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失蹤十年的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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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失蹤十年的戀人。
夜雪下大了, 一片片的雪飄灑像開學季的白色櫻花雨。路燈的暖光從少女頭頂打下，雪花飄到她披散的長卷發，暖色的光將她飛揚的發絲染成金色。
“晚上好。”
那人微笑著朝夏油傑說道，她上身是羽絨服, 下身只穿了條短裙, 赤腳穿一雙涼拖鞋, 腳背上青色和紫色的靜脈像盛開在雪地的花。他剛要站起身，她已經在他身旁坐下。
“……你來了。”他道。
她來了，他竟然一下子忘光了之前想好那些要說的話。說出這句“你來了”，他也不懂自己在說什麽廢話。
鼻尖充斥她身上的薄荷冷香, 那股氣息比她之前含的蘋果薄荷要濃郁許多，他無比熟悉這個氣味。
他去香水店按蘋果薄荷的氣味調制過一瓶香水，將它包裝好後當作給她的生日禮物送給了她。
送香水前，他還有些緊張，沒見她用過什麽香水。
眼下, 他忽然望見她將雙手從兜裏拿出來搓了搓, 往掌心呵出一口白氣，再捧住臉。他猶豫一秒，將身上的大衣外套脫下，蓋在她修長的雙腿上。
少女歪頭望他, 自然地將雙手放到大衣蓋著的膝蓋上。
“夏油君要說什麽呢？是關於那封情書嗎？”
“……是。”
夏油傑將平安果和藍莓酸奶冰沙遞給她，望見她接過拆開吸管, 他將目光從她身上移開，虛虛的視線落不到實處。
他嘴角微微抿了一下，“我很早開始就喜歡你了。”
“是嗎？喜歡我討厭你, 罵你嗎？夏油君的癖好還真特殊啊，喜歡這樣的我你是怎麽想的啊？還是說自大到覺得能用這些來改變我嗎？”
三點冷唇角扯出一抹諷笑, 用這樣的反問貶低她的存在，也來貶低夏油傑的情感。
他側過臉，揚起淡笑，溫柔地註視她，“你不需要為任何人改變，我的感情只是我的感情，你還是你。”
三點冷揚了揚手裏的酸奶冰沙，呵笑一聲，“說的比唱的還好聽啊，還真是偉大的瑪麗亞。夏油君最好在我喝完它之前說完你想說的話哦。”
夏油傑用氣音笑了下，並沒有因為她刻薄的話語而有怒氣，相反，他有些感謝她的這些話讓他漸漸自然下來，也給他一個把話說完的機會。
他知道她壞到無藥可救，不尊重生命，不會對現實過得悲慘的人共情，讓她遇見那樣悲慘的人，她會給他們希望，再將他們推進萬劫不覆的深淵。
可他也早已無藥可救，喜歡上這樣一個和他的正論相違背的人。
三點冷聽到夏油傑的笑音，深感他莫名其妙之餘又感慨一下，他果然是個頂級抖M。
“我想說的話其實有些多，拜托冷喝慢一點吧。”
夏油傑的聲音忽然離她近了些，伴隨他的靠近腦中響起來冰冷的好感度提示音。
【攻略對象當前好感度：99】
他俯身過來，身上的水果香氣鉆到她鼻尖，他將另外一杯沒有喝過的藍莓酸奶冰沙放到她腿邊，“還有一杯，我沒喝過的，冷可以慢慢聽我說了。”
少年眼裏的真摯漫上臉，氤氳成臉頰兩旁的紅暈。
三點冷瞥了眼腿邊的酸奶冰沙，用牙咬著吸管，悶悶道：“嗯。”
“喜歡冷可能比我以為的更早吧，可能是第一面見到你開始，我就被吸引了，這麽說冷會覺得我膚淺嗎。”
夏油傑的聲音很輕，溫和帶笑的目光一直在三點冷身上。她沒吭聲，靜靜聽著他接下來的話。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啊，看到月亮會想起你，紮頭發會想起你，收服咒靈也會想起你，連呼吸、眨眼都會想起你。註意到這些情況的時候，就沒辦法再裝作無所謂了呢。”
“這是告白嗎？”
她突然的話使夏油傑頓了頓，“是，是真正的告白。”他笑道。
見她似是楞了下，他道：“之前那封情書算半成品吧，不能算告白呢。怎麽說都好歹是一生僅一次的告白，不能隨便啊。”
“你怎麽就確定一生只會喜歡我一個人呢？過分自大了吧。”
夏油傑認真地註視三點冷，“我的確很傲慢，但對冷這份感情不敢傲慢。認識你之前，我最喜歡的是這個世界，現在，我喜歡冷要超過這個世界。只有一種可能沒辦法再繼續喜歡冷，那就是我靈魂覆滅，否則就算是死我也會一直，一直喜歡你，只喜歡你。”
少年傾吐的愛意炙熱而直白，強硬地打亂了三點冷的思考。他的話語，聲音像火焰灼燒她的感官，她的手不禁攥緊了他的外套。
“是唯一的意思嗎？”她下意識追問道，“我對你來說是唯一嗎？”
是唯一嗎？
她成為了這個人的唯一嗎？
不會淪落到被人選擇的境地，而是堅定的唯一嗎？
她不知道她問出這些話時眼睛有多亮，像一把火點燃了這個雪夜，兇猛的火海灼燒著試圖靠近她的萬物。
夏油傑定定凝望她失神，從那一瞬起，他就知道他的餘生都將為她燃燒。
他的沈默落在三點冷眼裏就是猶豫、不明，但她還是問他：“怎麽不回答了呢夏油君？看吧，你的內心還是動搖了對嗎？”
“是。”夏油傑點頭。
三點冷垂眸邊放下酸奶冰沙，邊道：“我就知道啊——”
她話音未落，少年身上清爽的水果香氣將她包圍，他虛虛環抱住她，她眼睛睜得極大，腿動了下導致腿上的外套往下滑了些，露出她的大腿。
有他擋著，寒風沒能吹到她的皮膚，他的聲音在她耳側響起，“我動搖了，之前我想的是如果冷拒絕我那我就退出好了，現在我不願意這樣，就算冷拒絕我，我也沒辦法放棄。冷是我唯一喜歡的人，過去是，現在是，未來也是，就算你走遍全世界，也找不到第二個人會比我更喜歡你。”
他說著，擁抱她的力度小心翼翼地加重，像是在試探。
“你最後那句話有點耳熟呢。”
“是冷說過的謊言啊，以後能讓它成真嗎？”
“你可以試試哦。”
聽到她含笑的這句話，夏油傑狂跳的心臟猛地空了一拍。他突然松開她，擡手捂住靠近她那個方向的側臉，試圖擋住滾燙發紅的臉頰。
“是害羞了嗎夏油君？”
三點冷笑吟吟地追著他躲閃的臉，他無奈又羞惱地側眸，“摩天輪已經關了，我們去廣場吧？那裏有聖誕集市開放，還能看到煙花秀。”
“可以哦。”
她說完，將腿上的大衣外套還給夏油傑。他邊穿上，邊問道：“冷要對我說什麽呢？”
“不著急了，等會兒再告訴你吧。”三點冷眨眨眼笑道。
夏油傑別開眼，從她手上拿過平安果和沒喝完的酸奶冰沙，“冷，我來拿吧？”
“謝謝。”
他將東西都拿到了右手，和三點冷並肩朝廣場走去。他空空的左手拂到她的指尖，試探性地輕輕握住她的指尖，“可以嗎？”他小心問道。
他沒敢去問她，他們現在是戀人嗎？
如果是戀人的話，牽手和擁抱再正常不過。
可他太過了解她了，真要問她，他們現在是什麽關系說不定會適得其反。
他沒聽到回答，落寞地正要松開手，指尖反被人按了按。
“堅定一點嘛夏油君。”
他楞楞地垂眸，望見她俏皮的眨眼笑。
