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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第 10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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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第 106 章

山洞裏落針可聞。

文喜僵住了。

她先是看了乘裊一眼, 又下意識轉頭去看一旁的季烆。季烆也擡起了頭,看向的卻是乘裊。

文喜清楚的看見,季烆的眼神是多麽的痛苦和難過。

可他愛的那個人並未施舍他一個目光。

“怎麽不說話?”乘裊耐心的等了幾息, 仿佛沒察覺到山洞裏凝滯僵冷的氣氛, “我的要求很過分嗎?”

過分嗎?

不, 一點也不過分。

季烆只用四個月時間, 便從修為全廢到了大乘巔峰, 有了兩次經驗,即便再廢了修為, 也能極快重頭再來。

這一次,或許還要不了四個月。

文喜站在原地,仿佛是站在了懸崖邊上。

識海中,魔音興奮地說:“你還猶豫什麽?不就是剖丹取蠱嗎?又不是讓你殺人!反正對季烆也不會有太大影響。”

文喜不覺間握緊了歡喜劍。

“與其被選擇,不如主動選擇。”乘裊意味深長地說,“文姑娘, 你是想把自己的命交在別人手上, 還是做主宰命運的那個人?”

主宰命運, 是多大的誘惑啊。

“你不是想報仇嗎?同命蠱是你的弱點,只有解開她, 你才能不受影響。否則, 季烆受傷, 你也不好過。”魔音循循善誘,“乘裊說得對, 與其被選擇, 不如自己先選擇。”

“而且你可以照顧季烆, 直到他重修成功。”

“現在帝女退出了,她有了新的愛人, 你不用再顧忌會傷害到她了。你可以光明正大,可以勇敢的去追求自己的心中所愛。”

無論是殿下還是魔音,他們說的每一句話都充滿了誘惑,文喜呼吸微微變得急促,她不由慢慢朝季烆走去。

季烆沒有動作,依舊看著乘裊。

乘裊笑看著這一幕,視他於無物。

“季師兄,對不起。”文喜終於下定了決心,面色沈肅,“我會為你護法,直到你重修成功的。”

說著,她伸手成爪,欲要強行突破季烆設下的屏障,猛地朝他的丹田抓去!

他們都是大乘期,文喜雖低了季烆兩個小境界,但她身懷魔種,真打起來,勝負難分。

轟的一聲!

兩道強勁的靈力相撞,發出了巨大的轟鳴,震得整個山洞都在搖晃,無數碎石細沙落下。

乘裊早便撐起了靈力罩,啟動了身上的防身法器——她身上的喜服便是最好的防禦法器。

所以她穩穩的站著,並未受到餘波影響。

文喜動手了,季烆也反擊了。

頃刻間,不久前還配合默契一同去搶親的兩人便打在了一起,雖非殺招,卻招招淩厲,分明都盡了全力。

看到這一幕,回天珠都懵了,“……我以為她舍不得對季烆動手。”

“怎麽會舍不得呢?”乘裊笑著說著,眼底卻極冷,“無論是人還是魔,都是貪心的。有了強大的力量,自然想要滿足其他的欲、望。”

“江山和美人,誰不想同時擁有?”

“你早就猜到了?”回天珠覺得這有些冒險,“萬一他們沒有如你所想,你怎麽收場?”

“沒有萬一。”乘裊否定了回天珠的質疑,“從一開始,結果便註定了。”

若不能兩情相悅,不想放棄,當然只能強取豪奪。有了力量的文喜,難道不想做一個掌控者嗎?倘若她真是一個無欲無求的人,那便不會對季烆心生愛意。

而天性驕傲的季烆,絕不會願意做一只沒有自由的小雀。

人是他放走的,種什麽因得什麽果。

季烆應該嘗嘗自己種下的果。

兩個大乘修士的全力鬥法,造成的震動和影響自是極大,山洞很快就被震碎,包括所在的這座小山,幾乎也被踏為平地。

這般大的動靜,想要人不註意都難。

乘裊沒有趁機跑走,而是坐在一旁悠閑的欣賞著這場精彩的鬥法。不得不說,文喜和季烆的確是年輕一代的佼佼者,各有所長,招招都很精妙,能讓人學到不少好東西。

所以乘裊看得目不轉睛。

雖然遺憾不能親自動手,但這出反目成仇的好戲也挺精彩。

直到一絲極淺的冷幽檀香飄進了鼻間,她才動了動鼻子,忽地擡頭,朝一個方向看了過去,露出了一抹燦爛至極的笑容。

“相公。”

