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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禍在朕躬 把你扔在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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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禍在朕躬   把你扔在這裏。

齊聿冷笑, 理都懶得理他。

“走。”穆遙站起來,“坐在這種地方說朝中事,唯恐無人聽見是嗎?”往袖中摸一塊碎銀,“阿伯, 我們走啦。”

三人從檔頭出來, 穿過人群往僻靜處去。三人容貌氣度都不一般, 招得人頻頻矚目, 無一人不在齊聿面上反覆留連。齊聿難受到極處,忍不住低頭躲避, 指尖握住穆遙衣袖。

田世銘一眼看見,“你都嬌氣到這般田地了”

齊聿只覺腔子裏一顆心跳得奇快,眼前天花亂轉, 仿佛下一時就要暈去,只是默默捱著,哪裏騰得出工夫同他鬥嘴?穆遙斥一句,“放什麽屁?”轉眼見路邊一個檔頭,販賣各式帷帽,扯開齊聿的手,走過去把銀子買一頂。

再回來時齊聿面白如紙, 身體搖晃,幾欲摔倒。田世銘看不過眼,拉他一把, 又被他一手推開。穆遙走過去拉住, 把帷帽同他帶上, 帷帽極長的白紗一直垂到膝頭,阻隔眾人視線,齊聿終於緩過一口氣。

田世銘忍不住翻一個白眼。穆遙握一握齊聿的手, 滿掌盡是冷汗,“還好嗎?”

齊聿搖頭。

穆遙往暗處一指,“去那邊吧。”

“好。”

穆遙拉著他,揀僻靜處走,繞到夜市後頭一處水邊,尋一塊大石按著齊聿坐下。此處無火無燈,集市在遠處,隱約一點人聲。齊聿漸漸感覺安心,便曲起雙腿,臉頰埋入膝頭,試圖把自己把自己藏起來。

田世銘跟過來,“他怎麽回事?”

穆遙不答,立在齊聿身旁,一只手搭在齊聿肩上,向田世銘道,“今日禦史臺之事你可知道了?”

田世銘仍不住打量齊聿,漫不經心道,“登聞鼓?不是昨日就在鬧了?”

“我說的是今日。崔滬被人彈劾,在北境時軍中狎妓。”

“我管他崔滬的屁事?”田世銘一擺手,“那廝早就該處置,到今日才有人彈劾,老天爺容他足夠久了。”

“你都做到大將軍了,能不能多想點?”

田世銘,“你什麽意思?”

穆遙正欲說話,齊聿動一下,無血色的一點指尖攥在她襟前,“穆遙。”

穆遙蹲下,擡手除去帷帽,“你怎麽樣?”

齊聿不吭聲。他從極度的緊張和刻骨的暈眩中脫離,恍惚地看著,如從深淵重歸人間身子一沈,側邊傾倒,搭在穆遙肩上。

田世銘目瞪口呆看著,“齊聿你瘋了吧?”

穆遙斥一句,“田”袖間一緊,被齊聿拉一下。穆遙回頭,齊聿沖她搖一搖頭。穆遙便閉上嘴。

齊聿道,“我一直都瘋,田小將軍剛知道?”

穆遙摸他掌心發涼,正用手暖著,聞言皺眉,“你說什麽亂七八糟的?”

“瘋了又怎麽樣,有些人沒瘋,還不如我一個瘋子見事清楚。”齊聿在穆遙肩上蹭一下,“被朱青廬和秦觀齊齊盯上的人,還有閑工夫逛夜市,尋我一個瘋子晦氣。”

田世銘一窒,“你說誰?我嗎?”一時難以置信,四下裏又無旁人,齊聿絕不可能這麽同穆遙說話只有自己了。“我什麽時候得罪他們兩個?為什麽盯著我?”

齊聿閉一閉眼,全不理他。穆遙推他坐起來,“好生同他說。”齊聿只好坐直,“朝中諸軍,秦觀手裏得用的一個中京守備,一個冀北軍,崔滬久不為陛下所喜,秦觀這次說不得就不保他了。若秦觀不保,田世銘,依你之見,冀北接任之人最可能是誰?”

田世銘一滯。

穆遙笑道,“那必定是咱們田小將軍呀。”

齊聿道,“瞿州田氏歷代將門,你接冀北,是打算投朱青廬,還是投秦觀呀?”

“投個屁!那兩個東西哪配我相投?”田世銘罵一句,他原不蠢笨,話到此處便明白,一提衣擺往齊聿對面坐下,“說完。”

“說什麽?”齊聿冷笑,“田小將軍做大事的人,不需問我一個瘋子。”

田世銘臉一黑。

齊聿不依不饒,尤其氣人地再添一段,“話說到這裏,後頭若還要我說。你不如也早早瘋了罷了,反正你連個瘋子也唔”被穆遙一手按在唇上,唔唔有聲。

田世銘哈哈大笑,拍手道,“北穆王做得好。”

齊聿掙不過,偃旗息鼓閉上雙眼,仍舊歪在穆遙肩上,一言不發。

穆遙便松開手,“現時朱青廬折騰崔滬,主要是想圍魏救趙,謀個脫身。秦觀管了崔滬,難免同朱青廬撕扯,若不管崔滬,冀北軍繼任之人便是他二人相爭之處。”

田世銘,“秦觀瘋了才管崔滬,機會難得,咬死朱青廬豈不美哉?”

