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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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雨夜偏航
江河也是暈暈乎乎的, 他看著宋頌的臉，說出內心的疑惑，“可您真的看起來不像是生過孩子的？”
宋頌聞言笑了笑, “生孩子對人體的確會有影響, 但影響更重的難道不是帶孩子的過程？我沒帶過孩子。”
宋頌不打算再談論這件事，回國已成定局, 她現在要做的就是做好回國前的準備。
“只有這些？”宋頌拿過桌上的文件開始看起來。
江河點頭, “其他的一些，羅總處理了。”
“好的, 你放這裏吧，我會看的。”宋頌說道。
江河起身，“那我先走了, 晚上宴會見。”
在大部分人眼中, 網球是貴族運動。網球比賽的觀眾席或者包廂也成了另一種社交場所。宋頌站在包廂內, 目光投向主賽場的大屏幕，宋頌對網球的喜愛程度一般。準確來說，她對所有運動的喜愛程度都一般。她現在做很多事情, 都帶著極強的目的。今天願意來看球，也僅僅是為了能和喜歡網球的光合老板談生意。目光一轉，斜對面的包廂映入視線, 同樣映入視線的還有兩個熟人——蘇銘崢，以及他懷裏抱著的小男孩蘇淩珩。
原以為最先看到自己的會是蘇銘崢, 結果是小朋友先朝自己揮手。頓時, 宋頌心軟的不像話。
看到兒子的小動作，蘇銘崢順著他的視線望過去, 見是宋頌，勾唇笑了笑, 和她點頭示意。
“爸爸，為什麽媽媽在那裏呢？哦，我知道了，因為你。”蘇淩珩自問自答。
聽到兒子的話，蘇銘崢深深地呼了口氣，最終什麽也沒說。
比賽沒什麽好看的，宋頌只想在待會的晚宴上能和光合老板再次搭上線。
因為是友誼賽，所以比賽只進行了一個小時。又經過一個小時的各種采訪，晚宴才正式開始。雖然宋頌不理解主辦方的安排，但她還是老老實實乘車去了宴會廳。
江河在門口等著她，見她的車來了，主動迎過去。等宋頌下車，江河立刻說道：“老大，告訴你一個不好的消息。就在兩個小時前，光合的老板和老板娘簽署了離婚協議。”
“呵，”宋頌被無語到直接停在原地，“怎麽這個時候離婚？他們夫妻搞什麽呢？真是不理解這兩口子。”話音甫落，宋頌繼續往廳內走。她換了身白色低調簡約的長裙，腳下踩著十厘米的高跟鞋，但步伐依舊飛快。江河快速跟上，“所以說啊，大家都猜測是公司內部出了問題。大難臨頭各自飛呢。”
宋頌腳步不停，邊走邊說：“沒關系，出問題也要聊。來都來了，什麽都不做不是我的風格。”
江河就知道會是這樣的回答，他搬出羅擇的話，“羅總剛打了電話過來，讓您今天就單純來玩一玩，光合那件案子我們不要了。”
聞言，宋頌兀地頓住，她扭過頭，皺眉望向江河，“什麽意思？呵，準備了三個多月，現在告訴我取消？不要了？那我之前的努力全都白費了？”
江河也不知道該怎麽安慰宋頌，只好想到什麽說什麽，“老大，您放平心態吧，我們只是個打工的，老板都不介意了，我們何必傷心呢。”
宋頌沒有回應江河，只是雙手環臂冷笑了聲。正當江河想要再說點什麽時，宋頌忽然擡起腳步往廳內走了。
大廳裏，人影混雜，但宋頌還是一眼就看到了被圍在中央的光合老板，她剛想走過去，胳膊突然被人從身後拽住。
是蘇銘崢。
