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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2章 第 7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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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2章 第 72 章

那張清俊的面容分明與平常一般, 甚至似乎還要更溫和幾分,便如清風細雨,少了幾分鋒銳, 然而乘裊卻仿佛從藺霜羿的身上感受到了一絲若有若無的緊迫和攻擊性。

恍如平靜的海面下, 數不清的暗湧潮流, 隨時都可能潑水而出, 掀起令人畏懼的狂風巨浪。

藺霜羿不對勁, 很不對勁。

雖然表面上看不出來,但乘裊就是覺得此刻的藺霜羿嫉妒危險。這是她的直覺, 也是她多年數入險境積攢下來的經驗。

若是敵人,乘裊自然早便把防備提到了最高。

但藺霜羿不是敵人。

哪怕藺霜羿從未有過明面上的承諾,但乘裊就是知道面前的男人不會傷害她。倒不是她太過自信,而是不知何時起,她內心深處竟已對藺霜羿很是信任了。

他的指尖有些涼,指腹上的繭子擦過她額間柔嫩的肌膚時帶起了一陣奇異的感覺, 不疼, 只微微有些癢, 卻是不容忽視。

便如眼前人的存在感一般,於千千萬萬人之中也無法被忽略。

強烈到仿佛在極力的提醒著什麽, 完全壓過了在場所有人的風頭和氣息。

乘裊心跳得有些出乎意料的急。

竟是罕見的緊張。

在此之前, 藺霜羿可口口聲聲說要與她保持距離, 這般說的,也是這般做的。那現在, 他又是什麽意思?

因著男人的動作實在太過突然且又在意料之外, 乘裊難得楞了一下, 沒有如往常反應那般快。

她沈默的模樣卻是讓人誤會了。

以為是她不願。

一直緊盯著她的季烆下意識松了口氣,緊繃的身體放松下來。

藺霜羿卻是眸色微暗, 本欲收回去的手微微一頓,片刻,轉移微涼的指尖順著往下,沒有再碰到乘裊的肌膚,存在感卻越發強了數倍。

直至到了那只細白柔滑的手旁。

男人指尖動了動,隨後,他輕輕攥住了乘裊的衣袖,溫聲又問了一次:“乘裊,你要與季烆一起走嗎?”

往常都是乘裊拉攥他的衣袖,此刻倒是反了過來。

明明沒有牽手,卻比牽手更多了些什麽。

乘裊心中莫名有些歡喜和得意。

她仰頭與藺霜羿對視,直視著男人看似淡定沈穩的面容,過了須臾,直到瞧見男人不自覺開始隆起的眉心和眼底深處漸漸變濃的那抹緊張,忽然翹起了唇角,輕笑道:“不要。我要與劍君一起。”

她微微拖長了音調,像是撒嬌,彎起眼睛:“劍君,我們一起回去吧。”說著,反手便大膽的握住了藺霜羿的手。

反正大家都知道她中了情人咒,對劍君情根深種。

試問,誰不想與自己的心上人親近呢?

所以她牽自己心愛男人的手,也是正常的嘛,誰能說她錯呢?

無人能置喙。

溫軟的柔荑落入落入掌心,燙得讓人發顫,藺霜羿的心似乎也跟著顫了顫。但這回,他沒有拒絕,而是反握了回去。感受到手上傳來的力道,乘裊臉上的笑更深了。

她俏生生的立在他身邊,觸手可及。

在女孩甜蜜的笑靨中,藺霜羿也情不自禁地彎了彎唇角,輕輕嗯了一聲。

這番動作並未避開旁人,是以,這一幕被在場所有人都收入眼中。一時間,氣氛有些說不出的怪異凝滯。

乘裊和藺霜羿仿佛沒有察覺到氣氛不對,正大光明的相攜離去。

看著兩人轉身離開的身影,季烆終於忍不住提高音量喊了一聲:“裊裊!”他盡量維持著冷靜,不住的告訴自己乘裊之所以這般親近師尊,是因情人咒,他為此尋了許多理由。

只稍顯急促的聲音還是洩露了他內心的焦躁和不安。

近似祈求的喚著她。

希望她回應他,希望她留下來,希望她看他一眼,而不是這般毫不猶豫地與其他男人離開。

可是乘裊沒有回頭,只是輕描淡寫地回了一句:“阿烆,有什麽事可以之後再說嘛,我先與劍君回去了。”

