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誰的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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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誰的眼淚
蛇類冰冷的“嘶嘶”聲驀然飄來耳畔，夏油傑再擡眸時瞳孔驟擴，“禪院同學？！”
只見女同期的手腕上盤著一條細長的白蛇，它大張蛇口，獠牙恍若銀刀般，猛然紮進少女纖瘦的側頸。
變故發生的眨眼間，夏油傑下意識地向前伸手想要接住倒下的那具身體。但瀕死的那人似是對他說：“別碰我。”
她的聲音在四月的夏季透著冷氣，使他的雙手硬生生在半空中剎車。
猩紅的血色如噴泉般飛濺至面對她的夏油傑臉上，眼皮上的血液滑下來，壓彎他的長睫。
他的眼前一片模糊，使他分不清那是血，還是一片濕冷的赤紅沼澤。
最後是五條悟拎住少女的衣領，讓她不至於臉砸地。他反手將她夾在臂彎，臉上緊繃的神色一閃而過。
“這家夥真是隨地抽風！”五條悟道。
他難得冷了臉，語氣中透出煩躁意味。“不用擔心這家夥，她死不了，倒是傑你沒事吧？”
夏油傑怔了怔，溫吞地放下滯空半晌的手。他望向動脈還在飆血的女同期。
這個出血量真的沒事嗎？
他點點頭，唇角扯笑。
下一秒，一沓幹凈的紙巾被人遞到他面前，是冥冥。
“謝謝冥冥前輩。”
夏油傑眼睫輕顫，接過紙巾緩慢地擦拭臉上的每一處血痕。眼前的視野逐漸變得清晰，那片血紅消失殆盡。
五條悟已經帶女同期先行瞬移回高專，他和冥冥前輩乘虹龍緊隨其後。
路上冥冥前輩好似看出他的心不在焉，她的聲音從他身後飄來。
她隱含笑意地對他說：“他們是未婚夫妻哦，對彼此應該很熟悉。”
夏油傑楞了，驚道：“未婚夫妻——”
這一消息如重磅炸彈頓時將剛才女同期拿蛇自殘那幕比了下去。
“……未婚夫妻？”他不可思議地重覆了好幾遍。
冥冥微笑：“沒錯喲。”
“悟才十五歲吧？”夏油傑道，“還有禪院同學她是天與咒縛吧，怎麽會……”
他在三點冷身上沒感受到咒力的存在，是完全的天與咒縛。
而且這幾天和五條悟接觸下來，他了解到不少咒術界的事。譬如五條悟是咒術界禦三家之一五條家的未來家主，也借由他知曉了些關於術式傳承的事。
尤其是禦三家這類古老的術師家族，極為註重術式傳承。更不用說讓未來家主和沒有咒力也沒有術式的天與咒縛聯姻。
冥冥輕笑一聲，“還想知道更多情報的話，這就是另外的價錢了哦夏油。”
夏油傑：……
他不是那種對他人感情八卦的人，所以他委婉拒絕了冥冥提出的交易。
回高專時已是藍調時刻。
夏油傑回宿舍第一時間就是洗澡，身上的血幹掉了，淡淡的血氣仍然縈繞在他鼻間。
進了浴室，熱水從頭頂澆下，水果沐浴露的清香彌漫浴室。
他伸出手擦了擦玻璃上的水霧，淩亂的指痕像那時綻放的血花。
傍晚綻放的還有高專教學樓下的櫻花。
雪白的櫻花簌簌飄落，風卷起一片櫻花飛到了一只蒼白的手掌。
身穿黑色吊帶的少女屈腿靠坐窗畔，她的外套放在病床旁邊的座椅上，小白蛇合眼盤成一團趴在口袋上面。
她赤紅的眼眸望了一眼它，轉頭懨懨地銜著月光，消毒水的氣味縈繞她鼻尖，耳邊醫用儀器的滴滴聲不絕。
【小冷啊這招你只能用一次，下次我就直接接管你的身體咯～】
以及0203跳脫的電子音。
“……”
“嗯，0203。”她輕聲道。
“我想通了。”
0203（ovo）：【什？！快說！你現在是小冷還是小熱！】