宋頌不解地皺眉看他。蘇銘崢轉而牽起她的手腕，把她拉到一邊，用中文和她交流，“羅擇不是告訴你了？光合的業務出現了問題，現在這個時候去和他們合作，不是找死？”
宋頌甩開蘇銘崢握在她手腕的手，冷笑道：“無論結果怎樣，都是我自己選的。”
“是你自己選的，但是既然已經提前知道了結果，為什麽不能放棄。放棄又不是什麽丟人的事情，能夠及時止損也是一種能力。”蘇銘崢自從接手家裏企業，習慣了說一不二的行事風格，在工作上更是雷厲風行，說話毫不客氣。現在，他已經盡力溫柔的和宋頌溝通，讓她不多想，不討厭自己，不覺得自己大男子主義。
“羅擇讓我放棄，你也讓我放棄。可這個項目是我自己挑選的，是我自己寫的策劃案。即便賠個精光，那也是我自己選的。”雖然嘴上這麽說，但實際宋頌內心已經動搖。她對事情看得很簡單，拋開情感，學會理性。蘇銘崢說得對，既然提前知道了壞的結果，再去做就是打腫臉充胖子，就是愚蠢。但她就是不想這麽和蘇銘崢說話，如果順著他的意思了，他還以為是他說動了自己。
“宋頌，你會辭職，對吧。”蘇銘崢突然沒由來地說了這麽一句話。
宋頌眨了眨眼睛，一時沒跟上他的腦回路，她還以為他會揪著光合案子這件事和她再扯幾句。
在宋頌不解的神情中，蘇銘崢緩緩道：“羅擇只把你當成個打工的，當然，你現在內心肯定在想，‘我本來就是個打工的’，可是人就需要被尊重。羅擇好像並沒有很尊重你，我承認他是個不錯的商業對手，但他做事風格十分自私。除了他老婆，其他女人在他眼中一個樣。無關性別，只看利益。”
“你的確變了很多，”蘇銘崢說，“但那又怎樣呢，就像你自己說的，經歷了一些事，是人都會變。我也變了很多。”
“我確實會辭職，但不是現在。”宋頌從路過的服務員盤子裏取過一杯酒，仰頭喝下。
“不，”蘇銘崢重申強調道：“你待會就會打電話告訴羅擇，你會辭職。並且，嗯，我猜，你回國後大概也不會再工作。”
宋頌被蘇銘崢逗笑了，他為什麽要自以為很了解她呢，“可我不想做個無業游民。”
“你怎麽會是無業游民，你自己有做投資，躺在家裏也能收錢啊。”蘇銘崢笑道，也拿了杯酒。
還好，還好，如果蘇銘崢說的是“你怎麽會是無業游民，你是蘇淩珩的媽媽啊”，宋頌大概會當場走人。還好，蘇銘崢說的不是這個。所以，宋頌願意繼續和他“聊天”。
“蘇銘崢，你為什麽跑過來和我說這些？”宋頌直白道：“你真的喜歡我？”
蘇銘崢搖搖頭，卻說：“我不知道，其實，我也很迷茫。很搞笑的一件事情。活了三十多年，第一次遇到這種無從下手的事情，我沒有經驗，不知道該怎麽解決。”
“所以，你就試圖揣測我的想法。”宋頌沈聲道。
蘇銘崢沒有否認。
人真是一種奇怪的生物，聰明和愚蠢只在一念之間。想法多變，但又找不到理由。上一秒的自己和下一秒的自己，可以拆解出兩種不同的人格。人啊，真是奇怪。
見蘇銘崢保持沈默，宋頌哼笑了聲，“恭喜你啊，你猜對了。我的確會辭職，也的確不會再找工作。我不認同什麽女性必須用外出工作來證明自己的獨立和能力。人生之路太覆雜了，還是先開心一秒是一秒。找到最適合自己的生活形式才是最重要的。”
“那你願意和我們一起回國嗎？”蘇銘崢終於問出自己想要問的。他前面鋪墊了這麽多，只不過是想問這一句話而已。
宋頌沒有立即回覆，只是擡頭看著他。蘇銘崢被宋頌的目光盯得很不自在，他伸出手捂住宋頌的眼睛，沙啞著聲音說道：“你不要這樣看我。”
