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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去年今日此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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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去年今日此門中

文熙帝四年,南詔國

躺在床上的人緩緩睜開眼睛,最先入眼的便是掛在幃帳頂上的一個馬毬大小的香球,味道聞起來怪怪的,那個人開始思念起波斯玫瑰甜甜的香味來。還記得那玫瑰是她五哥做西域生意時,從波斯帶回來的。

那人坐起身子,這四周的味道,這周圍的擺設,沒有一樣是那人熟悉的,甚至大半還是她不認識的,古裏古怪的器具。

“來人。”

門外“咚咚”地跑入兩名婢女,都驚訝地望著她,“公主!”

那人看那兩名丫頭驚訝得長大了嘴,呆頭呆腦的,便沒好氣地道:“我臉上有花嗎?”

兩名丫頭不僅沒有低頭,反而更驚訝地道:“公主,公主您會講話了?”兩人旋即對視一番,其中一人道:“春兒,你趕緊去稟報王上和王後。”

“公主?”那人瞇了瞇眼睛,有點兒搞不清楚狀況,可眼前兩名侍女穿的衣服都仿佛是南詔式樣,她以前喜新奇時,也曾穿過一兩件。

那人喃喃地道:“我怎麽到了這蠻夷之地,難怪處處都怪模怪樣的。”至於那兩名侍女口中的“公主”二字,她更是弄不明白了。

不過事情總有明白的時候,“你是說我是南詔的七公主?從小就養在這兒的公主?”那人仔細詢問了剛才留下的那名丫頭。

那丫頭夏兒也奇怪這位七公主雖然不能講話,可是腦子看起來也不壞,怎麽會問出這般可笑的問題。南詔七公主是南詔第一美人,可惜自幼失語,一直養在宮中未嫁,如今都十七了。

那人轉過身又開始喃喃自語,“我究竟是死了還是沒死呢?”她只記得自己從摘星樓跳下,接下來的事情可一點兒印象也沒有了。那人忽然又跺跺腳,“我真是傻了,看看長什麽模樣便知道了。”

那人趕緊步到妝鏡前,左看看右看看,真不知道老天是給她開了個什麽玩笑。那人繼續念道:“嗯,這眉毛沒有我的黑,睫毛也沒我的長,眼睛倒比我大一些,不過鼻子就沒我好看了,嘴巴倒是一模一樣的,下巴好像尖一些,這皮膚怎麽跟沒見過太陽似的,蒼白得都有些透明了。”那鏡子裏人明明不是沈七,卻偏偏像極了沈七。只是當初的沈七艷麗光燦一些,如今的七公主清雅秀麗一些。

“七兒,七兒。”沈七還在端詳鏡中的自己,就聽見了門外那喜悅的喊聲,“七兒,快讓母後瞧瞧,你會說話了不是,說一句給母後聽聽啊,說啊,真神保佑啊,我兒終於會講話了。”

沈七望著眼前華服的中年婦女,全然是陌生感,可是她腦子早就飛快地轉起來了,難道這世上真有借屍還魂的奇事?還被她碰上了?

“母後。”對於她沒有任何感情的人,沈七對付起來都是得心應手的。

那王後頓時淚流滿面,一直在說什麽真神保佑,“哦,本宮得去還願,本宮得去還願。”

王後走後,沈七屏退了所有人,雀躍地在原地轉了起來,“我又活了,我又活了。”這世上還有什麽事情能比再活一次更美妙的呢?

雀躍了不到片刻,沈七就停了下來,想起了那個人,先前她只顧得弄明白狀況,可忘記問當前的時局了。沈七心想,或許她睡了許久許久,說不定他已經去世了呢?

