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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歷史開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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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歷史開篇

“雖然我老吐槽他是古代人BBZL  , 但我從來沒想過這種吐槽還能成真。”第二天中午,回到綏陵實驗室,隋知想到昨晚的對話仍然覺得好笑。

這就好比, 吐槽一個人,說他狗,但其實也沒想過有一天, 他會真的變成狗……

她跟程以歲覆述完他們的烏龍,又說:“哪個正常人, 會把‘咱家’這倆字兒,跟太監聯系到一起的?”

程以歲聽了也是樂不可支, 說她家謝總是正常人無法理解的幽默。

隋知還要再說話,身後冷不丁傳來澹臺教授咬牙切齒的聲音, 她聽見教授的聲音脖子一涼,像極了高中看見教室後門多出來的那雙來自於班主任眼睛的狀態。

“就你倆話多,要不我給你們安排去鏡頭前面,給全國的觀眾們講一講,讓大家一起樂一樂啊?”

果不其然, 一頓訓。

隋知跟程以歲兩個話癆,不約而同地看了眼頭頂正上方的攝像機, 訕訕閉嘴。

今天是一場官方媒體的采訪,教授老師們會在鏡頭前進行同步講解以及有關於雍朝的歷史介紹, 其中也包括考古界對小太後的種種猜測。

其他人的工作還是和以前一樣,只不過是忙著忙著忽然插進來一個機器, 對他們手頭的工作進行特寫,但非必要不會打擾他們。

今天之前套棺是分別打開的, 但從第三幅棺槨開始, 會議討論決定將剩餘的棺槨一起打開。

實驗室裏恒溫恒濕, 若其中有任何意外,可以得到及時修覆,有其他需要,也可以第一時間送回到研究所。

而且,例如第二層棺槨中間有空白部分,這些部分或許在其他棺槨上有歷史痕跡,如果可以整體來看,或許會有其他收獲。

忙碌到晚上八點左右,第三層棺打開,露出第四層的棺蓋,但誰都沒想到,第四層棺蓋上,已經有空缺的問題,而是整張棺槨全部空白。

套棺經過透視儀器掃描過,一共只有四層棺槨,第四層裏躺著的就是墓主人。也就是說,到第三層棺槨,繪畫就結束了,做好一切嚴密部署的同事們望著手邊還一動未動的工具,紛紛呆若木雞。

隋知在第四層白棺周圍掃了一圈,在其他人或發怔或竊竊私語中,忽然眼睛一亮,指著角落處高聲說:“那裏有東西!”

所有人目光頓時被隋知手指的方向吸引,原本在他們身後的攝像頭也迅速移動,給那處意外發現的非棺槨本身的物品特寫。

綏陵內棺一向幹凈,和其豪華的陵墓相比,可以說是幹凈到了過分的地步。

沒有過多的陪葬,最多也就是些貼身衣物,若不看陵墓單看內棺,甚至還不如普通的諸侯。

營建陵墓之人,似乎是想給墓主人最好的死後世界,又希望墓主人可以幹幹凈凈,一身輕。

所以,內棺裏突如其來的物品,即刻引起了考古工作組的高度重視。

經過兩天一夜的資料排查,物品確認為是竹簡,竹簡最外側有字,經過辨認後,BBZL  確定為《築墓記》。

我國古代墓葬流行“買地券”、“鎮墓文”隨葬文字材料,這種象征性的證券,放在墓內意在保證死者對墓地的所有權,不可侵犯。

但像《築墓記》這樣,詳細記錄了平綏大雍綏陵墓建造過程的,還是頭一次發現。

而這本《築墓記》,也解開了先前困惑工作組的許多疑問。

綏陵之所以出現北燕的五銖錢,就是因為陵墓營建者,來自北燕。

但一個問題的解開,卻伴有更多的問題隨之而來,這個名叫謝卿的北燕人是誰?北燕開國皇帝謝東,和他有什麽關系?

這個謝卿,跟大雍的奸臣,滅國後和李太後一起失蹤的謝卿,又是什麽關系?

