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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鏡中花(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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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鏡中花(十一)

◎毒已入髓,人事不省。◎

《聞君不識月》

作者/一行貳叁

首發

“自是真名無疑,在下受榮朝大將軍所托,前來護送淩月姑娘前往月城。”李常卿聞言,眉眼間罕見地染上一抹淺淡笑意。

李常卿言及的月城正是黔朝國都,據說當年卿謠公主出生之夜,皓月當空,月華如練。因而黔寧王諭旨——王女誕育,普天同慶,更國都名為月城。至於其初始稱謂,早已無人提及。

由此觀之,黔寧王在位時,卿謠公主何其珍貴。倘若黔寧王尚在人世,得知他曾捧在心尖上寵愛的女兒竟淪落至如今這般境地,不知又會是怎樣的一番滋味?

當日李常卿表明來意,淩月本已揆度對方所言之人正是江淩安,她心下愧疚與動容交織。此番聽得李常卿直白言明,愧疚之意倏爾更甚,然又不免生出幾分疑慮。

李乃黔朝國姓,李常卿或出身於黔朝某個顯赫世家,因某一榮譽或拉攏之故,得天子賜予國姓。

因何如今身在榮朝境內,又與江淩安交好?再者,江淩安於何時托李常卿前來護佑?

然如今此番際遇,卻不容她多思多慮,唯有先按下不表,遂問及李常卿後續打算,“李大哥,接下來我們如何行事?”

阿蘭方才替李常卿包紮畢傷口,他扯過外袍遮住裸露的左肩,遂站起身來,“淩月姑娘不必憂心,依在下看來,今夜應不會再有人前來送命,先稍作歇息,明日一早喬裝後再上路。”

果然如李常卿所言,幾人一夜好眠,未覆受驚擾。

次日辰時方至,淩月三人盥洗、裝束妥當,行至客棧一樓。昨夜那幾名刺客留下的血跡早已被客棧夥計清理幹凈,此刻正忙於打理散亂的桌椅。

馬車緩緩啟程,李常卿騎馬隨行在前。前路遙遠而坎坷,偶有來歷不明的刺客追蹤出手,淩月三人這一路前往月城,實屬不易。

馬車抵達月城城門,已至九月初七,再過兩日,便是重九。

黔朝有一習俗,重九又稱祭祖節——乃游子風塵歸至故土、全族祭奠先人的節日。

如今游子風塵仆仆歸來,卻不知族人還餘幾何。

暑吏們一手持簿,一手執筆,立於月城城門入口的兩側,逐次查驗通關文牒。

李常卿將手中通關文牒遞與一名暑吏,那暑吏接過去一瞧,遂擡眼朝李常卿看來——仔細打量這位作商人打扮的中年人,簡單問詢幾個問題。

李常卿逐一答了,又道:“草民僅是一介商人,常歲行走於大黔與榮朝諸城,如今兩國開戰,唯有攜妻女歸於故土。”

那暑吏覆又細致查驗了緊隨李常卿身後的淩月與阿蘭二人,旋即在過所上批註,準許三人入城。

三人抵達李常卿的宅院時,已至黃昏時分,暮色漸濃,宅院四周分外幽靜。

李常卿所居宅邸並非如淩月猜測的顯赫世家那般崇閣巍峨,層樓高起。卻是一處歇山頂的兩進四合院,地處清幽之地,院內冷清異常,若非前方不遠處迎上來一老者與一年輕小廝,淩月只當這處宅院無人起居。

李常卿吩咐那位迎上來的小廝前去準備晚膳,那老者則是李宅的管家,迎上前來稟告:“老爺,後院屋舍每隔兩日便有人打理,隨時可供留宿。”李常卿遂引著淩月二人穿過月亮門,行至內宅。

淩月跟在李常卿身後,方一踏入屋內,一陣刺痛於顱內與心口同時襲來,頓覺天旋地轉。她倏爾遭受此番刺激,一時控制不及,一個踉蹌往前撲去,直直撞上李常卿寬闊的後背。

緊隨其後的阿蘭驚呼一聲,即刻上前扶穩淩月,李常卿倏地經受此番撞擊,鮮少露出詫異,忙問:“淩月姑娘,這是怎麽了?”遂又吩咐留在後院的管家,“阿文,快去請林大夫。”

然淩月雙眸緊闔,早已人事不省,無力回應。阿蘭早知她身中蠱毒一事,此時見她這般模樣,了然淩月定是蠱毒發作。

待李常卿將淩月抱至床榻,阿蘭方才斟酌著字詞,同李常卿道:“李大哥,淩月素來有此惡疾,以往每隔一兩月便會發作一次,前些時日經過診治,病情逐漸好轉。按理說應已痊愈,不知為何近日反而發作得愈發嚴重。”

阿蘭言及此處,倏然頓住話頭,心下拿不準是否要將實情告知於李常卿,若是有意隱瞞,恐錯過為淩月診治的最佳契機,倘若如實相告,又恐對淩月不利。

李常卿是個聰明人,見她欲言又止,卻認為淩月身上有不便言明的舊疾,遂不再追問,安撫道:“阿蘭姑娘不必過於憂慮,家父尚在時,鄰裏有一故人常居,尤善醫理,待阿文請來相看之後,再作調養。”

阿蘭聽得此話,亦不便多言,唯有謝過李常卿。待對方告辭而去,她才回身坐於床榻邊沿,替淩月理了理遮住眉眼的松軟青絲。

李常卿差管家前去請的林大夫於一個時辰之後抵達李宅,林大夫替淩月悉心診脈,施以針灸,行了一番基礎檢查。旋即起身對李常卿道:“常卿,老朽實言相告,此女身上並非惡疾,老朽亦對此無解。”

“林伯,此話怎講?淩月身上若非惡疾,還能是何物?”