沈七搖搖頭,不願去想那樣的結局,“不管了,我就當他死了,他在我心裏早就該死了。”沈七暗自下定決心。

如今想起最後的那一幕幕,歷歷可見,她也驚訝於她的蠻不講理,可是,可是那樣的情況下,她除了求死之外,本就沒有別的想法。

她一生都不能有子嗣,就算她當時年輕貌美可以暫時留住韓琛,可是以後呢?以後她是不是要看著無數個其他的女人來分享他?可是這又有什麽大不了的,哪個皇帝不是三宮六院的。可是,可是,對一個女人來講,殘忍的也許是你不愛她,可是更殘忍的是你愛著另一個女人。

如果他心無他人,她自少可以安慰是他不懂愛,可是,他明明就是懂愛的,愛得那麽深情那麽專一,可對象不是她。

沈七心想,“大概就是沒有那回事,可只要知道他一心一意愛的人都是那蓉兒,我也是活不成的。”

“可是我重新活過來了,我要重新活一次。”沈七握緊拳頭,“沒有他!”

人就是這般神奇,當初可以為他生為他死的人,寧願死也看不開的情愛,在被死亡洗滌之後,突然就看得通透了。可她還是當初那個沈七啊!

沈七打開門,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我得忘了他。”對一個人最好的報覆,有時候何嘗不是徹底的遺忘。

從此再也沒有沈七,沒有韓琛,一起都徹底埋葬在過去,留下的只有七公主,南詔七公主戚戚。

在這裏她有許多兄弟姊妹,正符合了沈七愛熱鬧的個性,整個王宮被她弄得生動有趣了許多。沈七覺得日子真是過得美極了,馬上就將臻於至美了。

沈七的枕頭下有一個小冊子,她每天想起韓琛一次就在上面畫一個小叉,她畫的小叉一日比一日少,一日比一日少,今日僅僅才想起過十一次。

或許明天,或許後天就再也不會想起了。

可惜世事往往是不如人願的。

“什麽,要讓我嫁到華朝,我不去,我不去。”沈七急得瞪大了眼睛。說嫁那是好聽,明明是邊陲小國為了得到大朝所庇護,將國中沒人先給華朝皇帝,而七公主偏偏就是那最美的女子。

“為了我南詔的安寧,你必須去。”南詔老王一臉嚴肅,嘴角的豎紋更讓他顯得嚴厲。

沈七成為七公主以來,可從沒見他對自己和顏悅色過,偶爾見的一面,都是冷漠的看過去,那裏像父親與女兒。沈七開始想念她自己的父母來。

“現在華朝是什麽年號啊?”沈七忽然問了一個很奇怪的問題。

“文熙帝五年。”

沈七聽了以後,便呆了,她死一次,才不過逃過了三年?沈七開始吵鬧掙紮,一哭二鬧三上吊,絕食靜坐無所不用其極,可是都沒有任何效果,她才明白,當一個人對你沒有感情的時候,你是死是活他都不會關心,比如南詔老王。

沈七又想起了她的父母,她的五哥,順帶又想起了韓琛,那個每次都搖頭嘆息,無奈地狠狠瞪著她的男子。真是失敗,她今日已經是第十二次想起他了。

沈七逼不得已,坐上北去的馬車時,開始自我安慰,“不怕,要徹底忘記一個人,就要敢直面他。”沈七給自己打氣,“人要是連續兩次犯同一個錯誤,那真就是蠢不可及了。”

不過當沈七一行住入華朝帝都安陽的南詔行館時,不由自主松了口氣,還以為她們要先去謁見皇帝。哪知皇帝接見了使臣,卻謝絕了他們獻出美人的盛情。只說可以將這些美人賜給王公貴族為妻妾。

沈七聽了消息後,忽然想到,如果自己嫁給了另一個人,可她明明又是沈七,又是韓琛的妻子,那算不算一種紅杏出墻呢?也許是個不錯的選擇。

沈七暗自恨恨道:“不見就不見,我才是真的不想見你哩。”

為了證明自己絲毫不惦記那個無情的人,沈七開始四處活動,她本身就是個閑不住的主兒,何況又存了要挑一個比韓琛好上千百倍的夫婿的心思,這人一定要對她專心一意,百依百順,奉若天仙。