“你想是什麽關系就是什麽關系，我都可以哦。”她道。
夏油傑笑著將五指鉆進她的指縫，和她十指相扣，碰觸到她冰涼的肌膚觸感，並沒能降下他滾燙的提問，“有點可怕，冷是能聽到我的心裏話嗎？”
“誰讓你把心裏話都寫在了臉上啊？我才沒興趣聽dk的心裏話。”
“好吧，那悟呢？”
他問出口就知道這是一個得寸進尺的問題。
人就是這樣，得到一顆糖後，總想要貪心一點，再貪心一點。
“悟？悟怎麽了嘛？”
“我們現在是戀人對嗎？”夏油傑用循循善誘的口吻說道。
三點冷輕聲道：“現在是。”
夏油傑沒留意她話中的深意，他上揚的唇角下壓，“現在？冷這麽快就想甩了我嗎？那種情況我不太想看到呢。”
三點冷撲哧一聲笑出來，用無所謂的語氣道：“我和悟不可能的啦，絕對、絕對不可能。”
她笑說得輕松，垂下的眼眸裏閃過一抹傷色。
那一閃而過的瞬間，被一直註視她的夏油傑捕捉到了。
他們到了聖誕集市門前沒進去，在她疑惑的目光下，他緊緊牽著她的手往另一個方向走去。
“不是要來這裏嗎？”
“這個位置不太好看煙花秀呢。”
“哦好吧，夏油君你出了好多手汗，黏死啦。”
聞聲，夏油傑停下，“抱歉，可能是有點緊張。”他坦誠道。
他松了手，掌心晶瑩的汗漬被冷風吹著，正要拿紙巾時，望見她忽然從兜裏拿出一張紙巾給他擦手，她低垂眼眸，“為什麽緊張？”她問道。
他靜默幾秒，等她擦完手，“冷真的不懂嗎？”
喜歡一個人就會有的占有欲，希望她眼中只能有他，口中不會出現別人的名字，也會對他產生占有欲。
他不願問她這樣尖銳的問題。
可他私心就是這樣，想讓她清楚他也會委屈，會因為她喜歡著別人難受，哪怕那個人是他的摯友。
“你不說我怎麽懂，當然就算你說了，我也不一定能懂。”三點冷擡眸道。
夏油傑默然地凝視她無所謂的神情，再次問道：“我們現在是戀人對嗎？”
“你要錄下來聽嗎？”三點冷挑眉道，“現在是。”
又是“現在是”。
夏油傑閉了閉眼，手驀然被人主動牽起來，“夏油君是想去那座橋上嗎？”
“嗯。”
她毫不顧忌他在生悶氣，牽著他就往那座人行天橋走去。
沒辦法，她不是遲鈍，只是不願在他身上多費時間去思考。
夏油傑明白了這點，可他現在能做什麽呢？生氣毫無意義，她並不在意。
沒有心的人真是惡劣啊。
起碼，要讓她知道，他們現在是戀人吧。
這麽想著，夏油傑抽出了他的手，三點冷不解望他，“夏油君不喜歡牽手了嗎？”
兩人站在人行天橋的中間，橋下車輛稀少，人群圍在路道兩邊，橋上也有許多路人來來往往。不遠處的商業大樓的大屏幕上播放著聖誕節倒計時，歡快的聖誕氣氛很是熱鬧。
“不是。戀人間會做的事不止有牽手。”
“哦？那夏油君還想做什麽呢？是之前的情侶任務那種嗎？”
“是也不是。”
“別打謎語啊，懶得猜——”
三點冷話未說完，視野中的少年俯下身，深紫色的雙眸中放大她的身影。
與此同時，慶祝聖誕的煙花秀提前到來。
璀璨的煙花升起，劃破喧鬧的黑夜，煙花的光芒被人們用手機記錄下來，奪目的花火也渲染著人間煙火。
夏油傑伸出一只手輕輕蓋住她睜得極大的雙眼，另一只手摸到她耳垂上的黑曜石耳釘解下一顆，耳釘落到他手中，他蜻蜓點水般地在她唇上落下一吻。
“還有kiss。”
“和擁抱。”
他佯裝的鎮定破碎，克制地將少女按進懷裏，雙臂攬著她的腰，掌心的耳釘掐進了血肉裏。
“是這樣嗎？”
他抱著的人擡起雙臂回抱他，動作輕柔地拍了拍他的脊背。他放在她腰身的手臂力度不敢太重，聽到她說：“就要到聖誕節了哦，夏油君我們下去吧。”
他們下了天橋，往人流的反方向走，地上的雪被路人踩過，很快被天上下的雪覆蓋上一層新雪。
少年第一次的親吻怕被拒絕才淺嘗輒止，得到回饋後就會想要更多。
路道的巷子前沒什麽人來往，若是有人在此時經過，會聽到吞咽的水漬聲和低低的喘氣聲，再因為好奇往裏瞥一眼，尷尬地立刻加快速度離開。
他緩緩離開了眼前少女紅腫的唇，伸手擦去她嘴角彌留的分不清是誰的津液，垂眸註視她微微泛紅的臉頰，那雙眸中始終維持著處在世界之外的冷漠，看不出裏面有任何一絲絲因他而起的情欲。他本要退開，又發洩似地輕輕咬上她的唇。
在他煩悶間，她忽而擡手抱住他，“夏油君現在有比之前更喜歡我嗎？”
“聽我說之前，冷能說一次喜歡我嗎？”
三點冷張了張口，想說出夏油傑想聽的話。
她說過的謊有很多，騙一騙這個人又有什麽關系？
一片雪花從她眼前飄落在地，她啞然著說不出口。
“沒關系，就算冷不說也沒關系呢。”
夏油傑擡手摸了摸她的後腦勺，“由我一直說就夠了。”
“我喜歡冷，永遠都喜歡。”
“這樣嗎？”
三點冷抱著他的力度收緊，腦中響起的好感度提示音提醒著她，她看了眼手機時間。
“零點了啊，這次的祝福就由我先說吧。”
夏油傑將先前的感傷拋之腦後，期待又好笑地等待她的祝福。
下一秒，少女一直含笑的聲音伴隨血肉穿透的聲音響起。
“夏油君，聖誕快樂哦。”
他不可置信地瞳孔驟縮，心臟被一刀貫穿，刀短瞬間被人從他胸口拔出，體內血液極速從傷口飆飛，身上致命傷帶來的痛不及懷中人帶給他的萬分之一。
她那一刀，為了完全刺穿他的心臟，刀身也進了她自己的身體。
沒有給他留活路的打算。
為什麽……
他的傷口由熱轉冷，意識漸漸模糊，無力的身體倒了下去，被一雙手穩穩接住，輕緩地安放在柔軟的雪毯上。他用盡最後力氣死死盯著她沾血的笑臉，嘴唇顫抖不停，眼淚無意識地滑落模糊他的雙眼。
三點冷忽略腦中尖銳刺耳的警報聲，和她猶如被百萬伏特電流竄過的血液和內臟。
“為什麽？”
“這個答案我早就告訴過夏油君了。”
“咒術師都是猴子，我呢，要脫離猴子做個好人了哦。”
她說著，用刀尖挑開他被血染紅的襯衫，在他胸前那道豎著的刀傷上橫著又來了一刀。夏油傑顫抖地伸手想攥住她的衣袖，他忍著劇痛，寒風灌進他微張的口腔，刺得他喉嚨緊澀生痛。
她擡手合上他顫動的眼皮，閉眼前，她眼底毫不掩飾的惡意讓他猶如被淩遲了上千刀。
“這是神的教導，以眼還眼，以牙還牙，才能脫離苦海啊。”
“阿門。”
她的聲音遠得如天外之音，他最後掙紮著的手緩緩松開，一枚閃爍的黑曜石耳釘黏著血肉落到雪上。
稀疏的月光灑落這條雪上流著血河的小巷，霜花飄灑少年淩亂的身軀，刺目的紅和白交織。地上散亂著平安果，漂亮的果實在雪上格外鮮艷，一顆果實放到少年的掌心中，他就如這場夜雪的最後一片美麗的霜花，他的生命就這麽了無聲息地停滯了。
這一幕被罪魁禍首拍成照片傳給了薨星宮裏面那位。
天元閉了閉眼，嘆氣一聲。
它的嘆聲接近於無，在這處廣袤的空間顯得微妙無比。
“……去救下那個孩子吧。”
它掛斷電話，再次發出嘆氣。
沒想到騙她的這一次，她還是沒能放過她自己，盡管這次，她並沒有選擇那條路。
不管是千年前的咒靈操使，還是這一代的咒靈操使，兩人的宿命總是這樣互相糾纏，不肯放過。
千年前他沒有虐殺過任何一位咒術師，是她殺了大半咒術師，最後落敗自盡，他選了殉情追隨她而轉世。
