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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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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2章

林清禾被擁簇在中間, 她第一次被這麽多人重視,一時之間不知道手應該放在哪裏。

花園很大,林清禾轉了足足有五分鐘。最後她被邀請到客廳喝茶。

“這是上好的普洱茶, 我們少爺可喜歡了, 您可得嘗一嘗。”管家笑得慈祥, 態度恭敬,“您是少爺帶來的第一位貴客, 如果有需要的東西, 務必告訴我們,我們一定滿足您的要求。”

林清禾連忙點頭, 乖巧極了:“好。”

家裏有很多長輩, 大概和管家差不多的年紀,平日和他們在一起的時候,都是林清禾忙前忙後。

因此,這次被他們服務,她有點不太好意思。

她偷偷看了一眼陳惜墨,他一副淡漠的樣子, 顯然習以為常。

林清禾進入別墅大門之後, 一眼就看到了角落裏熟悉的青瓷器。

她僅僅看了一眼,就無法移動目光了。這個青瓷釉果真和蒲聽家裏的一模一樣,只不過色澤更加艷麗, 花紋也更細致了一些。

燈光灑在瓶身上, 平添了一種溫潤的美感,優雅得仿佛古代公子。

“這個是真品嗎?”她好奇地問。

身邊的少年淡淡地“嗯”了一聲開口:“可以去摸一摸。”

林清禾趕緊搖頭:“不不不不不不用了。”這家珍寶一定價格不菲, 連蒲聽那種階級的人都買不起。她如果不小心弄壞了, 那可賠不起。

陳惜墨默默觀察著林清禾的反應,一眼就看出了林清禾的想法。從前, 他並沒有收藏古玩的愛好。這件青瓷器被販賣後,原本沒有打算收回。

然而,蒲聽生日會的時候他看出了林清禾對這件古董的喜愛,後來陰差陽錯地找到了最後一位買家。

這位買家對這件古玩愛不釋手,陳惜墨為了贖回這件青瓷器,甚至不惜開出高於市場價一倍的價格。

陳惜墨:“不貴,摸壞了不收你錢。”

林清禾聞言,疑惑地問:“這個大概多少錢呀?”

“......”

陳惜墨默了默,轉頭看管家:“多少錢?”

他對這個沒有研究,不知道說多少錢合適。管家接收到陳惜墨的眼神,不緊不慢地笑道:“藝術品只看喜歡或不喜歡,不談價格。”他看著林清禾,嘴角泛起笑意。本以為少爺忽然有了收集古董的愛好,沒想到竟然是為了博美人一笑。

林清禾最後又看了一眼,還是不去摸,陳惜墨忽然間拽住她的手腕,直接把她的手按在青瓷器上。

林清禾:!!

他甚至沒有控制力道,從上往下滑去。

青瓷器的觸感冰涼,花紋和手心相互摩擦,比想象中更加粗糲。

少年嗓音平淡,將林清禾驚慌失措的表情盡收眼底:“都說了不讓你賠,不信我?”

她手指冰涼,嚇得嘴角往下咧:“夠了夠了......”

“這些東西都不重要,既然我把它買來,自然希望它有價值。”陳惜墨淡道,“我不是收藏家,他們對我來說,只有在發揮作用的時候才有價值。”

林清禾:“什麽叫發揮作用?”

她的手被少年緊緊握著,使勁摸在青瓷釉上,仿佛對面只是現代工藝品,並不是價值連城的古董。

難道被摸,就是發揮作用嗎?

林清禾努力忽略附在她肌膚上的那只手。

陳惜墨的手好大,也好燙啊。

所有男人的手都這麽燙嗎?

陳惜墨看她一眼,發現少女怔怔地出神,一眨不眨的面前的古董。

看來她的確很喜歡這個青瓷釉。

片刻,陳惜墨松開手,平靜地回答她的問題:“它今天的作用是提供的情緒價值,看來他完成的不錯。”

林清禾眨眨眼:“所以,他今天是因為我,所以才有價值的嗎?”

