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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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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07

清早聞蟬如常收到鮮花,在餐廳將鮮花打理過,站起身後便有些恍惚,磨蹭著慢慢走進客廳。茶幾近在眼前,她卻忽然眼前一黑,花束脫手,四散落下,他們殊途同歸,共同倒在地氈上,畫面一定淒美。

當時聞蟬正在蔡嘉莉的辦公室內等待檢查結果,回憶自己摔倒的細節,其實她記得不大清晰了,暈倒就是這樣,大腦短暫宕機,盡力回想也難以覆原。

護士親自過來送報告單,很快離去,走廊裏,除了陪伴聞蟬而來的中年女人翁姐,新出現一位男士,上等樣貌,卻冷若冰霜,拒人於千裏之外,一看就價值不菲的西裝被他穿得十分休閑,他想必火氣過於旺盛,今天天氣好,蔡嘉莉的辦公室所在區域采光又足,誰知道是不是心煩意亂的緣故,外套被他脫下,隨手丟在椅子上。

下一秒,護士看出他的意圖,壯起膽量出聲提醒:“先生,這裏不能吸煙,請註意素質。”

明明香煙已經被他拿在手裏,他聞聲瞥過來壓迫感極強的視線卻像是在質問她:你哪只眼看見我要吸煙?抑或是:我沒素質又怎樣?

周末值班已經足夠辛苦,護士心中憋悶,還要具備服務精神笑臉面對,做人真是辛苦,下輩子絕不投胎。

翁姐開口打圓場,同護士說:“多謝提醒,他不會點火的啦,放心。”

護士擠一抹假笑,她惹不起但躲得起,此等性情的男人,皮相再好她也不敢欣賞。蔡醫生脾氣火爆,綽號蔡女俠,家境優渥不懼惹事,他點煙最好,自有女俠出面懲治,她已盡提醒義務。

周見蕖擺弄指尖那支煙,走到辦公室前,裏面安靜許久,仿佛根本沒人,他正要推門而入,被翁姐攔下,小聲提醒他:“她們姊妹間講話方便,先不要打擾啦。”

翁姐還禮貌地退後,坐在遠處等待,周見蕖倚在門口的墻壁上,堂而皇之地偷聽。

隔一道門,裏面的交談聲不夠真切,但他也能聽清楚大概,絕對是重要消息。

蔡嘉莉語氣強勢:“……你看指數,診斷要講科學的,這很明顯……”

聞蟬聲音小一些:“我知道,我對自己的身體狀況當然有數。”

蔡嘉莉變得凝重:“你不知道,你現在身體這麽弱,怎麽撐下去?你只是在強撐,阿蟬,想想看,你現在並非一個人……”

聞蟬沈默,蔡嘉莉繼續說:“算了,你聽我的,之前服用的葉酸片停掉了吧?所有的藥都不可以再亂吃,你現在最重要的是調養身體……”

房間內忽然傳來響動,聞蟬的話語更加難以識別,直到蔡嘉莉分貝提高,說道:“你看,你又要嘔,反應太強烈……”

胸腔內好像有一把礦鎬在強行開鑿心石,周見蕖不想再聽,眉眼間閃過一絲嫌惡,轉身要走。

辦公室的門突然被推開,蔡嘉莉環視一周,本想尋找翁姐,竟意外看到周見蕖,蔡嘉莉低咒一句:“真倒黴,撞鬼。你怎麽在這裏?”

他面不改色:“朋友病入膏肓。”

“秦博恩生病?你的朋友,我一定多加照顧,叮囑負責的醫生最後救治他。”

“隨便你,死的又不是我。”

蔡嘉莉白他一眼,後悔沒有攻擊在他身上,他才能如此事不關己。

聞蟬聽到動靜走到門口,看到周見蕖同樣一副撞鬼的表情,半天不講話。她目光躲閃,不肯與他對視,周見蕖則視線猖狂,直勾勾盯她。

蔡嘉莉左顧右看,見聞蟬處於弱勢,拔刀相助:“餵,你瞪她幹什麽?我在這裏,你還敢欺負她?她為你們周家人付出那麽多,現在她這種狀態,你最好收斂起來……”

他只問聞蟬:“我欺負過你?不敢看我?”

聞蟬的眼中閃過一絲責備,很快低頭斂眉,她知道蔡嘉莉和翁姐一定也在看她,他們三個都在審視她,可她不可能公開講出來,他周見蕖心裏一定清楚,他在明知故問。

十一月的某天,就那一次,聞蟬從翁姐那兒要來他的手機號碼,鼓起偌大的勇氣打給他,邀請他回南山吃飯。他肯定不知道陌生的號碼來自於誰,意外接通。

她列舉許多合理的緣由,譬如答謝他出借住所的恩情,譬如維系岌岌可危的親情,等等。她甚至貼心地提出,他可以帶朋友前來,或者請周秉德和阿公一起……

他起先一言不發,背景有些嘈雜,聞蟬幾次確認對方沒有掛斷電話,她說得口幹舌燥,他才用冷淡的聲音回應:“你什麽意圖直說,別勾引我。”

但凡換做除他以外的任意一位男士,對她講出“別勾引我”這種話,她都會覺得暧昧,可對方是周見蕖,不因他是丈夫的弟弟,只因他是周見蕖,一切暧昧的分子都蕩然無存,她確定他在嘲諷自己。

