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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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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

元豐帝一回乾清宮就看到了跟著鵪鶉似地已經跪在案前的岑扶晞, 腳步一頓,隨即快步上前,一腳踹了過去。

“蠢貨。”

“這麽簡單的事情你都能給朕辦砸了!”

“哎喲——”

岑扶晞順勢在地上滾了一圈, 又回身快速跪行回來, 抱著元豐帝的大腿就開始嚎, “肯定是老二派人害我,肯定是他!”

岑扶晞原本是害怕的,實際上他下令把人抓進牢裏後就後悔了,但確實沒有臺階給他下, 一時間就僵住了,而在回京的路途上, 即將面對父皇怒火而產生的巨大恐懼,讓他下意識地轉移矛盾。

沒錯,肯定是老二設的局, 就是他害我。

回京的路上已經自己把自己說服了, 甚至根深蒂固, 深信不疑,就是老二害我。

所以現在的岑扶晞可以抱著元豐帝的腿理直氣壯的嚎叫, “父皇,您快去調查, 一定是老二不滿我代去他祭祀孔廟,就是他使壞的, 你快去查呀!”

“就是他害得我丟了大臉。”

“都怪他, 全是他的錯!”

“父皇——”

“是老二讓你不學無術?”元豐帝忽地開口, 垂眸看著他的眼神全是失望, “是老二讓你連個普通對子都對不出來?”

“是老二讓你照著人寫好的詩文念都能念錯?”

“是老二讓你明明錯了典故被人指出來還死不認錯,一直在那胡攪蠻纏指鹿為馬, 以至於所有人都開始討伐你?”

“這一切都是老二造成的嗎?”

“你告訴朕,是嗎?”

岑扶晞抓著元豐帝大腿的手慢慢滑落至地上。

“回去吧。”

元豐帝直接讓他退下,甚至都懶得讓他回南書房念書了。

念了也無用。

雖然他去和老二去的意義在自己這裏有著本質上的不同,但這是岑家拿下江山後對孔廟的的第一次祭祀,意義重大,就算他沒有老二的隱形太子身份,也能鍍金圖一個好名聲。

按著規章來完全不需要懂腦子的事情,他居然都能辦砸。

“回吧。”

直接略過他擡腳往前走。

“回你的王府去,也不必上朝了。”

岑扶晞癱坐在地上,怔怔看著元豐帝的背影,眼淚鼻涕橫流的臉上,不僅有驚懼後的茫然空洞,還有一層淡淡的恐慌。

父皇怎麽不罰自己呢?

“父皇……”

“滾,馬上滾!”

元豐帝的怒吼聲還沒散盡,緊隨而來的茶盞就淩空砸了過去。

岑扶晞完全不敢躲,肩膀處硬生生挨了這一擲,又屁滾尿流的退了出去。

離了乾清宮後游魂似地蕩出了宮門,被早就等在宮門外的王府馬車帶回了襄王府。

而回到襄王府後,迎接他的不是殷勤伺候,而是不滿問詢甚至斥責。

劉家女身為宰相的女兒,自幼在書香中長大,自認學識不輸天下男兒,雖然襄王身份顯赫,但這門親事著實不是她自己願意的。

襄王妃:“我是真的不明白,祭祀後的學子大宴,你身為王爺,只需要拋磚引玉,已有人為你作好了開場詩文,只需要背下來即可,一首詩你都背不下來嗎?”

岑扶晞就顧著灌酒,一言不發。

襄王妃還是沒停下她的絮叨。

“錯了也就錯了,也無人指出你的錯誤。”

“你要記得,他們不是在恭維你的學識,而是因為你王爺的身份才處處逢迎。”

“你倒好,喝了幾杯黃湯就不知自己幾斤幾兩了,還恬不知恥去點評別人的詩文,若是誇獎兩句便罷,可你自己都不知其中典故,非要強辯人錯了……”

“夠了!”

岑扶晞站起身來,赤紅的雙眸死死看著襄王妃,“本王娶你進門,不是讓你來說教的,你要記得你的身份。”

“你是我的妻子,不是南書房的先生!”

手一揮桌上的酒杯瞬間落地摔成了碎片。

襄王妃一聲驚呼連退數步,眼中帶淚滿目驚恐地看著岑扶晞,岑扶晞絲毫沒有理會她的眼淚,大步向外走去,身後的馬上響起的哭嚎聲也沒有讓他回頭。

他沒帶任何人,直接打馬去了一出幽靜小院,懷胎剛滿三月還沒如何顯懷的李家姑娘一身柔弱笑意迎了上去,聞著他滿身的酒氣也沒有任何惱怒,而是不顧自己的身孕,殷勤伺候他梳洗,親力親為。

把岑扶晞服侍得格外周道,柔順的做派讓他的火氣頓時消了大半。

“別忙活了。”

一把把人抱在自己腿上坐下,摸著她的肚子問,“我兒子可還好?”