陳惜墨:“對。”

能被人欣賞是它的福氣,畢竟不是所有青瓷器都有人欣賞。

有些人,更欣賞錢。

參觀結束後,陳惜墨送林清禾回家,由年輕的司機開車。

巷子裏面比較窄小,進去容易出來難,於是車子在巷子口停了下來。

陳惜墨率先撐傘下車,將林清禾的頭頂遮住。

林清禾受寵若驚,趕緊也走下來。

12月,雪從上而下飄散,如同天女散花一般紛紛揚揚,昏黃的路燈拉長兩個人的影子,林清禾每一腳都踩在雪上,墊出一個個小腳印。

她低著頭,和陳惜墨肩並肩走在一起。兩個人肩膀的衣服偶爾摩擦,比在林清禾夢裏都親密。

林清禾低頭看著兩個人的影子,使勁掐著自己的手指。

陳惜墨這算什麽?不僅給她交代了實底,還親自送她回家。

林清禾腦瓜嗡嗡作響,心臟裏的小鹿也砰砰亂撞。

“今天的事希望你保密。”少年目光平靜,聲音一如既往地淡漠。林清禾小雞啄米一樣點頭:“你放心,我不會告訴任何人。”

“嗯。”陳惜墨本身話就不多,很快把天聊死。林清禾平時雖然喜歡講話,但今天的語言系統仿佛出了故障,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她腳步很緩慢,甚至希望這條路更長一點。

她其實有很多話想問,但總害怕自作多情。猶豫著,很快就要到家了。

陳惜墨:“想說就說。”

林清禾抿抿嘴,低著腦袋不敢看他:“我能不能跟你考一所大學?”

這句話的意思很明顯,陳惜墨是聰明人,不可能不知道。

她真害怕陳惜墨拒絕,心跳不停加快,發現對面沒有反應,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

陳惜墨目不斜視,仿佛沒有聽見的樣子,但林清禾知道他一定聽見了。

林清禾問了一次,就不害怕問第二次:“你打算去哪所學校?”

兩個人很快到達單元樓門口,陳惜墨收了傘,輕輕抖落上面的雪水。

陳惜墨:“清華。”

林清禾點點頭,果然和她想得一樣,看來她要繼續努力了。

陳惜墨看了她一眼,少女很苦惱的樣子。陳惜墨知道她在煩什麽,清華分數線太高,林清禾的成績不一定能上。

陳惜墨握著傘柄,沒說什麽。

他從未與人如此親密,更別說共用一把傘。幾天之前,他的摩托車也從未帶過女生。

陳惜墨心中有一種無力的感覺,這輩子從未被人控制過,可是這一次卻別人牽著鼻子走。

少女手無縛雞之力,卻一次次打破他的原則。

一周之前,他決定永遠拒絕她,可僅僅過了4天,他就忍不住跑去見她。

今天更過分,幾乎教出了他的實底。

在現在這個時期犯錯,是大忌。

“上去吧。”陳惜墨不再停留,轉身往後走,林清禾卻沒聽他的話,大著膽子上前一步問:“那我可以跟你一起上清華嗎?”

“......”

這句話哪裏需要他同意,分明是想試探他的心意。

路燈的光灑在林清禾臉上,煞是好看,眼睛又大又亮,清澈無比。

她的情緒總是赤-裸直接,毫無保留。

雪花落在陳惜墨身上,徹骨的冰涼。可心是燙的,甚至比以往更加熱烈。

少年沈默片刻,微不可察地“嗯”一聲。

**

林清禾蹦蹦跳跳地上樓,奶奶正在廚房裏包餃子,見她回來立刻地道:“你怎麽才回來?孔知節他們家都吃完飯了,嚇得我差點報警——”

“哎呀哎呀,謝謝奶奶。”林清禾一把摟住奶奶的脖子,又猛地放開,“我先去把書包放下,一會兒來幫您!”

奶奶責怪的話堵在嗓子裏,心裏的悶氣一下消散。她將最後一塊餃子捏好,抖了抖了手裏的面粉,嘴角止不住笑:“你這孩子,這麽小的活哪需要你幫。趕緊洗手,咱們先吃飯。”

奶奶煮好餃子之後,很快端上了桌,林清禾看了看表,爸爸還沒回來。奶奶撈起最鼓的大餃子,率先放進她碗裏:“這個餡兒大,吃這個。”

林清禾:“我們不等一等爸爸嗎?”

奶奶冷笑一聲:“不用管他,天天就知道泡在設計室裏,誰知道什麽時候下班。你還在長身體,別被他耽誤了。”

林清禾一共吃了八九個餃子,又喝了餃子湯,手腳很快就暖和起來。她忍不住回憶起剛才的情景,心臟依然悸動。雪下得很大,車不好開,也不知道陳惜墨安全回家了沒有。

奶奶收拾完餐桌,忽然問:“剛才送你回來的那個小孩是誰呀,看起來年紀不大,成年了嗎?”