***

李綏之從垂簾聽政,變成每日抱著小皇帝上朝,在他突兀的哭聲中,聽朝堂動蕩,民不聊生,或者某處失守的消息。

十七歲的她,心裏浮現著百姓們惶恐的模樣,眼睛裏仿佛住了一個七十歲的老嫗。

下了朝,她把小皇帝交給奶娘,擡頭看著荒蕪少雲的藍天,忽然一片天旋地轉,她把整個身子搭在燕來的手臂上不讓自己摔倒。

李綏之覺得好累,好累。

應該,很快就能休息了吧。

她站了一會兒,等眩暈感消失,在慈寧宮偏殿見了通報等待許久的鳶影。

鳶影不是一個人,而是太後生前暗中培養的數名死侍,她們沒有名字,統稱鳶影,如今已經為她所用。

鳶影將桃紅手串雙手奉給她的貼身宮婢,單膝跪地:“回稟太後娘娘,沒有消息,北燕軍中無人識得此物。”

李綏之如同撥動佛珠那般,躁動不安地撥動手串上的碧璽,追問道:“那石頭呢?”

她在謝卿給她的梨花木盒子裏,還發現了一枚石頭,盡管外觀看來只是普通小石子,但她仍抱有一絲希望。

因為謝卿只說他給的東西可以保命,沒說具體哪個東西用來保命。

但這最後一絲幻想,也被鳶影接下來的回答打破。

甚至她連梨花木盒子都讓鳶影去問了,也沒有任何消息。

謝卿必反,而且,應該很快了。

所以,是她自作多情了嗎。

他給她的碧璽手串,用來保命的意思,並不是可以操控北燕軍令,而是是讓她在逃亡路上賣了,換取些盤纏的?

李綏之苦笑,忽然覺得,她真是太高估自己在謝卿心中的地位了。

他是一己之力可以操控整個北燕的人,而她不過是個傀儡皇帝的民間野皇後。

她甚至打聽不到他是誰。

又怎麽配得上,那樣人的真心。

在他心裏,她大概就只是個任他玩弄的瘦馬。

所以,也沒資格,得到舉足輕重的東西,願意放她這個前朝太後一條生路,已是大恩大德。

一滴滾燙的清淚,落在重新套回在她細白手腕的粉手串上。

本就她抱著目的接近他,得不到真心是罪有應得。

紅塵似戰場,她獨闖情關,換得挫骨揚灰。

耳畔傳來沈穩的腳步,李綏BBZL  之擡頭,看見多日不見的謝卿,清退了宮人,正慢悠悠地朝她走來。

他垂著眼,白玉般冰涼而修長的手指勾起她的下巴,語氣聽不出喜怒:“誰惹我們太後娘娘了?”

“沒有呀。”李綏之收了情緒,笑了笑,擡起胳膊擦掉眼淚,搖了搖手串,“我就是想起來,以前在民間也見過類似的手串,有點想過去的家。”

她信口雌黃。

“嗤。”謝卿冷笑,語氣裏是對她的不屑,他的手摩挲著她的胳膊,隨意晃了晃,淡聲道,“這個,夠買你說的那個,一萬個。”

是啊。

所以,你覆我大雍的時候,我帶著它,也夠換盤纏逃命了。

多謝。

李綏之咬著手指甲,過了會兒,沈默著走到角落裏,蹲在一個窮酸簡陋的小盒子旁,兩只小細胳膊伸進去鼓搗。

謝卿坐在她的位置上,隨手批註著幾個軍事要情,瞥了眼:“找什麽呢?”

“是我爹給我釀的女兒紅。”她紅著眼睛,舉到他面前,“給你。”

謝卿淺淡地笑了笑,掃了一眼那壇女兒紅:“你當初從家裏辛辛苦苦帶出來,就是為了送給我?”

李綏之舔了舔嘴唇,知道他是嫌棄,點了點頭,沒說話。

“謝了。”謝卿也沒再問,單手接過,托在手心,另只手揉了揉她的小胳膊,親昵又逗趣地喊她,“小女兒。”

他們的關系從一開始就不倫,不論身份如何轉變,註定永不得見天日,只不過位高權重的兩個人,膽子愈發大了,才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有親昵舉動。

但,這也不能改變這段關系的本質,以及,被不知情人撞破後的不恥。

比如,現在。

之前李綏念千求萬求,想留在李綏之身邊,她發了毒誓,李綏之也知道她心裏念著孩子,答應了讓她在慈寧宮做差事。

派人盯著她,總比她到處亂跑亂說要強。

離宮一年,李綏念的性子確實也沈穩也不少,數月來,行為處事沒有任何異常,今天,也是照例來給太後送些溫補的湯藥。

只是,這湯藥沒來得及送到李綏之手上,李綏念就因為震驚松了手,瓦罐碎了一地。

“李綏之!謝卿!你們竟然……如此不知廉恥!”她驚慌地倒退,不小心踩到裙子絆倒,手被象牙碗劃破,鮮血流了一地,猙獰可怖。

謝卿淡淡垂眼,不疾不徐地向她逼近,冷聲問:“你哪只眼睛,看見我們不知廉恥了?”

