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艾許離開了卞玨的住處，小心越過馬路，來到諾頓的酒吧</p>

“叮當——”艾許推門而入，聞到濃郁的煙味和酒氣，店內音樂有點吵，人們說話的聲音很大</p>

習慣坐在吧臺的老兵發現了他</p>

“艾許，你這麽小就來這裏？”老兵哈哈大笑，臉紅的模樣明顯醉了“我請你喝一杯吧”</p>

“別鬧”酒吧裏的年輕酒保正在收拾桌子，阻止了老兵拿酒灌艾許“嘿，艾許，你怎麽會在這裏？我知道了，你是來找諾頓的，來吧，我幫你”酒保友善地將他抱到吧臺邊的椅子上，因為吧臺的椅子對艾許來說高到爬不上去</p>

諾頓正背對吧臺取一瓶酒，回頭時，正好看見吧臺前多了一張面孔——以酒吧來說太過年輕的面孔</p>

“艾許”他皺眉</p>

“諾頓，我知道我還不到合法喝酒的年紀，我來是有正經事情要跟你說”</p>

艾許的表情很認真，卻讓身邊其它酒客不禁笑了起來</p>

要知道，看一個五官很可愛的小孩板著一張臉說有正經事情要談，這有種違和的幽默感</p>

這是諾頓第一次看他露出這種表情，好奇之餘，也想到——“你今晚不是在卞玨那裏過夜？是你自己過來的吧，畢竟卞玨不會這麽晚讓你出門”</p>

“沒錯，我是自己來的，而且就是來跟你討論玨的事”艾許雙手往胸口一盤，一副要跟人講道理的姿態</p>

“嗯哼”越來越有趣了，這小子到底想說什麽？先看他想玩什麽把戲，等等再把他拎回卞玨那裏，要是她發現他不見了，一定會瘋掉</p>

“諾頓，你告訴過我，保護女人和小孩是男人的責任”</p>

“是”</p>

“很好，我想我們達成共識了”艾許露出笑容，出現了七歲小孩該有的模樣“我等你下班”</p>

“抱歉”諾頓一頭霧水“我不懂你的意思”</p>

“玨對我很好，我很想自己保護她，但是我太小了，所以，就找你了”艾許理所當然道：“玨是女人，我是小孩，你是男人，對吧？”</p>

諾頓聽見酒吧裏的人哄然大笑</p>

這小子……難道是因為跟卞玨在一起久了，也懂怎麽挖坑給人跳了？</p>

“讓我厘清一下，你要我今晚在卞玨住處過夜，好保護你這個小孩和她那個女人？”</p>

“你現在才懂嗎？”艾許驚訝地問</p>

四周傳來的笑聲更大了，諾頓頭痛，想著該怎麽告訴艾許，他的主意爛透了</p>

“你怎麽會以為她需要別人保護？”</p>

“我可能十歲就能穿她的衣服了，她那麽瘦弱！”在他眼中，她什麽都是美好的“她一個人住非常危險，上次小偷來不就讓她受傷了嗎？”</p>

對，可那個小偷傷得比她更重！</p>

諾頓實在不想破壞小男孩的騎士精神，可他想保護的那位公主，比她外表看起來還要強悍</p>

原本小鎮上的男性對卞玨是十分憐情的，她纖細柔弱，像需要人保護的小花，直到小偷光顧她的住處後大家才知道，這個看似嬌弱的女人能把比她重一倍的男人打倒，槍法神準，尤其在那天偶然見她像瘋子似的槌打諾頓，而諾頓也沒有討到好處時，大家明白她根本不是弱女子要知道，諾頓可是鎮上最強壯的男人！</p>

所以啦，原本想約她的男人大排長龍，後來就沒有了，平時也不太有人敢招惹她，即使她笑得美美的，看上去溫和好相處，可還是怕了！</p>

“可如果她又受傷了，你還不是要架著她去醫院？所以，你過來保護她不就好了嗎？”艾許童言童語地又說起那件全鎮都知道的事</p>

知道對人一向溫和的卞玨一遇上諾頓就會變成潑婦，而穏重的諾頓遇上卞玨則會變成不講道理的野蠻人，這兩人的互動充滿火花，全鎮都看在眼底，只有當事人看不明</p>

今天，被艾許這小表突然點了出來，酒吧裏有人一口酒噴了出來，笑到內傷</p>

不知為何，諾頓因艾許這一番話感到心虛</p>

“我等你打烊下班”艾許笑容大大的，純真又無邪</p>

“嗯，我們該走了”很想看八卦發展的小鎮居民們，非常有默契的把錢掏出來放在桌上，紛紛離開了</p>

不到五分鐘時間，原本熱鬧的酒吧一個人都不剩</p>

“時間還早，打烊我一個人沒問題”酒保一臉笑出來的表情，看著臉色很覆雜的諾頓，打趣道：“諾頓，身為男人，你該去保護女人和小孩了”</p>

諾頓瞪他一眼，酒保立刻收斂，轉身去收拾了，吧臺只剩下諾頓和艾許大眼瞪小眼</p>

“走吧”諾頓知道這小子非常頑固，當艾許認定了一件事情，他就會一直堅持下去，誰也扭轉不了他的想法</p>

比如說，他到現在還是覺得他的父母會回來找他，他們只是忘記喊他上車，也仍覺得卞玨現在住的房子是他的家，就算換了房客，那還是他的家</p>

現在，諾頓在艾許臉上看見馬都拉不動的執拗</p>

“我若不答應，你打算在這坐到天亮，對吧？”諾頓嘆了一口氣，敗陣</p>

“沒錯”</p>

“如果讓你再多待一分鐘，我相信卞玨會殺過來，把我剁成碎片”諾頓無奈地看著他的小兄弟艾許</p>

“對”艾許想到卞玨指導那些個頭比他大的孩子寫作業時，神情十分嚴厲，她在馬背上的英姿凜然——他當然看過，下課之後偷偷到諾頓的馬場看馬，是小鎮上的孩子們最大的樂趣</p>