沈七卯足了幹勁兒,最好有一日能讓韓琛親自賜婚。她如今托了南詔七公主的身份,在京城如魚得水,誰見了她都禮讓三分。倒不是說南詔國多厲害,而是能取南詔公主對每一個世家來說都不是一件壞事。

這南詔國,國雖小,可地處蠻夷之地,常年炎熱潮濕,毒蟲猛獸都能出現在通衢大邑,當地人又多會用毒施蠱,擅長巫術,所以華朝立國百年來都是放任南詔的存在,並不動兵征討,即使花費巨大的代價占領了南詔,那地方窮鄉僻壤,也得不到什麽油水。上次如果不是因為南詔心懷覬覦,支持叛軍,韓琛也不會南征。

就那次震懾了南詔,南詔老王在文熙帝登基後才肯臣服,這次還不惜獻上自己的女兒來和親。

看文熙帝對南詔使臣的賞賜和尊重,就知道南詔在這位皇帝的心裏位置不低,能娶得南詔公主,何愁不飛黃騰達。

何況,南詔七公主又是如此一位奪天地造化的美人。

才不過一個月的時間,沈七就融入了安陽的上層社會,成為皇室勳貴的座上客,多少貴婦人爭著邀請她。

沈七這一日去的是安慶王府。這安慶王是當朝文熙帝的弟弟,在文熙帝登基時有擁立之功,深受重視。能攀上安慶王府的都不是等閑人等,何況是安慶王妃親自命心腹丫鬟前去迎接的沈七。

“沈姐姐,生辰快樂,祝沈姐姐一年比一年更美。”沈七對安慶王妃甜甜地笑著。

“多謝公主。”安慶王妃沈氏親熱地上前拉起沈七的手,“走,我給你介紹介紹,今日這今晨的名媛可差不多都到齊了,咱們的秀媛會正好商量著辦起來。”

因著要籌辦這京城名媛組成的秀媛會,沈七少不得到處招呼,那麽多人裏,首先映入沈七眼簾的不是梅若涵又是誰。即使過了這些年,她依然是鶴立雞群的一個,只是更成熟豐滿了些,少了些清麗。

沈七很快就別開了眼,這些都是她要努力忽略和忘記的人,當年的日子她並不願意再過一次。

“沈……”梅若涵驚呼出聲。

“夫人,這是南詔囯的七公主。”沈氏正好上前去介紹,魯國夫人如今雖然甚少進宮,但皇上對她一直照拂有加,地位頗為微妙。沈氏並不知道為何魯國夫人看起來那般震驚的原因。首先,沈七當日從北胡歸來後,並未見過任何命婦,才不過一月便香消玉殞。即使以前她在京城時,見過她的人也並不多。何況,這沈氏本就是後來才到安陽的。

文熙帝三年的選秀,她也不知道為何中人之姿的她會被文熙帝選中,最後還指婚給安慶王,她深覺得命運對她太過體貼。

沈氏轉了一下臉,又對沈七道:“公主,這位是魯國夫人。”

沈七襝衽行禮,淡笑:“以後還望夫人多多指點。”

“好像,好像。”梅若涵只顧自己喃喃自語。

沈七仿佛沒聽見似的,笑著道:“夫人若不嫌棄,叫我戚戚便可,這是我的小名。”

“七七?”梅若涵更是驚呼。

“於我心有戚戚焉的戚戚。”沈七笑著解釋。除了忘記,或者她也可以選擇自然的面對,像從以前從沒發生過似的。只是怎麽過了這麽多年,她都還是魯國夫人?

