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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紅豆 我好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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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紅豆   我好看嗎?

青崖書院。

小郡主一襲火紅石榴裙, 踩一雙繡花鞋,掀開車簾出來。田世銘迎街過來,正在門前下馬,看清來人唬一個哆嗦, “你今日做什麽怪?”

穆遙跳下馬車, 發梢墜著的火紅瑪瑙叮當作響, “我好看嗎?”

“好看不, 不是,”田世銘皺眉, “你這是又做什麽怪?”

“敢說我不好看,難道不當面給他點顏色瞧瞧?”穆遙接過侍人遞來的軟鞭,團一團束在腰間, “回吧,晚間不用來接我,今日住書院。”

田世銘也打發了從人,與她並肩往裏走,“穆王千叮萬囑不許你在書院裏與一群臭男人同住,叫他老人家知道,從西州過來打你。”

“獨門獨院的, 什麽同住?”穆遙不以為然,“穿這一身嬤嬤拾掇了快一個時辰,我不在書院裏走上一整日, 怎麽對得一早上折騰?”

田世銘搖頭, “又是你前回弄進書院的那個伴讀?來頭不大, 脾氣不小。”點著她道,“你可留心,你哥哥雖不大來書院, 逢年過節還是要拜望先生的。等他知道自己平地裏鉆出來一個不認識的伴讀,不用穆王回來,穆兄先打死你。”

“等我哥來了再說。”穆遙整一整衣袖,“昨日竟敢公然說我難看,我這模樣要是難看,我哥屋子裏那些是什麽?皇上宮裏走的那些又是什麽?”點一點田世銘,“你又是什麽?”

田世銘半點不生氣,“小爺文武雙全,早晚軍功立身,要那麽好看做什麽?那小伴讀倒好看,弓不能擡,箭不能射,馬都不能騎,頂什麽用?”

穆遙重重點頭,“你說的是。”又扯一扯袖子,“這勞什子就穿一天,明日不穿了。”

兩個人說說笑笑入學堂,先生早已開課,一屋子人見穆遙打扮得花枝招展進來,俱各吃驚。穆遙一眼看見學堂最角落的齊聿,趾高氣昂走進去,往他前頭坐下。

先生接連看了她七八回,口裏不申斥,書冊扔往一邊,硬梆梆講了一早上的“靜以修身儉以養德”。

穆遙聽得昏昏欲睡,果斷趴桌上黑甜一覺,醒時饑腸轆轆,居然已到飯時。學堂裏空無一人,只忠武侯家的小公子趙硯今日當值,蹲在堂前給先生洗筆。

穆遙站起來,“人呢?”

“郡主再睡一覺,就該晚飯了。”趙硯笑道,“你擱那呼呼大睡,沒看見先生臉色,哇,好久沒見這麽黑的臉了。”

穆遙不以為然,“齊聿去哪了?”

“他麽,中間課休就沒回。”趙硯道,“想必又心情不好回家了。”

穆遙便往外走,去齊聿寢房看一回不見人,往琴房棋室走一回,連茶室都轉過了,都不見人。穆遙很快放棄,便去尋田世銘討飯吃她不住書院,無侍人伺候飯食,去尋田世銘搭個夥。

酒足飯飽,田世銘要午睡,攆了穆遙出來。穆遙早上睡過了頭,只在書院閑逛。書院臨青湖有一帶回廊,穆遙轉去那裏乘涼。耳聽鳥鳴啁啾,循聲而去便見一只幼鳥跌下巢,伏在地上連聲叫,母鳥不知所蹤,想是覓食未歸。

穆遙俯身拾起,“你今日命大,遇上本郡主。”一手托著幼鳥,一手在枝上輕輕一握,攀援而上,將幼鳥放回巢中。正打算下去,耳聽一人道

“畢竟是出了名的嬌嬌子,會不會真有個好歹?”

穆遙往後退一些,隱入大樹繁茂的枝葉之後。

“什麽好歹?三伏天裏頭,浸一回水能怎麽樣?”這個聲音穆遙認識,鄭勇,鄭國公家正經八百的嫡系公子爺。

“若他去先生跟前告狀”

鄭勇道,“去就去唄,那廝怕不是個瘋的,把一顆豆子當寶貝,為一顆豆子與我們拼命。果真去告狀,小爺明日稱十斤來,砸在他臉上。”

“放心,他不會去。”又一人道,“嬌嬌子是伴讀進的書院,去告狀不過是自取其辱,先生不會管。”

穆遙掰斷一小截枯枝,聚一分真力,啪一聲砸在鄭勇腦門上。鄭勇倏忽擡頭,便見小郡主坐在枝頭,一雙石榴紅繡花鞋前後晃蕩,日光映照,眼前人如同冰雕雪塑,清麗不可方物。鄭勇面上一紅,“……遙郡主?”

穆遙下巴一擡,“落湯雞一樣,做什麽了?”

“去青湖游了一回,天熱。”

“你游你的,欺負齊聿做什麽?”

“誰無事欺負他呀?”鄭勇翻一個白眼,“我等刨洞打珠子玩,珠子滾不見,正好嬌嬌子在那吃飯,我便同他借一顆豆子使,你說他不肯就罷了,還同我發狠,我就忍不了搶來玩一回。”

“什麽豆子?”

