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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3章 第 4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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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3章 第 43 章

乍然在街市上看見本該在宮裏好好待著的皇帝, 舒白眉眼一沈,她按捺住心態,沒有驚慌。

皇帝微服出宮, 穿的是普通常服, 看架勢只是個朝廷官員,亦或者富家公子, 他身邊雖然圍著禁軍,但人數不算多,目測只有十幾人。

舒白擔心附近有隱匿的暗衛,不敢立即離開, 於是裝作看熱鬧的路人, 直接湊了過去。

這世界一向是撐死膽大,餓死膽小,舒白深谙此道。

等離近了,舒白看得真切許多。

相較於上一次見面,虞策之消瘦許多, 不過那些火顯然沒有燒到他身上, 如果真把他燒到了, 十餘日的時間也不夠他養傷。

虞策之垂首聽身側人稟報著什麽, 偶爾點一下頭,一直懨懨的,直到稟報的下屬說了什麽,他才露出些別的神情。

他面前的下屬很快帶人進入離他們最近的一家酒肆, 虞策之也想酒肆的方向走了兩步。

舒白很快註意到他走路的姿勢很別扭,甚至還需要戚辨一直攙扶著, 看上去狀態很差。

舒白揚了下眉梢,有些興味。

她是知道虞策之沒有事後清洗自己的經驗和習慣, 完全是仗著身體底子好,加上還算年輕胡作非為。

今日見他出宮,還以為是學聰明了,知道自己清理,沒想到還是老樣子。

身體那麽糟糕還敢出來,舒白有種無端的預感,虞策之還在發熱。

一如既往的作。

一如既往的執著。

舒白垂下眼睫,恰巧身邊有百姓陸續離開,便也打算裝作興致缺缺的樣子退出禁軍和暗衛監視的範圍。

只是腳步還沒動,禁軍從酒肆裏抓出幾個衣衫襤褸的乞丐。

舒白雙眸一瞇,站定在原地。

虞策之在戚辨的攙扶下仍覺得站立不穩。

他微微挪動步伐緩解身體的不適,因出宮許久卻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結果,臉上露出不耐和焦躁。

“主子,就是這幾個人鬼鬼祟祟藏在酒肆裏不出來。”禁軍統領朗聲道。

虞策之跟著禁軍統領的視線看去,長眉微凝看了半晌,臉色難看下來。

他今日之所以拼著身體不適也要出宮,就是因為面前的酒肆是舒白住過的地方,可能是舒白經常停駐的據點,如果舒白是自己離開,她重返故地的可能性很高。

加上禁軍統領揣摩上意,見他問起便說這家酒肆裏住著幾個乞丐,聽說是酒肆掌櫃看著可憐,故而允許借宿過冬,這幾個乞丐抵達酒肆的時間和舒白在竹屋消失的時間基本一致。

虞策之本就不放過任何可能,加上禁軍統領說得有鼻子有眼,於是懷揣著期待從臥榻上爬起,馬不停蹄跑出宮。

然而結果卻讓虞策之失望了。

他斂去臉上的期待,面無表情看向統領,“這就是你說的那幾個乞丐?”

“是……”禁軍統領敏銳感知到帝王的不悅,額頭上的冷汗一下子冒出來。

虞策之心中升騰起怒意,當即踹了統領一腳。

統領是習武之人,虞策之身體虛弱下的一腳即便踹在他心窩上,也不覺得有多疼。

但天子之怒所帶來的,原本也不是身體上的疼痛,而是心理上的恐懼。

統領順著虞策之的力道倒在地上,誠惶誠恐地說:“主子息怒。”

虞策之又看了一眼那些被擦幹凈面容的乞丐,冷聲道:“這些人都是男的,虧你也想得出來,稟報之前連看一眼都不知道嗎?”