三點冷擡手，朝掌心的白櫻輕輕吹氣，望著花瓣在空中拐了幾個彎飄向懸月，她愉悅地笑起來。
“0203，我答應你會成為讓夏油傑刻骨銘心的人。”她道。
0203驚喜尖叫：【這次是真的嗎？！】
“……是。”三點冷道，“不過我們要達成一個共識，你不能幹涉我的做法。反正只要結局如你所願就可以了吧。過程沒必要過多在意是嗎0203？”她笑著補充道。
0203直覺有什麽地方不太對，但它也提出了它的條件。
【打招呼還是必要的小冷！不要給夏油大人留下你是個失禮之人的印象呀！】
“放心吧，我會的。”三點冷輕聲道。
“醒了呀禪院同學？”
身後一道女聲飄到三點冷耳畔。
她側頭望去，一個身穿白大褂的短發少女含著煙卷走了進來，她手上還拿著一塊板子。
風灌進來吹起板子上的紙頁紛飛，少女放下紙板，拿起掛在門後的一件學生制服外套朝三點冷走過來。
“我是家入硝子，同為一年級生。”她笑道。
“你的身體恢覆得差不多了吧，真是神奇呢，我從來沒見過你這樣的體質，簡直就像是被動使用了反轉術式一樣。”
她有些太熱情了。
三點冷本能地想遠離這個叫家入硝子的同期。
她面上揚起微笑，“你好。家入同學，我很快就會改姓了，目前名字叫三點冷，隨意你怎麽叫。”
話音落下，一件帶著淺淺煙草味的學生制服外套被人披在三點冷身上，隔絕了吹在她裸露在外的肌膚上的風。
“冷，也會冷吧，偶爾熱一點也不錯哦。”
家入硝子笑意俏皮，她右眼角的淚痣也笑了起來。
三點冷怔住短瞬，她指尖無意識地撚了撚外套衣角。
不是人味，是煙草味。
好聞……
有點香……
“謝謝硝子。”
三點冷咬了咬舌尖，她擡手點了點自己的左眼角，彎眸朝家入硝子道：“硝子也有這種痣呢。”
兩人的淚痣一個在左邊，一個在右邊。
只不過一般人看到三點冷時，先註意到的都是她那雙類蛇的赤紅豎瞳。
而家入硝子的痣像具象化的淚珠，她笑時恍若經受暴風雨後的向日葵依然燦爛美麗。
“唔，難道這就是羈絆？”家入硝子道。
經典的少年漫臺詞。
“硝子看jump嗎？”三點冷問道。
家入硝子點頭，嘆氣道：“沒上高專前就靠jump過活了。”
“怎麽說呢？”三點冷直白問道。
“嗯……”家入硝子猶豫一秒。“我的術式是反轉術式，所以高層們對我管得比較嚴。”
她說法委婉。三點冷聽懂她的言外之意——她沒有什麽人身自由。
能使用反轉術式的咒術師也是有的，但基本都只能治療自己。家入硝子的反轉術式卻能治療別人。
有這種天賦也不見得是好事啊。連自由都沒有。
三點冷在心底自嘲一聲。
最沒資格說這種話的就是她，上一世窮盡所有換來的自由，到頭來只是命運對她的施舍。
“冷。”
家入硝子放低的聲音喚回三點冷飄遠的思緒。她定眸望她，等待她後續的話。
短發少女神色閃過猶豫，似是在糾結什麽。
“沒關系哦硝子，想說什麽就說吧。”三點冷笑道。“就當交換秘密好了。”
她將腿垂落窗邊，給旁邊留出一個位置來。然後她拍了拍身旁的空處，再向家入硝子伸出手，“上來嗎，硝子？”
家入硝子楞了楞，放在白大褂兜裏的手緩緩拿出來，往前輕輕握住那只雪白的手。
醫務室在教學樓的最頂層，坐在窗畔上能將夜晚的高專校園一覽無餘。
夏夜的校園裏輕風陣陣，蟬懶懶地伏在葉片上發出鳴叫。偶爾刮過加重的風使漫天白櫻簌簌飄飛。
家入硝子手中落著一片如雪花的白櫻，她張開手心，很快白櫻便隨風飄飛了。
“硝子？”
少女長而卷的白發掃到家入硝子的手背，她驟然回神笑道：“冷，先說好如果我的話冒犯到你了罵我也沒關系哦。”
“沒關系，說嘛。”三點冷輕聲道。
她傾身湊了上來，家入硝子清晰地看到月光倒映在那片紅海中。她呼吸亂了幾分，目光落在少女光滑的側頸上。那裏本來有兩個血洞，痊愈後甚至連疤痕都沒留下。