“你還不知道嗎?”鄭勇憋不住笑,“就一顆紅豆子,嬌嬌子當寶貝一樣紅繩串了戴著見過串瑪瑙珠翠的,頭回見串豆子的,新鮮嘿。”

“你管人家串什麽戴?”穆遙足尖一點,跳下來,“齊聿在哪?”

鄭勇被她迫近,越發感覺艷光奪人,呼吸困難,“必……必是回去換衣裳”

穆遙道,“下回再欺負他,小心我打你。”轉身走了。一路小跑到齊聿寢房,空無一人。穆遙坐著等了一頓飯工夫不見人回,仍然轉回青湖,沿湖一邊找一邊喊他名字,走到第二遍終於在一株老垂柳下頭尋到落水狗一樣的人躲在樹後頭擰著衣裳,難怪看不見。

穆遙居高臨下道,“在這幹嘛?”

齊聿擡頭,看見她,又垂下,一聲不吭。

“我叫你為什麽不理?”

齊聿蹲在地上,整個人濕透了,不時滴著水,“你叫我便要答應?”

此人一貫如此帶刺,穆遙習以為常,想起今日重點,便問他,“我好看嗎?”

齊聿瞬間擡頭,久久笑一聲,“穆遙,你可是真不知體統為何物。”

穆遙道,“你管我知不知體統,就說好看不好看。”

齊聿偏轉臉,盯住足邊一小片青草被他身上滴下的水淋得濕透。“醜死了。”

“什麽?”

齊聿擡袖拭去滿面水痕,清晰道,“醜醜死了。”

穆遙勃然大怒,“你才醜!你天字第一號醜!”

“是嗎?”齊聿仰著臉,輕輕發笑,“白玉誰家郎,獨行過鬧市……郡主愛好足夠獨特,大街上挑一個天字第一號醜的來調戲?”

穆遙啞口無言,尷尬道,“我就是隨口一說哪有調戲你?”

齊聿無聲地罵一句“瘋了跟你扯這些”,偏轉臉,“郡主請回,休要撓人休息。”

穆遙折戟沈沙,灰頭土臉退走,仍舊回學堂上課,角落處齊聿的書案始終空著。直到散學,穆遙往齊聿屋裏看一回,仍不見人,索性坐在院子裏等。

直到暮色夕沈,夜色降臨時,院門自外打開,齊聿低著頭進來,仍是那身衣裳,不但還是水淋淋的,而且更濕了,走一步一個水印子。

穆遙道,“你又逃課。”

齊聿無精打采看她一眼,“你們這些王孫公子少來尋我取樂,我也不至於上不了課。”

“與我什麽相幹?”穆遙不高興道,“鄭勇做下的事,你要賴給我?”

“原來郡主是知情人”齊聿拖著步子往裏走,“郡主逗著我好玩嗎?”

穆遙平生少有被人冤枉,勃然大怒,“齊聿,你真是不識好歹!”拔腳便走,走兩步回頭。齊聿自始至終頭也沒回,輕飄飄道,“不送。”

穆遙氣得上頭,一頓足跑了,臨到門口砰一聲大響,重物墜地的一聲悶響。穆遙回頭,一眼便見方才站得筆直的人如同玉山傾頹,滑跌在門檻上,猶止不住去勢,額角硬梆梆撞在門檻上,令人牙酸又一聲大響。

穆遙不想理他,良心又過不去,糾結一時回去,男人水淋淋栽在地上,身下已然汪出一小灘水。穆遙皺眉,貼一貼男人濕漉漉的前額,滾燙。

齊聿短暫昏暈一過,睜開眼見她,皺眉道,“你怎麽還沒走?”

穆遙一窒。

齊聿推開他,扶住門框撐起身體,搖搖晃晃走到床邊,摔在床上便閉上眼睛,不動了。

穆遙同自己說過十遍“不與病人計較”,跟著進去,“齊聿,把衣裳換了,我與你請大夫。”

男人一動不動。

“齊聿。”

“不要你管我”齊聿皺著眉毛翻轉過去,留一片脊背給她,“你走。”

穆遙並不是第一回 見他生病上回挨打發燒就這鬼樣。平日裏極冷淡的一個人,一生病便仿佛神志盡失,只知任性胡鬧。穆遙只覺好玩,笑嘻嘻湊到近前,“齊聿,要不我把鄭勇揪過來給你賠罪?”

“好呀。”齊聿背對穆遙,冷笑,“讓他把我的東西還回來。”

“東西?什麽?”穆遙忽一時福至心靈,“你的寶貝紅豆子?在哪呀?”

“青湖裏。”齊聿背對著她道,“讓鄭勇與我尋回來,此事便算兩清,否則早晚一日,我要他加倍還我。”

“一顆紅豆掉入青湖還尋什麽呀,早被魚吃了。”穆遙拉他起來,“鄭勇是鄭國公家公子爺,即便做不了小公爺,封個侯爵總跑不了,你”

“我怎麽了?”齊聿原本很是柔順地任由她拉扯,聞言奪回手,冷笑道,“我不如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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