接著三人又寒暄了幾句,可是梅若涵顯然魂不守舍,很快就離開了。沈七的目光也很快就被其他人吸引走了。

“咦——”沈七目不轉睛地看著一個女子,她怯懦懦地藏在一角,生怕被人看見了似的。

沈氏順著沈七的眼睛看下去,“哦,那是信陽侯的如夫人。”沈氏又定睛看了看,“咦,她長得同公主仿佛有五分相似呢。”

如果不是這五分相似,沈七又怎麽會於那麽多人裏留意她,而信陽侯不正是她五哥麽?沈七此番想起前事,有些淚意湧上心頭,誰她都能忘記,可偏偏她五哥是她最忘不了的,那個最疼愛妹妹的哥哥。

沈七笑容滿面地走上去,想同那如夫人打招呼。沈氏見狀趕緊前引,“別看她雖然是側室,可是信陽侯沒有正室,就這麽一位如夫人,聽說疼愛得很。可她就是性子高傲了些,不大合群。”

“是麽?”沈七有些心不在焉,只想著怎麽五哥找了個這麽像自己的如夫人,這未免也太愛護妹妹了。

沈七剛走到那女子跟前時,卻聽到了一個極熟悉的聲音,“七七。”

沈七迅速回頭,這不是她的哥哥信陽侯沈青秋又是誰,她嘴裏的“哥”字已經咬了半截,卻還是拼命忍住了,可那紅了的眼圈卻怎麽也遮擋不了。

“七七。”沈青秋本是到這園子裏找他如夫人的,誰都知道他最疼愛他這位妾室,簡直到了離開一個時辰就受不了的地步,可他卻沒想到在這裏會遇到這個人。

“七七,七七,是不是你,是你回來了對不對?”沈青秋不顧禮儀地上前抓住沈七的手,眼裏從此再沒有別人,他激動地就要將沈七摟在懷裏。

沈七到沒覺得什麽,她五哥本就喜歡這樣抱著她,表示激動,可是被人看來可就不得了了,沈七不得不錯開身子。那沈氏在一旁道:“侯爺你認識七公主?”

“七公主?”沈五後退了一大步。

“我同侯爺素昧平生。”沈七解釋,她並不想再過一次沈七的日子。

“像,太像了。”沈青秋也如梅若涵一般喃喃自語。

“不知侯爺是說我像誰?”沈七覺得如果自己不問的話,便顯得會如知情人一般,所以她定要“好奇”地問問。

沈青秋苦苦一笑,搖了搖頭,“改日,還請公主能到舍下做客。”他顯然是不想談論剛才那個問題的。

沈七忽然好奇起來,想知道當日的沈七死後,可發生過什麽事情?她旋即又怪自己,難道她還心存幻想。“他說我像誰啊?”

沈氏神秘兮兮地將沈七拉到一邊,“聽說是像他妹妹,就是光烈皇後。”

“光烈皇後?是當今的皇後麽?”沈七明知故問。

“噓。”沈氏越發顯得神秘了,“可別提,今上最恨人提光烈皇後之事了。”

越是這般沈七越是好奇,攛掇著沈氏快說,那沈氏也是個愛叫嘴巴的人,對這等辛秘之事也愛討論,“說起這位光烈皇後一生也算傳奇,當日她大義大勇的只身付胡營,救了咱們西華的百姓,可這女人家畢竟名節是最重要的,雖然皇上將她接了回來,可她自知無顏活下去,便從那摘星樓跳了下去。身前聽說之事一個嬪,死後追封的皇後,也算是皇上對我們沈氏滿門忠烈的照顧了,只是光烈皇後也是個可憐人,聽說她生前愛慘了皇上看,可惜皇上也不為所動。”

“哼,今上未免也太薄請了。”沈七忽然覺得有些淚意,想不到在她身後,還要被這麽多人說她可憐,可憐她從沒如果皇帝的法眼。沈七收拾好心神又問:“我們?”