沒有絲毫猶豫，宋頌毫不客氣地挪走蘇銘崢的手掌，“其實，有時候我挺仇富的。你說，都是人，憑什麽有的人一出生就家財萬貫，有錢有權。而有的人，一出生連奶粉都喝不起，紙尿褲都得省著用。當然，我不是前者，也不是後者，是處於中間最普通不過的大多數。不好不壞，只是正好。你看啊，我努力了三個月，充滿信心的以為能促成光合案。結果呢，”宋頌聳了聳肩，唇角是無奈的笑意。她白色禮服是露肩的，細膩白皙肩頸在燈光和她聳肩的動作下顯得格外誘人。
“你和羅擇都是家中獨子，家境優渥，不用努力……不，其實你們倆都挺努力的。雖然羅擇自私，但我不得不承認他的確有能力。而你……”宋頌點點頭，“我也承認，你也是個有能力的人，要不然也不會順利接手家中企業。”
“你知道我來這裏不是為了聽你誇我吧，尤其是也誇了另一個男人。”蘇銘崢沈聲道。
宋頌笑道：“我知道，你是為了談生意的啊。”
“不，你只猜對了一半。”蘇銘崢從宋頌手中拿走空了的杯子，和他自己的那個一起遞給一旁的服務員，又重新拿了兩杯填滿的高腳杯，他遞給宋頌一杯，“我一開始的確是為了談生意來的，但後來有了更重要的事情。”
宋頌低頭抿了口酒，沒有接蘇銘崢的話茬。
蘇銘崢並不介意，他繼續道：“你比生意更重要。”
宋頌差點一口把酒吐出來。
“蘇銘崢，你知道我們重逢多久了嗎？”
“不到48個小時。”
“哦，你知道啊。”
蘇銘崢嗯了聲，“我沒有說我不知道。但你應該也知道，一個男人在一個他在乎的女人面前，可能會做些愚蠢的事情。”
“哦，所以，你也知道你今天做的事很愚蠢啊。”
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蘇銘崢後悔剛才那句話，他只能認認真真地解釋，“不，我只是在提前給你打預防針，以後我可能會做一些愚蠢的事情。”
“我還以為你會說，你承認之前的事情是你做錯了，那些就是你做的愚蠢的事情。”
蘇銘崢低頭喝了口酒，說話的聲音很低，像是在回答宋頌，又像是在自言自語，“我知道自己錯了，但那又能怎麽樣呢。”
宋頌一時楞住，也只好低頭喝酒，掩蓋自己的情緒。
“所以，你知道我在乎你了？”蘇銘崢突然擡頭看向宋頌，語氣認真地問她。
“什麽？”宋頌真心覺得蘇銘崢被奪舍了。他在發什麽神經啊。
“我剛才那句話，男人在他在乎的女人面前……”蘇銘崢熱心地替宋頌解答疑惑。
宋頌終於確認，蘇銘崢又犯神經病了。人是會變的，但有些事情永遠變不了。
“不要在這裏發神經了。你回去好好照顧孩子吧。”宋頌決定結束和蘇銘崢的交談。
蘇銘崢再次攥住宋頌的手腕，“那你呢？你什麽時候和我一起回國？和我們一起回國？蘇淩珩很喜歡你的。他只是覺得害羞，所以不敢當著你的面叫媽媽。但是，我們倆在談論你時，他一直都叫你媽媽。”
大概天底下母親都一樣，提及孩子，心總會不自覺地軟下來。
宋頌輕不可微地嘆了口氣，“我知道了。我今天晚上就會和羅擇提離職的事情。其實，很早之前就提過了。當時，綠羅資本回國發展。我並不打算回國，所以提了離職。可後來的事情誰知道呢。”
“所以說，我們是命中註定的相遇。”
宋頌沒有理會蘇銘崢，繼續說道：“我這兩天會處理好我這邊的事情。後天回國。”
“好，我和你一起，”頓了下，蘇銘崢補充，“我們和你一起。剛好，珩寶爺爺奶奶也想他了。”
“蘇銘崢，我覺得你有必要去醫院檢查一下精神狀態。”宋頌嚴肅道。
聽懂宋頌潛臺詞，又被當成神經病的蘇銘崢罕見沒有生氣，他順著宋頌道：“好，我會讓邱秘書去安排。”