她輕喚了一聲。

不遠處,一道熟悉的紅影飛快的由遠及近,不過幾息,便到了近前。那人身著與她同款的喜服,俊美無儔,正是藺霜羿。

回天珠恍然大悟:“你故意挑撥文喜和季烆反目,讓他們打架,是為了給藺霜羿提示吧?”

“不用提示,我相公也能找到我。”

當然,有提示會更快找到她。

乘裊張開了雙臂。

不等反應,她已經被男人緊緊摟進了懷中,他灼熱寬厚的手掌牢牢地錮著她:“抱歉,我來晚了。”

他寬闊高大的身軀仿佛還帶著輕顫。

乘裊把臉龐貼在他的胸膛上,隔著衣裳聽著那那一聲快過一聲的心跳,大方地道:“沒關系,這次原諒你了。不過下次可不要再把我弄丟了。”

“不會有下次了。”

藺霜羿的瞳眸幾乎全部被染黑,他的擁抱有多熾熱,臉色便有多冰冷。

龐大的威壓和殺意猶如發怒的惡龍,幾乎能碾碎世間所有。

藺霜羿的到來沒有任何掩飾,季烆和文喜自然發現了,但兩人打得正起,一時無法停手。

乘裊看了看天色,竟是已快天黑了。

想到精心準備卻又被破壞的婚禮,心頭才被強壓下的郁氣和怒氣又冒了出來,她正要開口說離開,藺霜羿卻忽然放開了她。

“等我。”

他在她眉心處烙下一個輕吻,眼裏的墨色濃郁得令人心驚。

“藺霜羿想幹什麽?”

回天珠疑惑,“現在時機正好,為什麽不離開?”

文喜和季烆都修為大漲,戰力翻了數倍,兩人如何聯手,他們怕是就走不了了。

乘裊微微蹙眉。

她動了動唇,最終還是沒有阻攔。

藺霜羿在她身周布下結界,便朝著文喜和季烆飛身而去,揮劍斬了下去!這一劍蘊含著極強的靈力,帶著滔天的怒氣,劍氣如雷,威勢之大,竟直接削平了一個山峰。

季烆和文喜本能朝後急退,被這股強勢的劍氣生生分開,倒退了許多步才勉強站定了身體。

同為大乘,更能清楚的感受到這一劍的不同。

兩人都面色淩然。

藺霜羿沒有看文喜,面向季烆,執起手中長劍,鋒銳的劍尖對準了季烆,冷冷道:“動手。”

他看著季烆的目光中只有沒有任何掩飾的厭惡和仇恨。

季烆亦然。

奪妻之恨,不共戴天。

他們之間早沒了師徒之情,只剩下恨不得即刻殺死對方的刻骨恨意。

這一戰,早已不可避免。

季烆也擡起了斬天劍,冷笑道:“藺霜羿,這一次,我不會再輸給你。我會盡我所能殺了你。”

為此不惜代價!

在結侶大典上,他一心只想快點帶走乘裊,所以並未真的與藺霜羿交手。

而今,他亦是大乘期,更在巔峰,距離飛升只差一步,所以他有足夠的底氣說這話。

他是真的有了殺藺霜羿的能力。

周圍的鳥獸蟲蟻都跑走了,沈重的威壓幾乎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蓄勢待發,風雨欲來。

“你不去阻止嗎?”見乘裊只站在遠處觀看,並無動作,回天珠有些著急,忍不住道,“季烆已是今非昔比,論修為還要高出一點,兩人都是最厲害的劍修,藺霜羿不一定是他的對手。”

這一戰,藺霜羿沒有優勢,反而占據了更多的劣勢。

乘裊卻只道:“我相公一定會贏。”

她知道他現在滿心憤怒,她又何嘗不是?若非她修為不濟,她也要暢快淋漓的打一場。

所以她不會阻止。

因為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忍耐其實是非常痛苦的過程,她忍過,體驗過那種滋味,所以更不願意委屈自己心愛的人。

回天珠還想勸,藺霜羿和季烆已經同時出手了。

嘭嘭嘭——!