這是她的反轉術式做不到的。反轉術式能治療傷處，但無可避免地會留疤。
家入硝子的手動了動，指甲無意識地握緊掌心。“……冷當時為什麽要傷害自己？”她問。
“這個啊——”
三點冷微微歪頭，唇畔笑意斂起。
“因為我討厭夏油傑。不想和他說話，但是有人逼著我必須和他說話，可越逼我做什麽我越喜歡反著來，所以幹脆就讓石榴咬我啦，這樣那時就不用跟他說話了。”
她的聲音輕快，仿佛在說什麽很平常的事。
她說的夏油傑，家入硝子知道那是與她們同屆的男同期。這幾天在宿舍樓時與他有過一面之緣。
彼時家入硝子在樓道抽煙，正好撞上剛打完籃球回來的夏油傑和五條悟，三人都只是簡單介紹一番自己就過了。她依稀記得那兩位男同期舉動間倒是彼此頗為熟稔。
對夏油傑的印象也僅僅是覺得他的劉海很怪，像不良，偏偏人又很喜歡笑，更像狐貍。
家入硝子不解，“真是過分，本來活著就不容易，連討厭人的自由都不給嗎？”
她沒問逼三點冷的是誰，三點冷要是想說就不會用“有人”來指代了。
“就是啊，連這點自由都不給呢。”三點冷微笑附和。
【小冷！！！可惡！！！你這個敗壞系統名聲的壞女人！！！】
0203在三點冷腦中咆哮。
三點冷：“急什麽呀0203，我有指名道姓說是你嗎？”
0203：【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別狡辯了你這個壞女人！我看透你了！】
三點冷：“哦。”
說完她便不再理會抓狂的0203，繼續和家入硝子閑聊。
兩人的話題拐回jump近來的漫畫。
出乎三點冷意料的是，家入硝子是一名資深漫畫迷。她看過的漫畫種類繁多，少女漫、少年漫和邪道漫，家入硝子都能聊得上來，且她的見解都很獨特，有她自己的風格。
說話時，笑著的短發少女眉眼似溫和的水一般。
“冷，介意我抽根煙嗎？”家入硝子道。“從來沒和人聊過這些呢，有點激動了抱歉。”
她的手指摩挲著，是煙鬼們煙癮犯了的征兆。
“沒關系。我很樂意。”三點冷笑了笑，“硝子等我一下。”
她旋身落進醫務室，走到自己的外套前，彎腰將手伸進兜裏拿出一盒煙，轉身走回窗前。
“是Seven stars？”
家入硝子望見少女手中的軟白煙盒睜大了眼，一支純白煙卷探出煙盒，少女將它遞向了家入硝子。
“試試嘛？”三點冷彎唇道。
家入硝子接過煙卷道謝，“是烤煙型的欸。聽說這個牌子的煙有奶香味。”
三點冷撲哧一聲笑得很輕。
“硝子被騙了。”
她也被騙了。最初抽這款煙就是沖著奶香，結果根本沒有。但抽習慣也就無所謂了。
“無所謂啦，有煙抽就很不錯了。”
家入硝子俏皮眨眼，雙唇銜煙，她垂下眼眸將手伸進兜裏正要拿出打火機，空氣中忽然響起打火機開火的聲音。
藍色的火焰搖晃著靠近她眼前，一只手擋住外面吹進來的風，讓火點燃了煙卷。
白發少女點完她那根煙後，靠墻自己也點了根。
第一次和同齡人一起聊漫畫，一起抽煙還是在醫務室這種地方。
這種體驗對家入硝子來說並不壞，甚至很新奇。
她想要這個夜晚無限延長。
“說起來冷記得不要在夜蛾老師面前抽煙。他會沒收的！”家入硝子道。
少女側眸望她，“看來硝子的已經被沒收過了。”
“是……”
家入硝子嘆氣一聲，深吸一口煙，煙霧彌漫口腔，接著鼻腔和口腔一起緩緩吐出煙霧。
醫務室沒有亮燈，只有月光從窗口照進室內。兩個處境類似的少女一個坐在窗上，一個隱在光照不見的死角。
三點冷深深凝望家入硝子的笑顏，眼神一刻都不曾從她身上挪開。
她不是人。三點冷心想。
在家入硝子身上，她看不到人性的醜陋。
她太完美了——像海，像花，像月光。