“邱秘書？”宋頌腦海裏忽然浮現珩寶口中的那個邱阿姨。
“嗯，大陳走後，安勝新招的秘書。安勝喜歡她。”蘇銘崢解釋時，時刻註意著宋頌的表情變化。她為什麽特地重覆“邱秘書”這三個字？她誤會了？以為這個秘書和自己有什麽特殊關系？
她在吃醋？
想到這，蘇銘崢不由自主地彎了唇角，“那這兩天我帶著珩寶不打擾你。雖然他每天晚上都會問我，媽媽什麽時候回來，他什麽時候可以和其他小朋友一樣有媽媽講睡前故事，他……”
“好！”宋頌打斷蘇銘崢，她皺了皺眉，輕聲道：“你別說了行嗎？我現在不是回來了嗎？我這兩天解決自己的事情，珩寶待在我這裏不太方便。”
“嗯，我會告訴他的。媽媽也很喜歡他，媽媽也想立刻回來陪他。你放心，我會照顧好蘇淩珩。你放心去處理自己的事情。”蘇銘崢把不知何時空掉的酒杯放到一旁的長桌。
“我也會利用這兩天的時間，認真思考我們倆的未來。宋頌，我知道你又在心裏罵我神經病。”蘇銘崢苦笑了下，“我並不是多完美的人，從小到大順風順水，唯一一件在我掌控之外的事情就是……”蘇銘崢沒有說下去，但兩人都知道那件事是什麽。
“我也有逃避心理，不敢面對一些事情。但是，就像你自己說的，既然重逢了，你不可能裝作沒有遇到孩子，我也一樣，不可能裝作沒有再遇到你。我……”
“比起思考我們倆的未來，你更應該理清自己的感情。我以為自己已經說的夠清楚了，我真的不需要你的愧疚。我說的難道還不夠清楚嗎？”宋頌打斷蘇銘崢，接過話茬道：“真的真的，不需要，懂嗎？”
“你說得對，我也會認真理清分析自己的感情。”蘇銘崢沈聲道：“但你怎麽就知道我對你只是愧疚？”
見蘇銘崢固執己見，宋頌也懶得和他再扯，她言簡意賅結束話題，“我有事，要先回酒店。”
“蘇銘崢，我說真的，沒有開玩笑。早點讓你的邱秘書給你預約個精神檢查。”
望著宋頌遠去的背影，蘇銘崢雙手抄進西褲口袋，碎碎念道：“邱秘書又不是我的。她為什麽那樣說？真的吃醋了？”
安勝終於找到角落的老板，喘著氣站定在蘇銘崢面前，“老板，您怎麽在這？”
“有事？”蘇銘崢目光還在看著宋頌離去的方向。
“羅總也在，還有那位也在。”安勝低聲道：“羅總好像也要參與進來。”
蘇銘崢點點頭，“那讓給他唄，反正這個案子要賠錢的。”
“什麽？”安勝一時沒有反應過來。他們大老遠從中國過來就是為了促成這個合作，怎麽突然……
宋頌後天會和他們一起回國，得到本人承諾的蘇銘崢心情不錯，於是告訴了安勝原因，“嗯，那位在南非的子公司出了問題，大概資金鏈會斷，我們這個時候摻進去，等於送錢。”
安勝立刻拿出手機翻看新聞，果然看到南非某小國發生政變的消息。
“至於羅擇？他讓我老婆傷心了。”蘇銘崢哼笑了聲，“羅擇大概還沒看到新聞，如果看到了，自己就會抽身。看他自己造化啦。”
安勝壓根沒有聽到老板後面說了什麽，他滿腦子都是那句“他讓我老婆傷心了”，老婆？他老板什麽時候再婚了啊？他怎麽不知道。
“老板，今年下半年的體檢要提前給您安排嗎？”安勝小心著措辭，盡量不讓老板聽出異常。
可蘇銘崢怎麽會不知道安勝問這個的原因，他踢了下安勝，“給你看病嗎？”
“不是不是，”安勝趕緊搖頭，跟個撥浪鼓似的。
“那給我看病？”
安勝雙手交疊，乖乖放在身前，低著頭一句話也不敢說。
