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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比試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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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比試結果

寧不羨將要與如意坊競爭的消息帶回了興隆布莊,全員沸騰。

“那可是如意坊……如意坊啊!”年輕的繡娘、學徒們皺著紅撲撲的臉,“想不到,有生之年,我還有能和如意坊的繡娘一較高低的時候!”

邊上的人噓她:“就你,算了吧?這可是二選一的比較,少夫人除非瘋了才會讓你參加。你會什麽?錯針?蹙金?疊染?哪個做得好做得精?”

最開始說話的那個年輕繡娘聲音低了下去:“好像都不是很精……”

“不精的話可以想圖樣啊。”寧不羨溫和的嗓音將話接了過去,她知道什麽時候說什麽話,能夠讓旁人聽上去心情愉悅。

果然,年輕繡娘的眼睛亮了:“對啊,我雖然針線活不好,但可以想圖樣啊!”

嚴掌櫃問道:“那動手繡樣的人,東家可想好了找誰?”

“開宴的時間太趕了,一個人繡不完,得好幾個人一起做。你之前去西市找的那三位繡娘我已經請了她們過來幫忙了,其餘的人……想圖樣,順帶繼續趕胡商那邊的訂單,月底我們就要交貨了。”

雖說沒有參與到太多,但和如意坊一較高下的事還是讓興隆布莊的眾人與有榮焉,連帶著辛勞趕工的時候都歡欣雀躍了不少。

整個興隆布莊,都沈浸在喜氣洋洋而又緊張的氛圍下。

連佟繡娘都不例外,她似乎很害怕寧不羨將她轟出去,最近幹起活來麻利得簡直像是被黃大仙上了身,每日天不亮就抱著桶子去洗衣服,洗完了還要裝模作樣地拎起繡繃子在上頭畫上幾條不成形的毛蟲。

那些從前跟在佟繡娘身後作威作福的老繡娘們見她這副模樣,都在背後默默慫著鼻子鄙夷。哼,惺惺作態。

寧不羨似乎也權當這一切沒發生過,按照事前約定的那樣,給佟繡娘開著她應得的工錢,仿佛之前的背叛與頂撞從未發生過。除了增加了去西偏院的次數,她似乎預知到了些什麽東西,打算提前做出準備。

在這一片表面的風平浪靜之下,佟繡娘接到了羅氏的傳信。

之前羅氏從未傳信給她過,都是她主動找上門。

她嗅到了一絲危險的氣息,並且生平第一次為自己的貪婪產生了後怕。

那些權貴老爺夫人們就是披著人皮的惡鬼,在他們眼裏,捏死自己就像捏死一只臭蟲一樣容易。

她得做點什麽,她必須得做點什麽。

在後門接待她的人又是靈霜。

那丫頭警惕地掃了眼空無一人的四周,不適地掩了掩鼻子。後門是運泔水車的地方,佟繡娘也不確定她的嫌惡是對幹水車的氣味,還是對自己。

“跟我來,夫人等你老半天了。”

“好說好說。”她訕笑著,悄悄地將袖子裏塞著的東西又掖回去了一點。

“走吧。”靈霜領著她從後門走了進去。

*

國公府最終選定了及笄禮上秦萱的裙子。

毅國公夫人沒有直接宣布結果,而是將如意坊的掌櫃(她沒法喊來鴻臚寺卿,那是朝廷命官)和她一並叫到跟前,一並向她們展示那兩條制成的禮裙。

只這一眼,寧不羨就知道,興隆布莊輸了。

哪怕是她請了曾為江南最好的繡娘的齊姨娘相幫,結局也不會有任何改變。

如意坊給的,是一件淡紫色繡金花蝴蝶的襦裙,小臂彎上繞著朱紅混金線的披帛。

繡活和裁剪都不出彩,但寧不羨認得那料子,齊姨娘教她認過,那叫流光綾,是如意坊的獨門織布技藝。

它是將珍珠、寶石搗碎成粉末後,混入金線中,再和其他各色彩線混織成布,制成的衣服無需再多點綴寶石,行走之間,葳蕤生光。

這便是國公夫人為她女兒選定的及笄禮服。

毅國公夫人望著她,意有所指地笑道:“沈少夫人,名氣還是很重要的,你說對嗎?”

