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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二章 被罰廷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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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二章 被罰廷杖

侍女將珠簾掀開了兩個角,露出了其後端坐在長榻上的華服女子。

皇後娘娘是今上還是太子時的太子妃,少年夫妻一路至今,已經是近三十年。年少時被奉為佳話的恩寵或許早已隨著容色的衰老而消失,但敬慕還在,尊容還在。

皇後,仍舊是這個後宮中最有權勢的女子。

她盯著下方跪著的兩人,笑著開了口:“所以,你們來見本宮,是希望本宮能夠下令陳禦醫去給那位商賈治病?”

寧雲裳身著官服,跪在寧不羨身前半個身位:“求皇後娘娘慈悲。”

“你們能先回答本宮一個問題嗎?是寧郎中想救人,還是沈刺史夫人想救人?”

寧雲裳:“回娘娘的話,陶莊主與家妹是生意上的往來夥伴,而臣卻也有不得解之處需要陶莊主解惑,故而我們姐妹二人都必定要將他救活。”

“寧卿的意思是,救這個商賈,是為了前朝的公務咯?那你該去向聖上請旨,何必來勞煩本宮呢?”皇後見她們答話遮遮掩掩,不願再多談,“芝華,送客。”

寧雲裳連忙開口:“娘娘答應過會救我一次!”

皇後扶住身旁宮人的手一頓,淡聲道:“本宮說的是救你,不包括幫你救別人。更何況,雲裳……本宮當初作保你去前朝,可數年過去了,你在前朝的建樹,實在是令本宮覺得,自己當初的作保有待商榷。”

寧雲裳微合了下眼睛。

一種疲憊而又無奈的情緒自眼底逐漸浮現出來。

她有時會對自己感到……茫然。

得知自己能進入前朝之時,她也曾歡欣過,覺得自己必然有過人之處,將來定會有所建樹。

可擺在眼前的現實時那般令人無能為力。

甚至她甫進前朝,升任郎中之前的那幾年,她都覺得,自己似乎已經能融入前朝了。

她出使蒼州,協理平準署,間隙作為耳目,替聖上監管戶部的職能履行狀況,同僚們對她,也算得上是親善有禮,人人見了她都是一聲“寧郎中”。

可到頭來,這一切只不過是水月鏡花。

沈尚書貶職,新的尚書上任,所有被遮掩下的默許登時被傾覆。

新尚書輕而易舉地就將她放置在了一個尷尬的位置上,他不為難她,不趕走她,但也不用她。

那些她以為接納她的同僚,在私下討論著她的私事,她與聖上的關系,與小國公的關系,甚至是與前任尚書的關系。

掀開了那層被前尚書強壓下去的遮羞布,所有的臟水與謾罵傾覆而來,輕而易舉地便將她吞沒。而她以為的自己,不過是這茫茫大海中的一葉小舟,沒有任何經歷風吹雨打的能力。

或許,皇後娘娘說得沒錯……她本就不該來到朝堂之上……

忽然,身後一只手覆住了她的。

她回過頭去,寧不羨在朝她擠眉弄眼地暗示。

咱們是來救命的,拋掉那些傷春悲秋,拋掉那些做不到的事!

你要是再想東想西,陶謙就真的要血流幹凈死床上啦!

寧不羨有時是真的搞不懂她這個姐姐。

她既有超出尋常女子的勇氣,去與那些男子奮力相爭,但同時又恪守著某些虛無的底線。

底線?男人知道底線是什麽嗎?

他們偷雞摸狗、肆意構陷同僚、結黨營私、蠅營狗茍、背叛家國的時候會像女子一樣自省嗎?

不,他們只會在打了敗仗的時候把無辜的公主送去蠻地和親,行軍打仗的時候把小妾殺了用作人牲慰勞將士,或者念叨兩句狗屁不通的酸詩,嘲諷息夫人為什麽不隨主君一起死。

好像他們那些下作的行為,都是女子逼他們的似的。

似乎是有些憤慨,她握住寧雲裳的手緊了緊。

皇後娘娘的視線無端地掃過這邊。

寧雲裳定了定心神,似乎終於想起了她們事先約定好的事情,開口道:“皇後娘娘恕罪,臣方才所言有誤。臣不是求您救命,而是奉您口諭,在為您辦事,只是需要您給臣提供一些小小的便利。”

聽到她這麽說,皇後娘娘冷淡蒼白的面上才終於浮起了幾絲笑意:“哦?說說看。”

“臣想要去往西北運……棉花果和糧草。運糧一事茲事體大,無論如何,都不能有失。”

“寧卿的意思是,如果此事你的同僚們去做,就會有失?”

