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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閑坐悲君亦自悲(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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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閑坐悲君亦自悲(上)

沈七沒拒絕羅氏的好意,因為看戲本就是她閑暇時的一大愛好,那些個戲文裏的情節,她自己經歷不了,可聽別人唱來,便仿佛親身經歷一般,別有一番趣致。以前在沈府的時候,家裏還養了個戲班子,就為了她喜歡。

可自從沈七入了韓府,因為韓琛不愛看戲聽曲,覺得是奢靡之樂,所以沈七便戒了這項愛好,只有別人府裏宴請有戲時,她才樂滋滋地看著,每每總愛拉著韓琛的袖子問這問那,問他,如果他是那戲裏的將軍又或者是那戲裏的書生,會怎樣怎樣,韓琛每每都是瞪她一眼,愛理不理。可即使是這樣的機會也是很難有的。

所以沈七也很好奇,怎麽當了皇帝之後,韓琛就愛上這些“奢靡”的活動了。

戲擺在宮裏的芳洲臺上,羅氏派去請韓琛的宮人很快就回了話,說皇上馬上過來。羅氏的臉本帶著一絲焦慮,這會兒總算是回了春,笑容滿面,只是趙氏還是不冷不熱的模樣,沈七急得以前的趙氏可是比羅氏還要熱忱的人。

韓琛到時,沈七隨著她們請了安,在一旁小心觀察,卻發現他們三人仿佛不像是夫妻,反而是主客一般,那樣的生分。羅氏的小心翼翼,趙氏不冷不熱下的期待,韓琛眼裏略微的內疚,就像是一出含悲的啞劇。

三人之間的交談並不多,最多也不過是韓琛略微問了問子充和趙氏的孩子子虛的學業,羅氏循例關心了一下韓琛的龍體,趙氏悶聲不開口,而沈七的南詔公主簡直就成了擺設,韓琛仿佛當她是輕煙一般。

沈七本來是極不習慣這種被忽視的感覺的,可是看見那三人之間的奇怪氛圍,她又實在鬧不起來。

正當時,戲班子也開始唱了起來,小花旦的臉蛋十分俊俏,嗓子也甜美,起承轉合間別有韻味,再加上這出戲沈七從沒看過,很快註意力就投到了戲臺上。

戲文將的是一個窮家公子被富家千金資助上京趕考奪取投名狀元的故事,情節雖然老套的才子佳人,可是戲文寫得綺麗光整,遣詞造句別有功夫,朗朗上口,沈七才聽過一遍,便能背上好幾段了。

可即使是極入迷,沈七在有些情節薄弱的空檔也會抽出時間瞧瞧用餘光掃掃韓琛。只是韓琛的眼睛哪裏是看著那戲臺的。韓琛坐的那張龍椅寬而深,別說一人,三人坐起來都寬松。韓琛只坐在一側,頭對著身邊的空位,居然會不時的微笑,可是此時戲文唱的地方十分不打緊,哪裏有需要微笑的地方。沈七不解。

可是看韓琛的模樣,那空位處仿佛坐了一人似的,他就那樣凝視著,時而微笑,時而蹙眉,沈七竟然又看癡了。這時候韓琛才仿佛是一個鮮活的人,這些日子看到的韓琛卻仿佛行屍走肉,只有緊皺的眉頭,略微顯得還有點兒人氣。

沈七很快便將註意力重新放在了戲臺上,誰要去關心他啊。只是這戲後來,也不知道是因為新排的,還是花旦年紀太小,一雙水媚的眼睛看著戲臺的帝王,有一個地方居然慢了半拍。

沈七轉頭瞧了瞧韓琛,本以為他要糾正,因為他本來的德性就是喜歡糾正人,沒見以前為了讓她知道衣食住行的艱難,折磨她受了那麽多苦。何況,於音律而言,韓琛造詣頗深,只是沈七無緣得見他擺弄樂器。據當年的劉嬤嬤回憶,當時他同那位蓉兒姑娘不是經常合奏麽?

那蓉姑娘的“九霄環佩琴”配的不就是韓琛的“碧海潮聲簫”嗎?

事實上韓琛也許根本就沒註意過臺上在演什麽?那小花旦的一招“曲有誤,周郎顧”並沒有起到預期的效果,只能黯然的下臺。

韓琛正要起身離開,卻見羅氏搶先一步立起了身,“皇上,也該是用膳的時候了,妾身最近新學會了道菜肴,皇上……”羅氏話並沒說完整,可是那邀請之意卻已經躍然臉上了。

韓琛的腳步並沒有停,“休息半天了,又積壓了不少折子,朕改日再去看你吧。”

這改日,就沈七所了解的,足足改到了除夕。也不是韓琛去看羅氏,而是除夕夜的家宴每個人都要到的,自然就見到面了。

經過登基時的清洗,如今韓琛留下的兄弟並不多,即使一人一幾也不顯得繁多。既然是家宴,也不怎麽拘束。

沈七身邊的沈氏朝她嫣然一笑,悄悄地道:“元宵節的時候,我邀請了眾多京城的名媛去我府上賞燈猜謎,王爺也邀請了不少青年才俊,其中就有那位狀元爺,不知道公主有沒有興趣?”