寧不羨和這位前婆婆相處多年,自然明白她是在暗諷自己利用寧雲裳的關系走了旁門左道。

但眼下她並不能爭辯什麽。

此刻她不得不承認,興隆布莊與如意坊之間的鴻溝除了繡技本身的之差距外,還有那為了織出一匹令客人驚嘆的絕世獨有的布匹時,一擲千金的闊氣。

這條鴻溝,或許在很長一段時間內,她都不可能有辦法填補上。

離開國公府後,她坐在回布莊的馬車上,方才面對國公夫人眼神時的風輕雲淡,登時煙消雲散。

她面無表情地坐在車上,苦澀地品嘗著自己重生歸來的第一次失敗。

原來哪怕死了一次回來,老天爺也不會給你任何特殊的優待。

她能用演技騙過所有人,能夠算計人心,但是沒辦法讓一家幾年不開張的鋪子原地飛升,去和天下第一正面打上一架。

門口,嚴掌櫃幾步迎了上來,卻在看到她表情的那一刻噤了聲。

他囁嚅著:“情況……不妙?”

寧不羨擺出安慰的笑容:“早有所料,不是嗎?”

嚴掌櫃嘆了口氣,默認下了這個事實。

與院外冰冷的失落氣氛不同,院內正聊得熱火朝天。

眾人正一邊趕著胡商的訂單,一邊嘰嘰喳喳地討論著未來如果鋪子超過了如意坊,那她們也會慢慢變成京城中有名的繡娘。

“等我將來有名了,我要頓頓飯都在景雲樓吃!”

“哼,沒出息,景雲樓算什麽?人家說,好的繡娘能進朝廷的制造局,能進入尚宮局的司衣司!還能見到陛下和娘娘們,能吃到宮宴呢!”

“尚宮局?咱們少夫人的姐姐不就是尚宮局的尚宮嗎?那咱們豈不是很有希望進那個什麽……司?”

“是司衣司!還有,寧尚宮已經去前朝做官,不再管尚宮局啦!”

這時,不知是誰眼尖:“少夫人來了!”

寧不羨面色沈重,嚴掌櫃也差不多。

今日就是約定好要出選定結果的日子了,眼見著兩人都是這樣的表情,眾人似乎也意識到了情況並不妙,原本歡快的氣氛一時間冷了下來。

寧不羨沈聲道:“毅國公府已經選定了及笄禮上的裙子。”

即便已經猜到了結果,眾人仍舊提著心,盼望著一絲奇跡發生。

“……是如意坊的那條。很抱歉,勞煩了大家這麽多天,還是輸了。”

歡欣愉悅了數日的興隆布莊一下子便沈默了下來。

熱火朝天的幹勁一時間全消失了,好像它們從來沒存在過。

“其實……也是能料到的吧……”一個年輕的小繡娘扯了扯嘴角,“畢竟是,如意坊嘛。”

“什麽呀!”阿水似是終於耐不住,將在毅國公府受的氣一口氣全爆發了出來,“明明是我們的裙子更好看,繡的更精致,可那國公夫人偏說是因為咱們繡坊沒名氣,我就不明白了,她們是選裙子,還是選繡坊,難道如意坊就是生下來第一天就有名的嗎?!”

寧不羨抓住了阿水的臂膀。

這話顯然只是阿水一廂情願,更何況此刻比起埋怨、生氣,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國公府的及笄禮裙只不過是一次高攀的挑戰,賭輸了也就賭輸了,他們真正該重視的,應該是胡商的訂單。

“畢竟……是如意坊嘛。”寧不羨順著阿水的話說下去,她不想在這個節骨眼上讓眾人的信心散了,“無論有沒有被選中,起碼咱們的繡工確實已經達到了能和如意坊一較高下的水平了。”

“那……也是西市那三位繡娘姐姐繡的,和咱們又沒關系。”小繡娘眼淚啪嗒啪嗒地往下掉,“現在咱們輸掉了,少夫人,那三個姐姐是不是都不來咱們繡坊了啊?”

寧不羨想要將那三位西市的繡娘攬入麾下,誰都看出來了。

畢竟,興隆布莊現在幾乎沒有可以一用的繡娘。

沒有繡娘的布莊,毫無意義。

“好了,都別喪氣了。車到山前必有路,更何況我可是少夫人,你們覺得我會沒有辦法嗎?”寧不羨說完,又頓了頓,“剛才進來之前,我好像聽到,有人饞景雲樓了?”

