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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章 嫉妒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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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章 嫉妒之心

所有的事情只發生在一瞬間,屏風落下吞沒水中寧雲裳的那一剎寧不羨的腦子有過一刻空白。

她想著,如果寧雲裳費盡千辛萬苦從西北逃生回來,只是為了成為被砸死的冤魂,那麽老天爺未免太荒謬。

而那首先發難的周姑娘面色慘白,像是已經嚇傻了。

水面沈寂了一陣,忽然傳來“嘩啦”一聲水花翻滾的聲音,黑衣的少年滿頭是血的從屏風碎片中掙紮了出來,懷中是一臉焦急卻毫發無損的寧雲裳。

“雲裳!”高臺上傳來秦朗劫後餘生的驚喜呼聲,但很快,周圍逐漸響起的,對於少年從長廊上一躍而下的議論聲,便吞沒了他的這種喜悅。

少年毫不顧忌的一躍,以及此刻才匆匆奔下長廊的秦朗,顯然成了今日宴上的絕佳談資。

寧不羨迅速反應過來,上前一把擰住那位周姑娘的手,用極快的語速壓低聲音厲聲威脅道:“不想死的話就立刻閉嘴昏過去,否則我保證你父親的仕途立刻到頭!”

周姑娘被她駭得手一抖,只覺得她那淩厲的眼神,比方才跟她廝打在一處的秦萱可怕多了。

那位陶郎君的事,她是在家中聽父母談起的,父親有一日休沐與同僚相聚回來,說是在酒樓內看到自己主官的夫人扮作商婦,與一位俊美的年輕商賈在景雲樓內私下會面,且商談甚歡。後來這位夫人在西市的鋪子開業那天,她見那兒熱鬧就遠遠看了眼,門廊邊站著的男子一身粗鄙布袍卻絲毫不掩其風華,令人見之難忘,她這才知道這是那位夫人聘來的掌櫃。

鬼使神差般,她私下瞞著家中,去過好幾次寧不羨在西市的鋪子,那位陶郎君容貌出眾、談吐不俗,待人溫文爾雅,若不是身邊有別,完全就是她夢想中未來夫君的模樣。

然而,官家小姐偷偷仰慕一名商賈,簡直貽笑大方。

她自以為瞞得小心翼翼,可卻還是在交好的楊姝華面前露了馬腳。

每次她借故去西市鋪子,對家中打的都是去見京中交好的世家姑娘的旗號,猶以楊府為甚。一次,楊姝華來府中小座,母親談起近來兩人常常一並出游,問楊姝華父母安好,這讓她頂著楊姝華訝異而又微妙的表情,面紅耳赤,無可辯駁。

好在楊姝華並未點破,而是私下詢問她究竟怎麽回事,她這才將西市鋪子一事和盤托出。

本以為楊姝華會大驚失色,指責她對一介商賈懷抱如此感情,結果楊姝華只訝異了一瞬,隨後告訴她,這位曾是毅國公府上的門客,與國公府小姐交好。

她立刻便聽明白了楊姝華的隱喻之意,隨之而來的就是羞恥。

她羞於自己居然將仰慕給予過如此……卑賤之人,但更多的則是對於秦萱與其一段交游的,隱秘的嫉妒。

那些偷跑出去遙遙相望時的心緒,以及要假借問貨,磋磨一個甚至兩個時辰才能換來零星幾句交談的悸動,而秦萱與那位沈少夫人卻能借著所謂可笑的門客與東家之名,隨意得到,後頭那位甚至還是一位有夫之婦!

高高在上的國公府小姐,夫妻恩愛幾成京中典範的戶部侍郎夫人,虛幻外表下卻是如此放蕩不堪,而她困守在官家小姐的囹圄內,既無法如秦萱般以權勢令人緘口,也無法如侍郎夫人般借著已婚婦人之名拋頭露面。

從今日在宴上見到秦萱仍如往日那般高傲時,心內就仿佛有一條小蟲在撕咬著她,可她尚且駭存有理智,直到楊姝華對著揚著下巴被眾人簇擁而來的秦萱沖她耳語:“秦姑娘今日這身是皇家的貢錦,秦太妃對這個侄女還真是好得令人羨慕,看來她成為敬王妃一事是板上釘釘了。”楊姝華語氣中,竟是前所未有的落寞。