至於他給她下的詛咒實質是用靈魂做出的束縛，用下一世她甘願為他停留換取那之前她都不能死亡。
沒想到那道束縛落實後成了變相的永生不死。
千年後這兩人再遇，除了由下束縛的人殺她，還有一個不會有任何人會受傷的辦法，就是她甘願為他停下。
可惜，她沒有。
……
將照片傳給天元後，三點冷將那部手機扔進了路邊的垃圾桶。再從口袋裏拿出備用手機，她熟稔地撥出一串號碼打過去。
“我搞定了。”
電話那邊一秒兩秒沒人出聲，在她以為手機靜音時，那邊來了聲音。
“小冷來新宿地鐵站吧，我現在在這邊。”
掛了電話，三點冷走過拐角，到一輛大貨車的車門後方，這是她提前買好的車。
她飛速拉開車門，鉆進車裏面打開車廂的燈，裏面裝了淋浴設施，車壁上掛了一套幹凈的衣服、一個口罩、一副墨鏡和一匹車鑰匙，地上放置一雙白色的運動鞋。然後她脫下身上的所有衣服，火速沖了個冷水澡，血水從她身上流下淌進排水管中，她關了花灑，隨意擦了下頭發，換上新衣服和鞋子，戴上口罩和墨鏡，關燈跳下了車。
她攏了把濕發，往前走著，從褲兜裏摸出打火機和煙，將煙點燃連帶打火機一起往後一拋。
——轟！
爆炸聲響起瞬間一片火海沖天，燃燒的火焰模糊少女纖瘦的身影。
逆著前來圍觀的人流走去，三點冷耳畔是各種各樣的聲音，唯獨少了那道從她重生開始就一直有的電子音。
它應該會被格式化了吧。
她對0203毫無愧疚心，殺了夏油傑的時候她腦中警報聲不斷：
【警告！警告！警告！】
【攻略對象生命值即將歸零！】
【系統0203即將格式化——滋滋滋——】
【玩家——電擊懲罰——滋滋滋——】
所以，她可是忍下了超級可怕的電擊呢，也就沒什麽好對0203愧疚的。她輕快地想。
等三點冷到了羂索說的地點時，老遠望見紅綠燈下站著的少年沖她揮手，手上還提著一袋平安果。她望見平安果驀然想起了夏油傑，他是平安夜第一個給她送平安果的人。
他死得簡直太美了。
少年的感情停留在最熱烈的時候，就不會像愛情魔藥一樣被現實摔碎。
她執著地將那一幕深深記在心裏，如他所說——正是因為看到了終結，才能將它以回憶形式永恒地鐫刻於心。
她會用餘生銘記曾有這樣一個人的死給她帶來震撼的美。
“小冷你做了什麽嗎？”
羂索望見少女摘下墨鏡朝他走來，她那雙眼睛興奮地睜得極大，使他心中忽然生出不好的預感。
這樣的笑眼出現在這對眼睛上，讓他恍若看見了千年前的一幕。
屍山血海下，少女衣袖翻飛，發絲飛舞，她驀然回首，冰冷的臉笑起來那一瞬，滴著血珠的武士刀架在他的脖子上。
“Bingo。”
少女的笑音使他從回憶中抽離，她道：“夏油傑死了。”
羂索錯愕地瞪大眼，手裏提著的平安果滾到了馬路上，被一輛極速駛過的車碾得果肉分離，糜爛的汁水濺-射到他的臉上。
一分鐘後。
三點冷轉身往背朝監控的方向走，她勾下口罩，咬一口平安果，香甜的汁水刺激口腔分泌津液。她溫吞地咀嚼著果肉，腦海中浮現出一分鐘前少年黃白色混著血絲的腦漿流淌在馬路上，腦花像平安果的果肉被車輪碾壓得稀爛。
明天硝子和悟就能收到禮物了吧。
下次再見會是什麽時候呢？
再見的時候她肯定成為了一個好人吧？
好人又該做些什麽呢？
她的腳步在新宿警視廳前停下一瞬，目光穿過街上的人群落在一個基督教教徒身上佩戴的十字架吊墜，吊墜發射出的銀色光輝如月光。
“……江口前輩！犯人往十點鐘方向跑了！您一定要手下留人啊！”
聽到對講機裏傳來的後輩聲音，江口冷註視著手銬上反射出的月光光輝，如久遠記憶中的那枚十字架一般絢爛。
一晃過了十年，她有在努力做一個好人。
月色照映下，她將手中喝光的啤酒罐遠程扔進垃圾桶，笑著朝對講機的另一端說道：“安啦，我可是勵志在做一名好警察啊。”
對講機那邊欲哭無淚，“上次您也是這麽說的，結果那個小偷只是偷了一萬日元，差點被您打個半死。”
“可他也不只是小偷啊，被我揍了頓才老實交代了他是連環殺人犯欸，我可是有好好做警察的喔。”
“那您也不用這麽拼命吧？不僅他被您打的半死，您自己也受傷了啊！”
“謔，因公殉職是我的終極理想哦——”
後輩平野直聽到女人的聲音戛然而止，緊接著就是一陣地震般的嘭嘭聲和男人憤怒的吼聲，平野直馬不停蹄地朝十點鐘方向趕過去。他心中為那個犯人祈禱，不要死啊！撐住啊！我來了！
他在居民樓間狂奔，猝不及防撞到一個粉發少年，“抱歉！”
“欸？！平野哥？！”
聽到熟悉的聲音，平野直定睛一看，“悠仁？！太好了！趕緊跟我一起去阻止江口前輩啊！！！”
“哈？！！難道說，小冷姐她又——”
“沒錯沒錯！”
平野直悲憤地點頭。
下一秒，他的後衣領被少年拽住帶著往前飛奔，這速度堪稱百米飛人。平野直的臉在風中扭曲淩亂，停下時，他天旋地轉地扶著墻角不停地嘔吐。
“放心交給我吧平野哥！”
少年自信一笑，平野直指著前方那兩道扭打的身影，他剛要說話，彎腰扶墻繼續嘔出彩虹。
虎杖悠仁猛地一個助跑加飛踢加入了混戰中。
“悠仁？今天不是周六嗎？不和朋友們一起去玩？”
江口冷沖男人揮出一拳，抽空望了眼虎杖悠仁。男人躲閃不及，臉被瞬間揍腫，吐出一口帶浮沫的血。
“老子、老子要舉報你！警察居然酒後辦案！”
他說著像鬥牛般向黑發女人沖去，沒踏出一步就發出了難聽的慘叫聲。
“大名鼎鼎的毛利偵探還沈睡推理欸，我這算什麽嘛？”
江口冷笑吟吟地收回了腿。
“還有這個自稱不是誰都能用的哦。悠仁可不要學習這種人，我們要做個有禮貌的好孩子知道嗎。”
“知道啦小冷姐！還是要小心點呀！你要是再像上次被捅一刀怎麽辦？”
虎杖悠仁一個掃堂腿攻向男人下盤，他眼睛忽然瞪大，望見男人捂住襠部上躥下跳。
“啊抱歉！！！”
“好啦好啦，不陪這家夥鬧下去了，悠仁你去忙你的吧。”
江口冷最後一踢將男人踢飛十米遠，擡起高跟鞋將他的臉踩在腳下，利索地彎腰給他戴上銀色手銬。
“我沒什麽事要忙啦。”虎杖悠仁探頭探腦，望著暈死過去的男人神色擔憂，“倒是小冷姐，他沒死吧？”
“沒那麽容易死的哦。”江口冷拍了拍虎杖悠仁的肩膀，“這人是個格鬥冠軍呢，仗著點打黑拳的經驗跑去搶銀行，他的同夥全都抓住了，就剩他還在逃，啊還真是努力呢。”
“……前……輩……”
後輩的聲音飄來，江口冷循聲望去，平野直像腎虛的幽靈般捂著肚子飄過來。
“平野，你來得正好，這家夥交給你們帶回警視廳啦。”
“前輩不回去嗎？”
“不了，我剛在居酒屋喝酒碰到了一個人，敏銳的辦案嗅覺告訴我，那個人手上絕對有命案哦。”
黑發女人故作深沈的聲音在這寂靜的夜裏如鬼的催命符般，平野直正了正神色，“前輩放心去吧！不過您要記得在沒確認是犯人前千萬不要動手啊！還有要申請逮捕令啊！”
“知道啦知道啦。”
江口冷揮揮手笑著轉身要走，虎杖悠仁也朝平野直揮揮手，“平野哥！我也去！拜拜！”
平野直驚慌地拉住虎杖悠仁的手臂，“悠仁你過去幹嘛！這是警察的事！小孩子去太危險啦！”
“沒事啦平野，我會保護悠仁的，走吧悠仁！”
江口冷回眸眨眨眼，一手搭上虎杖悠仁的肩膀。
