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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般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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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般配

漫山遍野的羊群咩咩地叫, 低頭啃食青草。湊在一團說閑話的大娘阿伯噤若寒蟬,六神無主地捏著放羊鞭,心虛地亂瞟。

虞雪憐不疾不徐地往他們站的地方走, 陸雋隨著她的步伐, 讓人看了,倒真是檀郎謝女。

方才跟盼夏互罵的鄭大娘餘怒未消, 吊稍眼刻薄地瞪著盼夏,嘴巴顫抖。這小兔崽子果然是胳膊肘朝外拐, 前腳和她吵完架, 後腳就跑去告狀了!

盼夏邁著大步, 氣勢洶洶地抱著羊崽,向那些大娘阿伯翻了個白眼。

“喲, 陸雋, ”楊嬸率先跟陸雋笑嘻嘻地搭話, “不, 瞧我這記性,您現在可是官老爺了。這秋日頭還沒下去,您來這兒是有啥事嗎?”

陸雋長身鶴立, 眉眼疏朗, 他平視看站在樹下縮頭縮腦的幾個大娘阿伯。

他垂目回楊嬸:“是有些急事來問問諸位。”

楊嬸被陸雋的目光鎮住, 笑容變得力不從心。

她這是頭一次離陸雋這麽近,村裏人都嫌他晦氣,不肯和他說話。所以她碰到陸雋也是遠遠地瞧兩眼, 離得近了, 果然瘆人。

陸雋說話是冷冷淡淡的調子, 看楊嬸就像審賊。

楊嬸生怕陸雋以為是她罵的盼夏,裝糊塗道:“我剛過來給我家男人送茶喝嘞, 不曉得這有啥急事呀。”

說著,她瞥了瞥陸雋身旁的小娘子,芙蓉面,柳葉腰,模樣和身段約莫著十七八歲的樣子。楊嬸對陸雋的怵勁消散了點,再斯文的書生,還不是貪圖小娘子年輕貌美,好意思在這裏假清高。

虞雪憐開口說道:“方才我和陸公子見盼夏眼眶紅了,不知她是在哪裏受了委屈,便想過來看看。”

此話一出,鄭大娘和別的村民面面相窺,這小娘子柔中帶剛,不是好惹的。他們本就納悶陸雋為何突然上山了,聽了虞雪憐的話,便猜想是她讓陸雋來的。

虞雪憐見他們不言語,又說道:“初來乍到,該向諸位大娘阿伯問好的,只是近日事多纏身,一時來不及。可若是因此引起莫須有的詆毀,倒讓人難辦了。”

“小娘子誤會了,誤會了。”楊嬸搖搖頭,說道,“您能來花塢村做客,是村子的福氣啊。我們一把年紀,在一塊兒幹農活就愛說些玩笑話,估計是盼夏丫頭當真了,才哭鼻子的。”

楊嬸去拉盼夏的手,悄聲哄她別鬧脾氣,弄得鄭大娘和阿伯難堪。

“玩笑話?”虞雪憐問,“是怎樣的玩笑話呢?”

盼夏甩掉楊嬸的手,哼道:“你們說的算什麽玩笑話,是下三濫的話。”

“我……我可沒說。盼夏丫頭,你甭冤枉我。”楊嬸垮著臉,扭頭埋怨鄭大娘:“怪你這個長舌頭,給我招了一身臊,也怪我好管閑事,還護著你!”

鄭大娘急了,但死不承認罵了盼夏,推諉道:“是盼夏這丫頭挑事,我怎麽長舌頭了?他,他們都說了,憑什麽怪我?”

她起了一頭的冷汗,也沒膽在陸雋面前動粗,以前在人背後說了壞話渾話,橫豎這人聽不見,不用怕他。

可現在那小娘子和陸雋過來了,她哪裏蠢到能把那些話講一遍?

虞雪憐輕笑道:“大娘既覺得自己沒錯,怎麽不能堂堂正正地,何必遮掩?”

“我,我——”鄭大娘說不出一句囫圇話,有陸雋在,他在村裏就是個不吉利的。這會兒若是換別的小娘子,她撒潑鬧騰一下就了事,罵對方八輩祖宗都不帶眨眼的。

陸雋道:“今日之事,孰是孰非,諸位心知肚明。盼夏無端受了委屈,鄭大娘作為長輩,不覺慚愧,陸某也無法逼迫你給盼夏道歉。若有下次,便不是今日這般簡單了。”

他的這番話好似衙門判案結束。即使沒親耳聽鄭大娘道歉,盼夏也感覺吐出一口氣,渾身舒暢,跟虞雪憐和陸雋回去了。

*

桑榆末景,山川與落日餘暉交融。再過半盞茶,是靈谷寺吃齋飯的時辰。

由浮白帶路,虞雪憐每次都趕在黃昏前趕到寺廟,因盼夏一事,他們今日回來的遲了一些。

寺廟的後院有一扇小門,直通虞雪憐住的禪房。

盡管有虞嘉卉瞞著,虞雪憐每次走這扇小門,都格外的謹慎。

等浮白關了小門,虞雪憐轉身就見俆南川似笑非笑的臉。

虞雪憐緩神,壓住喘氣聲,問道:“你站在這裏當門神呢?”

“跟你大哥下了三天的棋,悶得頭上要長蘑菇了。”俆南川懶散地說道,“我逛了逛寺廟的幾個院子,小和尚看我實在無聊,說後院是個觀賞晚霞的好去處,我就過來了。”

他隨口問:“你呢?鬼鬼祟祟的,不從正門走,偏走這後門,溜去哪兒玩了?”