禁軍統領抖了抖身體,自知理虧,連忙請罪,“是臣失察。”

虞策之越想越氣,又踹了一腳,“廢物東西,養你們何用。”

虞策之又覺得一陣頭暈目眩,腿上一軟,差點沒站穩。

幸好戚辨眼疾手快,穩穩扶住他。

戚辨壓著聲音說:“陛下,身體為重,不如回宮再從長計議。”

虞策之深深閉上雙眼,壓下心中的焦躁和不安。

“讓這幾個乞丐走近,再看一遍。”

禁軍統領連忙沖身後的禁軍說:“帶他們走近一些。”

虞策之神態疲憊,打算再確認一遍就離開。

變故就發生在一瞬間。

其中一個始終低著頭的乞丐忽然掙脫禁軍的看管,無頭蒼蠅一樣沖向虞策之的方向。

戚辨大驚失色,“護駕!”

禁軍統領亦臉色慘白,只是瞬間的功夫,他恍惚看見了被掛在城墻上的九族。

面對沖上來的乞丐,虞策之冷沈著臉,並不顯慌亂。

他腰間配有長劍,如果真是刺客,僅是一個人,他有把握能將他斬於劍下。

就在虞策之準備拔劍時,那乞丐腳下一滑,倏然撲在地上,他痛苦地捂著腹部,風吹過淩亂的發絲,露出冷汗淋漓的一張臉。

“拿下、拿下!”禁軍統領連忙指揮左右把那人拖走。

戚辨看了眼虞策之,問:“這人冒犯聖上,是否處死。”

虞策之垂眸盯著那張痛苦的臉看了片刻,隱約覺得這張臉有些熟悉,卻想不起來是誰。

然而這人無論是誰,於他而言都微不足道。

虞策之冷聲道,“不必了,由著他去,回宮。”

剛才的變故顯然令虞策之左右的侍從和禁軍心有餘悸,宋祁在的時候,皇帝的安危他們自然放心,如今宋祁受罰閉門思過,暗部失去主心骨,他們也不能完全放心讓那些暗衛保護皇帝。

禁軍統領聽見虞策之吩咐回宮,終於松了一口氣。

一群人離開後,圍觀的百姓也散去。

舒白在街道上停了半晌,確認虞策之不會忽然折回後,向沖撞虞策之的乞丐消失的方向走。

那冒失的乞丐不是別人,正是藥效提前發作的陸逢年。

餵給陸逢年的禁藥雖然經過改良,但舒白也沒有給別人試過,沒料到會出現藥效不穩,提前發作的情況。

好在陸逢年今天的運氣還算不錯,虞策之不知道出於什麽原因沒有為難他。

舒白趁著無人註意,提起裙擺向陸逢年離開的方向走去。

巷子深處,陸逢年穿著破破爛爛的衣裳,蜷縮在角落裏,身體不停地顫抖。

不是因為臨近深秋冷得發顫,而是疼。

讓他遭受無妄之災非舒白本意,舒白湊過去拍了拍他的肩膀,“醒醒,你還有力氣起來嗎?”

陸逢年艱難掀起眼皮,看見舒白的臉,過了好半晌才反應過來,“是你,我沒有按照約定去竹屋,晚了幾天,沒找到你,竹屋也被燒了。”

舒白沒說他按照約定去竹屋她也無暇顧及,甚至大概率會壞事。

“我給你的銀子呢,那些銀子夠你衣食無憂。”

陸逢年低咳幾聲,捂著腹部強撐著說:“被搶走了,我只是個乞丐。”

舒白了然,“匹夫無罪,懷璧其罪,但我記得你功夫不錯,怎麽連一小袋銀錢也保護不了。”

“……太餓了,沒力氣。”陸逢年沒有隱瞞。

舒白挑眉,“還能不能起來,你需要自己走,我才能帶你離開。”

陸逢年雙手撐地,嘗試片刻,搖頭,“別管我了,我肚子很疼,應該得了頑疾活不長了,你是個好人,但我已經沒有被救的必要了。”

“不試試就放棄,你真的甘心?跟我走,我有辦法救你。”舒白沒有告訴他,他身上所有的不適都來自於她餵給他的藥。

陸逢年咬了咬牙,再次嘗試站起,這次他拼盡全力,好不容易起身,臉上大汗淋漓,身上掛著的衣衫也被浸濕。

他赤著腳艱難走了兩步,手死死扶著墻,總算沒有再次跌倒。

舒白見他能走,松了口氣,“走吧,我住的地方離這裏不遠。”