然而卞玨對他很溫柔，他很喜歡那個女人，想到一開始對她的粗魯無禮，艾許就感覺很愧疚所以他現在要補償她！</p>

“所以我除了聽話之外，沒有別的方法了走吧，讓我洗澡，然後打個電話給卞玨，告訴她你在我這裏”</p>

“不用麻煩”卞玨一頭濕發沒有擦幹，站在諾頓的酒吧門口，臉上有著驚疑後的鎮定“艾許，你嚇壞我了，我以為你不見了”</p>

沒有溫柔的笑語，她走向艾許，嚴正表示他的行為帶給她的感受“我以為有人闖進來把你帶走，即使我的住處跟酒吧只要過個馬路就到了，你也不可以一個人在深夜離開，絕對不可以！”她把小男孩的身體扳過來，一字一句對他說</p>

靶覺到她的擔心，艾許也知道自己做錯了，低頭說:“對不起，我覺得我若告訴你我想做的事情，你一定會拒絕，但是我一定要這麽做……讓你擔心我很抱歉，我保證不會有下一次……請你不要討厭我”</p>

“傻孩子”卞玨聽他坦率的道歉了，哪裏還會再生他的氣，轉眼，又換回艾許喜歡的溫和笑臉“我喜歡勇於認錯的小孩，最喜歡了好了，現在你該告訴我，是什麽事情這麽重要，讓你不顧危險，深夜還來酒吧找諾頓？是早上的事？”</p>

卞玨想，有可能是早上他被小朋友欺負，想找人傾訴當男孩子被欺負了，通常不會找媽媽哭訴，會找強而有力的父親、長輩尋求協助</p>

“早上有發生什麽事嗎？”艾許早就忘光光了，他笑得很可愛，對卞玨說：“我來找諾頓，他是男人”</p>

“我知道他的性別”</p>

“他可以保護你啊！”艾許快樂地說，像是能找到人代替他保護卞玨，讓他很是興奮歡喜“等我長大變成男人後，就不需要諾頓了”</p>

卞玨以為自己聽錯了，微微一楞，隨即立刻反應過來，把頭轉向一臉無奈的諾頓，試探問：“該不會是我想的那樣？”</p>

“就是你想的那樣”諾頓兩手一攤回答</p>

“你答應了？”她不敢相信</p>

“沒有人可以拒絕這張臉，你說是吧？這個說客是最強的——所以，我得先去洗個澡”諾頓停頓，看見她沒有吹幹的頭發，想她是急著找艾許，只套了衣服就出來，沒能來得及顧及“我很快，等一會兒就好，我先拿吹風機給你”</p>

諾頓把他們帶到他位於酒吧後方的住處，給卞玨吹風機，再給艾許一杯溫牛女乃，自己則上了二樓，準備洗澡去</p>

卞玨拿著他的吹風機，還是一臉不敢相信，艾許來這裏要諾頓保護她，而他答應了！</p>

罷才甚至提起他到她住處過夜的事情，像他會在艾許和她房間的走廊打地鋪……</p>

“諾頓”卞玨喊住他，實在不明白，為什麽他的態度會差這麽多？</p>

他不恨她了嗎？</p>

“玨，諾頓為什麽要恨你？”聽艾許問道，卞玨才發現她的嘴巴動得比她的腦子還要快</p>

“沒什麽”卞玨沒有看向諾頓，低頭對艾許微笑</p>

因為不想看見諾頓嘲諷的表情，她別過眼不去看，直到聽見他上樓的聲音，還有浴室傳來水聲，她才松了一口氣</p>

“我跟諾頓之間有嚴重的問題，不過這個目前不重要——可以幫我找插頭嗎？我得用這個弄幹我的頭發”卞玨搖晃手中的吹風機</p>

“好的，在這裏”艾許顯然常常來找諾頓，對他的屋子很熟悉，很快就幫卞玨找到插頭，讓她開啟吹風機，發出嗡嗡聲響</p>

在那嗡嗡聲響中，卞玨聽見艾許的聲音——</p>

“很嚴重的問題……那就好好跟諾頓說明原因，他是好人，如果他知道你的苦衷，一定會理解的”</p>

他不會相信的——心中這麽想，卞玨卻微笑著對艾許說:“謝謝你的建議，我會試試看的”</p>

艾許因為有幫到忙，露出很開心的笑容</p>

卞玨吹幹了頭發，想著找個地方放吹風機，記得剛才諾頓是從客廳一旁的櫃子拿出來的，於是她走向櫃子，但一拉開櫃門，她楞住，起碼有五秒鐘的時間不知道該作何反應</p>

有著幸運草雕刻的黃梨木盒子——這是她的東西，是早就應該被毀掉，不該存在東西，怎麽會在這裏？</p>

怎麽會在諾頓手裏？</p>

“可以走了”</p>

諾頓的聲音自她背後響起，卞玨背僵直，緩緩回頭</p>

罷洗完澡的諾頓，全身充滿清新氣息，他穿著淺色背心和寬松休閑褲，頭發微濕，全數梳在腦後</p>

此刻，諾頓也以同樣的動作僵在原地，因為他看見櫃門打開，露出他放在裏頭的黃梨木盒</p>

他的表情深沈，卞玨猜不出他的心情如何，可既然他知道了，那麽現在，他對她，應該是憎恨到極致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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