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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4章 第 4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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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4章 第 44 章

一夜時間眨眼即過。

卯時正, 乘裊出了房間。屋外,藺霜羿已經在了。乘裊一眼,便瞧見了靜立在院中的男人。

天還未大亮, 黑雲未曾全部散去, 天空還帶著幾分昏沈, 只微弱零星的曦光零零落落的灑了下來。

他今日換了一身黑衣, 烏發如墨, 面色冷淡,整個人仿佛與昏暗融為了一體。

渾身上下都散發著拒人於千裏之外的氣息。

看到乘裊, 藺霜羿淡聲啟唇:“上來。”

無暇劍飛出,清越的嗡鳴聲微微有些刺耳。乘裊輕輕應了一聲,站了上去。這一回,她沒如之前那般故意靠近,反而站得遠了一些。

藺霜羿站在劍頭,她站在劍尾。

禦劍飛行時, 無暇劍放大了幾倍, 顯得兩人之間空蕩蕩的。

想了一夜, 乘裊也沒想出好法子,未免有點喪氣。最後她只能想著, 車到山前必有路, 等到了洞府, 便見招拆招吧。若實在不能阻止,那便盡可能得謀求一點好處。

總之, 在九胥大比之前, 她絕不離開無暇峰。

因為心裏存著事, 與往日相比,乘裊顯得非常安靜。她不說話, 藺霜羿本就少言寡語,便更不會開口。

一時間,無暇劍上安靜得讓人有些不習慣。

一路無話到了東海。

直到落地,瞧著面前平平無奇的小島,乘裊才開口問:“劍君,這裏便是衛九幽待過的地方?”

這小島上靈氣一般,雖有幾分野趣,卻也算不上世間美景,無甚出奇。

衛九幽為何會在這裏落腳?

是這小島有何特別之處?

乘裊不免想深了。

可惜,以她現在的眼力,看不出什麽。這般想著,乘裊自然而然看向了藺霜羿。為方便出行,她今日打扮得比較簡單樸素,只一身淺紫色衣裙,頭發也只高高挽起,並未戴什麽發飾。

不知為甚,藺霜羿忽然響起了姬赤野之前曾調笑過他們的話。

“你瞧沒瞧見,小帝女每日的打扮都不同,卻又都不失精致漂亮,明顯是精心設計。”姬赤野一副過來人的模樣,笑道,“女為悅己者容,她這是想吸引你的註意呢。”

對這番話,藺霜羿沒做任何評價。但他又不是瞎子,當然早發現了乘裊每日的不同,也猜到了她的心思。

如今,情人咒或許將能解開,自然便沒了所謂的‘女為悅己者容’。

“劍君,我們現在該朝哪邊走?”

見藺霜羿站著不動,乘裊便問了一句。來都來了,既然無法阻止,不如順其自然。在秘境時,她得了衛九幽的仙力和萬年血芝,說不定這裏也有不少好東西。

衛九幽出身衛氏王族,尊貴富裕,自身又強大,積攢肯定不少。

以藺霜羿的性子,多半是不會要。相處了一段時日,乘裊感受最深的是藺霜羿的無欲無求。

除了得證大道,他似乎沒有什麽執著的東西。

所以最後,衛九幽留下的東西大半應都會歸了她。這般想著,乘裊的心情終於好了幾分。

這話落在藺霜羿的耳朵裏,便成了催促。

知道可能有解開情人咒的希望,所以迫不及待了嗎?

他按了按左手腕,一夜過去,即便未曾用藥,在大乘修士強大的自愈能力下,那塊紅腫也早便消失了。

“直走便是。”

話音未落,他當先朝前走去。

乘裊忙跟了上去。

藺霜羿走得比較快,她需要小跑著才能跟上。但她沒有如以前那般撒嬌讓他慢一點,或者纏上去,硬抓著他的衣袖耍賴,而是沈默的跟著。

島上清靜,耳邊,仿佛便只剩下了那迫不及待的腳步聲。

藺霜羿心裏又莫名生了一股煩悶。

他忽然又慢下了步子,驟然停了下來。乘裊跟在他身後,猝不及防,便與之前一般撞到了他的背上。

“哎——”

她身子下意識向後仰倒。

當然,身為修士,她是不可能如凡人姑娘那般脆弱摔倒的。然沒等到乘裊調動靈力,一只大手便先一步拉住了她的手腕。

是藺霜羿。

他的手比她的大了不少,輕而易舉便完全握住了她的手腕,輕輕一拉,便把乘裊拉正了。

男人的手心有些燙。

為了避嫌,藺霜羿雖會滿足她一些小要求,比如允她同室修煉,但一直都很註意距離。

乘裊有時愛到了深處,就想和他親近,但往往只能碰到男人的衣袖,想要有肌膚相觸,那是基本不可能的。

“謝謝劍君。”

與‘喜歡的人’親密接觸,乘裊自是本能朝他露出甜甜的笑,只不過剛揚起唇角,露出一半的小窩,便又想起了她現在不應該笑。

當然,想到情人咒可能馬上就能解開,她也的確笑不出來。

所以她便拉平了唇角,快速抽回自己的手,一派正經地說了一句:“抱歉劍君,我剛才沒註意到您停下。”

“是發生什麽事了嗎?”