“呵，”蘇銘崢被氣笑，“安勝，你想滾了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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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河也是暈暈乎乎的, 他看著宋頌的臉，說出內心的疑惑，“可您真的看起來不像是生過孩子的？”
宋頌聞言笑了笑, “生孩子對人體的確會有影響, 但影響更重的難道不是帶孩子的過程？我沒帶過孩子。”
宋頌不打算再談論這件事，回國已成定局, 她現在要做的就是做好回國前的準備。
“只有這些？”宋頌拿過桌上的文件開始看起來。
江河點頭, “其他的一些，羅總處理了。”
“好的, 你放這裏吧，我會看的。”宋頌說道。
江河起身，“那我先走了, 晚上宴會見。”
在大部分人眼中, 網球是貴族運動。網球比賽的觀眾席或者包廂也成了另一種社交場所。宋頌站在包廂內, 目光投向主賽場的大屏幕，宋頌對網球的喜愛程度一般。準確來說，她對所有運動的喜愛程度都一般。她現在做很多事情, 都帶著極強的目的。今天願意來看球，也僅僅是為了能和喜歡網球的光合老板談生意。目光一轉，斜對面的包廂映入視線, 同樣映入視線的還有兩個熟人——蘇銘崢，以及他懷裏抱著的小男孩蘇淩珩。
原以為最先看到自己的會是蘇銘崢, 結果是小朋友先朝自己揮手。頓時, 宋頌心軟的不像話。
看到兒子的小動作，蘇銘崢順著他的視線望過去, 見是宋頌，勾唇笑了笑, 和她點頭示意。
“爸爸，為什麽媽媽在那裏呢？哦，我知道了，因為你。”蘇淩珩自問自答。
聽到兒子的話，蘇銘崢深深地呼了口氣，最終什麽也沒說。
比賽沒什麽好看的，宋頌只想在待會的晚宴上能和光合老板再次搭上線。
因為是友誼賽，所以比賽只進行了一個小時。又經過一個小時的各種采訪，晚宴才正式開始。雖然宋頌不理解主辦方的安排，但她還是老老實實乘車去了宴會廳。
江河在門口等著她，見她的車來了，主動迎過去。等宋頌下車，江河立刻說道：“老大，告訴你一個不好的消息。就在兩個小時前，光合的老板和老板娘簽署了離婚協議。”
“呵，”宋頌被無語到直接停在原地，“怎麽這個時候離婚？他們夫妻搞什麽呢？真是不理解這兩口子。”話音甫落，宋頌繼續往廳內走。她換了身白色低調簡約的長裙，腳下踩著十厘米的高跟鞋，但步伐依舊飛快。江河快速跟上，“所以說啊，大家都猜測是公司內部出了問題。大難臨頭各自飛呢。”
宋頌腳步不停，邊走邊說：“沒關系，出問題也要聊。來都來了，什麽都不做不是我的風格。”
江河就知道會是這樣的回答，他搬出羅擇的話，“羅總剛打了電話過來，讓您今天就單純來玩一玩，光合那件案子我們不要了。”
聞言，宋頌兀地頓住，她扭過頭，皺眉望向江河，“什麽意思？呵，準備了三個多月，現在告訴我取消？不要了？那我之前的努力全都白費了？”
江河也不知道該怎麽安慰宋頌，只好想到什麽說什麽，“老大，您放平心態吧，我們只是個打工的，老板都不介意了，我們何必傷心呢。”
宋頌沒有回應江河，只是雙手環臂冷笑了聲。正當江河想要再說點什麽時，宋頌忽然擡起腳步往廳內走了。
大廳裏，人影混雜，但宋頌還是一眼就看到了被圍在中央的光合老板，她剛想走過去，胳膊突然被人從身後拽住。
是蘇銘崢。
宋頌不解地皺眉看他。蘇銘崢轉而牽起她的手腕，把她拉到一邊，用中文和她交流，“羅擇不是告訴你了？光合的業務出現了問題，現在這個時候去和他們合作，不是找死？”
