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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8章 第 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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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8章 第 8 章

虞策之不知道在屋檐下站了多久,雨水打濕了他身上層層疊疊的衣衫,有一滴雨珠從他棱角分明的下頜滑下,落入衣領間。

舒白松開摸著匕首的手,攏著衣衫,有些詫異,“你怎麽來了,既然來了,為什麽站在院子裏不進來。”

虞策之微微垂目,臉上一派黯然之色,“我……”

他語氣遲疑,目光也有些漂浮不定。

見他這個樣子,舒白不由眉梢揚起,來了幾分興致。

恰在這時,疾風刮過,引得雨水傾斜,打濕舒白層層疊疊的裙擺。

舒白畏寒,下意識攏緊衣衫,道:“先進來再說吧。”

舒白帶著虞策之進入內室,這處宅子老舊失修,一到雨天就會顯得陰冷潮濕。

舒白重新點燃燭火,搓著手坐在軟榻上,望著看似‘垂頭喪氣’的虞策之,好笑道:“出了什麽事情?”

虞策之挪到舒白身前,他蹲下身,一雙眼睛睜大,愧疚地看著她,“春闈那日,我著了寒,守門的官員見我帶病,不準我參加會試,對不起,讓你失望了。”

這自然是他編的,從始至終,‘謝拾’都沒有參與會試的資格。

舒白目光一靜,凝眸打量虞策之。

舒白久久不說話,直到虞策之呼吸微窒,開始懷疑自己的說辭是否出了漏洞,才聽見她不輕不重的聲音。

“因病錯過會試確實可惜,但是我有一事不解,一直無人能解惑。”

虞策之略松了口氣,“什麽?”

舒白慢條斯理,清明的一雙眼睛裏滿含審視,“你說你因故錯過會試,為什麽會試名單上沒有你的名字。”

轟隆一聲,雨勢驟大,沖刷屋外。

室內瞬間冷寂下來。

虞策之擡起眼,愕然對上舒白的雙眼。

“會試名單只有當職官員能看見——”

不等虞策之的話說完,舒白捏住他的下頜,她盯著眼前完美無瑕的面容,輕聲說:“我自有我的辦法,現在是我在問你,好阿拾,還是說你的名字是假的,所以名單上當然不會有你的名字。”

虞策之瞳孔微縮,胸腔砰砰跳了起來,緊張和擔憂只占了情緒的一小部分,更多的是發現獵物和自己旗鼓相當的驚喜。

暴露得太突然,虞策之飛速開始推測,舒白猜到了哪一步,還有沒有補救的機會。

但舒白如何能知道會試名單,他第一時間想到的是霍耀風,霍如山是這次的主考官,父子倆一條心,舒白會不會是從霍耀風那裏得知‘謝拾’根本沒有參加會試的資格,霍耀風揭穿了他。

想到這裏,喜悅和緊張稍稍散去,名為嫉妒的情緒如吐著信子的蟒蛇順勢纏上他,幾乎將他吞噬。

虞策之抿著唇壓下陰沈的欲望,他眼眶漸紅,停頓許久才輕聲承認,“……是我騙了你。”

舒白好整以暇擡起他的下巴,冷肅道:“你為什麽接近我,一五一十同我說明白。”

虞策之沙啞著聲音,如同受到了委屈,“我之前說的都是真的,我接近霍家,都是因為少年時受夫人恩惠,仰慕夫人,唯有參與春闈的事情我騙了夫人,我怕如果沒有資格參加會試,夫人就不會選擇我,對不起……夫人罰我吧。”

舒白打量著他,試圖從神態判斷他話語真假,“謝拾是不是你的真名,不要想著騙我,我夫君的父親霍如山是戶部尚書,想查一個人易如反掌。”

聽到舒白稱霍耀風為夫君,虞策之呼吸一重,肺腑如有蟲蟻在爬。

他稍稍斂目,心中陰郁的情緒肆虐,臉上不禁露出受傷的神情,“果然是霍耀風揭穿的我,你真正相信的還是他。”

舒白:“……”

舒白話不投機,不由松開他的下頜,頭疼的捏了捏眉心,疲憊道:“我身邊不留可疑之人,也不留心思叵測的人,你走吧,以後不要再來了。”

“什、什麽?”虞策之睜大眼睛,眼眶通紅一片,不可置信道:“你不信任我,卻信任霍耀風那樣的渣滓,一定要我親手扒下他的人皮掛在城墻上你才能認清嗎。”

“謝拾!”舒白厲聲吼他,“閉上嘴滾出去!”