虞雪憐笑道:“我去山下的鎮子玩。”

俆南川撇撇唇,說:“你不夠義氣,去鎮子玩,怎不叫上我?”

虞雪憐義正詞嚴地問:“你我男女有別,一同去玩,成何體統?”

“說得好。”俆南川驀地俯身盯著虞雪憐,問道,“你說男女有別,是沒把我當做兄長看?”

虞雪憐微微一怔,隨即說:“正因你是兄長,我若帶你溜出去玩被逮到,豈不連累你了。”

俆南川笑著說道:“少找借口。”

他讓開路,視線轉移到浮白的臉上,然後問:“你這小侍衛的功夫如何?我和他比試比試。”

虞雪憐不知道俆南川是一時興起,還是想試探什麽,警惕地看著徐南川。

“在寺廟比武,不合適吧?”虞雪憐望了望天色,說,“該去吃齋飯了。”

徐南川抱肩說道:“不在寺廟比武便是了。”

虞雪憐思忖片刻,若執意不讓浮白和徐南川比武,反而顯得奇怪,且浮白的表情似乎也期待和徐南川切磋。

她點了點頭,說:“那你稍微比試一下,就帶浮白回來。”

出了寺廟,徐南川找了一片樹林,跟浮白說只管拿出全身的功夫來打。

浮白知曉徐南川和大公子的功夫不相上下,有徐南川這句話,更是提勁主動去攻徐南川。

天色已經不亮了,有繁茂的樹枝擋著殘缺的暮光。主動出擊的人占有優勢,徐南川一次次躲掉浮白的拳腳,悠悠的問道:“你們白天去的鎮子在哪兒?好玩嗎?”

浮白止住腳步,反應過來徐南川是來盤問他的,“我不識字,不知那個鎮子叫什麽名字。”

“那她昨日也是去鎮子玩了?”

“娘子昨天在禪房看佛經,沒有出寺廟。”

徐南川停下防守,笑道:“不輕易出賣主子,挺不錯。”

浮白欲言又止,低眉不應話。

“好了,你這功夫回去再練練,給你這麽多機會,一次都沒打到我。”徐南川的手落在浮白的肩頭,說:“我和她大哥不日要動身回軍營,今日和你切磋武功,是想探探你有幾成功力。”

“她貪玩歸貪玩,你是她侍衛,在外邊要提防點心懷不軌的男子,比方說臨川侯府的袁丞,下回你見著他對穗穗死纏爛打,你就報上我徐南川的名號,替我揍他一頓。”

浮白頷首聽著徐南川的叮囑,問:“那大公子為什麽不直接吩咐屬下?”

“他功夫不如我。”徐南川笑道,“若是讓他吩咐你,那袁丞怎麽挨揍?”

浮白若有所思,是了,大公子為人靦腆正直,以和為貴,是不會吩咐他去揍袁丞的。

……

是夜,月明星稀。

入了戌時,陸雋本是要吹滅蠟燭,準備睡下了。卻聽吳阿牛敲響屋門,問起白天的事。

“雋哥,我從酒樓算完賬回來,爹娘就跟我說,你白天去山上教訓鄭大娘他們了。”吳阿牛恨自個兒沒看見這場面,道,“要是下回有這事,我不能錯過了。”

陸雋倒了一碗茶給吳阿牛,說:“只是和他們說了幾句話,談何教訓。”

吳阿牛憨笑道:“咱村裏的人傳話是越傳越誇張,但是雋哥說幾句話就收拾了他們,跟教訓差不多嘛,那鄭大娘都去給盼夏賠禮道歉了。”

他喝光碗裏的水,清清嗓子,小心翼翼地問:“雋哥,那虞姑娘和你,是不是要成親了?”

陸雋的面容晦暗不明,成親這兩個字,向來發生在別人身上。

“雋哥?”吳阿牛很少見陸雋出神,伸手在陸雋眼前晃了晃,問道,“雖然村裏的人愛胡說八道,我看雋哥和虞姑娘也是有夫妻相的。虞姑娘對雋哥噓寒問暖,雋哥若是不去求親,那也太辜負虞姑娘了。”

陸雋回過神,問:“我和她,有夫妻相嗎?”

吳阿牛滔滔不絕道:“明兒我就去鎮上給你買一面鏡子,虞姑娘和雋哥的長相,誰看了不說是一對般配的新婚夫妻!”

陸雋的防線在白天已變得不牢固,他想要克制彌補,然吳阿牛的話過於直白,截斷他僅剩的這一條防線。

他有的貪念妄念,其根源是虞穗。

陸雋不是沒有掙紮過。他初進學堂,老師反覆諄諄教導過,寒門子弟,勿要有奢求,勿要有貪念,一念之差,便要掉入深淵,永無寧日。

這麽些年,他謹記老師教導,循規蹈矩地做事。不屬於他的,他也從未起過欲望去爭奪。

可他掙紮的結果是忘掉自卑,一次又一次的沈淪。掙紮和四書五經並不能壓制他的欲望。

陸雋確定,老師的話根本是毫無道理,荒謬絕倫。

吳煦暗示過他,金陵城的貴女不乏有喜歡玩弄感情的,縱使虞穗隱瞞身份,縱使她想騙他什麽,統統不重要,他只知他想要和她成親就足矣了。

想要和虞穗成親,那麽貪點又何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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