“哦耶！哇庫哇庫（期待期待）！”虎杖悠仁興奮地邊走邊轉圈，“這次是什麽樣的犯人啊小冷姐？！”
兩人的聲音漸漸遠去，平野直嘆氣搖搖頭，望向地上撅著屁股趴在地上暈死的犯人，有些語塞。
他忍不住又望了眼女人西裝外表下纖瘦的背影，那位前輩長著仙臺市全警視廳最養眼的臉，回回都幹出最不養眼的事。
她把酒當水喝，每次都是微醺狀態來上班，被警局其他人稱為“微醺姐”。
至今還沒人和她沒喝酒的時候打過交道。
平野直突然想到他剛轉來宮城警視廳的時候，對氣質慵懶的江口前輩那驚鴻一瞥，彼時櫻花雨下初見，她邊喝酒，邊甩了一份罪犯資料到他臉上，一顆春心萌動的少男心就此破碎。
在知道當過她後輩的人現在都升職了，他還是堅持了下來。
經過在她手下兩年磨礪，他深刻看清了前輩的真面目，她簡直就是大魔王！
幸好現在，他已經對那張臉的美顏暴擊免疫了。
平野直！你有這種毅力在大魔王手下撐過兩年，以後不管做什麽都會成功的！
大魔王本人此時帶著小老虎坐上了的士。
“小冷姐今天沒開車來嗎？”
虎杖悠仁好奇地望向身旁閉著眼的黑發女人，她耳邊圓潤的珍珠耳環閃爍輝芒，映照她如玉一般的側臉。她聽到他的話，懶懶地掀起眼皮，“開了，只是悠仁在啊，我酒後駕駛總不能帶著悠仁吧。”
“……小冷姐還是要少喝一點酒啊。”虎杖悠仁皺眉道，“我鄰居家的叔叔就是喝酒喝到胃穿孔了！”
“天吶！這麽嚴重！”江口冷裝模作樣地揚高聲音。
小老虎連連點頭，“沒錯小冷姐！你還這麽年輕可不要得那種病啊！”
江口冷輕笑一聲，伸出指尖按下車窗。
夜風灌進車裏，吹拂她飛揚的黑發，她將發絲撩到耳後。
“不會的。”她緩緩道，“悠仁信嗎？這世界唯一能殺了我的人早就死了。我親手殺的哦。”
的士司機悄悄扭頭看後座，虎杖悠仁看著司機撓撓後腦勺，尬笑幾聲，“小冷姐又在開玩笑了！真是的，一喝酒就開始胡說了哈哈哈哈！”
江口冷沒再吭聲，任由夜風拂面，唇角勾起愉悅的笑。
從殺了夏油傑那天開始，她開始很頻繁地想到了他。
就像他對她說過的那樣，她都要懷疑是不是她又中了詛咒。看到月亮會想起他，紮頭發會想起他……連呼吸、眨眼都會想起他——想再殺他一次，他死的那一幕太美了啊。
只有喝酒不會，每次喝了酒，在酒精作用下她就很難想起他。
誰讓她現在勵志要做一個好人呢？
的士停在了她說的居酒屋前，他們下車時街上全是人，一大群人像在看什麽熱鬧般圍了起來。
江口冷鼻尖驀然一動，聞到了空氣中濃郁的血腥味。
“借過一下哦。”
她和虎杖悠仁擠進人群中，望見地上的血泊中趴著一個穿西裝的男人，周圍的人議論紛紛。
“媽啊！他咋就突然死了？！”
“不知道啊！他死的時候周圍也沒人啊！”
“人就是這麽突然地死掉了！”
周圍人零碎的對話中能拼湊出一些信息。
江口冷沒表明自己的警察身份，她靜靜站在人群中，目光從男人後背的一個血孔上挪開，環視周圍的每一個人。
沒有人提到有槍聲，這種現場能通過發射裝置做到。
說不定兇手本人現在就在現場，確認發射裝置成功將他的目標殺死。
她目光一定，拍了拍虎杖悠仁的肩膀。
“悠仁，別扭頭，你五點鐘方向有個黑衣男，百分之九十他就是兇手了，報警吧。”
虎杖悠仁楞楞地點頭，聽話撥打報警號碼，“等等，小冷姐不就是警察嗎？”
“我還要抓另外一個人哦，這個人就交給你盯著了。安全第一，他要跑你就放他走，記住他的特征就夠了。”
她囑咐完虎杖悠仁轉身退出人群，朝居酒屋走去。她進屋後隨意地點了杯梅子酒，坐到位置上不動聲色地將目光瞥向角落坐著的男人。
那個男人連續幾天都坐在那個位置，用公文包擋在胸前，一只手放進包裏，沒有拿出來過。這種情況說明包裏大概率是槍支，而他神情時而恍惚，時而冷漠，時而害怕。
造成他這些變化的只能是他手上有了人命。
既然這樣為什麽不逃呢？
他在等誰？
只能是同夥了吧？
他帶著那把槍是要將同夥滅口呢，還是說只是單純地來喝酒嗎？
店員將梅子酒放到她的桌面，她拿起酒杯小酌一口，放下酒杯時，店門在此刻忽然被人拉開。一個身材窈窕的女人走進來，她坐到那個男人桌子對面說了些什麽，男人激動地睜大眼，手從公文包裏拿了出來，一把握住女人的手。
店內聲音過於嘈雜，江口冷豎起耳朵，只能聽到男人說，“太謝謝您了！”
她猜錯了？
他居然不是來滅口的？
那他包裏到底放了什麽？
她仰頭再喝了好幾口梅子酒，梅子的酸甜和酒的苦澀在口腔蔓延。這次她放下酒杯時，那一男一女一起出了居酒屋。她腦中忽然清醒過來，不是來滅口的不代表他沒沾過命案。
她倏然站起身結完賬跟了出去。
前方路燈明亮，江口冷遠遠跟在後面。期間男人不停地回頭，機警地往四周瞅，目光就要到江口冷身上。
真是麻煩。
她眼珠子往旁一瞥，拽起路邊吸煙的工薪男，“親愛的，晚上有什麽安排嘛？”她故意揚高聲音。
工薪男一臉懵地被她拽著往前走，望見女人精致的側臉，有些猶豫，“您是——”
“我是警察，聽我的哦。”江口冷小聲道。
工薪男頓時倒吸一口涼氣，“警官！我——”
江口冷挽著男人的手臂，手指往他腰上一掐，“別啰嗦，聽我的。”
前方一男一女邊走邊笑，男人不斷對女人點頭哈腰表示感謝，從公文包裏拿出一小袋白色粉末，迅速塞給女人手心。女人肉眼可見地僵了瞬，還是點點頭，將公文包男領進盡頭拐角的巷子中，兩人的身影就這麽消失在江口冷眼前。
“警官，還要去嗎？”工薪族一臉緊張。
“跟我走就對了，記住我們是男女朋友，是去那個地方親熱的。”江口冷道。
工薪男點頭，“好！”
他們手挽手要拐角進小巷子時，工薪男笑嘻嘻道：“親愛的，你今天可真好看。”
江口冷露出地鐵老爺爺看手機的表情，誰讓這家夥加戲了？
她還是配合地夾起嗓子道：“謝謝親愛的！你也超帥氣的！”
一個女人驀然攔住他們，正是剛才和公文包男交易的女人。
“兩位，裏面現在不能進哦。”女人笑著遞了兩沓鈔票。
“哦？”
江口冷微笑道：“我偏要進呢？親愛的趕緊跟我過來啊。”
女人還想攔她，她伸手往她後頸劈下一個手刀，再將無聲暈倒的女人塞給工薪男，用口型道：“不準走，看著她。”
工薪族如小雞啄米般點頭。
江口冷走過拐角的瞬間，瞳孔驟擴。扭曲而龐大的咒靈向她張開了鋒利的口器，腥臭的氣味撲鼻，差點讓她隔夜飯都吐出來了。
下一秒，咒靈被某種吸引力吸走，巨大的身形收縮，漸漸露出它身後的黑發男人，他手握一顆黢黑的球體，身姿頎長，烏亮的長發紮成低馬尾，穿了身簡單的白襯衫搭配黑西褲，襯得他氣質優雅。他如玉般寬厚的左耳垂戴了兩顆一大一小的黑色耳釘，為他平添幾分神秘感。
江口冷睜大了眼，瞳孔顫動，一瞬不瞬地盯著眼前這人。男人俯身往下，長著薄繭的指腹摸到她的臉頰，他深紫色的雙眸微微瞇起，彎唇朝她一笑，冷淡的薄荷香噴灑到她呼吸間。