“是,我正是光烈皇後那一脈沈氏的遠親。不過你可別說皇上薄情,聽說皇上以前有一位傾心相戀的愛人,就是孝純皇後,可惜她紅顏薄命,皇上對她到現在還念念不忘,兩年前選秀,一個秀女都沒留下,至今宮裏都只有兩位貴妃娘娘。咱們皇上可是天底下最癡情的人,人長得又俊,那位孝純皇後可真是羨煞我們天下女子了。”沈氏一臉向往。

沈七越聽越氣,她使勁兒憋住,幸虧自己下定了決心,早不和他有任何瓜葛。“怎麽不許提光烈皇後呢?”

“聽說光烈皇後犯了大錯,敢燒毀聖旨,這可是滅九族的罪,幸虧皇上宅心仁厚,只將她從皇貴妃貶做嬪,可是皇後一時想不開就跳樓了,時候追封的。可她犯了這麽大的錯,皇上心裏自然對她不豫,不想聽見她的名字也是可以理解的。”沈氏一味為韓琛開脫。

沈七聽她說得顛三倒四,一會兒說光烈皇後是因為名節而跳樓,一會兒又是因為燒聖旨而跳樓,看來也是道聽途說來的,只是已經有模有樣了,說中了不少,可是畢竟最清楚的人還是她沈七,她也不再多問。

“只怪那光烈皇後傻,居然喜歡上這麽癡情的皇上,她可不知道越癡情的人越薄情。”沈七感嘆。

“這可說不得,誰見了皇上那樣子的男子都要心動的,人又威武又好看,且文武雙全,英睿果敢,誰家女兒見了不動心,當時如果不是皇上將我賜給了王爺,我也……”沈氏有些害羞。

想起當日殿選的情景來,她本是個窮家女兒,但與蘭陵沈氏沾著點兒邊,到了選秀的日子,便四處央求,請族裏推薦入了選秀的名單。她本來對自己的模樣還頗有自信,可是到了京城,一看那些秀女的模樣,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一比下來,她不過是中等姿色,她本以為自己毫無機會應選的。

在皇帝親自主持的揀選中,文熙帝的眼睛根本從未落在過她們身上,即使那些美如天仙的人兒也沒入他法眼,而她們每個人的心都系在了那高高在上的人的身上。

沒想到今上是如此的年輕,如此的俊美非凡,光是那真龍之氣,便已經淩然眾人之上了,何況他還有那樣一雙深邃的眼睛,仿佛要將你的魂魄都吸進去。

在她自己盈盈地報了自己的名字,“妾身蘭陵沈氏”後,皇帝的眼睛忽然變閃出了光芒,那樣的顏色,至今都讓沈氏心動,聽到他用世上最醇和的聲音道:“留下。”

從此她以為自己可以伴在他身邊,那只卻被只給了安慶王。可是她那種出身的人,有這種結果難道不已經是天大的幸事了麽?

“都是傻子。”沈七現在已經完全不恥自己當年的討好諂媚了。

“那是你沒見著皇上,否則……”沈氏沒有繼續說下去,“不過見不著也好,今上的心裏就只有一個孝純皇後。你別看那兩位貴妃娘娘榮華富貴得不得了,其實背地聽宮人說,一年半載都見不找皇上一面,守著活寡呢,豈不是更可憐。”

沈七百思不得其解,韓琛不是一直輪流寵幸她們的麽,怎麽現在又這般對待,難道真是年老色衰,那也未免太薄情了,對了,他就是這般薄情的,沈七暗自提醒自己。“只怕是那兩位娘娘年老色衰。”

“怎麽會?兩位娘娘保養得不知多好,那位趙貴妃更是風華絕代,除了魯國夫人外,我見過的最美的就是她了,皇上才不是因為她們色衰而棄之的。”沈氏一直為韓琛辯解,她看了看沈七不悅的表情,又趕緊道:“可是人外有人,我以前以為魯國夫人就是最美的了,可是見到公主後,才知道天下居然還有公主這等美妙的人物。”這倒不是沈氏奉承,至少有七八分的真誠。