那瞬間心急解釋的欲望勝過一切,她沒時間運用情商游刃有餘地應對,下意識以委屈的口吻反駁:“我怎麽可能……我沒有,沒有……”

“勾引”兩個字實在燙嘴,她講不出口,同時聽到來自於他那邊的女性聲音,清晰度像在他身上耳語,聞蟬聯想到他所處的情境,似乎打攪他的好事,連忙倉皇地掛斷電話。

周見蕖自然不會打回來,短暫的交流就此結束。

此時此刻,聞蟬確定他一定銘記那通電話,他當然知道她為什麽不敢看他,還偏要問。

萬眾期待中,聞蟬扭頭看向翁姐,轉移話題:“你今天應該休息的。”

來的路上她就問過翁姐,翁姐語氣無奈,唉聲嘆氣,她精神不好,心不在焉的,便沒追問。

翁姐答道:“還不是怪我家孩子,他多撕一頁黃歷,我以為今天周末。但幸好,幸好我來了呀,老天保佑。”

蔡嘉莉笑道:“那還要多謝他,否則阿蟬自己不知道要在地上倒多久。麻煩你回去給她做些清淡飲食,她口味偏甜,學幾道甜湯,可以去陳意齋買點心,食欲不好的時候為她做雲吞面,青菜不要煮太爛……你怎麽還不走?”

她視聞蟬的飲食習慣為皇家機密,防備周見蕖,熱心地拉上翁姐進辦公室,聞蟬也要跟著逃跑,絕對不多看他一眼。

周見蕖沒心情應對她,只告訴她:“周秉德在過來路上。”

“爸爸怎麽知道的?”

多餘的問題他從來不答,就憑他這副冷臉,也沒人敢向他追問到底。可聞蟬一雙認真的眸色盯著他,飽含對答案的渴望,一張小臉有些煞白,她竟然穿一件一字肩毛衣,香肩半露,實在是楚楚可憐。

周見蕖挪開眼神,大發善心地解釋:“我跟阿公通電,他在阿公那裏。”

“哦。”聞蟬點點頭,捕捉到他嫌棄的冷眼,語氣也很不耐煩。

他都要走了,她又擡起頭,泛起對知識的渴望一般,關切道:“你朋友狀況還好嗎?”

他為此微皺眉頭,很少有想笑的沖動,這種時候他還笑得出來。周見蕖心想,他真是高看她,以為她會追問自己到底為什麽會來,她竟然真的相信他有朋友生病入院,太天真。

雙唇輕抿,周見蕖點頭道:“出院了。”

“那恭喜他。我先進去了,嘉莉還有話要叮囑我。”

蔡嘉莉如此小心,聞蟬如此聽話,愈加坐實了糟糕的結論。他面對緊閉的那扇門,不知是低聲還是心聲,對她道一句:“也恭喜你。”

男人面色陰郁,毅然離去。

而他多跟她講幾句話的代價則是在醫院門口撞上匆匆趕來的周秉德。

兩個月的時間,周秉德看起來衰老了十年,白發泛濫地向外冒。他恨意深重地剜周見蕖,大概耗費不少力氣壓制發怒的沖動,生硬地問:“阿蟬怎麽樣?”

“自己去看。”

周秉德立即被他輕慢的態度激怒,所有的忍耐都是白做工,指著他的頭發出教訓:“阿蟬到南山暫住,家裏難道沒有傭人?整日忙於你那些上不得臺面的生意,你就不能多加照顧她?”

“怎麽照顧?無微不至?”他只是性格冷漠,看起來似乎心態強大,賽過周秉德,可他畢竟是個後生,眼下的心情差到極點,脫口而出的話開始不經過思考,“要不要我親自哄她入睡?”

周秉德豈會聽不出他話裏的歧義,猛給他肩膀一拳:“你放屁!她是你阿嫂,你放尊重些。我當初就不該把你領回家,你個煞星,你攪亂我一切……”

若是往常,他最樂意看周秉德失態,周秉德越生氣他便越平靜,可今天不一樣。周秉德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但凡到樓上看過聞蟬,得知情況,一定笑到合不攏嘴。無論如何他都要預定輸家,聰明人絕不會戀戰。

周見蕖什麽都沒說,兀自離開,只剩下周秉德獨自在原地,滿腹疑雲,竟然覺得他今天看起來有些孝順。

一輛顏色火紅的跑車在路邊等候許久,秦博恩坐在駕駛位,險些進醫院去找,終於看到周見蕖露面。他卻在路邊連吸兩支煙,素來不喜形於色的人肉眼可見的煩躁,秦博恩不由發出幸災樂禍的笑容。

他看似平靜地上車,平靜地坐在副駕駛位一言不發,秦博恩笑意更盛:“你終於肯來看醫生,生殖科還是眼科?”

他不回答也無妨,秦博恩繼續聒噪:“上次你威脅我,再敢開這輛車找你,你一定免費幫我拆成滿地零件。你竟然什麽都沒說,這麽乖巧地坐上來,看來病情不容樂觀。”

他看起來若有所思,秦博恩得不到回應,急切追問:“給我看看報告單?講話嘛,你在想什麽?”

“想殺生。”

如何不傷害母體而去謀殺掉一個胎兒,以目前的科學來看,顯然無法做到,他再清楚不過。而且他直到此刻才遲鈍地意識到,他遠比預料中還要生氣,心火熾熱到一定程度,他產生瘋狂又離譜的想法,懷孕的要是他就好了,總之不可以是聞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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