“時間真是過了很久啊，久到我失蹤十年的戀人多了一位親、愛、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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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雪下大了, 一片片的雪飄灑像開學季的白色櫻花雨。路燈的暖光從少女頭頂打下，雪花飄到她披散的長卷發，暖色的光將她飛揚的發絲染成金色。
“晚上好。”
那人微笑著朝夏油傑說道，她上身是羽絨服, 下身只穿了條短裙, 赤腳穿一雙涼拖鞋, 腳背上青色和紫色的靜脈像盛開在雪地的花。他剛要站起身，她已經在他身旁坐下。
“……你來了。”他道。
她來了，他竟然一下子忘光了之前想好那些要說的話。說出這句“你來了”，他也不懂自己在說什麽廢話。
鼻尖充斥她身上的薄荷冷香, 那股氣息比她之前含的蘋果薄荷要濃郁許多，他無比熟悉這個氣味。
他去香水店按蘋果薄荷的氣味調制過一瓶香水，將它包裝好後當作給她的生日禮物送給了她。
送香水前，他還有些緊張，沒見她用過什麽香水。
眼下, 他忽然望見她將雙手從兜裏拿出來搓了搓, 往掌心呵出一口白氣，再捧住臉。他猶豫一秒，將身上的大衣外套脫下，蓋在她修長的雙腿上。
少女歪頭望他, 自然地將雙手放到大衣蓋著的膝蓋上。
“夏油君要說什麽呢？是關於那封情書嗎？”
“……是。”
夏油傑將平安果和藍莓酸奶冰沙遞給她，望見她接過拆開吸管, 他將目光從她身上移開，虛虛的視線落不到實處。
他嘴角微微抿了一下，“我很早開始就喜歡你了。”
“是嗎？喜歡我討厭你, 罵你嗎？夏油君的癖好還真特殊啊，喜歡這樣的我你是怎麽想的啊？還是說自大到覺得能用這些來改變我嗎？”
三點冷唇角扯出一抹諷笑, 用這樣的反問貶低她的存在，也來貶低夏油傑的情感。
他側過臉，揚起淡笑，溫柔地註視她，“你不需要為任何人改變，我的感情只是我的感情，你還是你。”
三點冷揚了揚手裏的酸奶冰沙，呵笑一聲，“說的比唱的還好聽啊，還真是偉大的瑪麗亞。夏油君最好在我喝完它之前說完你想說的話哦。”
夏油傑用氣音笑了下，並沒有因為她刻薄的話語而有怒氣，相反，他有些感謝她的這些話讓他漸漸自然下來，也給他一個把話說完的機會。
他知道她壞到無藥可救，不尊重生命，不會對現實過得悲慘的人共情，讓她遇見那樣悲慘的人，她會給他們希望，再將他們推進萬劫不覆的深淵。
可他也早已無藥可救，喜歡上這樣一個和他的正論相違背的人。
三點冷聽到夏油傑的笑音，深感他莫名其妙之餘又感慨一下，他果然是個頂級抖M。
“我想說的話其實有些多，拜托冷喝慢一點吧。”
夏油傑的聲音忽然離她近了些，伴隨他的靠近腦中響起來冰冷的好感度提示音。
【攻略對象當前好感度：99】
他俯身過來，身上的水果香氣鉆到她鼻尖，他將另外一杯沒有喝過的藍莓酸奶冰沙放到她腿邊，“還有一杯，我沒喝過的，冷可以慢慢聽我說了。”
少年眼裏的真摯漫上臉，氤氳成臉頰兩旁的紅暈。
三點冷瞥了眼腿邊的酸奶冰沙，用牙咬著吸管，悶悶道：“嗯。”
“喜歡冷可能比我以為的更早吧，可能是第一面見到你開始，我就被吸引了，這麽說冷會覺得我膚淺嗎。”
夏油傑的聲音很輕，溫和帶笑的目光一直在三點冷身上。她沒吭聲，靜靜聽著他接下來的話。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啊，看到月亮會想起你，紮頭發會想起你，收服咒靈也會想起你，連呼吸、眨眼都會想起你。註意到這些情況的時候，就沒辦法再裝作無所謂了呢。”
“這是告白嗎？”
她突然的話使夏油傑頓了頓，“是，是真正的告白。”他笑道。
見她似是楞了下，他道：“之前那封情書算半成品吧，不能算告白呢。怎麽說都好歹是一生僅一次的告白，不能隨便啊。”
“你怎麽就確定一生只會喜歡我一個人呢？過分自大了吧。”
夏油傑認真地註視三點冷，“我的確很傲慢，但對冷這份感情不敢傲慢。認識你之前，我最喜歡的是這個世界，現在，我喜歡冷要超過這個世界。只有一種可能沒辦法再繼續喜歡冷，那就是我靈魂覆滅，否則就算是死我也會一直，一直喜歡你，只喜歡你。”
少年傾吐的愛意炙熱而直白，強硬地打亂了三點冷的思考。他的話語，聲音像火焰灼燒她的感官，她的手不禁攥緊了他的外套。
“是唯一的意思嗎？”她下意識追問道，“我對你來說是唯一嗎？”
是唯一嗎？
她成為了這個人的唯一嗎？
不會淪落到被人選擇的境地，而是堅定的唯一嗎？
她不知道她問出這些話時眼睛有多亮，像一把火點燃了這個雪夜，兇猛的火海灼燒著試圖靠近她的萬物。
夏油傑定定凝望她失神，從那一瞬起，他就知道他的餘生都將為她燃燒。
他的沈默落在三點冷眼裏就是猶豫、不明，但她還是問他：“怎麽不回答了呢夏油君？看吧，你的內心還是動搖了對嗎？”
“是。”夏油傑點頭。
三點冷垂眸邊放下酸奶冰沙，邊道：“我就知道啊——”
她話音未落，少年身上清爽的水果香氣將她包圍，他虛虛環抱住她，她眼睛睜得極大，腿動了下導致腿上的外套往下滑了些，露出她的大腿。
有他擋著，寒風沒能吹到她的皮膚，他的聲音在她耳側響起，“我動搖了，之前我想的是如果冷拒絕我那我就退出好了，現在我不願意這樣，就算冷拒絕我，我也沒辦法放棄。冷是我唯一喜歡的人，過去是，現在是，未來也是，就算你走遍全世界，也找不到第二個人會比我更喜歡你。”
他說著，擁抱她的力度小心翼翼地加重，像是在試探。
“你最後那句話有點耳熟呢。”
“是冷說過的謊言啊，以後能讓它成真嗎？”
“你可以試試哦。”
聽到她含笑的這句話，夏油傑狂跳的心臟猛地空了一拍。他突然松開她，擡手捂住靠近她那個方向的側臉，試圖擋住滾燙發紅的臉頰。
“是害羞了嗎夏油君？”
三點冷笑吟吟地追著他躲閃的臉，他無奈又羞惱地側眸，“摩天輪已經關了，我們去廣場吧？那裏有聖誕集市開放，還能看到煙花秀。”
“可以哦。”
她說完，將腿上的大衣外套還給夏油傑。他邊穿上，邊問道：“冷要對我說什麽呢？”
“不著急了，等會兒再告訴你吧。”三點冷眨眨眼笑道。
夏油傑別開眼，從她手上拿過平安果和沒喝完的酸奶冰沙，“冷，我來拿吧？”
“謝謝。”
他將東西都拿到了右手，和三點冷並肩朝廣場走去。他空空的左手拂到她的指尖，試探性地輕輕握住她的指尖，“可以嗎？”他小心問道。
他沒敢去問她，他們現在是戀人嗎？
如果是戀人的話，牽手和擁抱再正常不過。
可他太過了解她了，真要問她，他們現在是什麽關系說不定會適得其反。
他沒聽到回答，落寞地正要松開手，指尖反被人按了按。
“堅定一點嘛夏油君。”
他楞楞地垂眸，望見她俏皮的眨眼笑。
“你想是什麽關系就是什麽關系，我都可以哦。”她道。
夏油傑笑著將五指鉆進她的指縫，和她十指相扣，碰觸到她冰涼的肌膚觸感，並沒能降下他滾燙的提問，“有點可怕，冷是能聽到我的心裏話嗎？”
“誰讓你把心裏話都寫在了臉上啊？我才沒興趣聽dk的心裏話。”
“好吧，那悟呢？”
他問出口就知道這是一個得寸進尺的問題。