她這才想起,在秦太妃向聖上提議之前,聖上曾有意擇楊姝華為敬王妃,使楊氏一族與皇族聯系更加緊密。

眾人都在討好這位未來的敬王妃,然而秦萱卻似乎興致缺缺,聽到眾人提起敬王時,甚至還隱約得見一絲敷衍與不耐。

楊姝華似乎看出來了,低聲道:“人之砒霜,我之蜜糖。可惜命中無此福分。”

她終於氣血上湧,走到了秦萱跟前,挑釁道:“聽說秦姑娘與寧家二位姑娘交好,不知可曾去過寧二姑娘在西市的布莊?”

*

好在那位周姑娘當時說得其實十分隱晦,秦萱的巴掌反應也快,幾乎不及眾人反應,這事就被帶偏了。等到寧雲裳落水,那位周姑娘的心思就全然被闖大禍的恐懼填滿了。

有些人就是這樣,有膽子挑事,沒本事收場。

小國公、尚書府、皇後娘娘,哪一個都能讓她的父親仕途就此終結。

故而寧不羨一張口,她就果斷選擇了聽從。

此時秦朗已經自長廊處飛奔而至岸邊:“雲裳!”

以寧雲裳自西北死裏逃生的心智,她連驚嚇都沒有受到,只是十分擔憂地對著秦朗道:“快把小葉大人帶上去,他受傷了!”

秦朗的表情一時凝住,而寧不羨也在心中默嘆。

她現在愈發覺得,她上輩子能在秦朗對寧雲裳情根深種的情況下還有可乘之機並與雲裳在後院僵持了十幾年,完全是因為寧雲裳在朝堂之外的心過善,過於重感情。她若是稍微動些心思在男女之事上就會明白,此刻那位小葉大人就是直接被屏風砸死在水裏了,她也得先回應岸上這個男人,把周圍已然簌簌響起的議論聲平息下來。

然而寧雲裳沒有這麽覺得,秦朗也如預料般面色僵硬。

“你……你先上來……”他的面色已然相當難看。

秦朗不是一個胸懷寬廣的人,除開他那打眼的家世和相貌,甚至可以說是一無是處。他仰慕寧雲裳的善良與高風亮節,欣賞寧雲裳對於世事、朝堂,以及天下見聞的認知,可他對她的期許卻是做他一人溫柔小意的解語花。

世間沒有比這更不般配的存在了。

葉錚被砸得不清,他托著寧雲裳朝岸邊移動時,背上的血水一直在往外滲,嘴唇因為在冷池中浸泡失血而冷到發白。他身上舊傷還未痊愈,寧雲裳是知道的,但他卻還是固執地強撐著一口氣,一定要將其送到岸邊。

秦朗一把將寧雲裳拉了上來,他的視線落在葉錚托住寧雲裳身體的手臂上,眸子一暗,重重地將其甩回了水中。在看清寧雲裳安全上岸的那一刻,少年的手臂脫力,直直地倒入了水中。

寧雲裳聞聲回看向水中,下一刻便感覺腰間一緊。

回過頭來,秦朗迷茫而不自信的目光落入眼中,她心內一刺,這才意識到秦朗或許誤會了什麽,訥訥道:“秦郎……”

抱著她的男人一聲不吭地攬住她的腰,大庭廣眾之下,即便是有婚約在身的男女,這也算是逾距,可秦朗卻仿佛毫無所知,仿佛只要他一松開手,懷中的女子就會徹底離開他。

邊上的人靜了一瞬,隨即開始七手八腳地設法救葉錚。

而直到此刻,寧夫人一行人才聞著動靜遲遲趕到。

廊橋上的屏風缺了一大角,碎片漂浮在水面上,水池邊昏過去一個渾身是血的黑衣少年,寧家的大姑娘渾身濕透了被面色不悅的小國公攬在懷中,寧二姑娘懷裏倒著戶部周郎中之女,而國公之女則面色不善地站在二人身邊,面色黑如鍋底。

寧夫人面色平靜:“誰能解釋一下,方才發生了些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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