陸逢年一路上跌跌撞撞,但好在順利抵達了蕭府。

只是進入蕭府後,他明顯已經強弩之末,整個人搖搖欲墜,臉色也白得嚇人。

舒白擔心誘發全部藥效,真讓陸逢年死在這裏,半扶半拖把他帶到後院的空地上。

游左知道江音派人跟蹤他後,當即也不敢回江音那裏,就地睡在院子裏最大的樹冠上,他見舒白回來,立即從樹冠上跳下。

“這是誰?你還會好心帶乞丐回來住嗎?”游左不解。

舒白讓陸逢年坐在樹下,從懷裏掏了一粒隨身帶著的藥塞進他嘴裏。

陸逢年大口喘息著,意識消散,胡亂地咽下。

“他叫陸逢年,你當他是普通的乞丐也行。”舒白隨口解釋。

游左自然沒聽過陸逢年的名字,無所謂坐在秋千上,托著腮說:“你應該不是亂好心的人吧,他對你有什麽用處嗎?”

舒白瞥了他一眼,沒說話。

藥丸很快在陸逢年身體內生效,劇烈的疼痛感如潮水一般退去。

他勉強掀開眼皮,用僅有的力氣說:“你餵我吃了什麽。”

舒白本打算糊弄過去,但對上他清明充滿不可置信雙眼,又平靜地咽下嘴邊敷衍的回答。

“你餵我吃了什麽?”他又重覆一遍,因為餘留的疼痛,語氣磕磕絆絆,“上次、這次,是什麽。”

舒白見他猜到,聰明人不說暗話,當下也不隱瞞了,“一個月一服用的藥能是什麽。”

“你把我當什麽了!”陸逢年雙目通紅,表情破碎,“我以為你是好人,我以為我們同病相憐。”

他和舒白皆是家中敗落,無依無靠,他以為舒白出於憐惜接近他,沒想到,她會餵他吃那樣的藥,讓他像奴仆死士一樣活著。

本以為是救命恩人,結草銜環無以為報,結果所謂的救命之恩是假的不說,她甚至還想要騙他做狗。

陸逢年覺得感情遭到欺騙,心情碎裂不堪。

“騙子。”

舒白居高臨下凝視他,“我騙你什麽了?我救了你兩次。”

“那是因為我吃了受你控制的藥。”陸逢年啞聲反駁,“沒有你,我根本不會面臨危險。”

舒白笑了下,“但沒有我,你會像狗一樣茍活,沒有我,你的命運只會是死在某個角落。”

陸逢年手握成拳,顫聲道:“那也比做死士強,做死士和死了有什麽區別。”

游左聽了頓時不樂意了,“死士怎麽了,我照樣活得很快樂。”

“把解藥給我。”陸逢年咬牙,向舒白伸手。

舒白垂目,反手把腰間的匕首扔在他面前,“沒有解藥,你想解脫,只有死能做到。”

陸逢年眼眶泛起一圈圈紅,他咬牙,確認舒白不可能給他解藥後,默默轉過身,頭抵著樹幹,再也不發一言。

畢竟曾經也是鮮衣怒馬的少年將才,其父不得罪江太後,他也有機會成為留名青史的武將,錚錚傲骨,不是說打碎就打碎的。

舒白目光冷淡,當下轉身向院子外走。

游左連忙跟上,等兩人走出院子,他猶豫片刻,輕聲問:“你生氣了?”

“生氣?”舒白有些意外地揚起眉梢,“我為什麽生氣?”

游左不知道如何措辭,直白地說:“因為心儀的狗不聽你的話所以生氣?”

他覺得自己的話有些怪,好像把院子裏那個人比作狗,就相當於默認自己也是狗了。

舒白不知道游左心中的彎彎繞繞,漫不經心牽了下唇角,“我留了把匕首給他,你沒有看見嗎?”

“那怎麽了?”游左茫然。

“他沒有第一時間拿起匕首,把匕首刺向我或者他自己,就已經說明我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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