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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 兩廂拉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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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 兩廂拉鋸

沈明昭聞言愕然:“在你心裏,我就只是這樣?”

寧不羨哼笑了一聲:“在你心裏,我不過也只是那樣。”

談話一時又僵住了。

兩人互相都明白對方在說什麽,可是沒人說破。

誰也不能說破。

寧不羨忽然覺得有些沒勁,官家夫妻躺在同張榻子上,卻總要隔著一層,她以為沈明昭是不一樣的,自己也是不一樣的。

可說到底都一樣。

沈明昭不是秦朗,可她到底也不是寧雲裳。

有些話,沈明昭不會告訴她也不能告訴她,就像沈重對羅氏一樣。

她決定退一步。

寧不羨攏著衣服去熄燈,燈滅了,屋子裏黑得有些看不清,她假意被裙角絆了一下,果然有雙手在她摔倒之前接住了她。

沈明昭似乎在接住她的那一瞬間,火氣和怨氣就全消了。手指順著她裸露在外的腕骨上搭了搭,蹙眉:“你怕冷?”

入夏的時候手腕子這麽冷的人不多。

寧不羨是自小瘦弱落下的畏寒,不過大了之後也只是手涼,她自己不太能感覺到。

沈明昭將她裹在懷裏暖著,熱流順著脊骨慢慢爬上指尖,緊接著她連面頰也開始泛紅,全身像是被泡進了溫泉裏——名為沈明昭的溫泉裏。

她暗自在心內嘆著,算了。

可這一步她退得有些膽戰心驚,她總有種預感,這一步退了,之後就還有無數步,她是否能繼續接受下去?

懷中的熱度暫時蒙蔽了她的理智。

細密潮濕的觸感再度落在了微涼的脖頸上,她閉上了眼睛,仍由自己沈下去。原本她就是故意摔倒的,連當初那麽厭惡她的秦朗都吃這套。她原本就擅長這個。

可她討厭這個。

“呃……”她有些吃痛地悶哼了一聲,泛紅的眼眶在暗室內看不出來,可淚珠卻滾了下來。

沈明昭頓了下:“疼?”

她搖了搖頭,微微發抖的手指扣住了他汗津津的掌心。

……

一夜過去。

次日清晨,兩人像是從未爭吵過一般。

寧不羨正在梳妝,整理好官服的沈明昭望向妝臺前正欲去拿螺子黛去蘸水的她:“我幫你?”

寧不羨手一頓:“……好。”

沈明昭今日的手很穩,用早飯時就連沈夫人也沒看出端倪。

寧不羨今日沒出門去鋪子,只是讓阿水去東、西兩邊的鋪子裏傳了話,說是既已上了正軌,日後定月回報賬本即可,無要事她便不再去了。

阿水帶回了兩邊的回話。

齊蘊羅表示了理解,說世家經營鋪子本就該如此,寧不羨從前本就算是額外付出,如今東市鋪子雖仍舊無法與如意坊相比,但已在京中世家夫人們累下了一些常客,不必憂心。

陶謙什麽也沒說,只是把這幾日史嬤嬤謔謔亂了的賬本重新修補好了送來。

史嬤嬤當初不客氣地趕走他,如今寧不羨只是托阿水去問,他就不置一言地回來了,平靜地讓人覺得詭異。

寧不羨問阿水西市如何?

阿水答覆生意很好,一切如常。

晌午過後,有錄事回來傳話,說沈侍郎公務繁忙,可能今晚不會回府。

寧不羨有些意外,但也只是笑了笑,隨後便明白了什麽。她將東市那邊新送來的染布備了兩匹,送給一直奉命來送信的錄事:“聽齊掌櫃說,尊夫人是我們西市的常客,一點小心意,還請收下。”

那錄事非常驚喜,連連道謝。

如此一連有半月。

沈明昭一直不曾回府,而寧不羨也仿佛徹底成了如羅氏一般的深閨婦人,不曾踏出過府門一步。

有時是陪著沈夫人去盡一個兒媳的責任,有時會去東偏院和小陸氏談天,偶爾甚至會去跟在羅氏身後,學著她如何去做一名合格的當家主母。

沈老太君見她如此,終於冷著臉不輕不重地嘟囔了一句:“總算是有個世家婦的樣子了……”

但寧不羨心中知道,她和羅氏並不一樣。

她正在和某個人拉鋸著、較著那天晚上被雙雙糊弄過去了的勁。

沈明昭在裝公務繁忙,在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地由著她出府。

可她不想去。

她要從他嘴裏聽到肯定的說法,而不是這樣的放任。可正是這樣的放任才讓她又狠不下心,心甘情願地被困在了府中。

她如今愈發覺得沈明昭其實本質和陶謙一樣可怕。

陶謙是個瘋子,沈明昭理智得可怕。

他架起火爐燒了一甕溫水,而她是那只即將被溫水泡死的蛤蟆。

然而沈明昭卻還是棋差了一著,那甕溫水還沒煮到冒泡,便被某個上門的瘋子給直接掀了桌。

晌午剛過,日頭還未朝西,送信的錄事正在寧不羨跟前虛與委蛇地傳著主官今日讓他傳來的話。他們連見了半個多月,每日定式的客套話說得都快能相互背誦出對方的下一句。

寧不羨也有些頭疼。

她已經算著日隔差,把除了銀子以外,其餘能表達禮貌的東西送了個遍,正在暗自琢磨今日又該用什麽詞來搪塞,這時大門外的門房進來,站在外間叩了叩她的門板:“少夫人,有客到訪。”

堂下候著的錄事聽到有客,連忙告辭。

寧不羨也不留,微笑著讓阿水去廚房拿些點心讓這位大人一並捎走。

陶謙月白的袍角與出門的錄事相錯而過,錄事回身望了他一眼,便訕笑著推辭了阿水領他去廚房拿點心的好意,推脫天色已晚,要趕回官署內。

阿水撓了撓頭,反正寧不羨也沒堅持說一定要給到,便放走了人。

陶謙進門的時候,正對上寧不羨略帶訝異的神色:“你怎麽來了?”

他淡淡一笑,躬身行禮:“許久不見二姑娘,二姑娘可好?”

數日不見,陶掌櫃風姿不減,新做月白色的袍子上山茶花的暗紋栩栩如生,一看便是齊蘊羅親手所制。

齊伯母的手藝就是好到有將山雞扮成鳳凰的本事,更何況眼前這人從來就是只尚在落難的鳳凰。

“挺好的。”寧不羨見他兩手空空,“所以,你要是告訴我,你頂著這麽張臉大搖大擺地來敲府門,卻只是太久沒見來找我問好的話,我真的會把你扒幹凈了,掛在門廊上拿鞭子抽。”

陶謙嘴角勾起:“您還真是不客氣。”

“我不能真做,總能過過嘴癮,提醒一下某些人,我是他的東家吧。”

陶謙淡笑:“可惜現在不是了。”

寧不羨笑意一頓,有些沒反應過來:“什麽意思?”

陶謙見她是真不知情,神情一時間覺得有些好笑,又有些……憐憫。

寧不羨還是第一次在他面上看到這樣的表情。

陶謙頓了頓,開口道:“二姑娘可知道……就在方才,西市的鋪子,已被朝廷貼上封條,抄檢充公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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