話音未落,她的人已經隨著藺霜羿走了好遠。

好遠。

遠到遙不可及。

季烆的心忽然劇痛。

夢裏的一幕幕又反覆的出現,淩遲著他的心臟。

不,不是遙不可及。

他是修士,不過數米的距離而已,只一個呼吸他便能追上。這般想著,他抿緊了唇,擡步便要追上去。但剛走了一步,便被攔住了。

是季家老祖攔住了他的去路。

季烆有些著急:“老祖請您讓開,裊裊快走遠了。”耽擱的這時間,以乘裊和藺霜羿的速度,身影已經遠離了眾人的視線之中。

他要追不上她了。

季烆雙拳握得越發緊,心底的那道口子似乎越來越大。

季家老祖臉色有些發沈,聲音更沈道:“帝女與劍君一起,安危自有保證,你無需擔憂。”

季烆當然知道有藺霜羿在旁,乘裊的安全有保障,如果是以往,他沒什麽不放心的,但現在……正因為是師尊,他才更擔心。

“老祖。”季烆張了張嘴,想讓老祖放他過去,然而擡眸,便對上了老祖的眼睛,裏面滿是警告。

“烆兒,莫要忘了,無暇劍君乃是九胥第一人。”

季家老祖一字一頓的道,九胥第一四個字更是加重了語氣,意有所指。

季烆霎時僵在原地。

不待他開口,一旁便傳來了一聲輕笑,乘宿道:“季尊說得對,季少主莫要擔憂裊裊的安危,劍君可是我九胥最強戰力,定能護她周全。”

“不錯不錯,有劍君在,盤龍教餘孽定不敢肆意妄為。”

“那些人自然不是劍君的對手。”

“若是來了也不過是有一個殺一個,有一雙殺一雙罷了!”

容清雪清淩淩的聲音也響起:“季少主既然這般擔憂帝女安危,不如幹些正事。那夜重光當眾對帝女下殺手,好好料理此等兇惡之徒,才是當務之急。”

語氣中不乏嘲諷。

無論是何因由,此時此刻,所有人似乎都統一了口徑。

他們僅把此事定義為是無暇劍君為護帝女周全。

但季烆知道,不是這樣的。

至少……不僅是這樣的。

他的師尊從來沒有這般在意過一個人。最重要的是,這一次,他分明從師尊身上感受到了一絲清晰的敵意——原來,當初在無憂苑感受到的威脅,不是他的錯覺。

可此時,面對眾人的目光,季烆卻無法說出口。

不能說出口。

更沒有資格說出口。

……

夜重光被關進了靈牢,以他所犯之罪,按律當誅。即便夜家再有心想保住他,但在眾目睽睽之下,也無法做什麽。

不僅如此,為了不被牽連,還要盡力與夜重光劃清界限。

因此,對於此事,夜家最好不要插手。

夜家老祖憋著一肚子的氣離開。

此次九胥大比,還未結束,夜家便受了重擊,損失可謂慘重。但這口氣,不想咽也得咽下去。

“此事當真沒有轉圜了嗎?”回了府,夜家老祖還是忍不住問夜露白,“你與帝女關系好,可能讓她——”

“老祖。”不等他說完,夜露白已經失禮的打斷了他的話,搖頭道,“眾目見證,事實確鑿,無可更改。您比我更清楚,二叔是罪有應得。此罰,逃不過的。”

當然,便是有轉圜的可能,夜露白也不可能去替夜重光求情。

他們是親人,卻也是敵人。

夜家老祖當然清楚,他只是不甘心而已:“你二叔可是合體期,前途無量。”

夜重光那一輩,除了容清雪,夜重光是第二個突破合體期的人,自然稱得上是前途無量。

世家之所以傲立九胥多年,靠得不就是源源不斷的優秀後輩嗎?

只有後繼有人,才能繼續維持家族榮光。

夜家老祖心裏有氣,語氣也不好:“我知道你與你父親對你二叔父子心有不滿,但再怎麽樣也是一家人。非我要扶持你二叔,這世間本就是弱肉強食,強者為尊。無論如何,你二叔也是合體期大能。”

“他強大,於夜家,於你皆有好處。”說到此,夜家老祖臉色沈肅,“露白,你難道想要看到夜家變得與乘家一般嗎?”

乘氏當年何等威風,而今卻是什麽光景?

“子孫不肖,後繼無人,便是元祖後人又如何?皇室又怎樣?”夜家老祖冷哼一聲,“如今不過是勉強維持三分體面罷了。”

但也僅止於此了。

最多五十年,若五十年內,乘氏還不出一個大乘期,那麽便連這三分體面也維持不了了。

屆時,乘氏是個什麽下場,完全可以預見。

匹夫無罪懷璧有罪。

怪只怪,乘氏占了皇室之名,卻再無祖上之能。既如此,德不配位,當然只有讓賢。

倘若識時務,或許還能留些星火餘脈。

若要反抗,怕是要——家破人亡!