“我兩只眼睛都看見了!”李綏念因為驚恐,嗓音更為尖銳,每一聲都好像能刺在人心上,“我要昭告天下!大雍的太後,萬民景仰的太後,私下竟然是這般淫/穢/浪/蕩!”

面對她的指控,謝卿置若罔聞地點頭,平靜道:“那就把兩只眼睛都挖了吧。”

一直到此時此刻,李綏念也不知道謝卿不僅僅是人臣,她驚聲尖叫,頭上的素簪子都搖下來,既慌張,也料定他不敢。

謝卿卻看都沒再看她一眼,語BBZL  速慢到像是淩遲處死的刀:“太吵了,舌頭也割了。”

他擡了擡手,李綏念就被拖下去,也不過才出到殿外的工夫,李綏之就再也聽不到她的聲音。

處暑節氣,驕陽似火,李綏之裹了裹外裳,打了個冷顫。

-

謝卿回宮就像一頁歷史的開篇,這一頁之後,記錄的都是李綏之被軟禁在慈寧宮的生活。

嚴格來說,也算不上軟禁,只是她但凡走出慈寧宮一步,身後必有人尾隨緊跟,幾次之後,她也就不肯再出去了。

出去又能做什麽呢。

李太後不知廉恥,逆取順守,坤寧宮內酒池肉林,與奸臣勾結,使逆賊不廢一兵一卒闖入我大雍,諸如此來女子誤國的責罵聲,她長臥高榻聽得到。

北燕破了大雍十三京,瀟淮,秦湘,她也聽得到。

李綏念在冷宮裏,摸瞎寫一本《奸臣錄》,她不僅聽到了,還差人取來,拜讀了一番。

不愧是飽讀詩書的高門貴女,就算瞎了眼,也還是能摸到字的形狀,雖然亂了些,還是能看得清內容。

她什麽都知道,不用出去。

夏花雕謝,落了秋葉,冬天的宮墻像是死去多日的漂亮女人,艷麗而冰冷。

茫茫大地銀裝素裹的那日,雪似棠梨,清白地落在地上,又被人踩得破敗不堪。

李綏之看雪時,聽聞謝卿孤身一人,重回京城。

她換了件新衣裳,迎接他之前,先在宮裏走了一遭。

她去了過去從來沒去過的內庭,看到那裏擺放的整整齊齊的被褥。呆板木訥,沒有絲毫人氣。

這些被褥的主人們,日夜渴望的,也不過是成為哪個宮裏的主子,她們從來聽不到新主更疊,宮中小主們絕望的哭喊聲。

或者聽到,也不甚在意,總覺得光鮮幾年總比佝僂一生要好。

李綏之很想告訴她們,不是這樣的,只有活著,才有無限光明的可能。

後來,她又去宮外看了爹娘,今時不同往日,李綏之不能再同他們親昵撒嬌,就算是血脈至親,見了她也要跪下,喚一聲太後娘娘。

而她的父親,聽了些風言風語,板著臉,沒有同她講過一句話。

大概是習慣了這樣的冷眼相對,她竟也沒覺得多難過。

午門外,她遇到了鴻臚寺卿張擋,一個她曾經下跪求過,讓他不要放棄大雍百姓的好官。

張擋跪地,聲音已是顫抖,大袖衫迎北風獵獵作響:“太後娘娘,您不必如此啊!”

李綏之扶他起來,目光坦然:“不必如此,也已經如此了。”

張擋不甘望天,痛錘心口:“娘娘衷心,天地可鑒,日月可表,老臣歲人微言,但願為娘娘佐證!”

“愛卿不必妄自菲薄,您是本朝重臣,言語擲地有聲,絕非人微言輕。”李綏之從容笑道。

說完,她擡頭,看著西墜金烏,知道自己該走了。

她一步又一步,踩在薄薄冬雪上,腳印像是不慎模糊的匕首,把這荒唐人間大地刺出粗鄙痕跡。

對張擋那BBZL  聲毅然決然的“不必了”,清冷的仿若是從月影廣寒宮中傳來。

國庫虧空,何必為她一個將死之人,勞民傷財。

反正,她都不會再聽到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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