“好著呢,王爺不用擔心。”

“那就行。”

“這可是咱們皇室的長孫,你可得要好好養著,等這個孩子生出來,我就以側妃禮迎你進門。”

雖然今天父皇沒有懲罰自己,但岑扶晞心中莫名有種難以言說的恐慌,他迫切想要在父皇面前做些什麽來改變這一切。

本來這個孩子的到來是驚大於喜的,他再傻也知此時不能得罪劉家。

但現在這個孩子竟成了自己的救命稻草。

只要這個孩子生下來,皇長孫,足夠父皇消氣了吧?

*

而岑扶晞負氣離開王府後,襄王妃收拾了一番,也跟著出了王府。

她直接回了娘家。

今日正好休沐,劉問仙獨自在書房沈思,襄王妃抱怨了一大通沒有得到父親半分的回應,不由跺腳大聲,“父親!”

劉問仙回神,神色淡淡,不僅沒有對她的抱怨做出任何評價,反而道:“你早就清楚他是什麽樣的人,又何必氣惱。”

“你如今最重要的事就是趕緊生下嫡子。”

“你別忘了,別院那位,已經胎滿三月了,她是李家人,你覺得貴妃是向著你還是向著她?”

“父親?”

“去找你娘,她給你收集了許多坐胎藥的方子,去吧。”

“父親!”

“去!”

襄王妃滿腹委屈的走了。

實際上劉問仙根本沒把那個孩子放在眼裏。

也挺意外,居然這麽快有孕。

不是說襄王打自己的臉,人還沒進門就急著有孕,而是表哥表妹,血緣關系如今相近,居然也能這麽快有孕。

雖然沒有詢問過太醫,但劉問仙至少見證了三起表親結合的悲劇,那幾家的孩子,生下來就被溺死了,又特意調查過這類事情,慘劇非常多,懷不上反而是最好的結局了。

如今居然這麽快就懷上了。

懷上了也不怕,生不生得下來還是個未知數,就算生下來了也不一定能被世人所接受。

就算萬一中的萬一,這個孩子十分健康,那也沒事。

幼童能出的意外太多了,自己有一萬種法子讓他長不大,對於註定會夭折的孩子,劉問仙半分註意力都欠奉。

他的心思從不在內宅私鬥上,一直以來的重點都放在了朝堂之上。

原本以為秦王離京,朝上會很快成為自己的一言堂,就算趙至卿支棱起來也無用,他再雄起,也學不會江鏖的滾刀肉打法,也不似江鏖簡在帝心。

而且皇上始終是向著自己的。

秦王剛離開時自己是這般想的,事情的發展也確實如自己預料一般,文臣逐漸占領上風,自己似乎也到了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可以呼風喚雨的地位。

但其實不是的。

尤其是最近兩月,皇上幾乎沒有再單獨召見過自己了。

許多事情,也不再和自己商討了。

這是個,非常不妙的信號。

確實不能放棄自己好不容易奮鬥來的地位,又察覺到了皇上微妙的疏離,這種情況,要如何破局呢?

破局的機會來得非常快。

而且還是那個自己從未放在眼裏壓根就不知道能不能生出來的孩子。

孩子沒了。

劉問仙知道這件事後的第一時間就開始了自查,自家夫人和襄王妃那邊也問了再問,確定兩人都沒有出手,這才大大地松了一口氣。

他不關心為何會流產,只想知道皇上知道這件事後的態度。

元豐帝的態度很冷漠。

岑扶晞自己查了三天,沒有查到任何人動手的痕跡,其實他心裏認定了這是劉家動的手,卻無奈沒有證據。

但即使有證據,這事也不能蓋到劉家頭上。

他再度奔向乾清宮,進去就開始哭訴,“父皇,兒臣的長子沒了,都已經胎滿三月了,坐穩了,沒有摔跤沒有任何意外,就這麽流掉了。”

“肯定是老二。”

“一定是他嫉妒兒臣即將皇長子,肯定是他,一定是他。”

“兒臣實在查不出來,父皇您要為兒臣做主啊!”

端坐龍椅面無表情的元豐帝:……

嫉妒個屁。

人家早生了,還是龍鳳胎,嫉妒你什麽?

想起龍鳳胎,已經遲疑太多天始終做不了決定的元豐帝心中焦慮更甚,完全沒有心思寬慰岑扶晞,“後宅的事朕不想管,你的孩子,你自己查,讓你母妃幫忙亦可。”

“去吧。”

竟是直接擺手讓他退出去了。

“父皇?”