海水會退潮，花會雕謝，月會西沈。唯有她眼角那滴淚不滅，也許她是普緒克的化身。
“喲——老子沒看錯吧？”
一道欠揍的聲音猝不及防地從門口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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變故發生的眨眼間，夏油傑下意識地向前伸手想要接住倒下的那具身體。但瀕死的那人似是對他說：“別碰我。”
她的聲音在四月的夏季透著冷氣，使他的雙手硬生生在半空中剎車。
猩紅的血色如噴泉般飛濺至面對她的夏油傑臉上，眼皮上的血液滑下來，壓彎他的長睫。
他的眼前一片模糊，使他分不清那是血，還是一片濕冷的赤紅沼澤。
最後是五條悟拎住少女的衣領，讓她不至於臉砸地。他反手將她夾在臂彎，臉上緊繃的神色一閃而過。
“這家夥真是隨地抽風！”五條悟道。
他難得冷了臉，語氣中透出煩躁意味。“不用擔心這家夥，她死不了，倒是傑你沒事吧？”
夏油傑怔了怔，溫吞地放下滯空半晌的手。他望向動脈還在飆血的女同期。
這個出血量真的沒事嗎？
他點點頭，唇角扯笑。
下一秒，一沓幹凈的紙巾被人遞到他面前，是冥冥。
“謝謝冥冥前輩。”
夏油傑眼睫輕顫，接過紙巾緩慢地擦拭臉上的每一處血痕。眼前的視野逐漸變得清晰，那片血紅消失殆盡。
五條悟已經帶女同期先行瞬移回高專，他和冥冥前輩乘虹龍緊隨其後。
路上冥冥前輩好似看出他的心不在焉，她的聲音從他身後飄來。
她隱含笑意地對他說：“他們是未婚夫妻哦，對彼此應該很熟悉。”
夏油傑楞了，驚道：“未婚夫妻——”
這一消息如重磅炸彈頓時將剛才女同期拿蛇自殘那幕比了下去。
“……未婚夫妻？”他不可思議地重覆了好幾遍。
冥冥微笑：“沒錯喲。”
“悟才十五歲吧？”夏油傑道，“還有禪院同學她是天與咒縛吧，怎麽會……”
他在三點冷身上沒感受到咒力的存在，是完全的天與咒縛。
而且這幾天和五條悟接觸下來，他了解到不少咒術界的事。譬如五條悟是咒術界禦三家之一五條家的未來家主，也借由他知曉了些關於術式傳承的事。
尤其是禦三家這類古老的術師家族，極為註重術式傳承。更不用說讓未來家主和沒有咒力也沒有術式的天與咒縛聯姻。
冥冥輕笑一聲，“還想知道更多情報的話，這就是另外的價錢了哦夏油。”
夏油傑：……
他不是那種對他人感情八卦的人，所以他委婉拒絕了冥冥提出的交易。
回高專時已是藍調時刻。
夏油傑回宿舍第一時間就是洗澡，身上的血幹掉了，淡淡的血氣仍然縈繞在他鼻間。
進了浴室，熱水從頭頂澆下，水果沐浴露的清香彌漫浴室。
他伸出手擦了擦玻璃上的水霧，淩亂的指痕像那時綻放的血花。
傍晚綻放的還有高專教學樓下的櫻花。
雪白的櫻花簌簌飄落，風卷起一片櫻花飛到了一只蒼白的手掌。
身穿黑色吊帶的少女屈腿靠坐窗畔，她的外套放在病床旁邊的座椅上，小白蛇合眼盤成一團趴在口袋上面。
她赤紅的眼眸望了一眼它，轉頭懨懨地銜著月光，消毒水的氣味縈繞她鼻尖，耳邊醫用儀器的滴滴聲不絕。
【小冷啊這招你只能用一次，下次我就直接接管你的身體咯～】
以及0203跳脫的電子音。
“……”
“嗯，0203。”她輕聲道。
“我想通了。”
0203（ovo）：【什？！快說！你現在是小冷還是小熱！】
三點冷擡手，朝掌心的白櫻輕輕吹氣，望著花瓣在空中拐了幾個彎飄向懸月，她愉悅地笑起來。
“0203，我答應你會成為讓夏油傑刻骨銘心的人。”她道。
0203驚喜尖叫：【這次是真的嗎？！】
“……是。”三點冷道，“不過我們要達成一個共識，你不能幹涉我的做法。反正只要結局如你所願就可以了吧。過程沒必要過多在意是嗎0203？”她笑著補充道。
