,三觀還是會慢慢建立。”

“也是。”陳敘浮忽然釋懷地笑。

“但如果有機會,我覺得你還是可以勇敢地做你喜歡做的事。”她繼續說。

“嗯哼?”

“比如打球啊,你其實也挺懷念參加訓練的那段時間吧。”時予沐慢慢晃著腿,滿腦子都是陳敘浮在打球時那意氣風發的一幕。

“我有沒有跟你說過,我為什麽退出青訓營?”陳敘浮忽然說。

“沒有,你說。”

他坦誠地說:“因為我在逃避。”

“啊?”

“很失望吧。”陳敘浮笑。

進入青訓營後,實力從拔尖到末尾的落差是第一層打擊;韌帶撕裂、傷病的襲來是第二層打擊;心理情緒的不穩定是第三層打擊;至於第四層,是至親的死亡。

他才知道自己不是個抗壓能力特別強的人,在訓練營的日子裏,他無數次反問自己,到底是不是真的喜歡體育。

答案模棱兩可,在那看不見希望的日子裏尚能吊著一口氣堅持,直到擊潰心理防線的消息傳來,好像突然讓他找到了放棄的理由。

他沒辦法在葬禮結束後迅速投入到訓練中,後來很多次拿起籃球的時候,他心裏都會有個聲音,告訴他。

看吧,失去的滋味那麽痛苦,如果再失去了這麽多年堅持奪下的上場資格,那這份痛苦是不是會重現一次?

所以只要先切斷自己的上場機會,便再也不用被動地接受。

“沒有失望,逃避很正常。”時予沐說,她逃避的事情比陳敘浮多了去了,依然覺得自己已經很厲害了,“你只是選擇了當下最正確的路。”

“是麽?”陳敘浮連自己也不知道什麽是更好。

“是啊。”時予沐堅定地點頭,“你的每個決定肯定是基於當下的狀態做出的,那就不會有錯。你當時肯定累到實在堅持不下去了,所以決定放棄,但是未來的某一天或許又能夠堅持了呢。”

“但事實是,結束訓練的那麽長時間,我的體能已經趕不上進度。”陳敘浮說,體育訓練最重要的是長期的堅持,一刻都不能停。

“如果按照你這麽說的話,就算你當時沒有退出訓練,你也有可能因為身體素質、心理壓力、或者其他原因被迫離隊,現在的你可能還是現在的你,這誰說得準。”

“聽起來不太美好。”

“所以你要慶幸現在的你還是美好的。”時予沐說。

她安慰起人來還是一套接一套,有理有據,讓人信服。

終於陳敘浮也成了被治愈的那一方。

“好,聽你的。”他擡頭閉著眼,在這爽朗的四月,深吸一口氣。

他在想,是時候告別過去,重新審視自己了。

在那塊石頭上,在樹影搖晃間,兩個身影堅毅地與肆虐的風對抗。

只有沙沙聲的樹林間,忽而有一聲突兀的笑。

陳敘浮偏頭,看向那個似乎沈浸在自己世界裏的女孩:“笑什麽?”

“我只是突然在想,未來的你會是什麽樣的。”時予沐說,“可能會成為職業的籃球運動員,或者在國外成為叱詫風雲的企業家,但可以肯定的是,你會很優秀。”

確實是值得笑的事情。

陳敘浮彎唇,隨之問:“那你呢?”

“我還沒想好。”她說,“但我會想好的。”

……

不知不覺中,天色暗了幾個度,小屋子裏的蠟燭燃盡了好幾根,環境蕭瑟,卻不孤獨。

陳敘浮跳下石塊,踉蹌了幾步,時予沐伸手扶住他。反過來少年的手伸到她面前,攙扶著她回到地面。

時予沐踮著腳尖將那包零食抱下來,陳敘浮單手抽走所有垃圾,最後再踏入那間屋子裏,熄滅所有蠟燭,關閉電源。

“下次過來,我也要買束花送給他們。”時予沐輕聲說。

“好。”陳敘浮低頭,看著兩個人落在地上的長長的影子。

時予沐踩了兩步,又轉身,看見陳敘浮過來,小跑靠近他。

問道:“如果你還準備在國內讀書的話,要不要一起定個小小的目標?”

“嗯?”陳敘浮伸手接走她抱著的東西。

“你不是說過希望我們還能上同個大學嗎,我成績那麽差,總得好好學習才能趕上你們。”時予沐說,“你定個方向,我們一起努力。”

“你還記得?”

“當然,不止我,馮鎧東他們也記得,而且那個時候說的很多事我們都做到了,就差你說的這一件。”時予沐跨過那個小門,回頭朝裏頭揮了揮,繼續說,“雖然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實現,但是,總要努力去做。”

“好。”陳敘浮拉著門,留下一條縫,方便其他人過來看望他們。

其實有點不舍,但他想,他應該有很長時間不會因為想逃避外界而過來了。

繼續往前走,方說:“既然都沒有想考的學校,那短期的目標就是提分,我們互相制定計劃。”

“好!”

時予沐往前跑了兩步,又回頭,盯著陳敘浮。

伸手,比劃了個‘6’的手勢。

她說:“那我們拉鉤。”

“嗯?”陳敘浮不解,但還是伸手,小拇指勾住她的手。

“你知道的,‘6’是我的幸運數字,拉了鉤,我就把我的好運傳給你了。不管我們將來會在哪裏,都要一起努力,成為更好的人。”

時予沐朝陳敘浮眨了眨眼:“相信我,我的運氣很好的。”

大拇指相碰,形成好運傳遞的閉環,某些心緒在此刻悄悄發生改變。

時予沐忽而又說:“你說,我們這個約定會不會也成為你的動力?”

“會。”陳敘浮沒有猶豫。

“那會成為你留在國內的一個考量嗎?”

“當然。”

“但你別因為我們所以委屈自己哦,我們可不想成為你的累贅。”

汽車行駛在蜿蜒的山間,烏雲被甩至之後,前方有陽光穿過雲層。

兩人回到市區,最先經過的位置是陳敘浮家。

本該有的路線是穿過這條道路,先送時予沐回家,但行駛至半道,車停,對面一群人朝他們跑過來。

“嚇死我了,你們終於回來了。”隔著一段距離都能聽到孫測的聲音,他快步沖過來,本想順手抱住時予沐,發現不對勁,又反* 手撈著陳敘浮。

“……咳,喘不過氣來了,松手。”陳敘浮強硬將鎖著他脖子的那只手掰開。

“前兩天找不到陳敘浮,今天連你也沒了消息,還以為你也人間蒸發了。”馮鎧東與時予沐說,“你倆什麽時候聯系上的?幹什麽去了?”

“沒有,就是出去走了一圈,散散心。”時予沐心虛得別開視線。

“出去就出去唄,連消息也沒回,你們再這樣我真的要生氣了。”馮鎧東也攬著陳敘浮的脖子,眼睛將他從上至下掃了一圈。

“沒看到嘛,這不怪我們。”時予沐說。

她悄悄看向陳敘浮,少年濃顏的面容上終於有了笑容,或許他的心情比去時稍稍好了一點。

他不會孤獨的,他們會一直一直陪在他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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