林清禾把手擦幹凈,打算回屋學習,聞言楞了楞,沒想到奶奶看到了陳惜墨:“這是我同桌。”

“他小時候經常來,沒想到這麽大了,還跟你坐同桌,真是有緣分。”奶奶說,“看起來挺沈穩的,應該是個好苗子。”

林清禾把擦過的紙巾扔進垃圾桶裏,有點好奇陳惜墨小時候的樣子:“他為什麽會來我們社區?我想聽聽。”

陳惜墨家庭破產是近兩年的事,按道理說,沒事不會來他們社區。

“隔壁街的小樓你認識吧,他們兩個之前是鄰居。後來小樓他爸媽沒了,一直靠那個男生幫襯。”奶奶感嘆,“這件事整個街道都知道,都挺心疼這小孩的。”

林清禾平時總在學校裏,只是模糊地聽說過樓藏月很可憐,但沒想到如此跌宕起伏。

原來樓藏月之前也生活在富貴之家,甚至與陳惜墨不相上下。直到後來家族衰敗,父親跳樓,母親也隨之而去。

幾年之後,居然一個近親都沒有剩下,只有樓藏月活著。

如果不是陳惜墨幫助,樓藏月甚至都不知道在哪裏。

這時林清禾才恍然大悟,怪不得樓藏月那麽聽陳惜墨的話,原來是救命之恩。

之前她去找樓藏月的時候,他家燈都黑著,一點人情味都沒有。

原來,他身邊真的沒有人。

“他經常幫助小樓,挺有情有義。”奶奶在社區生活很多年了,知道很多八卦。

她零零碎碎的聊完了樓藏月的身世之後,又問道:“那個送你的男生叫什麽名字?”

林清禾回憶起少年漂亮的眉眼,聲音也不由溫柔了許多,她微微一笑,乖巧地回答:“奶奶,他叫陳惜墨。”

如果以後有機會,一定介紹你們認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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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清禾回到臥室,剛才聽到奶奶的話,更加覺得陳惜墨是個好人。可一想到如今陳惜墨和樓藏月狀態相同,心裏又有些覆雜。

陳惜墨心思縝密眼神低沈,很少相信別人。可他只是青蔥少年,在風華正茂的年紀下,應該明媚張揚才對。

林清禾嘆了口氣,好人有好報,他們兩個以後一定能逆風翻盤。

林清禾坐在課桌前,拿出練習冊打算學習,然而剛剛聽過八卦的她完全記靜不下心來。她看過很多小說,裏面經常會出現家庭爆裂的戲碼。

看得多,見識也就廣了。

不知道為什麽,林清禾總覺得陳惜墨和樓藏月的經歷有點像。

同樣是天之驕子墜落地獄,二人也在讀同一所高中,而且年紀相仿,甚至還是朋友。

這也太巧合了一點。

仿佛有人,一個一個地抹殺獵物一樣。

林清禾想著想著,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她連忙甩甩腦袋,打開練習冊。

這些事情太荒謬,還是多做點題比較靠譜。她得多努力一些,才能夠和陳惜墨上同一所大學。

**

周末很快過去,林清禾來到學校。

今天是月考的日子,她沒有背書包,只帶了一個透明的袋子,裏面放著考試需要的工具。

此時此刻,樓藏月大笑著拍著小弟的脊背,他們剛打完籃球,正在休息。看到林清禾後,樓藏月立刻笑瞇瞇地跟她打招呼:“祝你考個好成績......你們怎麽那麽沒有眼力見,跟著我一起喊啊!”

他身邊的小弟紛紛站起身,他們一下就認出了林清禾。前幾天,就是她給老大送吃的。

小弟們以為這是嫂子,模樣虔誠無比,一個比一個站的直:“祝嫂子考個好成績!”

“你們瘋了?”樓藏月嚇得差點坐在地上,一腳踹在其中一個人身上,“你叫誰嫂子呢?你這是要害死我啊!”

這是陳惜墨喜歡的人,如果讓他聽見,他肯定得死。

樓藏月每人賞了一個爆頭,小弟們紛紛捂著腦袋,一臉委屈:“老大,你怎麽還害羞呢?你看人家女同學都不生氣。”

“......”如果是平時,林清禾一定覺得樓藏月傻,可自從知道他的身世,她忍不住心生憐憫。

她拿出奶奶塞在兜裏的肉夾饃,撕開一半,遞給樓藏月:“你不是一直很饞我奶奶做的早飯嗎,今天就分你一半。”

樓藏月纏著她不止一次,說想吃她奶奶親手做的飯。林清禾一直以為他在開玩笑,可現在想來,他應該是想念家的味道了。

樓藏月詫異地看著她,頓了頓,一把奪過肉夾饃:“你沒下毒吧?”