“戶部現今仍沒有定下押送人選,若……在時,糧草此刻已然到了西北大漠。”

皇後娘娘抿了抿唇。

片刻後,她忽然震怒道:“大膽寧雲裳!你怎敢到後宮之中妄談政事!祖宗之法定下的規矩,後宮不得幹政,你難道不知嗎!”

寧雲裳連忙低頭:“臣失言!臣不敢!”

她自己低頭猶嫌不夠,還把寧不羨的頭也給按得死死的,押在地上動也不準她動。

“不敢?我看你是敢得很!你如今前朝為官,我治不了你,但罰一個命婦,本宮還是有資格的!”皇後娘娘一副餘怒未消的模樣,“芝華!命婦寧氏觸怒皇後,犯下大不敬之罪,著其領廷杖十五,以儆效尤!即刻拖下去!給本宮重重地打!”

話音落下,不等寧不羨反應,清寧宮的幾個宮人就已經圍了上來,將她架手架腳,拖了下去。

*

一炷香後。

又是偏道宮門處,兩輛馬車一前一後,相繼在宮門處停下。

前輛馬車主人在先前方才闖過宮禁,車簾半遮掩著,但湊近了,卻隱隱能聞到一陣淡淡的血腥味。

但後一輛馬車,看制式,卻是內廷的式樣。

李公公疑惑地迎了上來,見跟在馬車旁的,是清寧宮掌事女官芝華。

芝華開口:“皇後娘娘有命,命婦寧氏觸怒皇後,賜廷杖,但念在其過往有功,娘娘寬仁,賜禦醫為其療傷,待傷愈後歸。”

李公公忙點頭:“既是娘娘旨意,那奴才自然不敢多話……開門——!放行!”

宮門緩緩開啟,兩輛馬車依次駛出了宮禁。

馬車內,寧不羨趴在軟墊上,額頭上被汗水沁透,發出細微的呻/吟:“嘶……這個天殺的陶謙,每次救他,我都沒什麽好下場……嘶,別碰,疼!”

寧雲裳手上擰著塊半幹的帕子,正在將傷藥往上塗抹。

雖說大家心知肚明是細,但內廷施杖的人下手沒半點手軟。

十五廷杖,男人去了都得脫一層皮,寧不羨硬生生就給吃下來了。

車內視野昏暗,顯得那塊被打的地方愈發令人不忍看,寧雲裳嘆息:“你這般逞英雄,被打成這樣,也是活該。”

寧不羨雖然趴著,但嘴上卻仍能揶揄:“皇後娘娘心疼你,喜歡你。但明面上又該要有個說法,既然她的心肝寶貝她舍不得打,就只能沒人疼的我來吃這個打了。”

廷杖看著打得重,實則那傷口都在皮肉上,沒傷到筋骨,和當初寧雲棠在京兆府大牢裏吃的殺威棒不是一個檔次,只是恐嚇威懾。

畢竟,皇後失手鞭撻死宮女,都是會被史官寫進史書,證明其“殘暴失德”的罪證,更別提打死一個四品的命婦了。

“你這個小沒良心的!這話說出來也不怕人家傷心!”寧雲裳的眼圈有些紅,“誰說沒人疼你了!”

“嘶……是,姐姐是這世上最疼我的人了……嘶。”她邊說邊抽著氣,看得寧雲裳心中更難受了。

“我那是在替沈……”她忽然話音頓住。

“怎麽了?”聽到她聲音停了,寧不羨艱難地仰起頭看了她一眼,卻發現,昏暗搖晃而又逼促狹窄的車廂內,寧雲裳的面色,顯得異常嚴肅,見她如此,沒辦法,寧不羨也只好讓自己顯得正經起來,“怎麽了阿姐?為何忽然這麽嚴肅?”

“不羨。”她嚴肅道,“你老實告訴我,你到底是不是對那位陶莊主……有非分之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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