她認真地問。

藺霜羿不經意地瞥了一眼自己一下便空了的手心,想到那一瞬即逝,未曾綻開的笑容,心裏的煩躁不知為何更深了一些。

他別開視線,面無表情地說:“無事,走吧。”

的確無事。

藺霜羿也不知自己為何停了下來。但這不重要,已到了島上,最重要的還是早點進入洞府,尋到法子。

想來她也很著急吧。

方才走得那麽快。

小島不大,兩人速度又快,不過一刻鐘,便到了木屋前。昨日藺霜羿與姬赤野來時,已經把外面的陣法和結界解開,如今,只要推門便能入了。

“衛九幽竟會住在這樣的地方?”看到簡單的木屋,乘裊更好奇了。據記載,衛九幽因出身極好,自來養尊處優,雖談不上窮奢極欲,但據聞在吃穿用行上極為講究。

乘裊立即問:“劍君,我們現在便進去?”

藺霜羿嗯了一聲。

話音未落,便見少女已經急不可耐的推開了木門。打眼望去,與平常的木屋無甚不同,裏面的擺設很簡單。

唯有墻壁上的那張‘囍’字,極為顯眼,與簡陋的屋子格外不同。

“那是成婚用的‘囍’。”

乘裊怔了一下,站在門口沒動,看著那個囍字,似乎陷入了回憶中。

藺霜羿忽然想到了乘裊與季烆的那次結侶大典。當日他也去了,整座皇宮張燈結彩,幾乎處處都貼滿了這樣的‘囍’。

他略微有些不耐地皺眉:“進去吧。”

話未落下,他已經率先跨過了門檻,進了屋。結果剛一進來,眼前的畫面竟忽然一變。

只眨眼之間,木屋便消失了。

他們站在了一片桃花林前。

桃花開得很盛,粉白色的花朵點綴在翠綠之中,暖金色的陽光透過縫隙灑落一地,灼灼如朝霞,清風揚起,無數的彩蝶和粉嫩花瓣隨風自在的飛舞,猶如一幅絢麗多彩的畫卷。

比起平平無奇的竹林和木屋,這才像是人間仙境。

便連藺霜羿都微怔了一瞬。

不過也只是片刻,他便回了神,放出神識查探,很快便尋到了仙靈之氣最濃郁的地方。

想來,那便是衛九幽留下的傳承之地了。

別看這桃花美景美不勝收,但藺霜羿神識散開後,自然便察覺到了隱藏在這幅美麗之下的危險。

這裏比仙人秘境還要危險數倍。

他方才感受到了大乘妖獸的氣息,而且不止一只,全都圍在了那仙靈之氣最濃郁之地。

若是尋常修士,或者乘裊獨自進來,自是吉兇難料。即便知道了寶貝所在,想要靠近也極其困難。

但於藺霜羿而來,雖麻煩了一點,但並不難對付。

“那裏應便是衛九幽留下的傳承之地。”他擡眸看了一眼,沈默片刻,才說,“我帶你過去。”

旁邊的女孩卻沒動。

“劍君。”耳邊忽然傳來熟悉的甜軟聲音,衣袖微微一重,是少女又拉住了它。如曾經的很多次一般,她輕輕晃了晃,小聲說,“一定要解了情人咒嗎?”

藺霜羿驀然轉頭看她。

入眼的卻是一張帶著委屈和不安的清麗面龐。她抓著他的衣袖,清亮的眼睛裏全是他,眼尾泛著紅。

藺霜羿心頭不自覺一跳。

“你不想解開嗎?”他聲音淡淡,“解了情人咒,你便不受束縛了,可以與自己真正心愛之人在一起。”

他聽見她斬釘截鐵地回:“我不想。”

“劍君,您便是我的意中人,是我的心愛之人。”她看著他的眼睛,認真地說,“我想與您生生世世不分離。”

每個字,她都說得很清楚很認真。

“劍君,我心悅您。”

“胡鬧!”藺霜羿下意識冷斥了一聲,“你只是中了——”他想提醒乘裊,她會有這樣的想法,只是因為中了情人咒。

所以,不要被咒術迷惑。

然而話未說完,唇上忽然一熱,一陣綿軟貼在了他的唇上。意識到那是什麽,藺霜羿身硬如鐵石,倏然僵在了原地。

所有聲音戛然而止。

心跳似乎也在那一瞬間停止了跳動。

藺霜羿無意識屏住了呼吸。

乘裊……在吻他?