岑扶晞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看向上方完全沒將這件事放在心裏的元豐帝。

父皇怎會如此冷漠?

他甚至都不願意做點表面功夫問上兩句。

那是自己的孩兒,也是他的孫子!

時隔幾日,岑扶晞再度游魂似的飄出了宮門,這次在宮門外等著的,不僅有襄王府的馬車,還有,劉家的馬車。

岑扶晞對站在馬車前的劉問仙視若無睹,徑直上了自家馬車,劉問仙也不惱,臉上的笑意甚至更深了些,也彎身上了襄王府的馬車。

兩人對坐無言,岑扶晞甚至都不想看劉問仙一眼,在他心裏,這就是殺自己孩子的兇手。

一直扭頭看向窗外。

馬車已經在長街上緩緩駛動前行,車軲轆聲一直在耳畔環繞,等徹底離開宮門前的長街後,劉問仙毫無預兆的開口,“殿下如今,是否覺得皇上格外陌生?”

聞言,岑扶晞依舊沒有回頭,只看著窗外。

“其實殿下早該察覺了,不是麽?”

“曾經還沒謀得天下時,太子殿下一枝獨秀,皇上就格外偏愛秦王。”

“後來太子身體虛弱不能理事,又剩秦王一枝獨秀,皇上就開始偏愛您。”

短短幾句話就把岑扶晞的目光徹底吸引了過來,明明是客,但劉問仙一副主人做派,將七分茶湯的杯盞放至岑扶晞的手邊,定定看著他的瞳孔震動,唇邊的笑意更甚。

“如今只剩您一位皇子在朝堂。”

“您要習慣。”

“習慣皇上不再偏愛您了。”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岑扶晞在心內咆哮,嘴巴卻像被人縫住了似的,始終開不了口。

—— ——

果然,哪怕保養皮膚都只能吸引江瑤鏡三五天的註意力。

而半個月過去,她只要一想到半個月都不曾沐浴過,瞬間身上哪哪都在發癢,尤其是頭皮,恨不得往死裏撓,天天篦頭也無用。

“姑娘,你這就是心裏作用,都沒油呢,哪裏就癢呢?!”

江團圓使命摁著她。

這頭不能洗,必須要出了月子才能洗。

江瑤鏡還沒來得及撒潑呢,岑扶光就領著兩個奶嬤嬤進來了。

她們手裏抱著的是難得清醒的兩個孩子。

半個月的時間過去,紅色已經褪去,她們的胃口也很好,能吃能睡,還沒滿月呢,小胳膊小腿就已經肉嘟嘟了。

而且今日他們穿的還是江瑤鏡親自設計的兩件貍奴樣式的衣裳。

姐姐是烏雲蓋雪,弟弟是金絲虎。

剛還準備一哭二鬧三上*7.7.z.l吊的江瑤鏡,註意力瞬間被自家的可愛崽崽吸引,也是恰好,嬤嬤剛把孩子放在江瑤鏡面前呢,兩個孩子就齊齊露出了可愛的笑容。

江瑤鏡的心都要化了。

哪怕知道他們此刻的笑容都是無意識的,但她的心中亦滿是暖流,岑扶光和她一樣,唇邊的笑容是前所未有的柔和。

初為人父人母的兩人,全神貫註的逗著兩個孩子,怎麽看都看不夠。

只可惜還沒滿月的孩子精力確實不足,不過一炷香的功夫,這個打哈切,那個馬上就被傳染,短短數息,就這麽睡過去了。

江瑤鏡哭笑不得,又低聲囑咐了一番,依依不舍地目送奶嬤嬤抱著他兩離開的背影。

“再多做些動物樣式的衣裳吧,太可愛了。”

岑扶光提出建議,江瑤鏡忙不疊點頭,直接就讓江團圓把專門在床上使的小桌子搬過來,現在只要姑娘不鬧著沐浴,她想做什麽都成,江團圓歡快地應了一聲,馬上就出去了。

岑扶光伸手攔住她的肩,笑著湊近,“給我也畫兩身?”

“我敢畫,你敢穿麽?”江瑤鏡橫了他一眼。

“為何不敢穿?”岑扶光再度給出建議,“也不是和他兩的小衣裳一模一樣,他們穿貍奴的,你就在我的衣裳上不拘哪裏也留上同樣顏色的貍奴也就是了。”

“如此一來,咱們一家四口出去游玩,光看衣裳就知是一家人了。”

在自己和他的衣裳上畫出同樣的圖案?