夜露白沈默了一會兒,才道:“老祖的意思,孫兒明白。我夜家想要長長久久的風光,當然需要源源不斷的後輩崛起。但是——”

他停頓片刻,話鋒一轉,忽而道:“您覺得以二叔的資質和悟性,當真能忽然突破至合體期嗎?”

不等夜家老祖斥責,夜露白便拿出了一份資料雙手遞上,沈聲道:“請老祖一觀,這上面記載了我夜家這幾年來死去的子孫數量和死因。”

夜露白眸色暗沈,面色冰涼:“只這最近短短半年,我夜家便共有一百零三人喪命。”

聞言,夜家老祖臉色一滯。

夜露白仿佛沒有發現夜家老祖的不對勁,繼續道:“雖則都是旁支子孫,但皆是我夜氏族人。這麽多人死於非命,於情於理都該查清楚。庇佑家族子孫,本就是夜家立於世的責任,老祖,您說可對?”

維持家族榮光,需要的是子孫自己努力,而非用親人的血去供養自己。若是如此,豈不是本末倒置,違背了先祖遺志?

若是這般的家族,那他寧願做一個孤身之人。

夜家老祖銳利的眼光倏然射向他。

夜露白不躲不避,依舊維持著謙遜有禮的模樣,坦然與之對視:“請老祖示下。”

……

這頭,乘裊和藺霜羿一路回了無憂苑。

兩人一路無話,牽在一起的兩只手卻一直沒有松開。直至到了無憂苑,一時也沒人提出。

乘裊心裏有點高興。

今日不僅在鬥戰臺上大出風頭,得了自己想要的東西,還竟有意外之喜,乘裊的心情自是極好。

“劍君,您方才為何要阻止阿烆與我一起?”

乘裊開門見山,沒問是不是,而是直接點明結果,便是要藺霜羿無法否認。她偏頭擡眸,雙眼亮晶晶的瞧著旁邊的男人,直接問:“您是吃醋了嗎?”

藺霜羿拉著她,沒有回答,一路沈默的進了院子,最後又進了房間。

沒有放開她的手。

乘裊的唇角又往上翹了一點。

腦海裏回天珠已經要炸了:“你別胡說八道,藺霜羿怎麽可能吃你與季烆的醋?你別妄想了,他修的是無情道,他不會動情的!”

乘裊沒理它。

她只是看著藺霜羿。

男人拉著她進了屋,又關上了門,甚至還設了一個結界擋住了外界了窺視……乘裊忍不住挑眉,這進度是不是太快了一點?

藺霜羿難得主動,乘裊自是歡喜,但太快了也不符合她的計劃。正這般想著,手腕忽地一緊,是藺霜羿突然握住了她的手腕。

隨即,一股溫和的靈力順著筋脈入了她的體內。

乘裊怔了一下,瞬間便動不了了,擡頭卻意外看見了男人倏然沈凝的面色,比之平常越發冷冽。

“噬魂藤。乘裊,你竟敢用噬魂藤。”他的臉色陰沈得可怕,“你知不知道會有什麽後果?”

乘裊還從未見過他這般駭人的神色。

但奇異的是,她一點也不害怕,反而忍不住笑:“劍君,您是在擔心我嗎?”

不等藺霜羿回答,她笑著問:“您怕我死?”

死字一出,男人臉色越發難看,語速極快地說:“不許說那個字。”他一點也不想從她嘴裏聽到死。

“人固有一死,便是修士也難逃,我也算是死過……行吧,我先不說了。”隨著她的話音落下,藺霜羿的臉色越來越陰沈可怕,眼見著要到臨界點了,乘裊沒再逗下去,總算轉了話鋒,笑著道,“想要我不說也可以,但您得先回答我的問題。”

問題,什麽問題?

明明此時不能動的是乘裊,處於弱勢的也是她,但莫名的,藺霜羿卻覺得被掌控的是他。

回憶著方才乘裊的連續幾問,藺霜羿喉間忽然幹澀不已。

“劍君,您就是吃醋吧?”

他們離得那般近,近到他低頭便能采擷到那份獨一無二的美好。

喉嚨很幹。

像是生了熊熊烈火。

每一絲烈焰都在訴說著洶湧的、快要溢出來的……嫉妒。

不錯,他就是在吃醋。

他不願她的目光看向季烆,不願她提起季烆,他只想她的眼裏、心裏只有他一個人。

他想要她喜歡他。

真正的喜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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