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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 府內禁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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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 府內禁足

楊家那二位,還真是不負她所望,第二日,宴席上的風波便如應季的柳絮,在春風中吹了滿城。

戶部郎中女兒,國公府千金,侍郎夫人為了一個出身低微的男子爭風吃醋,甚至禍及旁人,這簡直就是近日來京中最精彩的笑聞。

不過,這也只是捕風捉影,沒人能拿出證據,畢竟陶謙如今早已離開國公府,更何況寧不羨那日在宴上又說得坦蕩,不像藏了私情,有些與會的夫人被問到,也只說是謠傳。

周姑娘自昏迷中“幽幽醒轉”後,也對此閉口不言,只說是自己弄錯了。

在那之後她很快就被父親定了親,十幾個仆從每日守在她門口,出嫁之前,再不準出家門一步。

秦萱被秦老太妃召入宮中,說是陪她,其實就是讓她避風頭,把困難都甩給寧不羨。

寧不羨對此倒是無所謂,捕風捉影的事,等風頭過去就沒事了。

更何況,她本來也只是想替寧雲裳擋災。

那日在宴上她已經看出來了,那個葉錚對寧雲裳不簡單。

這種風言風語,她可以熬過去,寧雲裳不行。朝中那些男子巴不得她犯錯,這點風波,足夠她被冠上“霍亂朝綱”之名踢出前朝了。

普通官員們可以畜養家妓,可以迎娶妾室,而女官身上只要沾染上一丁點桃色緋聞,就是大逆不道,就是放蕩,就是十惡不赦。

所以,與其寧雲裳丟官,她失去自己最大最堅實的庇護,不如她來扛這個謠言。

反正她皮糙肉厚,早就不懼人家的議論了。

“你……你怎麽敢……做出如此令家門蒙羞的事情?!”

雖然心內已經有了預期,但是沈老太君這因為粗啞而帶了些尖哨般的嗓音,還是令她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她看上去氣得不輕,恨恨地看著跪在地上的寧不羨,訓斥完這一句之後,就猛烈地咳嗽了起來。

羅氏在旁一邊給她捶胸搗背,一邊應和著她:“您生氣歸生氣,可別氣壞了身子……”

之前因為沈卓離世,沈老太君大病了一場,醒來之後,整個人的身體和精神全都大不如前。往日裏時不時能上淩雲寺拜拜,近七十的歲數,腳踏在登山階上走得健步如飛,面不改色氣不喘,如今就連出個院門都要人扶著了。

沈老太君一口氣緩過來,惡狠狠地盯著下方跪著的寧不羨:“不知羞恥的東西……這若不是在京城而是在蒼州……我早將你身上綁了石頭沈進池塘裏,以儆效尤!”

寧不羨嘴角微牽,她倒是從前聽那些老嬤嬤們互相辱罵吵嘴時聽到過,在鄉裏,無媒茍合的男女會被鄉民們塞進豬籠中,沈到水塘裏去,作為他們犯錯的懲罰。

沈老太君此刻罵罵咧咧的,顯然是刻進她骨髓中的蒼州老家的那一套,畢竟,她在那兒生活了有大半輩子的時間……哦,若她是個男子,沒準兒還是那些判人家浸豬籠的鄉老中的一員,能得到如此的行使權力,想必她一定非常樂意。

寧不羨打第一次見到沈老太君,就覺得她和京城中其餘世家裏供養著的老太太不一樣。那些世家中的老太太,雖然骨子裏多半也是撐著長輩的威嚴,真要下手時不會有絲毫手軟,但面上卻好歹能維持住一個慈眉善目的老祖宗該有的模樣。

上輩子老國公的母親還在時,就是那般。

寧不羨那會兒腦子不大好,看人家老太太對自己和顏悅色,就因為人家是真把自己當孫女疼,結果後來才知道秦朗那夾竹桃避子的法子,就是那老太太私下授意的。

老太太私下和秦朗說道,寧不羨的生母不過是個奴婢擡起來的妾室,如此下賤的出身,根本不配生下國公府的子嗣。

從那之後,寧不羨就對這一類喜愛吃齋念佛的夫人們敬謝不敏,覺得她們不過是惡事做多了心虛,想要以此來圖個心理安慰。越是拜得勤快的,越是不知道私下裏做了多少臟事。

而沈老太君似乎和這些世家中的老太太是反的。

她疾聲厲色,脾氣又急又壞,羅氏都比她多幾分虛與委蛇的姿態。據說那是因為沈老太君早年確實是鄉婦出身,她的丈夫只是個普通的兵卒,因服兵役遠離家鄉,卻機緣巧合之下隨先帝起兵,一路上爬。沈老太君新嫁即寡居,照顧著老太公的父母,咬著牙硬是撐到了老太公幹成一番事業回來。