剛才掉眼淚的小繡娘紅了臉。

如果有名了就要天天吃景雲樓的話,就是她說出來的。

“那那個人今日有福了,因為,我已經把景雲樓的好吃的給你們帶過來了!”寧不羨驚喜地拍了兩下巴掌,身後,提著食盒的仆役魚貫而入。

盒蓋掀開,熱氣蒸騰,香味四散,令人食指大動,道道,都是景雲樓內的招牌好菜。

“多謝少夫人!”

眾人都被香氣吸引走了註意力,唯有嚴掌櫃註意到了寧不羨頭上又變少了的發飾。

他嘆了口氣:“少夫人……其實只有那一兩黃金吧,您的嫁妝,也沒那麽豐富。”

寧不羨的眼中閃過一絲狼狽:“怎會……”

“上一次,您當掉了耳鐺,這一次,您頭上的步搖沒有了。”他一語道破。

雖說最開始他是覺得少夫人是個有錢東家才願意跟著她的,不過,這些日子接觸下來,他早已看出寧不羨並不像從前的羅氏那樣,不管不顧,之把一切都甩給他處理,然後每年年底管他要錢,也不管他拿得出拿不出。

而少夫人,是真心希望興隆布莊能夠變好。

那些達官貴人們手裏握著鋪子,可他們壓根不會經營,也看不起經營生意。

唯有少夫人,她是少有的,願意同他們一起經營鋪子的東家。

她和那些貴人們,不一樣。

寧不羨被他看穿,嘆了口氣。

“既然被您看透了,還請嚴掌櫃不要向他們過多透露。”說著,她自嘲地笑了笑,“一個有錢但是偶爾做錯決定失敗的東家,總比一個要靠當賣東西來維持生計的東家,聽起來要可靠很多。”

嚴掌櫃躊躇:“聽說您的郎君沈大人對您……您為何?”沈侍郎愛妻之名在京中還是挺廣為流傳的,所以嚴掌櫃第一次發現寧不羨當東西的時候,還以為自己猜錯了。

“他?”寧不羨眼中的嘲意更深了,“或許比起我,他更在意自己的官聲吧。”

嚴掌櫃似有所悟,嘆了口氣:“少夫人……不容易啊。”

*

除了關心寧不羨的嚴掌櫃,還有一個人被隔絕在了院中搶菜的眾人之外。

佟繡娘有些恍惚地抱著個空碗。原本,她應該是這些人裏最懶、最饞的那個。

方才掉著眼淚的小繡娘瞥見她那副呆滯的模樣,以為她是不好意思。小姑娘的心總是比老油條要善良許多,聯想到佟繡娘近日也勤快,幫了大家不少忙,她夾著一只油汪汪的雞腿,放進了那只空蕩蕩的碗中。

雞腿將將落下,碗的主人就警惕地一擡頭,兇惡的眼神差點沒把小繡娘的碗驚掉。

“我……你……”她有些語無倫次的,生怕佟繡娘把碗扣到她頭上去。

可佟繡娘皺著眉頭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自己的碗,似乎是終於餓了,夾起雞腿開始胡亂地啃著。

小繡娘見她吃了,笑了笑,轉過身去。

一只油膩的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

她有些驚異地回過頭去:“怎……怎麽了?”

佟繡娘沒說話,將一張染了顏色的紙塞到了她的袖子裏,她剛想問這是什麽,就被對方眼中的狠勁給嚇住。

小繡娘默默地松了手,任憑那帶著油的東西戳在她的袖子裏。

佟繡娘在她的肩膀上蹭了蹭手上的油後,便一頭紮入了搶菜的人群中,她厚著臉皮用肥碩的身軀擠開旁人,順走了一整個烤肘子。

“餵,這又不是你一個人……”

“嗝……”一個酸氣四溢的響嗝,喝退了正打算出聲阻止她的人。

那人被熏得捂著鼻子退了一步,小聲道:“有病。”

佟繡娘樂得嘿嘿笑了一聲。

不遠處的小繡娘看著她那副神經兮兮的模樣,低下頭來,悄悄地望了一眼被塞到袖子中的紙片。

粗糙的黃紙上映著一個模糊不清的圖案,細看,輪廓圓圓的。

小繡娘沒見過這種模樣的印章,也不明白那個一臉惡人相的佟繡娘為什麽要把這個東西給她。

她決定,等有機會的時候,一定要把這個交給少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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