“萬一呢?”穆遙道,“你不用管。趁他二人亂著,崔滬惶惶不可終日。該動的人,該換的防,早早下手。”

田世銘目中戾氣一縱即逝,“我知道。”站起來,“我走了。”

齊聿忽道,“等一下。”

田世銘回頭,“你不是沒有話說了?”

“不說怕你死在路上。”齊聿道,“如今圖窮匕現,秦觀絕不可能任由冀北失手,你與其與之針鋒相對,倒不如虛以委蛇否則中京地界,難免為他所害。”

田世銘點頭,又一時咋舌,“原來你這個老祖宗門人,也不過是個虛名,晏海侯如今究竟是誰門下?”

齊聿低下頭,拉住穆遙一只手,“我麽……我是北穆王門下。”

穆遙撲哧一笑,囑咐田世銘,“萬事小心。”

田世銘四顧一回,“這個地方不錯,鬧中取靜,四野開闊不怕有人旁聽。歲山夜市天下聞名,常往這裏來,也不引人註目。”

穆遙心領神會,“有事投信,仍在此處相見。”她看田世銘走遠,“你倒不怕田世銘知道了?”

“他比我還怕人知道你同我有所親近,我為什麽怕他知道?”

穆遙一想是個這道理,“那你為什麽信得及田世銘?”

“我信的不是他,是你。你信他,我自然也是信他的。”

穆遙輕輕一笑,“晏海侯怎麽這麽嘴甜呀?”

齊聿不吭聲,久久問一句,“若你是秦觀,會叫朱青廬就此倒臺嗎?”

“問我嗎?”

齊聿“嗯”一聲。

“我不會。”穆遙道,“朱青廬一倒,朝中秦觀一人獨大,陛下怎能安睡臥榻?”覆又嘆氣,“如今朝中一閹一相,不正是陛下一手促成麽?”

“中京之禍,禍在朕躬,金殿上那個不行正道,怎能叫社稷清明?”

“齊聿!”穆遙斥道,“你在說什麽?”

齊聿雙唇抿作一條直線,無聲在她頸邊蹭一下。

“今日這些話,我聽過就罷,休得在旁人面前提起。”穆遙道,“你身家性命不要了嗎?”

齊聿猛然坐直,厲聲道,“我還有什麽身家?剩一條命,想拿?也要看他敢不敢拿命來換!”

穆遙一把按住他,“齊聿!”

齊聿被她盯著,滿懷戾氣便提不起來,抿一抿唇咽了,仍舊靠回去,抱住她手臂,“我不說了……我都聽你的。”

二人久久沈默。穆遙漸覺憂慮,“秦觀人又不傻,萬一他明白過來”

“不能叫他有萬一”齊聿道,“誰不想權勢熏天?我便是要叫秦觀知道,弄死朱青廬,從此高枕無憂,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後頭的事,艱險非常”穆遙摸一摸他臉頰,“你有多大把握?”

齊聿被她一碰便如藤纏樹,直貼過去,在她溫熱的掌心蹭動,好一時才道,“不論多大把握……不死不休。”

穆遙警告一句,“再說一個死字,把你扔在這裏。”起身道,“等外間諸事了結,我再帶你來逛回家。”

齊聿擡起頭,依戀地看她,“我不想走。”

“今日實是晚了。”穆遙拉他,“以後還帶你來。”齊聿磨磨蹭蹭起身,二人拉著手慢慢往回走。穆遙問他,“你如今人多時,仍舊心慌暈眩?”

齊聿微覺難堪,輕聲解釋,“今日盡是陌生人,又都盯著我,我沒有防備……放心,上朝時不會,我也會克制。”

穆遙點一下頭。二人默默走在歲山青林之中,穆遙道,“我其實並不擔心朱青廬,也不擔心秦觀日薄西山,不足為懼。”穆遙說到這止步,轉過身,“我不放心你。”

齊聿心下一熱,勉強道,“我有什麽不放心的?”

穆遙盯住他,擡手碰一碰男人微涼的臉頰,“你不許做糊塗事。至不濟,你還有我,還有西州。”

眼前人目光清亮,如半空明星,齊聿只覺難以逼視,便低下頭。穆遙撤開手,仍往外走,“你記著。北穆王這麽大家業,不論何時,養你一個馬奴,總是綽綽有餘的。”忽一時被人拉住,轉頭見齊聿如同凝作雕塑,怔怔立在原地,“你怎麽了,回家”

齊聿手臂用力一收,拉著她回來,忽一時伏身向下,張臂將她死死抱住。二人軀體相貼,額首相觸,纏綿一時。

“穆遙……穆遙……”齊聿叫著她的名字,喃喃道,“有你這句話……我便是死,也值了。”

“你說什麽呢?”穆遙一掌掀開他,“我方才說什麽沒聽見嗎?”

齊聿茫然呆立。

“再說一個死字,把你扔在這裏。”穆遙打一個呼哨,翻羽遠遠跑過來。穆遙一躍而上,手提韁繩道,“晏海侯自回家吧,我不奉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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