沈七嬌嗔了沈氏一眼,“你說呢?”明知故問。沈七調頭不看她,註意力便被韓琛幾上的一碟小菜給吸引了去。

她瞧瞧韓琛的桌子,又瞧瞧自己同其他人的桌子,菜色都是一樣的,唯獨少了那碟小菜。沈七對著身邊上菜的小太監道:“我也要一碟那美人腰。”

那美人腰正是沈七當日給蘿蔔絲取的名字,她習慣了這個稱呼,一時並不留意。人雖然變了,可是那愛好,口味卻是極難改變的。

“美人腰”三個字一出口,從上面就射來了兩道熾熱的光芒。沈七這時還沒意識到自己是那裏吸引了韓琛的註意,居然不當自己是輕煙了,反而像是乞丐看著叫花雞似的,那般熾熱。

沈七並不習慣韓琛的這種看法,看得她發怵,看得她臉紅,看得她又會心跳加速,她討厭這種感覺。便拿起手邊的酒杯,大飲了一口,同身邊的沈氏嘰嘰喳喳地交談起來,仿佛並沒看見韓琛的異樣。

那目光從熾熱轉成冷靜,最後又化為了虛無。

“皇上是不是瞧上你了?”沈氏在沈七耳邊悄悄地說。

“你胡說什麽呀,宮門一入深似海,我才沒這個想法,宮裏我都呆膩了,還是你們這種貴婦人最自在。”沈七不無感嘆。如果,如果當初不是韓琛當了皇帝,她便還是她的王妃,還是他的妻子,也許她還活著,也許……

飯後,宮人送上熱茶,沈七漱了嘴,卻見這之後,李章小心翼翼地捧了一個小瓷瓶上來,韓琛親手小心翼翼地小心翼翼地從裏面舀了一勺什麽東西放在茶盅了,閉上眼睛緩緩地仿佛在品嘗無上美味似地將那茶喝下去,良久才睜開眼睛來。

沈七可沒見過喝茶還要加東西的,韓琛飲茶的習慣她又不是不知道,可不知道這是什麽時候養成的怪習慣。

只是其他人都見怪不怪,沈七也只能裝作不怪了。反正她是不能再關心他的。

沈七大概是真鐵了心,元宵那日果然盛裝打扮準時出現在安慶王府。沈氏這個女主人當得極稱職,很自然就將沈七介紹給了那狀元郎肖玉。

這肖玉平日為人高傲,頗有點兒旁若無人之感,可見到沈七後倒也算熱情,談詩論畫之間,頗有情意。這本就是沈七意料之中的事情,除了韓琛外,她對任何男人都有自信。

只是看著談性頗濃的肖玉,沈七的興趣反而有些消退了,並不如那日看著他背影時那般用心。沈七淡淡地應對著,更惹來肖玉的熱情,一路上陪她賞燈猜迷,毫不疲倦。

沈七觀他,果真是文采過人,聰慧過人,那些謎語幾乎沒有難住他的,何況又是青年才俊,最難得的是不攀龍附鳳,在百官裏聲譽頗佳,前途不可限量,誰說他不是個良人之選呢?看他如此待自己,今後也定不會委屈了自己。

沈七不知道自己在猶豫什麽,在不滿什麽。在人最仿徨的時候,首先想起的便是鬼神的指引。

第二日,沈七鬼使神差地又去了大明湖畔的靜慈庵,想在地藏王菩薩面前靜靜地呆著,理一理自己的思路,想想以後的去處。

這一日因為不是什麽廟會或者大日子,所以庵裏非常安靜。沈七在地藏王菩薩面前的蒲墊上足足跪了一個時辰之久,起來時腳都麻了。

沈七上了香,準備離開靜慈庵的時候,卻聽得身後一個柔美悅耳的聲音道:“不知施主可得空,略微坐坐品品茶。”

這聲音讓人不由自主地就想親近,沈七停下了腳步,回頭一看,卻大驚失色。她眼前是一個灰衣女尼,可是她從沒見過如此驚艷絕俗的女尼。那容貌絕麗之處,即使是一向自負的沈七也覺得有些不如。可是能讓沈七大驚失色的豈是這個。

“這是敝庵的主持。”那絕麗女尼身邊的一個小尼姑補充道。看來才剃度不久,還頗有些紅塵裏的活潑氣息。

靜慈庵的主持忘塵大師一直深受沈氏的推崇,說她仿佛是得到的仙人,深通佛法,曾經與少林主持談佛辯經三日三夜,深得少林主持的讚譽。這樣的人,一直都是行蹤飄渺的,聽說很少有人見過她,沈七不知道自己竟然有這等榮幸。

即使沈七心裏有驚濤駭浪,可是她還是忍不住想親近這位女尼,就靜靜地與她對坐,她也不說話,果真只是靜坐品茗,一盞茶後,沈七才有些不舍地告辭。

如果說沈七在庵裏時的步伐還保算持得十分的沈穩,那麽她一踏出庵的時候,便野馬似地狂奔了起來,“快,回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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