宋頌甩開蘇銘崢握在她手腕的手，冷笑道：“無論結果怎樣，都是我自己選的。”
“是你自己選的，但是既然已經提前知道了結果，為什麽不能放棄。放棄又不是什麽丟人的事情，能夠及時止損也是一種能力。”蘇銘崢自從接手家裏企業，習慣了說一不二的行事風格，在工作上更是雷厲風行，說話毫不客氣。現在，他已經盡力溫柔的和宋頌溝通，讓她不多想，不討厭自己，不覺得自己大男子主義。
“羅擇讓我放棄，你也讓我放棄。可這個項目是我自己挑選的，是我自己寫的策劃案。即便賠個精光，那也是我自己選的。”雖然嘴上這麽說，但實際宋頌內心已經動搖。她對事情看得很簡單，拋開情感，學會理性。蘇銘崢說得對，既然提前知道了壞的結果，再去做就是打腫臉充胖子，就是愚蠢。但她就是不想這麽和蘇銘崢說話，如果順著他的意思了，他還以為是他說動了自己。
“宋頌，你會辭職，對吧。”蘇銘崢突然沒由來地說了這麽一句話。
宋頌眨了眨眼睛，一時沒跟上他的腦回路，她還以為他會揪著光合案子這件事和她再扯幾句。
在宋頌不解的神情中，蘇銘崢緩緩道：“羅擇只把你當成個打工的，當然，你現在內心肯定在想，‘我本來就是個打工的’，可是人就需要被尊重。羅擇好像並沒有很尊重你，我承認他是個不錯的商業對手，但他做事風格十分自私。除了他老婆，其他女人在他眼中一個樣。無關性別，只看利益。”
“你的確變了很多，”蘇銘崢說，“但那又怎樣呢，就像你自己說的，經歷了一些事，是人都會變。我也變了很多。”
“我確實會辭職，但不是現在。”宋頌從路過的服務員盤子裏取過一杯酒，仰頭喝下。
“不，”蘇銘崢重申強調道：“你待會就會打電話告訴羅擇，你會辭職。並且，嗯，我猜，你回國後大概也不會再工作。”
宋頌被蘇銘崢逗笑了，他為什麽要自以為很了解她呢，“可我不想做個無業游民。”
“你怎麽會是無業游民，你自己有做投資，躺在家裏也能收錢啊。”蘇銘崢笑道，也拿了杯酒。
還好，還好，如果蘇銘崢說的是“你怎麽會是無業游民，你是蘇淩珩的媽媽啊”，宋頌大概會當場走人。還好，蘇銘崢說的不是這個。所以，宋頌願意繼續和他“聊天”。
“蘇銘崢，你為什麽跑過來和我說這些？”宋頌直白道：“你真的喜歡我？”
蘇銘崢搖搖頭，卻說：“我不知道，其實，我也很迷茫。很搞笑的一件事情。活了三十多年，第一次遇到這種無從下手的事情，我沒有經驗，不知道該怎麽解決。”
“所以，你就試圖揣測我的想法。”宋頌沈聲道。
蘇銘崢沒有否認。
人真是一種奇怪的生物，聰明和愚蠢只在一念之間。想法多變，但又找不到理由。上一秒的自己和下一秒的自己，可以拆解出兩種不同的人格。人啊，真是奇怪。
見蘇銘崢保持沈默，宋頌哼笑了聲，“恭喜你啊，你猜對了。我的確會辭職，也的確不會再找工作。我不認同什麽女性必須用外出工作來證明自己的獨立和能力。人生之路太覆雜了，還是先開心一秒是一秒。找到最適合自己的生活形式才是最重要的。”
“那你願意和我們一起回國嗎？”蘇銘崢終於問出自己想要問的。他前面鋪墊了這麽多，只不過是想問這一句話而已。
宋頌沒有立即回覆，只是擡頭看著他。蘇銘崢被宋頌的目光盯得很不自在，他伸出手捂住宋頌的眼睛，沙啞著聲音說道：“你不要這樣看我。”