人就是這樣，得到一顆糖後，總想要貪心一點，再貪心一點。
“悟？悟怎麽了嘛？”
“我們現在是戀人對嗎？”夏油傑用循循善誘的口吻說道。
三點冷輕聲道：“現在是。”
夏油傑沒留意她話中的深意，他上揚的唇角下壓，“現在？冷這麽快就想甩了我嗎？那種情況我不太想看到呢。”
三點冷撲哧一聲笑出來，用無所謂的語氣道：“我和悟不可能的啦，絕對、絕對不可能。”
她笑說得輕松，垂下的眼眸裏閃過一抹傷色。
那一閃而過的瞬間，被一直註視她的夏油傑捕捉到了。
他們到了聖誕集市門前沒進去，在她疑惑的目光下，他緊緊牽著她的手往另一個方向走去。
“不是要來這裏嗎？”
“這個位置不太好看煙花秀呢。”
“哦好吧，夏油君你出了好多手汗，黏死啦。”
聞聲，夏油傑停下，“抱歉，可能是有點緊張。”他坦誠道。
他松了手，掌心晶瑩的汗漬被冷風吹著，正要拿紙巾時，望見她忽然從兜裏拿出一張紙巾給他擦手，她低垂眼眸，“為什麽緊張？”她問道。
他靜默幾秒，等她擦完手，“冷真的不懂嗎？”
喜歡一個人就會有的占有欲，希望她眼中只能有他，口中不會出現別人的名字，也會對他產生占有欲。
他不願問她這樣尖銳的問題。
可他私心就是這樣，想讓她清楚他也會委屈，會因為她喜歡著別人難受，哪怕那個人是他的摯友。
“你不說我怎麽懂，當然就算你說了，我也不一定能懂。”三點冷擡眸道。
夏油傑默然地凝視她無所謂的神情，再次問道：“我們現在是戀人對嗎？”
“你要錄下來聽嗎？”三點冷挑眉道，“現在是。”
又是“現在是”。
夏油傑閉了閉眼，手驀然被人主動牽起來，“夏油君是想去那座橋上嗎？”
“嗯。”
她毫不顧忌他在生悶氣，牽著他就往那座人行天橋走去。
沒辦法，她不是遲鈍，只是不願在他身上多費時間去思考。
夏油傑明白了這點，可他現在能做什麽呢？生氣毫無意義，她並不在意。
沒有心的人真是惡劣啊。
起碼，要讓她知道，他們現在是戀人吧。
這麽想著，夏油傑抽出了他的手，三點冷不解望他，“夏油君不喜歡牽手了嗎？”
兩人站在人行天橋的中間，橋下車輛稀少，人群圍在路道兩邊，橋上也有許多路人來來往往。不遠處的商業大樓的大屏幕上播放著聖誕節倒計時，歡快的聖誕氣氛很是熱鬧。
“不是。戀人間會做的事不止有牽手。”
“哦？那夏油君還想做什麽呢？是之前的情侶任務那種嗎？”
“是也不是。”
“別打謎語啊，懶得猜——”
三點冷話未說完，視野中的少年俯下身，深紫色的雙眸中放大她的身影。
與此同時，慶祝聖誕的煙花秀提前到來。
璀璨的煙花升起，劃破喧鬧的黑夜，煙花的光芒被人們用手機記錄下來，奪目的花火也渲染著人間煙火。
夏油傑伸出一只手輕輕蓋住她睜得極大的雙眼，另一只手摸到她耳垂上的黑曜石耳釘解下一顆，耳釘落到他手中，他蜻蜓點水般地在她唇上落下一吻。
“還有kiss。”
“和擁抱。”
他佯裝的鎮定破碎，克制地將少女按進懷裏，雙臂攬著她的腰，掌心的耳釘掐進了血肉裏。
“是這樣嗎？”
他抱著的人擡起雙臂回抱他，動作輕柔地拍了拍他的脊背。他放在她腰身的手臂力度不敢太重，聽到她說：“就要到聖誕節了哦，夏油君我們下去吧。”
他們下了天橋，往人流的反方向走，地上的雪被路人踩過，很快被天上下的雪覆蓋上一層新雪。
少年第一次的親吻怕被拒絕才淺嘗輒止，得到回饋後就會想要更多。
路道的巷子前沒什麽人來往，若是有人在此時經過，會聽到吞咽的水漬聲和低低的喘氣聲，再因為好奇往裏瞥一眼，尷尬地立刻加快速度離開。
他緩緩離開了眼前少女紅腫的唇，伸手擦去她嘴角彌留的分不清是誰的津液，垂眸註視她微微泛紅的臉頰，那雙眸中始終維持著處在世界之外的冷漠，看不出裏面有任何一絲絲因他而起的情欲。他本要退開，又發洩似地輕輕咬上她的唇。
在他煩悶間，她忽而擡手抱住他，“夏油君現在有比之前更喜歡我嗎？”
“聽我說之前，冷能說一次喜歡我嗎？”
三點冷張了張口，想說出夏油傑想聽的話。
她說過的謊有很多，騙一騙這個人又有什麽關系？
一片雪花從她眼前飄落在地，她啞然著說不出口。
“沒關系，就算冷不說也沒關系呢。”
夏油傑擡手摸了摸她的後腦勺，“由我一直說就夠了。”
“我喜歡冷，永遠都喜歡。”
“這樣嗎？”
三點冷抱著他的力度收緊，腦中響起的好感度提示音提醒著她，她看了眼手機時間。
“零點了啊，這次的祝福就由我先說吧。”
夏油傑將先前的感傷拋之腦後，期待又好笑地等待她的祝福。
下一秒，少女一直含笑的聲音伴隨血肉穿透的聲音響起。
“夏油君，聖誕快樂哦。”
他不可置信地瞳孔驟縮，心臟被一刀貫穿，刀短瞬間被人從他胸口拔出，體內血液極速從傷口飆飛，身上致命傷帶來的痛不及懷中人帶給他的萬分之一。
她那一刀，為了完全刺穿他的心臟，刀身也進了她自己的身體。
沒有給他留活路的打算。
為什麽……
他的傷口由熱轉冷，意識漸漸模糊，無力的身體倒了下去，被一雙手穩穩接住，輕緩地安放在柔軟的雪毯上。他用盡最後力氣死死盯著她沾血的笑臉，嘴唇顫抖不停，眼淚無意識地滑落模糊他的雙眼。
三點冷忽略腦中尖銳刺耳的警報聲，和她猶如被百萬伏特電流竄過的血液和內臟。
“為什麽？”
“這個答案我早就告訴過夏油君了。”
“咒術師都是猴子，我呢，要脫離猴子做個好人了哦。”
她說著，用刀尖挑開他被血染紅的襯衫，在他胸前那道豎著的刀傷上橫著又來了一刀。夏油傑顫抖地伸手想攥住她的衣袖，他忍著劇痛，寒風灌進他微張的口腔，刺得他喉嚨緊澀生痛。
她擡手合上他顫動的眼皮，閉眼前，她眼底毫不掩飾的惡意讓他猶如被淩遲了上千刀。
“這是神的教導，以眼還眼，以牙還牙，才能脫離苦海啊。”
“阿門。”
她的聲音遠得如天外之音，他最後掙紮著的手緩緩松開，一枚閃爍的黑曜石耳釘黏著血肉落到雪上。
稀疏的月光灑落這條雪上流著血河的小巷，霜花飄灑少年淩亂的身軀，刺目的紅和白交織。地上散亂著平安果，漂亮的果實在雪上格外鮮艷，一顆果實放到少年的掌心中，他就如這場夜雪的最後一片美麗的霜花，他的生命就這麽了無聲息地停滯了。
這一幕被罪魁禍首拍成照片傳給了薨星宮裏面那位。
天元閉了閉眼，嘆氣一聲。
它的嘆聲接近於無，在這處廣袤的空間顯得微妙無比。
“……去救下那個孩子吧。”
它掛斷電話，再次發出嘆氣。
沒想到騙她的這一次，她還是沒能放過她自己，盡管這次，她並沒有選擇那條路。
不管是千年前的咒靈操使，還是這一代的咒靈操使，兩人的宿命總是這樣互相糾纏，不肯放過。
千年前他沒有虐殺過任何一位咒術師，是她殺了大半咒術師，最後落敗自盡，他選了殉情追隨她而轉世。
至於他給她下的詛咒實質是用靈魂做出的束縛，用下一世她甘願為他停留換取那之前她都不能死亡。
沒想到那道束縛落實後成了變相的永生不死。
千年後這兩人再遇，除了由下束縛的人殺她，還有一個不會有任何人會受傷的辦法，就是她甘願為他停下。
可惜，她沒有。
……
將照片傳給天元後，三點冷將那部手機扔進了路邊的垃圾桶。再從口袋裏拿出備用手機，她熟稔地撥出一串號碼打過去。