無瑕劍和斬天劍猛地碰撞在一起,淩厲的劍氣撞擊,發出刺耳的、比之天雷還要恐怖的震響。兩道不相上下的劍意和劍光沖天而起,幾乎能把天捅破。

兩人的速度都極快,不過眨眼,便是數個回合。

不知何時,天完全黑了下來。

濃厚的烏雲密布,驚雷和閃電交匯,黑壓壓的天仿佛隨時都能壓下來。

他們曾是師徒,季烆的劍術最初承襲於無瑕劍君,但他亦天賦異稟,少年時便能自創劍法,論起在劍道上的天賦並不弱於藺霜羿。

曾經,無數人誇過他必能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他並不比藺霜羿差,他只是輸在了時間。

一股淡淡的血氣彌漫在空氣中,以修士的嗅覺便是再淡,也不會錯過。

乘裊臉上早已沒了笑,一雙清亮的眼睛專註地凝視著不遠處的戰場,視線緊鎖著那道高大的紅影。冷下臉的她,顯得格外的駭人。

即便心中篤定,但人心難控,終是忍不住擔憂。

“殿下,現在叫停還來得及。”在兩人動手時,文喜便退開了。她來到乘裊身旁,輕聲道,“季師兄修習的是歸元魔功,您定然聽說歸元魔君的大名。”

歸元魔君,那是四千年前的天下第一。

“季師兄已領悟了自己的領域,在他的領域中,他是無敵的存在。”文喜道,“無瑕劍君想要贏,除非也修出了劍域。”

而她之所以能與季烆鬥得旗鼓相當,是因她領悟了自己的領域。在一次次的被追殺中,在無盡的殺戮中,她領悟的領域強大不在季烆之下。

那股陌生的力量已漸漸被她掌控,成為供養她的養分。

說話間,季烆果然已經撐開了自己的劍域。

如文喜所說,除非比他更強,否則,在季烆的劍域中,必敗無疑。

兩劍相撞,又是一次碰撞。

哢嚓——

無瑕劍銀白漂亮的劍身上出現了一道裂痕,而斬天劍毫發無損,在劍域之中,它輸給了斬天劍。

識海中,回天珠驚呼了一聲:“遭了,藺霜羿真的要輸了!”

劍修最重要的便是劍。

劍斷了,劍修豈還能贏?

在季烆撐開的劍域中,他可以輕易要了藺霜羿的命。或許,從今日起,這世上便不會再有無瑕劍君了。

文喜輕嘆一聲,欲言又止的搖了搖頭:“殿下,還是——”

話到一半,戛然而止。

乘裊卻笑了,她終於轉頭,看了文喜一眼,笑著說:“文姑娘,你知道嗎?今年是個難得太平年,百姓安居樂業,雖偶有天災,卻少有人禍,算得上是海晏河清。”

文喜怔了怔,卻無心深想這話的意思。

只見無瑕劍在斷裂的剎那,竟化為兩把一模一樣的劍,重新落入了藺霜羿的手中。在斬天劍劈下來時,竟輕而易舉地擋住了。

雙劍?

不,是萬劍。

無瑕劍君其實早就不需要用劍了,只要他想,世間萬物皆可化作他手中劍。他領悟的不是劍域,他的劍道,乃是一往無前的殺劍。

雙劍再次化為一劍。

藺霜羿執劍一揮。

吾劍,吾主宰。

只要他想,風是劍,氣是劍,處處皆是劍。劍域又如何?當也已一劍破之。

轟!