沒有絲毫猶豫，宋頌毫不客氣地挪走蘇銘崢的手掌，“其實，有時候我挺仇富的。你說，都是人，憑什麽有的人一出生就家財萬貫，有錢有權。而有的人，一出生連奶粉都喝不起，紙尿褲都得省著用。當然，我不是前者，也不是後者，是處於中間最普通不過的大多數。不好不壞，只是正好。你看啊，我努力了三個月，充滿信心的以為能促成光合案。結果呢，”宋頌聳了聳肩，唇角是無奈的笑意。她白色禮服是露肩的，細膩白皙肩頸在燈光和她聳肩的動作下顯得格外誘人。
“你和羅擇都是家中獨子，家境優渥，不用努力……不，其實你們倆都挺努力的。雖然羅擇自私，但我不得不承認他的確有能力。而你……”宋頌點點頭，“我也承認，你也是個有能力的人，要不然也不會順利接手家中企業。”
“你知道我來這裏不是為了聽你誇我吧，尤其是也誇了另一個男人。”蘇銘崢沈聲道。
宋頌笑道：“我知道，你是為了談生意的啊。”
“不，你只猜對了一半。”蘇銘崢從宋頌手中拿走空了的杯子，和他自己的那個一起遞給一旁的服務員，又重新拿了兩杯填滿的高腳杯，他遞給宋頌一杯，“我一開始的確是為了談生意來的，但後來有了更重要的事情。”
宋頌低頭抿了口酒，沒有接蘇銘崢的話茬。
蘇銘崢並不介意，他繼續道：“你比生意更重要。”
宋頌差點一口把酒吐出來。
“蘇銘崢，你知道我們重逢多久了嗎？”
“不到48個小時。”
“哦，你知道啊。”
蘇銘崢嗯了聲，“我沒有說我不知道。但你應該也知道，一個男人在一個他在乎的女人面前，可能會做些愚蠢的事情。”
“哦，所以，你也知道你今天做的事很愚蠢啊。”
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蘇銘崢後悔剛才那句話，他只能認認真真地解釋，“不，我只是在提前給你打預防針，以後我可能會做一些愚蠢的事情。”
“我還以為你會說，你承認之前的事情是你做錯了，那些就是你做的愚蠢的事情。”
蘇銘崢低頭喝了口酒，說話的聲音很低，像是在回答宋頌，又像是在自言自語，“我知道自己錯了，但那又能怎麽樣呢。”
宋頌一時楞住，也只好低頭喝酒，掩蓋自己的情緒。
“所以，你知道我在乎你了？”蘇銘崢突然擡頭看向宋頌，語氣認真地問她。
“什麽？”宋頌真心覺得蘇銘崢被奪舍了。他在發什麽神經啊。
“我剛才那句話，男人在他在乎的女人面前……”蘇銘崢熱心地替宋頌解答疑惑。
宋頌終於確認，蘇銘崢又犯神經病了。人是會變的，但有些事情永遠變不了。
“不要在這裏發神經了。你回去好好照顧孩子吧。”宋頌決定結束和蘇銘崢的交談。
蘇銘崢再次攥住宋頌的手腕，“那你呢？你什麽時候和我一起回國？和我們一起回國？蘇淩珩很喜歡你的。他只是覺得害羞，所以不敢當著你的面叫媽媽。但是，我們倆在談論你時，他一直都叫你媽媽。”
大概天底下母親都一樣，提及孩子，心總會不自覺地軟下來。
宋頌輕不可微地嘆了口氣，“我知道了。我今天晚上就會和羅擇提離職的事情。其實，很早之前就提過了。當時，綠羅資本回國發展。我並不打算回國，所以提了離職。可後來的事情誰知道呢。”
“所以說，我們是命中註定的相遇。”
宋頌沒有理會蘇銘崢，繼續說道：“我這兩天會處理好我這邊的事情。後天回國。”
“好，我和你一起，”頓了下，蘇銘崢補充，“我們和你一起。剛好，珩寶爺爺奶奶也想他了。”
“蘇銘崢，我覺得你有必要去醫院檢查一下精神狀態。”宋頌嚴肅道。
聽懂宋頌潛臺詞，又被當成神經病的蘇銘崢罕見沒有生氣，他順著宋頌道：“好，我會讓邱秘書去安排。”
“邱秘書？”宋頌腦海裏忽然浮現珩寶口中的那個邱阿姨。
