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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第 4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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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第 46 章

裴寂對他抱有極大的敵意。

但因著良好的素養, 他並未表現出來,只對著李遂獨行了個晚輩禮:“李道長。”

裴寂有自己的考量。

他不喜歡李遂獨,同樣與他不熟識, 兩人甚至沒有正式的見過面,裴寂完全可以客客氣氣地對他掐個子午訣。但行晚輩禮, 則是站在一個與沈元柔很親近的位置。

義母的友人,他不論作為沈元柔的義子還是什麽, 對李遂獨行晚輩禮是沒錯的。

李遂獨今日著了一身青色直領大襟道袍,素領與絲絳襯的他格外清俊, 若非知曉他與沈元柔是何時認識的,裴寂不一定能猜到他的年歲,但不論如何,李遂獨不能與沈元柔相配。

李遂獨既沒有他年輕, 也沒有他容貌好,保養得再好,到底也是上了年紀,生育方面將來也是問題,倘若不能為沈元柔誕下女兒,將來,會被厭棄的吧, 雖然沈元柔不是這樣的人, 但作為主君,哪兒有生不出女兒的呢。

他就不一樣了, 他還年輕, 身子雖然不夠強健, 可養一養,為沈元柔生幾個女兒是沒問題的。

只要沈元柔願意娶他, 他現在就可以喝那些苦澀難聞的中藥調養身體。

裴寂心中思量著這些,看向李遂獨的眸光便平和了一點。

他沒有直面回答李遂獨什麽,後者便佯裝思索,隨後淡笑著問:“讓我猜猜,是來問情的嗎?”

裴寂不喜歡李遂獨同他說話的態度。

他總覺得,李遂獨根本沒有將他放在眼裏,他說話總是很輕佻,像是在逗弄一只小貓小狗,亦或是欺負小孩兒一樣。

但李遂獨猜得很準,一下就戳中了他的心事。

“……不是。”裴寂直直地立在他面前。

像是一支青翠欲滴、掛著露珠、不彎不折的竹子。

李遂獨打量著他,莫名就從他身上窺見了自己年輕時的影子。

當年的他,也是這樣端莊溫和,又年輕,許多女娘都來求娶他,偏生他就是看中了沈元柔,非她不嫁。

“不是嗎,”李遂獨面上微微詫異,他微笑著,示意裴寂看向不遠處的神像,“在道尊面前,怎能說謊呢?”

“啊,你抽了簽,還沒來得及對道尊許願吧,”李遂獨笑瞇瞇的,像只狐貍,“若非如此還好,但若你想的是這個,在道尊面前撒謊,只怕道尊也難辦,不知你究竟求的什麽了……”

李遂獨算卦很靈,他的一卦千金難求,極擅八字命理,他看破裴寂說謊,也不是什麽怪事。

只是這話這在裴寂聽來,無異於是詛咒。

道尊還沒有說什麽,李遂獨卻說他說了謊,願望要實現不了了。

看在他是沈元柔的友人,是長輩的份兒上,裴寂本是能忍的。

可他千不該萬不該,說他所求無法實現。

“李道長這是什麽話,”裴寂掀起眼簾,一改方才溫順的模樣,眸光涼薄地看向他,“裴寂今日前來求簽,拜道尊許願,於情於理,都不該將心之所想說出口。”

“李道長不但追問,還要出言詛咒,這又是什麽道理?”

李遂獨蹙著點眉心,笑問:“怎麽生氣了?”

這點倒是出乎李遂獨的意料。

他原以為,裴寂會因著他的這些話,從而惱怒,維持不住表面的端莊自持,或者難過的哭出來。

但裴寂沒有,他甚至壓著不悅,用那種眼神看他。

這是一種警告。

這樣的眸光,李遂獨再熟悉不過了,沈元柔不虞時便是如此看著那些人的。

“好了,既然你不願說,我不問就是,”李遂獨像是對待一個無理取鬧的孩子,“先前聽絕舟提起,你想要在府上多留些時日,不過,她好像對你的婚事很著急。”

裴寂接過曲水遞來的帕子,低斂著眼睫,擦掉手背上不知何時蹭上的香灰:“婚姻大事,自然是聽義母的,不勞李道長費心了。”