等到老太公回來時,見發妻仍在為他守節,大為感動,將她接來了京城。

沈家的三位郎君,皆為老太君被接來京城後所出。

然而多年寡居操勞,早已使她容色不覆從前,縱有愧疚恩義在,也只是保住了正妻之位,而作為京中新貴的丈夫的心,早已偏向了那些比她更加年輕、漂亮的姑娘們,最終還是老太公的母親看不過,怒斥老太公無情無義,她這老邁數十年間都是受人家所照料,如今怎可忘恩負義?逼迫沈老太公立誓,此生無異腹之子,這才作罷。

沈老太君當年在後宅中過得有多辛苦,看她後來看秦葭、寧不羨一流或年輕貌美,或慣會撒嬌哄男子開心的女子有多厭惡時,便能看出來。

寧不羨平日裏對她也是能躲盡量躲,能不起沖突盡量聽話,她知道老太君這是把當初對老太公身旁的妾室的火,轉到她身上來了。

所以,她今日便也如往常一般,紅了眼睛,跪在地上,垂眸不語,心裏默默念叨著腿都酸了,到底什麽時候才能放她回去。

“……我已經辭了你那個掌櫃!你以後不準再和外男攪合到一起去!不知羞恥!”

寧不羨一時有些訝異,擡起頭來:“您已經把他辭了?”

沈老太君見她終於有所動容,睨道:“怎麽?你不願意?”

寧不羨楞了下,隨即一抹笑意閃過,她收住那抹笑,猛地搖頭:“不敢不敢,不羨唯……老太君之命是從。”

*

自那日起,原先還給正房的生意便在老太君的強行幹預下,又交還給了羅氏。羅氏當初本就是不情不願給的,如今寧不羨經營得有了起色,再被收回,她求之不得。

不過,明面上,她倒是很誠心地打著請教經營的態度——當然了,其實是通知,就像寧不羨當初給她二成紅利,如今,這二成她也願意給寧不羨。

但,寧不羨要這二成毫無用處。

她只想要鋪子是她的,而不是從人家的手裏拿紅利。

這些鋪子中,羅氏最上心的,莫過於曾經被她視為白占位置不來錢的布莊。

打寧不羨接手之後,布莊的生意便蒸蒸日上,齊蘊羅依靠皇家賞賜的牌匾,帶著幾個技藝精湛的繡娘,上門為京中貴婦量身裁衣,而換了陶謙做掌櫃之後的西市布莊,也因為物美價廉、掌櫃討喜,而一直客流不斷。

寧不羨當初和羅氏談所有的收益都勻她二成,羅氏也明白,這些收益中占大頭的必然是東、西二市,尤其是西市的布莊,所以,對這個錢袋子,羅氏便派去了她的心腹史嬤嬤,命史嬤嬤對這兩家鋪子嚴加看管,務必如前。

聽靈曼偷偷遞回來的消息,那史嬤嬤一進東市布莊大門就給包括齊蘊羅在內的繡娘們立下馬威。她先是以羅氏的名義罷免了齊蘊羅的管家一職,自己全權接管,還當著眾繡娘的面,將齊蘊羅妾室出身下堂婦的經歷,端出來作為談資,極盡言語刻薄羞辱之能事,令靈曼憤憤不平。

這個昏聵勢利的老婆子,她全然不懂經營,只懂得當嬤嬤訓斥下人那一套,把東市那滿院的繡娘,都當成了東偏院裏被她欺侮、管束的奴婢。

“她真是欺人太甚!”靈曼打後門偷偷溜進的府,一進門就開始抱怨,她的面色看上去比當初憔悴了不少,想來也沒少受史嬤嬤的折磨,“而且,我聽西市那邊的人說,陶掌櫃走了之後,那個老姑婆逼著她們沒日沒夜地趕工做活,告訴她們什麽現在一天的活計太少了,東西出來得也太少了,這點錢根本不夠孝敬羅夫人,至少得比以前多一倍才行……少夫人,您再不管,她們會累出人命的!”

寧不羨瞇了瞇眼:“陶謙呢?”

“陶掌櫃被他們辭退後就再沒出現在鋪子裏過。”靈曼喪氣道,“他一定是傷心了。”

傷心?寧不羨不信,鬼傷心了陶謙都不會傷心。

這廝的想法多半是等事情鬧大,照史嬤嬤這麽繼續發瘋下去,西市的莊子裏一定會有人累死,出了人命官司,自然會鬧大,官府會出面,沈重也不敢包庇徇私,更可能直接將這婆子交出去處置,到時候順水推舟收回鋪子,便捷省事。

這其實和她原本的想法大差不差,可如今面對著訴苦的靈曼,這話卻有些說不出口了,她的心裏不可遏止地泛起了一絲涼意。

用人命來解決問題?

什麽時候……從什麽時候開始,這股想法在她的腦海中就這麽輕易地成為了理所當然的事情?

她不是手上再也不要沾人命了嗎?

怎麽好像,變得比上輩子還有過之而無不及了……

“少夫人?少夫人!”靈曼的話將她渙散的神智給扯了回來,她焦急地問道,“您想到主意了嗎?”

她看著眼前靈曼的臉,忽然有些慶幸這姑娘今日來找了她。

否則,她恐怕將會在連自己都不知情的情況下,墮向某個無可回轉的深淵。

她定了定心神:“好,我幫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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