“嗯，大陳走後，安勝新招的秘書。安勝喜歡她。”蘇銘崢解釋時，時刻註意著宋頌的表情變化。她為什麽特地重覆“邱秘書”這三個字？她誤會了？以為這個秘書和自己有什麽特殊關系？
她在吃醋？
想到這，蘇銘崢不由自主地彎了唇角，“那這兩天我帶著珩寶不打擾你。雖然他每天晚上都會問我，媽媽什麽時候回來，他什麽時候可以和其他小朋友一樣有媽媽講睡前故事，他……”
“好！”宋頌打斷蘇銘崢，她皺了皺眉，輕聲道：“你別說了行嗎？我現在不是回來了嗎？我這兩天解決自己的事情，珩寶待在我這裏不太方便。”
“嗯，我會告訴他的。媽媽也很喜歡他，媽媽也想立刻回來陪他。你放心，我會照顧好蘇淩珩。你放心去處理自己的事情。”蘇銘崢把不知何時空掉的酒杯放到一旁的長桌。
“我也會利用這兩天的時間，認真思考我們倆的未來。宋頌，我知道你又在心裏罵我神經病。”蘇銘崢苦笑了下，“我並不是多完美的人，從小到大順風順水，唯一一件在我掌控之外的事情就是……”蘇銘崢沒有說下去，但兩人都知道那件事是什麽。
“我也有逃避心理，不敢面對一些事情。但是，就像你自己說的，既然重逢了，你不可能裝作沒有遇到孩子，我也一樣，不可能裝作沒有再遇到你。我……”
“比起思考我們倆的未來，你更應該理清自己的感情。我以為自己已經說的夠清楚了，我真的不需要你的愧疚。我說的難道還不夠清楚嗎？”宋頌打斷蘇銘崢，接過話茬道：“真的真的，不需要，懂嗎？”
“你說得對，我也會認真理清分析自己的感情。”蘇銘崢沈聲道：“但你怎麽就知道我對你只是愧疚？”
見蘇銘崢固執己見，宋頌也懶得和他再扯，她言簡意賅結束話題，“我有事，要先回酒店。”
“蘇銘崢，我說真的，沒有開玩笑。早點讓你的邱秘書給你預約個精神檢查。”
望著宋頌遠去的背影，蘇銘崢雙手抄進西褲口袋，碎碎念道：“邱秘書又不是我的。她為什麽那樣說？真的吃醋了？”
安勝終於找到角落的老板，喘著氣站定在蘇銘崢面前，“老板，您怎麽在這？”
“有事？”蘇銘崢目光還在看著宋頌離去的方向。
“羅總也在，還有那位也在。”安勝低聲道：“羅總好像也要參與進來。”
蘇銘崢點點頭，“那讓給他唄，反正這個案子要賠錢的。”
“什麽？”安勝一時沒有反應過來。他們大老遠從中國過來就是為了促成這個合作，怎麽突然……
宋頌後天會和他們一起回國，得到本人承諾的蘇銘崢心情不錯，於是告訴了安勝原因，“嗯，那位在南非的子公司出了問題，大概資金鏈會斷，我們這個時候摻進去，等於送錢。”
安勝立刻拿出手機翻看新聞，果然看到南非某小國發生政變的消息。
“至於羅擇？他讓我老婆傷心了。”蘇銘崢哼笑了聲，“羅擇大概還沒看到新聞，如果看到了，自己就會抽身。看他自己造化啦。”
安勝壓根沒有聽到老板後面說了什麽，他滿腦子都是那句“他讓我老婆傷心了”，老婆？他老板什麽時候再婚了啊？他怎麽不知道。
“老板，今年下半年的體檢要提前給您安排嗎？”安勝小心著措辭，盡量不讓老板聽出異常。
可蘇銘崢怎麽會不知道安勝問這個的原因，他踢了下安勝，“給你看病嗎？”
“不是不是，”安勝趕緊搖頭，跟個撥浪鼓似的。
“那給我看病？”
安勝雙手交疊，乖乖放在身前，低著頭一句話也不敢說。
“呵，”蘇銘崢被氣笑，“安勝，你想滾了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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