“我搞定了。”
電話那邊一秒兩秒沒人出聲，在她以為手機靜音時，那邊來了聲音。
“小冷來新宿地鐵站吧，我現在在這邊。”
掛了電話，三點冷走過拐角，到一輛大貨車的車門後方，這是她提前買好的車。
她飛速拉開車門，鉆進車裏面打開車廂的燈，裏面裝了淋浴設施，車壁上掛了一套幹凈的衣服、一個口罩、一副墨鏡和一匹車鑰匙，地上放置一雙白色的運動鞋。然後她脫下身上的所有衣服，火速沖了個冷水澡，血水從她身上流下淌進排水管中，她關了花灑，隨意擦了下頭發，換上新衣服和鞋子，戴上口罩和墨鏡，關燈跳下了車。
她攏了把濕發，往前走著，從褲兜裏摸出打火機和煙，將煙點燃連帶打火機一起往後一拋。
——轟！
爆炸聲響起瞬間一片火海沖天，燃燒的火焰模糊少女纖瘦的身影。
逆著前來圍觀的人流走去，三點冷耳畔是各種各樣的聲音，唯獨少了那道從她重生開始就一直有的電子音。
它應該會被格式化了吧。
她對0203毫無愧疚心，殺了夏油傑的時候她腦中警報聲不斷：
【警告！警告！警告！】
【攻略對象生命值即將歸零！】
【系統0203即將格式化——滋滋滋——】
【玩家——電擊懲罰——滋滋滋——】
所以，她可是忍下了超級可怕的電擊呢，也就沒什麽好對0203愧疚的。她輕快地想。
等三點冷到了羂索說的地點時，老遠望見紅綠燈下站著的少年沖她揮手，手上還提著一袋平安果。她望見平安果驀然想起了夏油傑，他是平安夜第一個給她送平安果的人。
他死得簡直太美了。
少年的感情停留在最熱烈的時候，就不會像愛情魔藥一樣被現實摔碎。
她執著地將那一幕深深記在心裏，如他所說——正是因為看到了終結，才能將它以回憶形式永恒地鐫刻於心。
她會用餘生銘記曾有這樣一個人的死給她帶來震撼的美。
“小冷你做了什麽嗎？”
羂索望見少女摘下墨鏡朝他走來，她那雙眼睛興奮地睜得極大，使他心中忽然生出不好的預感。
這樣的笑眼出現在這對眼睛上，讓他恍若看見了千年前的一幕。
屍山血海下，少女衣袖翻飛，發絲飛舞，她驀然回首，冰冷的臉笑起來那一瞬，滴著血珠的武士刀架在他的脖子上。
“Bingo。”
少女的笑音使他從回憶中抽離，她道：“夏油傑死了。”
羂索錯愕地瞪大眼，手裏提著的平安果滾到了馬路上，被一輛極速駛過的車碾得果肉分離，糜爛的汁水濺-射到他的臉上。
一分鐘後。
三點冷轉身往背朝監控的方向走，她勾下口罩，咬一口平安果，香甜的汁水刺激口腔分泌津液。她溫吞地咀嚼著果肉，腦海中浮現出一分鐘前少年黃白色混著血絲的腦漿流淌在馬路上，腦花像平安果的果肉被車輪碾壓得稀爛。
明天硝子和悟就能收到禮物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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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腳步在新宿警視廳前停下一瞬，目光穿過街上的人群落在一個基督教教徒身上佩戴的十字架吊墜，吊墜發射出的銀色光輝如月光。
“……江口前輩！犯人往十點鐘方向跑了！您一定要手下留人啊！”
聽到對講機裏傳來的後輩聲音，江口冷註視著手銬上反射出的月光光輝，如久遠記憶中的那枚十字架一般絢爛。
一晃過了十年，她有在努力做一個好人。
月色照映下，她將手中喝光的啤酒罐遠程扔進垃圾桶，笑著朝對講機的另一端說道：“安啦，我可是勵志在做一名好警察啊。”
對講機那邊欲哭無淚，“上次您也是這麽說的，結果那個小偷只是偷了一萬日元，差點被您打個半死。”
“可他也不只是小偷啊，被我揍了頓才老實交代了他是連環殺人犯欸，我可是有好好做警察的喔。”
“那您也不用這麽拼命吧？不僅他被您打的半死，您自己也受傷了啊！”
“謔，因公殉職是我的終極理想哦——”
後輩平野直聽到女人的聲音戛然而止，緊接著就是一陣地震般的嘭嘭聲和男人憤怒的吼聲，平野直馬不停蹄地朝十點鐘方向趕過去。他心中為那個犯人祈禱，不要死啊！撐住啊！我來了！
他在居民樓間狂奔，猝不及防撞到一個粉發少年，“抱歉！”
“欸？！平野哥？！”
聽到熟悉的聲音，平野直定睛一看，“悠仁？！太好了！趕緊跟我一起去阻止江口前輩啊！！！”
“哈？！！難道說，小冷姐她又——”
“沒錯沒錯！”
平野直悲憤地點頭。
下一秒，他的後衣領被少年拽住帶著往前飛奔，這速度堪稱百米飛人。平野直的臉在風中扭曲淩亂，停下時，他天旋地轉地扶著墻角不停地嘔吐。
“放心交給我吧平野哥！”
少年自信一笑，平野直指著前方那兩道扭打的身影，他剛要說話，彎腰扶墻繼續嘔出彩虹。
虎杖悠仁猛地一個助跑加飛踢加入了混戰中。
“悠仁？今天不是周六嗎？不和朋友們一起去玩？”
江口冷沖男人揮出一拳，抽空望了眼虎杖悠仁。男人躲閃不及，臉被瞬間揍腫，吐出一口帶浮沫的血。
“老子、老子要舉報你！警察居然酒後辦案！”
他說著像鬥牛般向黑發女人沖去，沒踏出一步就發出了難聽的慘叫聲。
“大名鼎鼎的毛利偵探還沈睡推理欸，我這算什麽嘛？”
江口冷笑吟吟地收回了腿。
“還有這個自稱不是誰都能用的哦。悠仁可不要學習這種人，我們要做個有禮貌的好孩子知道嗎。”
“知道啦小冷姐！還是要小心點呀！你要是再像上次被捅一刀怎麽辦？”
虎杖悠仁一個掃堂腿攻向男人下盤，他眼睛忽然瞪大，望見男人捂住襠部上躥下跳。
“啊抱歉！！！”
“好啦好啦，不陪這家夥鬧下去了，悠仁你去忙你的吧。”
江口冷最後一踢將男人踢飛十米遠，擡起高跟鞋將他的臉踩在腳下，利索地彎腰給他戴上銀色手銬。
“我沒什麽事要忙啦。”虎杖悠仁探頭探腦，望著暈死過去的男人神色擔憂，“倒是小冷姐，他沒死吧？”
“沒那麽容易死的哦。”江口冷拍了拍虎杖悠仁的肩膀，“這人是個格鬥冠軍呢，仗著點打黑拳的經驗跑去搶銀行，他的同夥全都抓住了，就剩他還在逃，啊還真是努力呢。”
“……前……輩……”
後輩的聲音飄來，江口冷循聲望去，平野直像腎虛的幽靈般捂著肚子飄過來。
“平野，你來得正好，這家夥交給你們帶回警視廳啦。”
“前輩不回去嗎？”
“不了，我剛在居酒屋喝酒碰到了一個人，敏銳的辦案嗅覺告訴我，那個人手上絕對有命案哦。”
黑發女人故作深沈的聲音在這寂靜的夜裏如鬼的催命符般，平野直正了正神色，“前輩放心去吧！不過您要記得在沒確認是犯人前千萬不要動手啊！還有要申請逮捕令啊！”
“知道啦知道啦。”
江口冷揮揮手笑著轉身要走，虎杖悠仁也朝平野直揮揮手，“平野哥！我也去！拜拜！”
平野直驚慌地拉住虎杖悠仁的手臂，“悠仁你過去幹嘛！這是警察的事！小孩子去太危險啦！”
“沒事啦平野，我會保護悠仁的，走吧悠仁！”
江口冷回眸眨眨眼，一手搭上虎杖悠仁的肩膀。
“哦耶！哇庫哇庫（期待期待）！”虎杖悠仁興奮地邊走邊轉圈，“這次是什麽樣的犯人啊小冷姐？！”