李常卿聞得林大夫言及‘並非惡疾’,又思及方才阿蘭欲言又止的形容,此刻疑惑更甚,心下正猜測這姑娘身中奇毒,或無力救治。

正待李常卿思緒亂飛之際,林大夫同他解釋道:“常卿,你莫要驚慌,此女身上並無惡疾,此乃益事。然——她身中奇異蠱毒,毒已入髓,蠱蟲雖得以祛除,然蠱蟲長期侵害皮肉骨血、乃至心智、大腦,且她身體內尚有蠱毒餘留,存留於她體內的蠱毒失了母體的滋養,猶如失去方向的螻蟻一般於身體內亂撞,故而蠱蟲消滅之後,此女蠱毒發作的跡象愈發頻繁,亦更為猛烈。”

阿蘭聽得林大夫這一番解釋,全然捋清了淩月這些時日來蠱毒發作異常頻繁的緣由,然不知淩月身體內的餘毒何日方會消盡,遂詢問林大夫:“林大夫,淩月身上的餘毒可還有解?”

林大夫緩緩搖頭,視線落在淩月那張煞白的臉上,沈聲道:“老朽不才,無可解。然……”

他凝眸沈思片刻,繼續道:“二位亦不必過於憂心,老朽雖無藥亦無力可解此餘毒,然只消悉加照料,靜待其蘇醒之際,正是餘毒除盡之日”

阿蘭聞的這番說辭,猶如晴天霹靂,顫聲問道:“林大夫,您的意思是——只能等,只要她能清醒過來,餘毒必然早已消盡。那……多長時日方可清醒?倘若一直昏睡,未曾醒來又當如何?”

林大夫語重心長,“姑娘莫急,治病救人何來定論,即便是世間少有的名醫,亦不會輕易允諾何時能使身患頑疾者痊愈。依老朽之見,便只能等,此女身上蠱蟲已散,終有清醒之日。倘若姑娘實在放心不下,亦可再尋名醫名士前來查看。”

“然老朽有一言相勸,此女身上的蠱毒過於詭異,來歷不明倒也罷了,恐源於那個地方,倘若此女身份特殊,倒是因著尋醫問藥而洩露了身份,恐得不償失。”

林大夫一席話,阿蘭與李常卿二人猶如隆冬天氣裏被人兜頭潑了一身霜雪。

李常卿蹙眉思慮半晌,斟酌著問林大夫:“林伯,聽您的意思,淩月身上的蠱毒恐與宮裏的那位有所牽連?”

此言一出,阿蘭身形倏地顫抖不止,似被異常恐懼之物所驚嚇,抑或曾遭受過某類事物或某個人的恐嚇而留有餘癥,此番再度聽聞與其相關的言辭,一時承受不及。

李常卿察覺到阿蘭的異樣,關切問道:“阿蘭姑娘,你可是身上有何處不適?”

阿蘭連連搖頭,額間早已冷汗淋漓,齒關死死咬住泛白的嘴唇,然發不得絲毫聲音。

片刻之後,阿蘭方才略微平覆了心緒。她聲線發緊、細弱蟬翼,回道:“李大哥,我無礙,只是路途勞頓,身上有些疲了,方才又聽得林大夫言及淩月身上的蠱毒唯有聽天由命,我……”

阿蘭倏爾哽咽,泣聲道:“我方才不禁細想,若是淩月一直不曾醒來,又該如何,莫非就這般躺在床榻上度日嗎?”

林大夫聞言,連忙安撫:“阿蘭姑娘,實在無須過度憂思,老朽方才所言,實則委婉之言,你待細想,可曾思及老朽方才所說——蠱蟲已盡?此話意在告知二位,既然蠱蟲皆已盡數祛除,說明淩月姑娘體內算得幹凈,不會再生出新的蠱毒。只需靜候她體內的餘毒與時逐日消散,直至除盡,便是她清醒之日。”

“老朽身為一介醫者,自是無法向二位承諾——何年何月何日她可蘇醒,此乃醫者之大忌。方才老朽已詳述一二,還盼兩位勿要過於憂慮,只需每日為她盥洗、餵水即可。”

李常卿是個細致人,聞得此話,似有困惑之意,遂仔細詢問:“林伯,盥洗一事倒是易懂,但這餵水……”

“此舉更為簡潔,只需使絹布或木棉等柔軟之物沾溫水後,擦拭她的口唇即可。”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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