林清禾剛才積攢的同情心瞬間消失殆盡,她憋屈地開口:“你不吃的話就還給我。”

樓藏月趕緊閃到另一邊:“想得美。”

他僅僅兩口就全部吃完,最後還想搶林清禾手裏那半個:“既然沒下毒,不如你把剩下那半個也給我吧。”

林清禾忍無可忍,轉頭就走:“得寸進尺。”

**

地上的積雪被掃成好幾堆,路上結著一塊接一塊的冰,路人們互相攙扶著,生怕不小心跌倒。

陳惜墨獨自走到校門口,眉頭狠狠皺起。

林清禾站在樓藏月旁邊,仰頭笑瞇瞇地對他笑,甚至給他了半塊肉夾饃。

過了一會兒,兩個人又湊到了一起,一副快樂到不行的樣子。

陳惜墨並不想來參加月考,但一想到林清禾那張慘兮兮的臉,他早早便起來了。

昨天晚上他一夜未睡,腦袋裏都是她要跟他一起上大學,一起讀清華的那句話。

他考慮了很久,直到天邊泛起魚肚白。

他想為自己活一次,曾經他的人生充滿陰霾,毫無感情可言。

這是他第一次燃起希望。

然而,此時此刻,他覺得自己像個大傻子。

林清禾在做什麽,她對所有人都這麽好嗎?

還是說,她只是可憐他,感覺他沒有樓藏月可憐了,所以轉過頭去關心樓藏月。

一股悶氣堵在陳惜墨胸口,他斂下眼睫,快步朝教學樓走,眼神冷得能殺人。

忽然,一團小火焰沖到了他面前。

林清禾眼睛亮晶晶的,比周圍結的冰還要亮:“你來啦,怎麽這麽早?”

她甚至以為他不屑於月考,所以不會來了呢。

他漫不經心地瞟了她一眼,淡淡回答:“起得早。”

陳惜墨繃著下巴,慢慢把腳步放緩。

林清禾“哦”了一聲,並不知道他在生氣,發現他步伐變慢後,甚至開心了一會兒。

“我奶奶做的,給你嘗嘗。”她小心翼翼地從口袋裏掏出另外半個肉夾饃,獻寶一樣捧在他面前。

肉夾饃被她捂得很嚴實,往上冒著熱氣。

陳惜墨垂眸看著她,少女鼻子凍得通紅,特別可愛。

林清禾以為他不喜歡,連忙解釋:“這個絕對沒有地溝油,是我奶奶親自做的,說要你們嘗一嘗。剛剛我先分給了樓藏月一半,但這一半最大得給你。”

陳惜墨垂眸看了一眼,這一半果然比較大。

他從鼻腔淡淡哼出一聲,不緊不慢地接過來:“你吃了嗎?”

“我在家吃過啦。”林清禾眼巴巴地看著他,陳惜墨頓了頓,當著她的面咬了一口。

肉夾饃的香氣迅速竄進口腔,飛快占領他的味蕾。陳惜墨吃遍了山珍海味,居然覺得都不如這個小小的肉夾饃。

他沈默地吃完了,拿出紙巾擦手。

林清禾笑瞇瞇地問:“我下次還帶給你吃。我奶奶會做很多呢,包子、餃子、醬香餅、燒賣......總之特別特別特別多,以後你一個一個的嘗,好不好?”

“......”

陳惜墨心裏知道不可能,如果要和面前的少女踏踏實實生活,必須得盡快處理父親的事情。

他正在解密蒲聽送來的那份錄音,也許在今年開春之前,他能獲得一副清清白白的身份。

那麽明年他可以堂堂正正地活,在她高中畢業那一天,給她期待的一切。

林清禾期待地看著陳惜墨,少年卻神色淡漠,一直沒有回應。

同學們湧入教室,很快林清禾也到考場,她有些失望,小聲跟陳惜墨說拜拜,然而,在進入考場之前,腦袋忽然被輕輕揉了一下。

林清禾:?

他的聲音自上而下淡淡傳來,嗓音喑啞,卻極度溫柔。

“考試加油。”

......

林清禾楞住,反應過來之後,猛地回頭看他。

少年斜挎著黑包,肩膀寬直,背影高大又孤寂。

他漫不經心地往前走。

一切都很熱鬧,只有他格格不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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