她膽子怎麽大,怎麽敢親他?

此前親他的手,親他的臉便罷了,她現在竟敢親他的——

“劍君?”頭上一道驚雷炸響,眼前畫面又是一變,只見方才膽大包天親他嘴的女子與他隔了兩步距離,此時正歪著頭,困惑地看著他,“您怎麽了?”

唇上那兩瓣濕熱軟嫩早已消失。

或者說,根本沒有存在過。

以兩人之間的距離,乘裊根本碰不到他。

“你剛才做了什麽?”

喉結劇烈的上下滾動了幾下,他聲音微微有些幹啞。

“做什麽?”乘裊疑惑,“我什麽也沒有做啊。我就是見您站在原地不說話,所以便叫了您兩聲。”

她眸光清正,滿眼困惑,毫無任何暧昧之容。

藺霜羿無意識抿了抿唇,忽覺唇上有些幹澀。他的視線不自禁落在了少女的唇瓣上,紅潤嬌嫩,飽滿水潤,仿佛一朵沐浴在春露中嬌艷欲滴的花。

“劍君,是發生什麽事了嗎?”乘裊正了臉色,見男人面沈如水,眉頭緊鎖,她頓時警惕地掃了一圈看似平和的周圍,“是不是有危險?”

乘裊沒有親他。

“這裏有幻陣。”藺霜羿面色冷沈,無暇劍猛然飛出,化作萬千劍影,朝著四面八方飛去。

轟然巨響!

桃花林瞬間被夷為了平地。

怪他掉以輕心,竟失了警惕心,未曾提前察覺幻陣。許是佛珠碎裂,致他心神不寧,所以才著了道。

衛九幽能把子咒種在他身上,再在此搞出一個惡作劇,也是情理之中。

“劍君,現在幻陣破了?”聽到藺霜羿說這裏有幻陣,乘裊也是瞬間提高了警惕。她自詡在陣法上造詣不錯,然而竟然未曾察覺。

說話間,紅嫩的唇瓣上下動作,越發耀眼。

藺霜羿忽然有些幹渴,想要喝水。

但最終他沒有動作。

他早已辟谷,平常也不用飲水。儲物袋裏,竟沒有清水可以飲用,只有靈酒。他別開視線,又掃了一眼灑落滿地的桃花,面色沈沈的嗯了一聲。

無暇劍一劍掃去,屬於半步渡劫的全力一擊,任何陣法都留不下來。

乘裊松了口氣:“破了就好。幸好劍君您及時發現了,否則以我的修為,怕是入了陣也不知道。”

藺霜羿:“……走吧。”

他沒再幻陣這個話題上繼續,生硬地說了兩個字,便轉身,快速朝前。

這一次,兩人順利前行。

期間遇到過妖獸,但都被藺霜羿一劍解決,總之看上去輕松極了。看得乘裊越發不想放過這個絕佳戰力。

但很可惜,一路走來,因著一直與藺霜羿待在一起,她都沒機會做什麽。

半個時辰後,兩人到了一處小木樓。

與之前看到的木屋相比,這座木樓精致異常,即便是用木頭搭的,但也處處透著華貴。

乘裊自幼生活在錦繡之中,眼力非凡,一眼便認出了這座木樓用的木頭竟然都是上好的靈木。

有些甚至已經絕種,成了傳說中的寶貝。

隨意一根木頭,放在外面也能成為無數人爭搶的寶貝。她一邊看,一邊忍不住在心裏感嘆,衛九幽果真富裕。

由此可以想象,萬年前,衛氏一族有多麽強大。

木樓前掛著兩個紅燈籠,門上也貼著囍字,布置得很是精心。

因著方才幻陣之事,乘裊沒輕舉妄動,而是轉頭看向身旁的藺霜羿,等他動作。但藺霜羿在木樓前站了足有半刻鐘也沒動。

乘裊忍不住問:“劍君,不進去嗎?難道尋錯了地,還是又有陣法?”

沒尋錯,沒陣法。

藺霜羿頓了幾息才道:“進吧。”

見他點頭,乘裊也的確沒發現有危險,這才擡步走了進去。比起仙人秘境裏的詭譎山洞,這座木樓顯得太美好了一些。

幹凈,整潔,祥和,美麗。

想到那些紅燈籠和囍字,乘裊心裏不免有了一個猜測,這裏難道是衛九幽和他妻子的蜜巢?

