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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不識月(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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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不識月(十五)

◎小白臉◎

忽聞噩耗,淩月頓覺五內俱摧,如轟雷掣電。她猛地自榻上立身起來,提步便欲往外行去。

江淩安見她神色異樣,又恐她突遭打擊,神識不明,而生出禍端。忙伸手扯住她一截胳膊,低喝一聲:“你往哪裏去?”

淩月似未聽見般,奮力甩開江淩安,早不覆方才情意繾綣的暧昧姿態,“雲飛翼憑甚麽活著!”她已聲嘶力竭。

“你打算做甚麽?再往驚雲山莊縱一把火?”江淩安緊跟上前,雙手扣住淩月肩膀。忽覺語氣凜然了些,覆又放緩聲線,出言寬慰:“淩月,你先冷靜,雲飛翼雖還活著,卻生不如死。”

淩月聞言,面上流露出幾分疑惑,她擡眸怔怔地望著江淩安,顫聲道:“甚麽叫生不如死?他還能有我昔日那般生不如死?”

江淩安瞧著淩月泛紅的眼眶幾近滴出血來,惟恐引她蠱毒覆發,連連溫言款語安撫,“淩月,如今你已無恙,便是最緊要的。其餘的,任他去罷,可好?”

淩月倏地輕聲哽咽,珠淚盈盈垂落面頰,啜泣聲連綿,她猛地撲到江淩安懷中,雙手死死扣在江淩安腰間。內心的恨意與不甘噴湧爆發,卻無處可去。

她勒住江淩安腰腹的雙手愈發箍緊,江淩安頓覺有些喘上不來氣,尚未出聲,倏覺肩胛處傳來一陣劇痛,“淩月,你……”

淩月今日恐是被猛虎附身,猛地一口咬住江淩安肩膀,獠牙透過層層纖薄布料,直直嵌入他肩胛處的皮肉。鮮血順著淩月的嘴角溢出,江淩安的外袍濡濕,氤氳開一片殷紅血漬。

江淩安吃疼,喉間不由的溢出一聲低呼,“殺人誅心,嗜血啖肉。淩月,你究竟與我有多深的仇恨?”

淩月卻似未曾聽見那般,齒關愈加收緊,淚水混著血液汩汩滑落。

便在江淩安察覺肩胛處被她叼住的那塊皮肉沒了知覺時,淩月卻緩而松開齒關,猛地將他往後一推。江淩安穩住身形,見她頭也不回,擡步匆匆出門而去。

“將軍,我走了。”淩月的聲音與身體的溫度猶縈繞在耳畔在指尖,人影卻不見了蹤跡。

江淩安怔在原地半晌未及動彈,倏爾回過神來,又覺氣急,直想將書房內的床榻與書案統統掀翻。擡腿便欲踢向案腳,一擡眼,便見鐘勵站在門口,滿眼欲言又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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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師,近來因何音信全無?”黔成王一見淩月,遂急聲詢問,語中充斥著焦慮與不滿,難掩其心神不寧。黔成王依賴國師所煉傀儡,又對其心生忌憚,心中不免愛恨交織。

淩月面露苦色,忙躬身行禮,“大王恕罪,微臣近日身體不適,故在府中靜養調理。”

她這一番托辭毫無誠意,黔成王雖心存疑慮,卻知國師素來自行其是,從不言明他的蹤跡,只得作罷。

“國師,漠北回鶻部落首領等人不日將抵達月城,稱欲獻上一猛獸,倘或我黔朝宮中有人能將其降服,便將猛獸相贈。”

淩月聞言,凝眸沈吟半晌,沈聲道:“猛獸?這倒是件奇事,恐來者不善。”

漠北回鶻部落,以游牧為主,尤善馴獸,以馴獸師為尊。與黔朝相鄰而治,素來井水不犯河水,此番突然來訪,恐動機不純。

淩月嗤聲一笑,心中自有盤算,遂出聲寬慰道:“大王無須憂心,微臣倒是有些降服猛獸的經驗。”

昔日,淩月方自西山監牢逃脫,途中遇一猛虎覓食,她正值心神俱疲,一人一虎好一番激戰。故而,江淩安一行人發現她時,她身旁躺臥一猛虎的殘軀。

漠北回鶻一族獻來的猛獸為何物,淩月對此毫無頭緒,總不至於較猛虎更為兇猛,淩月內心不由的生出了強烈的期待。

“大王覺得我這猛獸如何?”漠北回鶻首領滿面得意之色,擡手指向競技場,但見競技場中央一猛虎圈於鐵籠之中。

黔成王略微頷首,讚道:“果真威風凜凜。”

首領似對此番誇讚頗為滿意,眼角眉梢笑意更濃,立身起來行至黔成王跟前,“猛虎尚不及我族馴獸師威風,大王欲派何人降服我這猛獸?何不先行叫來讓我等瞧上一瞧?”