江瑤鏡認真思考後,覺得這個提議不錯,當即笑著點頭。

岑扶光沒有馬上離開,而且是陪在一側安靜看她作圖,等她漸入佳境一個個預想好的圖案躍然紙上才無聲地退了出去。

及至出了房門才長舒一口氣。

這次應該能多扛幾天,再後面都到尾聲了,再哄著她些,這月子也就做完了。

也是萬萬沒想到,這坐月子竟比她生產時還讓自己絞盡腦汁。

岑扶光笑著搖頭,唇邊噙著若有似無的清淺笑意,餘光忽而瞥見飛鳥淩空劃過天際,心神被它吸引,不覺擡頭眺望它離開的方向,卻在剎那後神情一滯。

是北方啊。

他垂下眼簾,孤身一人立在廊下,唇邊的笑意不知何時就已消弭,只餘沈默。

*

畫圖樣的事江瑤鏡很是堅持了好些天。

因她想到了半年後就要去閩越,等去了那邊自己的事情可太多,根本就抽不出時間來畫圖樣,正好現在有空,索性把兩個小崽幾歲的衣裳都給畫出來了。

等她揉著僵硬的脖頸從厚厚一沓圖紙中回神時,竟還有三天就要出月子了。

“他最近在做什麽?”

江瑤鏡一邊揉著自己泛酸的肩頸,一邊看向正在收拾東西的江團圓。

這些日子岑扶光好似沒什麽動靜,雖然夜間他依舊會回來守著自己睡覺,但白天幾乎看不見他的人影。

江團圓嘴角一抽,“王爺在給你做花露和胭脂呢。”

江瑤鏡:?

“真的。”江團圓木著一張小圓臉,點頭確認,“而且還是自己摘花親力親為,半點沒有她人之手。”

江瑤鏡:……

“他怎麽會突然做這個?”

“他看到劉媽媽他們在摘花,問是做什麽,劉媽媽回了話,也不知道王爺如何想的,竟然也跟著加進去了。”

說起這事江團圓也有點崩潰。

姑娘愛花,家中的園子總是花團錦簇百花齊放,空等著雕零了確實可惜,就每年差不多這個時節就自己做胭脂使,總比外面買的幹凈。

每年都要來一遭,劉媽媽她們都做習慣了,如今雖然遠在杭州,但這宅子裏亦是姹紫嫣紅,左右無事就直接辣手摧花,誰知中途竄進來一個秦王。

江瑤鏡:……

“而且這事被太子發現後,還斥責了王爺一頓。”

“他肯定回嘴了,他說了什麽?”哪怕不看江團圓再度一言難盡的表情,江瑤鏡就知道這事肯定有後續的。

江團圓:“……王爺說,他吃得多,當然要自己做才放心。”

江瑤鏡:這個臭不要臉的大流氓!

她不似江團圓滿心只有崩潰和無語,罵過一通後心內又覺出了其他端倪,肯定是出事了。

猛虎當然可以細嗅薔薇,但誰家猛虎會親自種薔薇?

岑扶光肯定是出事了,不是指他的人出事,而是他的心不能安寧,以致他無心去做正事,反而用女兒家的小玩意來打發時間。

心不安?

為何不安?

這坐個月子,人也坐得快半廢的江瑤鏡終於記起了舊事,扭頭問江團圓,“除了太子,還收到其他人的賀禮沒?”

江團圓一頭霧水,“除了太子沒人了阿?老太爺還不知道小主子們的事呢。”

皇上居然沒表示?

他竟然真的沒表示?

江瑤鏡不知道該如何評價這位皇上了。

你事事都重用秦王,為了不讓他上戰場,甚至不惜讓他以隱形太子的身份去代替天子祭祀孔廟,甜頭給得這麽足,一個皇長孫能如何?

是,有了子嗣,皇長孫的出世會讓秦王在朝上的威勢底氣更足,可那又如何?

一個孩子能改變什麽?

這都快一個月了,竟然一點反應都不敢給。

對的,不敢。

堂堂一國之君,有了孫子為何懼怕?就因為這個孫子是你壓不住的兒子所生?沒有孫子你就能壓住秦王了?

難道一旦承認,祖父就會立刻倒戈秦王,和他一起造-反嗎?

祖父手裏又沒兵權!

何其可笑。

江瑤鏡都被生生氣笑了。

皇上這個做法,不僅寒了岑扶光的心,還把他從前因為皇上這個父親所做的一切退讓都給打成了笑話,一個天大的笑話。

岑扶光沒有想過造-反。

太子也沒想蠱惑他造-反,最多就是想逼他看清,你所認為的父愛,遠比你認為的,淺薄得多。

而可笑的是,他們兩人沒想過造-反,皇上卻早就在防著他們造-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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