那副一絲不茍的模樣,倒真有了幾分沈元柔的影子。

李遂獨微微揚眉,聽懂了他的言外之意,這是說他一個外人,管不著太師府內的事,他這個義子的婚事,也輪不上他來操心。

“是嗎,裴公子也莫要多想,我也是為絕舟多想一些,她就能少費些心思了,畢竟朝堂政事繁忙,她還要顧及你的婚事實在是辛苦。”

“當年她討伐前朝奸佞,又忙於政務,總有頭疼的老毛病,我幫襯這些,她的頭疼還能好一點。”

“既然你想多留幾年,就留吧,”李遂獨微微搖頭,似乎是真的為他著想一般:“聽聞府上如今是裴公子在打理,也是辛苦你了,將來我會接手的,裴公子安心待嫁就是。”

玉竹一般的指節被擦幹凈,裴寂掀起眼睫,淡淡地看向他。

“是嗎。”

他不鹹不淡地道。

李遂獨微微一笑,語氣輕快:“總不能叫你一直忙活不是?”

“李道長若無他事,我便先行離去了,府上還有事。”裴寂微微頷首,沒有等他的下話,帶著曲水轉身離去。

李遂獨沒有再說什麽,只是看著裴寂離去的身影,想到他方才不卑不亢的模樣,若有所思地勾起唇角。

原來以為是個人人揉捏的乖巧貓咪呢,沒想到是只兇的,竟對他亮出了爪子呢。

也不知沈元柔究竟知不知曉,她興許還被蒙在鼓裏,以為這是一只多麽乖巧、聽話、惹人憐愛的小貓吧,畢竟裴寂險些將他也騙過去了。

馬車上。

裴寂袖中的手指緩緩收緊,指尖掐緊了掌心的軟肉。

李遂獨居然還想要接手府上政務,他如何能說出這樣的話,當真不看看自己的年齡和身子再說這些嗎?

要知曉,男人身子本就是上鬼門關走一遭,想要生育女嗣,年紀輕身子軟的,才好生出健康聰明的女兒。

李遂獨都多大年紀了,這個年紀生育女嗣,且不說能不能生出一個健康聰明的女兒,生產時想要保命,都是一件困難的事,姜朝鮮少有這個年紀還誕下孩子的男子。

若是他不在了,沈元柔一定會為他難過很久吧。

她是那麽重情重義、溫和的人。

不可以的,如果李遂獨不能為她生出女兒,還要平白的要沈元柔為他擔憂、難過,裴寂便會阻止,阻止李遂獨嫁入太師府,嫁給沈元柔。

“如果結果根本不會好,那麽,最開始就不該發生。”

裴寂喃喃。

他盼望著沈元柔幸福,同樣盼望著這份幸福能有他的介入。

但如果沈元柔真心心悅著李遂獨,想要同他一起,即便很難過,裴寂也會委屈一下自己,他其實可以做小的,只要讓他留在沈元柔身邊。

但李遂獨不是一個很好的主君,單從女嗣角度來說,他就不是一個合格的主君了。

可傳言他也聽得清清楚楚,他們說,李遂獨要嫁給沈元柔了。

“那我呢,”裴寂只手緩緩覆上心頭,“我又該怎麽辦呢?”

心口痛極了,像是被人一點點碾碎,他的指節攥緊了衣襟,將清淡的布料攥出褶皺,裴寂蹙著眉尖,承受著酸澀的痛楚。

沈元柔為什麽不能愛他。

她們是義母子,是世上最親近的人了,李遂獨愛她,他也愛著沈元柔啊,既然她要成婚,為何不能考慮他呢?

“咳咳咳……”裴寂捂著心口,偏頭低咳著。

“公子,公子這是怎麽了?”曲水擔憂地看著他。

他連忙將帕子遞過去,為裴寂順著脊背。

裴寂猛然灌下一口冷茶,卻嗆咳得更厲害了,眼淚也順理成章地順著面頰劃落。

“義母要娶他,是嗎?”他問曲水。

“這,家主的意思,我們這些下人也不能知曉啊,”曲水如實道,可看見裴寂的眼淚,又忙道,“應當不能吧,家主要是真的有娶李道長的心思,兩人早該成婚了,又何必等到現在?”