黔成王聞言,遂命身後的內侍去請國師。不少片刻,內侍便引著國師行至跟前,雙方行禮,算得相識。

首領覷視淩月,面露不滿,口中言辭亦無半分敬重,“黔朝派這麽一個小白臉上來,便欲降服我這猛獸?實乃小覷我漠北回鶻一族了。”

黔成王心中實屬沒底,他未曾見過國師馴獸,此刻亦凝眸沈吟,場面一度陷入沈寂。

“哈哈哈……”淩月倏地嗤笑幾聲,言語間毫不客氣,“看來首領大人對翩翩俏公子頗有成見。”

且說淩月從黔成王處得知漠北回鶻一族獻來的乃一猛獸,雖不知具體為何物,心中勝算的把握尚且有六七分。而今在這競技場上目睹那猛獸,果真如她早先期許的那般,實為一猛虎,她心中的勝算已飆升至八九分,餘下一兩分算得她自謙。

首領聞得此言,面上轉而染上幾分不快,冷哼一聲,譏諷道:“小白臉素來不堪重用,本王當真瞧不上眼。”

淩月無意與他在此作口舌之爭,面頰漾起濃郁笑意,頷首行禮,行事亦頗為謙和,只聽她道:“首領大人,是不是不堪重用的小白臉,還請拭目以待。稍後我降服你方猛虎之際,可不要眨眼!”

“哼!”首領毫不將眼前這位斯文白凈的文弱書生放在眼裏,“你且拿出看家本領來,本王真就不信了,我那猛獸得專業馴獸師調教數年,怎會不敵你這般小白臉!”

淩月含笑不語,側耳聽首領口中連續不斷的奚落聲,待對方頓住話頭擡手飲茶之際,方才出聲問道:“敢問首領大人,倘或我此番降服了那畜牲,漠北回鶻一族可有甚麽誠意?”

“嗯?”首領聞言,似有不解,擰著粗黑濃眉睨著淩月,“此話何意?本王早先言明倘或黔朝有人能降服我這猛獸,便將這猛獸贈予那人。你這小白臉,還欲要何賞賜?”

黔成王見淩月但笑不語,卻是微微搖了搖頭,心下倏爾了然,知曉國師此番並非意在向首領討要賞賜,實為贏得盟友。他思及於此,頗為讚賞地瞧著淩月,面上不由的流露出意味深長的笑意。

“首領大人!”淩月擡步朝首領行近數步,距離對方只半步之遙,“我無意討要賞賜,倘或降服了這畜生,它本應歸我所得,又與漠北回鶻一族有何幹系?”

首領聞言氣急,猛地立起身來,手中酒水灑了滿桌,只見他濃眉倒豎,厲聲質問道:“你休要顛倒黑白,這猛虎乃本王親自護送至黔朝王都,因何與我族無相幹?”

淩月仍是一副謙和有禮的翩翩佳公子形容,眉間笑意更甚,“哎!”她拖長音調輕嘆一聲,“首領大人莫急,且聽我細細道來,你再斟酌我所言是否有理。”

首領回身入座,擡手一指淩月面門,“小白臉,你且說來本王聽聽。”

“倘或我於荒山野嶺遇一猛虎,獨自將其斬殺,豈能不算我之功?”一語方了,淩月挑眉盯著首領。

首領似未回過味來,咂摸著嘴,如有所思,又沈重點了點頭,“如此說來,自然是歸功於你。”

淩月並未接他的話茬,自顧著道:“首領大人言明欲獻予我朝一猛獸,又稱倘或有人能將其降服,便歸那人所有。”言及於此,淩月停頓半晌,擡眸朝首領望去,眸色似有探究之意。

“這畜生既是首領大人獻予我朝,又何須命人將其降服方可得?倘或我將這畜生降服,又何來贈予一說?”淩月語速極快,言語間毫無停頓。首領聽得一楞一楞的,半晌未反應過來淩月所言何意。

倏聞場內群臣紛紛附和,便有那昔日與國師不對付者,亦暫且不計前嫌,讚國師所言極是。

首領終於咂摸出幾分深意來,面上一時有些掛不住,厲聲喝道:“你這小白臉,休要在本王面前混淆是非,本王雖為一粗人,卻不屑與爾等文弱書生計較。”

淩月眼角噙笑,連連擺手,拱手行禮,道:“首領大人此言差矣,我並非混淆是非,只是陳述事實罷了。”

首領氣得連鬢胡子翹得頗高,痛飲了一杯烈酒,將酒樽往地上一擲,方緩和了情緒,側身與身旁一名作文士打扮的年輕人低語幾句,遂擡眸朝淩月瞧來,朗聲喝道:“小白臉,算得你嘴上功夫了得,本王甘拜下風。你且說來,你要何賞賜?”

淩月聞言,不由的輕笑出聲,“首領大人,稍後你且好生瞧著,我是也不是只嘴上功夫了得。”她面上寫盡濃烈的勝券在握,幾欲溢出面頰,實是頗有挑釁的嫌疑。

“再者,首領大人,我早已言明,所求並非任何賞賜。漠北回鶻一族既是前來獻猛獸,定是意欲與我朝交好。既是交好,何不拿出誠意來?”

“你!”首領覆又自席位猛地立身起來,顫抖著指尖指向淩月,一雙鷹隼般銳利的眸子瞪得似銅鈴般滾圓,“你待怎地?”

“好說,既是結交,誠意定是最為可貴。而今我朝與榮朝恐有一場惡戰,正是漠北回鶻一族彰顯誠意的好時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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