兩人的聲音漸漸遠去，平野直嘆氣搖搖頭，望向地上撅著屁股趴在地上暈死的犯人，有些語塞。
他忍不住又望了眼女人西裝外表下纖瘦的背影，那位前輩長著仙臺市全警視廳最養眼的臉，回回都幹出最不養眼的事。
她把酒當水喝，每次都是微醺狀態來上班，被警局其他人稱為“微醺姐”。
至今還沒人和她沒喝酒的時候打過交道。
平野直突然想到他剛轉來宮城警視廳的時候，對氣質慵懶的江口前輩那驚鴻一瞥，彼時櫻花雨下初見，她邊喝酒，邊甩了一份罪犯資料到他臉上，一顆春心萌動的少男心就此破碎。
在知道當過她後輩的人現在都升職了，他還是堅持了下來。
經過在她手下兩年磨礪，他深刻看清了前輩的真面目，她簡直就是大魔王！
幸好現在，他已經對那張臉的美顏暴擊免疫了。
平野直！你有這種毅力在大魔王手下撐過兩年，以後不管做什麽都會成功的！
大魔王本人此時帶著小老虎坐上了的士。
“小冷姐今天沒開車來嗎？”
虎杖悠仁好奇地望向身旁閉著眼的黑發女人，她耳邊圓潤的珍珠耳環閃爍輝芒，映照她如玉一般的側臉。她聽到他的話，懶懶地掀起眼皮，“開了，只是悠仁在啊，我酒後駕駛總不能帶著悠仁吧。”
“……小冷姐還是要少喝一點酒啊。”虎杖悠仁皺眉道，“我鄰居家的叔叔就是喝酒喝到胃穿孔了！”
“天吶！這麽嚴重！”江口冷裝模作樣地揚高聲音。
小老虎連連點頭，“沒錯小冷姐！你還這麽年輕可不要得那種病啊！”
江口冷輕笑一聲，伸出指尖按下車窗。
夜風灌進車裏，吹拂她飛揚的黑發，她將發絲撩到耳後。
“不會的。”她緩緩道，“悠仁信嗎？這世界唯一能殺了我的人早就死了。我親手殺的哦。”
的士司機悄悄扭頭看後座，虎杖悠仁看著司機撓撓後腦勺，尬笑幾聲，“小冷姐又在開玩笑了！真是的，一喝酒就開始胡說了哈哈哈哈！”
江口冷沒再吭聲，任由夜風拂面，唇角勾起愉悅的笑。
從殺了夏油傑那天開始，她開始很頻繁地想到了他。
就像他對她說過的那樣，她都要懷疑是不是她又中了詛咒。看到月亮會想起他，紮頭發會想起他……連呼吸、眨眼都會想起他——想再殺他一次，他死的那一幕太美了啊。
只有喝酒不會，每次喝了酒，在酒精作用下她就很難想起他。
誰讓她現在勵志要做一個好人呢？
的士停在了她說的居酒屋前，他們下車時街上全是人，一大群人像在看什麽熱鬧般圍了起來。
江口冷鼻尖驀然一動，聞到了空氣中濃郁的血腥味。
“借過一下哦。”
她和虎杖悠仁擠進人群中，望見地上的血泊中趴著一個穿西裝的男人，周圍的人議論紛紛。
“媽啊！他咋就突然死了？！”
“不知道啊！他死的時候周圍也沒人啊！”
“人就是這麽突然地死掉了！”
周圍人零碎的對話中能拼湊出一些信息。
江口冷沒表明自己的警察身份，她靜靜站在人群中，目光從男人後背的一個血孔上挪開，環視周圍的每一個人。
沒有人提到有槍聲，這種現場能通過發射裝置做到。
說不定兇手本人現在就在現場，確認發射裝置成功將他的目標殺死。
她目光一定，拍了拍虎杖悠仁的肩膀。
“悠仁，別扭頭，你五點鐘方向有個黑衣男，百分之九十他就是兇手了，報警吧。”
虎杖悠仁楞楞地點頭，聽話撥打報警號碼，“等等，小冷姐不就是警察嗎？”
“我還要抓另外一個人哦，這個人就交給你盯著了。安全第一，他要跑你就放他走，記住他的特征就夠了。”
她囑咐完虎杖悠仁轉身退出人群，朝居酒屋走去。她進屋後隨意地點了杯梅子酒，坐到位置上不動聲色地將目光瞥向角落坐著的男人。
那個男人連續幾天都坐在那個位置，用公文包擋在胸前，一只手放進包裏，沒有拿出來過。這種情況說明包裏大概率是槍支，而他神情時而恍惚，時而冷漠，時而害怕。
造成他這些變化的只能是他手上有了人命。
既然這樣為什麽不逃呢？
他在等誰？
只能是同夥了吧？
他帶著那把槍是要將同夥滅口呢，還是說只是單純地來喝酒嗎？
店員將梅子酒放到她的桌面，她拿起酒杯小酌一口，放下酒杯時，店門在此刻忽然被人拉開。一個身材窈窕的女人走進來，她坐到那個男人桌子對面說了些什麽，男人激動地睜大眼，手從公文包裏拿了出來，一把握住女人的手。
店內聲音過於嘈雜，江口冷豎起耳朵，只能聽到男人說，“太謝謝您了！”
她猜錯了？
他居然不是來滅口的？
那他包裏到底放了什麽？
她仰頭再喝了好幾口梅子酒，梅子的酸甜和酒的苦澀在口腔蔓延。這次她放下酒杯時，那一男一女一起出了居酒屋。她腦中忽然清醒過來，不是來滅口的不代表他沒沾過命案。
她倏然站起身結完賬跟了出去。
前方路燈明亮，江口冷遠遠跟在後面。期間男人不停地回頭，機警地往四周瞅，目光就要到江口冷身上。
真是麻煩。
她眼珠子往旁一瞥，拽起路邊吸煙的工薪男，“親愛的，晚上有什麽安排嘛？”她故意揚高聲音。
工薪男一臉懵地被她拽著往前走，望見女人精致的側臉，有些猶豫，“您是——”
“我是警察，聽我的哦。”江口冷小聲道。
工薪男頓時倒吸一口涼氣，“警官！我——”
江口冷挽著男人的手臂，手指往他腰上一掐，“別啰嗦，聽我的。”
前方一男一女邊走邊笑，男人不斷對女人點頭哈腰表示感謝，從公文包裏拿出一小袋白色粉末，迅速塞給女人手心。女人肉眼可見地僵了瞬，還是點點頭，將公文包男領進盡頭拐角的巷子中，兩人的身影就這麽消失在江口冷眼前。
“警官，還要去嗎？”工薪族一臉緊張。
“跟我走就對了，記住我們是男女朋友，是去那個地方親熱的。”江口冷道。
工薪男點頭，“好！”
他們手挽手要拐角進小巷子時，工薪男笑嘻嘻道：“親愛的，你今天可真好看。”
江口冷露出地鐵老爺爺看手機的表情，誰讓這家夥加戲了？
她還是配合地夾起嗓子道：“謝謝親愛的！你也超帥氣的！”
一個女人驀然攔住他們，正是剛才和公文包男交易的女人。
“兩位，裏面現在不能進哦。”女人笑著遞了兩沓鈔票。
“哦？”
江口冷微笑道：“我偏要進呢？親愛的趕緊跟我過來啊。”
女人還想攔她，她伸手往她後頸劈下一個手刀，再將無聲暈倒的女人塞給工薪男，用口型道：“不準走，看著她。”
工薪族如小雞啄米般點頭。
江口冷走過拐角的瞬間，瞳孔驟擴。扭曲而龐大的咒靈向她張開了鋒利的口器，腥臭的氣味撲鼻，差點讓她隔夜飯都吐出來了。
下一秒，咒靈被某種吸引力吸走，巨大的身形收縮，漸漸露出它身後的黑發男人，他手握一顆黢黑的球體，身姿頎長，烏亮的長發紮成低馬尾，穿了身簡單的白襯衫搭配黑西褲，襯得他氣質優雅。他如玉般寬厚的左耳垂戴了兩顆一大一小的黑色耳釘，為他平添幾分神秘感。
江口冷睜大了眼，瞳孔顫動，一瞬不瞬地盯著眼前這人。男人俯身往下，長著薄繭的指腹摸到她的臉頰，他深紫色的雙眸微微瞇起，彎唇朝她一笑，冷淡的薄荷香噴灑到她呼吸間。
“時間真是過了很久啊，久到我失蹤十年的戀人多了一位親、愛、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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