斬天劍猛地斷裂成兩截,季烆被震退了數米。

他撐起的劍域,破了。

龐大又恐怖的劍氣如排山倒海一般朝他洶湧壓來,朝四周快速散開,所過之處,樹倒山塌,寸草不生。

“小心!”

在劍氣逸散開來的剎那,文喜瞳孔緊縮,欲要拉著乘裊急速朝後退,卻發現那能碾碎萬物的劍氣落在乘裊身上,卻沒了半點戾氣,而是化作輕風細雨,仿若是一個最溫柔的輕吻。

然在戰場中,無瑕劍猶如最淩厲的閃電,直直射向季烆的眉心。

季烆唇角溢出了一絲血線,斷裂的斬天劍落在他的腳邊。他沒有動,而是忽然朝遠處觀戰的乘裊看了一眼,忽而扯開唇角,啞聲道:“我沒輸。”

他挺直著背脊,硬撐著不願跪倒下去,全身的靈力洶湧翻騰,幾乎要沖破皮囊。

這是——

同歸於盡!

藺霜羿卻是不閃不避,冷笑一聲:“我現在便可以殺了你!”

話落,他非但沒躲開,竟然還欲上前。空中靈光震動,連帶著整片天地似乎也在跟著搖晃。

乘裊終於出聲,喚了一聲:“藺霜羿!”

季烆翻湧沸騰的靈力霎時凝滯。

藺霜羿上前的動作也驀然一頓,他人停下了,無瑕劍的攻擊卻依然如雷霆一般急射而去!

“不要!”

與此同時,文喜也大喊一聲,以最快的速度沖了過去,站在季烆面前,擋下了無瑕劍。

藺霜羿亦飛身退開,不過轉瞬,便落到了乘裊身畔。

雖打了一場,在生死之間徘徊了一次,他身上的喜服仍然完好無損,並不顯狼狽,似乎沒有任何損傷。

只烏黑的發有些淩亂,卻不損他半分俊美,氣勢未收,反倒更添了幾分剛硬的冷魅。

“我能殺了他的。”

他認真的看著她,漆黑的瞳眸照映出她的人影,竟顯得有些委屈。

“我知道。我相公最厲害。”

可在殺掉季烆的同時,他也會受傷,受很重的傷。

她能放任他發洩,卻絕不允許他為無關緊要的人傷害自己的身體。

乘裊伸手拉住了男人的手,他的手果然很燙,燙得竟有些疼,但她沒有松開,輕輕晃了晃,仰頭笑著說:“相公,不打了,我們回家吧。”

“好。”

藺霜羿似乎被那句‘我相公最厲害’取悅了,周身的冷銳慢慢平和下來,薄唇微微上翹,眼角眉梢似都帶了得意,竟如少年一般,意氣風發。

他定定看著她,終是應了好,收緊掌心,把她的手掌牢牢攥在了手心。

乘裊感受到了他掌心裏粘膩。

心頭的火一瞬間暴漲,在臨走之前,她轉身看向文喜和季烆,笑著,眼裏卻冷若寒霜道:“文姑娘,我等你的答案。這一次,希望你莫要讓我失望。”

說罷,她牽著藺霜羿的手,一同上了無瑕劍,禦劍離開。

他們緊緊靠在一起,身上的喜服也跟著交織在一起,火紅的袍角,烏黑的發絲交纏成最親密的姿勢。

季烆下意識想要追上去,剛行一步,卻見乘裊忽然轉頭,冷冷說了一個字:“滾!”

他頓時僵立在原地。

這是她第一次對他說這個字,帶著濃烈的厭惡和憎恨。

無瑕劍上,藺霜羿輕聲說:“我的衣服破了。”他擡起衣袖,乘裊這才看到衣袖上有一道極其細小的口子。

“沒事,換一件新的便是。如果你還喜歡這款式,便讓他們重新做一件。”

乘裊握緊他的手。

“我們的結侶大典……”

“再辦一次。”

藺霜羿拉平的唇角終於上揚,他笑著,卻有血從嘴裏溢了出來。

那一刻,乘裊真的想要殺了季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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