“不!”虞策之驚慌地抓住她垂下的手,愴然道,“夫人別不要我,我沒有騙你,謝拾是我的名字,別讓戶部查我,霍如山查不出來的,我是京城謝家走失的孩子,就是護國公所在的謝家,去歲才找回來,謝家還沒有公布我的身份,夫人查不到的。”

他咬牙,說得煞有其事,卻在心中暗暗決定,回去便按著護國公那老家夥讓他承認,謝拾是他的私生子。

現在舒白對他還沒有感情,他絕不能暴露真實身份,倘若舒白得知他的身份,阮月秋接近霍家的事情又能瞞多久——不行,還不是時候。

見舒白雖然目露狐疑,卻沒有像先前那樣排斥他,虞策之稍稍安心,立即又道:“我隱瞞夫人只是想有個名正言順追隨夫人的理由,夫人難道只因為這樣便要將我棄之門外。”

舒白凝眉,謝拾應對如流,但仍然有不少可疑之處,且她不是他肚子裏的蛔蟲,無法判定他究竟哪句話真,哪句話假。

眼下是多事之秋,她其實沒有留可疑人在身邊的理由,但如果謝拾當真背靠護國公,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如果只是護國公之子,或許可以為她所用。如果這又是他的謊言,一個心懷叵測的人,著實危險。

燭火閃爍,舒白剪去燭芯,“我不喜歡欺騙,你先回去吧,今天我不想見你。”

傾盆大雨總算有了停歇的跡象。

虞策之陰沈著臉從舒白的屋子出來,和屋子裏苦苦哀求的謝拾判若兩人。

他興沖沖的來,原本以為借著會試扮脆弱,一定能博舒白的歡心,他知道舒白的性子欲強則剛,吃軟不吃硬,他分明已經勝券在握,誰知舒白會識破他的謊言,也不知道她會不會原諒自己。

虞策之在門前屋檐下站定,片刻後,竹辭步出,走到他身旁跪下。

虞策之陰郁道:“舒白怎麽會知道‘謝拾’沒有資格參加春闈。”

“陛下,屬下發現翰林苑安錦安學士和舒夫人來往密切,這些時日夫人沒有見過霍耀風,安大人卻來過幾次,夫人應當是從安大人那裏知道的。”竹辭稟報道。

“安錦?竟然不是霍耀風。”虞策之微微瞇起眼睛,凝眉思索起來。

竹辭借著月色端詳虞策之的臉色,遲疑著說:“陛下,為什麽不借著這個機會直接告訴那位您的身份,夫人聰慧,總有發現的那一天。”

“愚蠢,朕暴露身份又能如何,舒白對朕沒有別的感情,不會因此入宮,她若知道朕覬覦她,還會因為霍家的反常聯想到朕身上,到時候她只會遠離朕。”

虞策之理了理衣衫,披上竹辭遞來的鬥篷,“朕要你們找的人找了嗎。”

“找到了,那人來京的路上遇見了賊匪,受了傷,修養好就可以指認。”

“不錯,夜深雨涼,你回去守著夫人罷。”

“是。”

花開兩朵,各表一支。

霍耀風處理完工部瑣事,和一眾世族公子飲酒到深夜,這才在陳川的攙扶下向舒白的住處走。

他走得踉蹌,險些摔倒。

陳川擔憂的說:“少爺,你走慢些,仔細水坑。”

霍耀風皺著眉,厭煩地揮開陳川,含糊著問:“讓你處理的事情處理好了嗎。”

陳川眉毛耷拉下來,欲哭無淚道:“少爺,你已經問了很多次了,竹辭辦事可靠,拳腳功夫不俗,只要那登徒子再敢來,即便那宅子裏只有竹辭守著夫人,她也能在第一時間把那登徒子扣押起來,聽候少爺發落。”

霍耀風半醉半醒,瞇著眼睛道:“若讓我知道是誰,我定要將那人碎屍萬段。”

“哎呦,少爺,您可千萬要有分寸,萬不能再惹出什麽禍事了。”陳川苦著臉說。

兩人拐過巷子,眼看就要抵達舒白的院子,霍耀風瞥見一道十分熟悉的身影,腳步一下子停住。

陳川一時沒註意,直接裝在霍耀風的腰腹處,不等他說什麽,霍耀風眼疾手快,先一步捂住了他的嘴。

霍耀風露出了此生從未有過的覆雜表情,驚恐和憤怒交加,他渾身都顫抖起來,酒意霎時無影無蹤。

他目眥欲裂,死死看著那道從小院出來,緩緩遠去的背影。

他絕不會認錯。

那個素未謀面覬覦他的妻子,甚至屢次登堂入室的男人,不是別人,赫然是當今天子,是他無法撼動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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