0203直覺有什麽地方不太對，但它也提出了它的條件。
【打招呼還是必要的小冷！不要給夏油大人留下你是個失禮之人的印象呀！】
“放心吧，我會的。”三點冷輕聲道。
“醒了呀禪院同學？”
身後一道女聲飄到三點冷耳畔。
她側頭望去，一個身穿白大褂的短發少女含著煙卷走了進來，她手上還拿著一塊板子。
風灌進來吹起板子上的紙頁紛飛，少女放下紙板，拿起掛在門後的一件學生制服外套朝三點冷走過來。
“我是家入硝子，同為一年級生。”她笑道。
“你的身體恢覆得差不多了吧，真是神奇呢，我從來沒見過你這樣的體質，簡直就像是被動使用了反轉術式一樣。”
她有些太熱情了。
三點冷本能地想遠離這個叫家入硝子的同期。
她面上揚起微笑，“你好。家入同學，我很快就會改姓了，目前名字叫三點冷，隨意你怎麽叫。”
話音落下，一件帶著淺淺煙草味的學生制服外套被人披在三點冷身上，隔絕了吹在她裸露在外的肌膚上的風。
“冷，也會冷吧，偶爾熱一點也不錯哦。”
家入硝子笑意俏皮，她右眼角的淚痣也笑了起來。
三點冷怔住短瞬，她指尖無意識地撚了撚外套衣角。
不是人味，是煙草味。
好聞……
有點香……
“謝謝硝子。”
三點冷咬了咬舌尖，她擡手點了點自己的左眼角，彎眸朝家入硝子道：“硝子也有這種痣呢。”
兩人的淚痣一個在左邊，一個在右邊。
只不過一般人看到三點冷時，先註意到的都是她那雙類蛇的赤紅豎瞳。
而家入硝子的痣像具象化的淚珠，她笑時恍若經受暴風雨後的向日葵依然燦爛美麗。
“唔，難道這就是羈絆？”家入硝子道。
經典的少年漫臺詞。
“硝子看jump嗎？”三點冷問道。
家入硝子點頭，嘆氣道：“沒上高專前就靠jump過活了。”
“怎麽說呢？”三點冷直白問道。
“嗯……”家入硝子猶豫一秒。“我的術式是反轉術式，所以高層們對我管得比較嚴。”
她說法委婉。三點冷聽懂她的言外之意——她沒有什麽人身自由。
能使用反轉術式的咒術師也是有的，但基本都只能治療自己。家入硝子的反轉術式卻能治療別人。
有這種天賦也不見得是好事啊。連自由都沒有。
三點冷在心底自嘲一聲。
最沒資格說這種話的就是她，上一世窮盡所有換來的自由，到頭來只是命運對她的施舍。
“冷。”
家入硝子放低的聲音喚回三點冷飄遠的思緒。她定眸望她，等待她後續的話。
短發少女神色閃過猶豫，似是在糾結什麽。
“沒關系哦硝子，想說什麽就說吧。”三點冷笑道。“就當交換秘密好了。”
她將腿垂落窗邊，給旁邊留出一個位置來。然後她拍了拍身旁的空處，再向家入硝子伸出手，“上來嗎，硝子？”
家入硝子楞了楞，放在白大褂兜裏的手緩緩拿出來，往前輕輕握住那只雪白的手。
醫務室在教學樓的最頂層，坐在窗畔上能將夜晚的高專校園一覽無餘。
夏夜的校園裏輕風陣陣，蟬懶懶地伏在葉片上發出鳴叫。偶爾刮過加重的風使漫天白櫻簌簌飄飛。
家入硝子手中落著一片如雪花的白櫻，她張開手心，很快白櫻便隨風飄飛了。
“硝子？”
少女長而卷的白發掃到家入硝子的手背，她驟然回神笑道：“冷，先說好如果我的話冒犯到你了罵我也沒關系哦。”
“沒關系，說嘛。”三點冷輕聲道。
她傾身湊了上來，家入硝子清晰地看到月光倒映在那片紅海中。她呼吸亂了幾分，目光落在少女光滑的側頸上。那裏本來有兩個血洞，痊愈後甚至連疤痕都沒留下。
這是她的反轉術式做不到的。反轉術式能治療傷處，但無可避免地會留疤。
家入硝子的手動了動，指甲無意識地握緊掌心。“……冷當時為什麽要傷害自己？”她問。
“這個啊——”
三點冷微微歪頭，唇畔笑意斂起。