裴寂心都要碎了:“可那次我問義母的時候,她沒有解釋。”

但曲水說的也對,朝堂局勢早就安定了。

沈元柔如果真的心裏有他,想要娶他,不該拖到現在的。

她很尊重男子,也會為身邊人考慮,李遂獨因為不成婚,遭受太多非議了,沈元柔若真喜歡,就不會讓李遂獨自己面臨這些。

裴寂像是悟到了什麽,眼淚也忘記了流:“她本就無意……”

“……公子,您,您不會真的對家主……”曲水眸色覆雜的看著他,後面的話卻不敢再說。

這個年頭實在是可怕。

他們公子最是知禮守禮,為人端莊溫和,如何會對家主產生這樣的心思呢,她們可是義母子啊,這樣的關系有悖人倫,公子如何會這麽想呢。

曲水真的想要當此時是他的錯覺,而非是裴寂的念頭。

裴寂絲毫沒有避諱。

他看著曲水的眼眸,大方的承認了自己不可見光的心思:“對,我就是喜歡她,我覬覦她,不想要任何人靠近她。”

“我想嫁給她,曲水,你能明白嗎?”

曲水不是很明白。

裴寂說的那樣認真,經淚水浸過的眼眸亮晶晶的,再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他整個人都是雀躍的,絲毫沒有看到曲水的面色越來越難看,不可置信地看著他。

曲水呆楞了好一陣,上手小心地試探裴寂額頭的溫度,害怕自己被燙到。

可在手背接觸到一片微冷時,曲水深吸了一口氣,努力壓下裴寂方才那番話帶給他的震撼:“公子,沒有發熱,為何要說胡話呢?”

“我沒有說胡話,”裴寂有些著急地看著他,“是我表現的還不夠明顯嗎?”

不明顯嗎,曲水順著他的話,細細地回想。

其實曲水先前並沒有朝著那個方面去想,這個想法實在是太恐怖了,怎麽會呢,裴寂這樣克己覆禮、嚴於律己,怎麽會有這樣可怕的想法。

若是家主知曉了,又會如何?

啊,家主已經知曉了。

曲水呆呆地想,沈元柔應該是知曉了吧。

畢竟那一路上,他遠遠地跟在後面,曲水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恨不得今日不曾出現過,也能聽見裴寂撒嬌、哭求,鬧著要沈元柔娶他,甚至在沈元柔出言拒絕他後,狠狠一口咬在了家主的脖頸上,他從未見過裴寂如此失態。

“明顯,有些太明顯了。”

曲水說的是昨夜他醉酒一事。

公子洩憤咬一口也就算了,可他後面居然、居然吻起來不松口了。

即便此刻曲水回想起來,也無法表述此事帶給他的震撼。

裴寂擦幹眼淚,有些苦惱地刀:“這可怎麽辦啊?”

沈元柔知曉他的心思,會討厭他的吧。

今日他對李遂獨的態度不大好,李遂獨若是懷恨在心,向沈元柔告了他的狀,他又該如何自處。

“公子可不能讓家主知曉啊,”曲水總覺得會很危險,他不安地看向裴寂,“家主的脾性,公子不是不知曉,萬一您表明了心意,家主她……”

“我知曉,”裴寂望向天邊的飛鳥,“我不會說的。”

現在還不是時候,他會將這份心意埋藏在心底,看著他生根、發芽、開花,盼望著沈元柔接受他,允許他結果。

裴寂將帕子抵在寒涼的鼻尖:“糕應當做好了,我們回去吧。”

發生天大的事,都不能阻擋他給沈元柔送糕。

雖然他不知曉談又清是怎麽知道,沈元柔很喜歡他做的糕的,但裴寂知曉他說的沒錯。

沈元柔應當會理他的,她很疼愛他的。

白雲觀很是靈驗,既然白雲觀讓他順勢而為,那是不是證明,他還是可以嫁給沈元柔的。

沈元柔持著文書,眉頭微鎖。

朝堂政事繁忙,邊關戰事將起,她忙於此事,暫且忘掉了裴寂,卻在此時聽月痕道:“主子,裴公子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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