雖說別人稱讚美,沈七也頗為高興,可是她旋即想到美也不管用,當年不是也沒能得到韓琛的側目麽?何況那位孝純皇後也是個真正的大美人。

盡管心裏因為想起陳年往事而有些不愉快,可沈七很快就調整了心態,可再不能被過去給束縛了,收拾心情又同沈氏一塊兒四處寒暄。

接下來的日子,沈七四處忙碌,不過她去得最勤的便是信陽侯家了。她五哥在那日初見之後,第二天就來請她上門做客。這是沈七一直惦記眷戀的五哥,所以她根本就忘了自己的身份,忘記了四周人的看法,同沈五走得極近。

“公主,”這日沈五邀請沈七去安陽的名勝孔雀湖游玩,“我這樣稱呼你是不是太生疏了?”

沈七一聽也覺得“公主”二字不順耳,“你叫我戚戚就可以了,侯爺在家行五,我叫你五哥可好?我與五哥一見如故,不如結為異性兄妹可好?”沈七這算盤打得是滴溜溜地轉,她怕自己不小心叫漏嘴,這下如此說,以後她叫五哥,便順口了。如果能結為兄妹,豈不是又能仿佛舊日一般,賴著他百般照顧了。

沈五定定地看著沈七,溫潤地笑著,“那我便叫你戚戚,你喊我五哥。”至於沈七的後一個問題,他仿佛沒聽見似的。

沈七心想,也許她五哥是還比較謹慎,如何能隨便同人結拜兄妹呢,又不好當面拒絕讓她尷尬才沒提的吧,可是這些日子沈五待她極好,噓寒問暖,她但凡有個要求,他無一不答應。

所以這段日子沈七同沈五簡直可以稱得上是出雙入對了。連沈氏見了她都開她玩笑,“咦,怎麽今日信陽侯沒跟你在一起?”

“你什麽意思啊?”沈七沒反應過來。

“都這樣了還瞞我啊,這京城誰不知道南詔公主看上了信陽侯,這就等皇上賜婚了。”

“你胡說什麽啊?”沈七冷了臉,這是她想都沒想過的,可是如今聽來,她卻一身冷汗,她只顧著與她五哥續舊情,哪裏想到如今她們再也回不到以前了。

沈七這會兒才肯正視也許那個她早就發現的事情。在信陽侯府,沈五的那個據說寵到骨子裏去的侍妾忽然就失寵了,那女子每次見到沈七便迅速掉頭,可是她眼裏的痛苦與恨意,沈七不能騙自己說她看不懂。

可是,她一直都是將沈五當哥哥的,從未有過其他想法,她只要一想到如果要同自己的哥哥結為連理,便覺得天理難容。或者她真是該放手了,她五哥遲早會有他自己的家人的。

“你可別聽外間傳言,我同信陽侯只是興趣相投,你不是說我長得像他妹妹麽,所以他才會對我照顧有加。”沈七很認真地解釋。

沈氏也是個聰明人,嘴上不再說什麽,可是心裏卻嘀咕,只怕像他妹妹才更糟。聽說當年光烈皇後墜樓身亡的消息傳出後,私下傳聞信陽侯居然揍了皇上一拳,當然這是絕對不可信的,敢打皇上,早就該砍頭了,可是無風不起來,也可見信陽侯定是極愛他妹妹的,再看看他寵幸的那個如夫人,聽說也是有些像光烈皇後。當然這些話沈氏不好對沈七說的。

沈七兀自心事重重地想著,該怎麽避開這些傳聞,這事無論對自己還是對她五哥都是極不好的。雖然她的身子不再是沈七,可是她心裏一直把自己當做沈五的親妹妹的,如何能同哥哥有這些個牽扯。

沈七打定了主意要疏遠沈五,直到他正式娶妻。所以接下來沈五找了她許多次,她都借口躲開了。

可到了冬至日這一天卻怎麽也躲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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