“因為我討厭夏油傑。不想和他說話，但是有人逼著我必須和他說話，可越逼我做什麽我越喜歡反著來，所以幹脆就讓石榴咬我啦，這樣那時就不用跟他說話了。”
她的聲音輕快，仿佛在說什麽很平常的事。
她說的夏油傑，家入硝子知道那是與她們同屆的男同期。這幾天在宿舍樓時與他有過一面之緣。
彼時家入硝子在樓道抽煙，正好撞上剛打完籃球回來的夏油傑和五條悟，三人都只是簡單介紹一番自己就過了。她依稀記得那兩位男同期舉動間倒是彼此頗為熟稔。
對夏油傑的印象也僅僅是覺得他的劉海很怪，像不良，偏偏人又很喜歡笑，更像狐貍。
家入硝子不解，“真是過分，本來活著就不容易，連討厭人的自由都不給嗎？”
她沒問逼三點冷的是誰，三點冷要是想說就不會用“有人”來指代了。
“就是啊，連這點自由都不給呢。”三點冷微笑附和。
【小冷！！！可惡！！！你這個敗壞系統名聲的壞女人！！！】
0203在三點冷腦中咆哮。
三點冷：“急什麽呀0203，我有指名道姓說是你嗎？”
0203：【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別狡辯了你這個壞女人！我看透你了！】
三點冷：“哦。”
說完她便不再理會抓狂的0203，繼續和家入硝子閑聊。
兩人的話題拐回jump近來的漫畫。
出乎三點冷意料的是，家入硝子是一名資深漫畫迷。她看過的漫畫種類繁多，少女漫、少年漫和邪道漫，家入硝子都能聊得上來，且她的見解都很獨特，有她自己的風格。
說話時，笑著的短發少女眉眼似溫和的水一般。
“冷，介意我抽根煙嗎？”家入硝子道。“從來沒和人聊過這些呢，有點激動了抱歉。”
她的手指摩挲著，是煙鬼們煙癮犯了的征兆。
“沒關系。我很樂意。”三點冷笑了笑，“硝子等我一下。”
她旋身落進醫務室，走到自己的外套前，彎腰將手伸進兜裏拿出一盒煙，轉身走回窗前。
“是Seven stars？”
家入硝子望見少女手中的軟白煙盒睜大了眼，一支純白煙卷探出煙盒，少女將它遞向了家入硝子。
“試試嘛？”三點冷彎唇道。
家入硝子接過煙卷道謝，“是烤煙型的欸。聽說這個牌子的煙有奶香味。”
三點冷撲哧一聲笑得很輕。
“硝子被騙了。”
她也被騙了。最初抽這款煙就是沖著奶香，結果根本沒有。但抽習慣也就無所謂了。
“無所謂啦，有煙抽就很不錯了。”
家入硝子俏皮眨眼，雙唇銜煙，她垂下眼眸將手伸進兜裏正要拿出打火機，空氣中忽然響起打火機開火的聲音。
藍色的火焰搖晃著靠近她眼前，一只手擋住外面吹進來的風，讓火點燃了煙卷。
白發少女點完她那根煙後，靠墻自己也點了根。
第一次和同齡人一起聊漫畫，一起抽煙還是在醫務室這種地方。
這種體驗對家入硝子來說並不壞，甚至很新奇。
她想要這個夜晚無限延長。
“說起來冷記得不要在夜蛾老師面前抽煙。他會沒收的！”家入硝子道。
少女側眸望她，“看來硝子的已經被沒收過了。”
“是……”
家入硝子嘆氣一聲，深吸一口煙，煙霧彌漫口腔，接著鼻腔和口腔一起緩緩吐出煙霧。
醫務室沒有亮燈，只有月光從窗口照進室內。兩個處境類似的少女一個坐在窗上，一個隱在光照不見的死角。
三點冷深深凝望家入硝子的笑顏，眼神一刻都不曾從她身上挪開。
她不是人。三點冷心想。
在家入硝子身上，她看不到人性的醜陋。
她太完美了——像海，像花，像月光。
海水會退潮，花會雕謝，月會西沈。唯有她眼角那滴淚不滅，也許她是普緒克的化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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