沒有寶貝。

木樓裏只有一些生活用具,雖然也算是價值連城,但於他們而言無用。書房裏倒是存了一些書籍,但也沒有關於咒術的書,全都是一些雜記詩詞。

兩人走了一圈,最後來到了臥房。

打開門,首先入眼的便是墻上掛著的一幅畫像。畫上是一個身著紅衣的女子,但不是正臉,只有一道清麗靈動的背影。

畫卷上寫著一行字,愛妻微雲。

落款是衛九幽。

“所以這其實不是衛九幽留下的傳承之地,而是他與妻子的愛巢?”乘裊的目光不受控制地落到了畫像上。

明明只是一道背影,但不知為何,她莫名覺得有點熟悉。可是這是萬年前的人,她怎會覺得熟悉?

據載,衛九幽其實並未正式成婚,至少史書上沒有這方面的記載,只寫了衛九幽的未婚妻是陳王之女。

雖是家族聯姻,但難得兩人兩情相悅,乃是一樁美滿的姻緣。

然在成婚前夕,陳微雲不幸死於元祖乘微之手。

可眼瞧著面前這一切,衛九幽與陳微雲應已私下辦了婚禮。看得出來,這對夫妻感情極好。

若非如此,衛九幽也不會花費這麽多心力布置,讓這處愛巢完整的保留了一萬年。

也難怪衛九幽那般恨元祖恨乘氏了。

乘裊代入自己,若有人殺了自己的親人或愛人,她也絕對要與對方不死不休。但元祖是她的老祖宗,她當然支持自家祖宗。

藺霜羿全程未說話。

不過乘裊也習慣了他的沈默,倒是不覺奇怪。知道沒有危險後,她眼珠一轉,便道:“劍君,您累了一路,不如歇息一會兒?反正也無甚危險,接下來我再探查幾遍,看看有無遺漏,若有,便即刻告知與您可好?”

藺霜羿目光游移,視線虛虛落在畫卷上,像是入了神,一直都沒有看乘裊。聞言,他可有可無的點了頭。

其實在進入木樓前,他便已用神識探查過。

沒有看到有關情人咒的記載。

果然,乘裊花了一個時辰,反覆查探了三遍,仍舊一無所獲。

“劍君,這裏果然不是傳承之地,除了衛九幽夫妻的東西,沒有任何有關咒術的記載。”

她看上去有些失望。

臉上沒了笑。

藺霜羿忍不住問:“你很失望?”

乘裊沒回答他的話,而是忽然向他走近。藺霜羿下意識想要後退,然又及時制住,因為他反應過來,如果他後退,便太奇怪了。

像是在害怕一個小姑娘似的。

明明他才是大乘修士。

幻陣已破,他已經仔細檢查過,沒有任何遺漏。

“劍君,如果解開情人咒,我還能留在您身邊嗎?”乘裊聲音微啞,“我知道與您不可能做夫妻,那做師徒可以嗎?”

她今日已經忍了很久了。

與本能對抗,不是那般容易之事。

這一次沒有尋到解開情人咒的法子,難保下一次不會。而且,此咒早晚都會解開。所以她必須要藺霜羿的一個承諾。

相處多日,乘裊知道藺霜羿是個一言九鼎之人。

夫妻二字,讓藺霜羿呼吸微窒,不知為甚,忽而想到了木樓裏隨處可見的囍字、臥房裏的鴛鴦枕被,想到之前幻境裏乘裊突如其來的吻。

隨著少女的靠近,一股熟悉的馨香越發濃郁。藺霜羿本就幹渴的喉嚨越發渴了幾分,他的喉嚨忍不住快速吞咽了幾下。

但緊接著便聽到了乘裊說想與他做師徒。

藺霜羿想也不想的脫口而出:“不可能。”

他怎麽可能與她做師徒?

“為什麽?”少女眼睛又紅了,眼裏的淚珠眼看著就要滾落下來,“是我太差勁了,劍君看不上我嗎?”

她伸手想去抓他的衣袖。

藺霜羿沒來得及躲開,被她準確抓住,一時不好動。若他抽回,那淚珠怕是就要掉下來了。

他認真謹慎地回答了這個問題:“你很好,但我說過不收徒。”便是季烆,當初也是季家強塞過來。

未免乘裊哭得太厲害了,微頓片刻,藺霜羿又補了一句:“不過我可以教你,只要我會的都可以。乘裊,你想學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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