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見他不說話, 程陽靈轉過身子，她更信任祝清曜, 而不是寥寥幾面就讓她印象很不好的鄭慧。

哪怕鄭慧是個長輩。

況且，程陽靈垂下眸子，正在寫字的手一頓。

她從心底，多給祝清曜一份信任，而不是信別人口中說的話。

她相信，如果真的是這樣，祝清曜會和她說的。

祝清曜看著她後腦的馬尾，陷入沈思, 一時間摸不清鄭慧到底找沒找過她。

不過她要是和她媽媽一起走的, 鄭慧應該不會主動去找她。

斂了斂思緒, 把註意力放在卷子上，總歸, 她不說，他問鄭慧也問不出什麽。

請家長的事情很快過去，許是臨近高考的緣故, 班內也沒人再調侃這件事。

又過了幾天, 程陽靈不知道是誰傳出來的，無意間得知，說他們兩個比著賽的學習, 不打起來就不錯了, 怎麽可能還會在一起談戀愛。

程陽靈當時聽到這句話，無奈又好笑。

難道就不能一起學習共同進步嗎。

沒過多在意, 畢竟怎麽說是別人的事情, 她管不住，有這精力還不如抓緊時間學習, 能多考一分是一分。

各科老師已經沒什麽可以講的，每天的任務就是看著他們做題又給講解，日子枯燥又無味。

轉瞬就到了周五，拍畢業照的日子。

按照班級順序，他們班很快就到了。

因為天氣熱，劉隱和大家商量就不穿外套了，全部都穿夏季校服，統一還好看。

眾人點頭，畢竟這麽熱也沒有人願意穿。

在大家一哄而散的時候，劉隱忽然叫住祝清曜和馮傲，讓他們兩個把後面百日誓師的條幅摘下來。

馮傲滿臉不可置信：“不是吧，真要帶著它拍畢業照？”

劉隱瞪他一眼：“你以為我鬧著玩呢？”

馮傲沒多說，和祝清曜把條幅摘了下來，不過劉隱沒用他兩拿著，自己拿走了。

三人來到拍畢業照的地方，程陽靈看著大家有說有笑站在那裏等著劉隱過來給安排座位，程陽靈被安排到倒數第二排，她身後恰好是祝清曜和馮傲。

她身旁恰好有個空凳子，並且空凳子另一邊已經開始坐人了，只有這個位置，遲遲沒有人過來。

程陽靈以為他是有什麽別的安排，沒出聲。

等大家都站好後，劉隱讓最後一排最邊上兩個男生舉著條幅，班內的人大笑。

熱鬧散去，程陽靈發現她身邊這個位置還是空的，遲疑一瞬，和劉隱說多出一個位置。

劉隱回頭看了眼，沒有任何遲疑地，說：“不多。”

程陽靈看他，不解。

劉隱給她解釋：“是給孫冉冉留的位置，平時你倆玩得好，所以就把空位置安排在你身邊了，正好也是中間位置，比較顯眼。”

程陽靈這才明白，剛剛劉隱為什麽特意把她身邊空出來，就是為了給孫冉冉流出一個位置，哪怕她已經不在了。

而大家好像都沒有異議般的，默認了這個想法。

程陽靈再次垂眸看向旁邊的空位置，愈發覺得孫冉冉傻。

前方的攝像師提醒他們看鏡頭，程陽靈回過神，目視前方。

攝影師讓大家一起說茄子，程陽靈沒有很大聲，小聲應和著，唇角很合時宜的，漸漸彎起來。

她最近一直不帶手機來學校，所以沒辦法和祝清曜拍雙人合照。

但是她想，畢業後出來玩還可以補拍。

拍完畢業照，程陽靈就感覺，離畢業又近了一步。

回到教室，大家都在嘰嘰喳喳說著畢業照的事情，但僅僅是幾分鐘，就都收了心，繼續學習。

程陽靈楞楞看向斜前方位置。

那是孫冉冉的位置。

自從她去世後，馮傲再也沒有過同桌，劉隱當初說要不給他安排一個新同桌，馮傲拒絕了。

所以到現在，那裏都是空的。

只不過她沒想到的是，劉隱會在拍畢業的時候，特意給孫冉冉留下位置，就好像她一直沒消失過，一直都是這個班級裏的一員。

原來，不知他們沒忘記孫冉冉，劉隱也是，班內的每個人都是。

-

平靜的狀態止步於五月底，課間休息的時候程陽靈想去廁所，卻沒料到二層人太多，不想等，來到樓梯口直接去一樓。

回去的時候，樓上忽然安靜得過分，就連樓道仿若只要她動靜稍稍大一點，都能被樓上知道，程陽靈下意識放輕腳步。

剛輕聲邁上兩級臺階，忽然聽到樓上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

“確定了？”

是馮傲的聲音。

程陽靈擡起的腳一頓，又放回去，沒由來的，甚至退回到樓梯最下面。

整個走廊都很安靜，樓梯間能夠很清楚聽到上面人的對話。

“嗯。”

是祝清曜的聲音，程陽靈不自覺把屏住呼吸。

馮傲嘆息一聲：“阿姨也真是的，也不知道出國留學有什麽好，也不問問你的想法，就一定要按照她的想法來，還逼你。”

“就這樣吧。”

程陽靈大腦空白一瞬，她看不到他的神情，但是說話語氣很淡。

樓道安靜一瞬。

須臾，馮傲問他：“準備多久了？”

“從高二暑假開始，斷斷續續的，一直這樣。”

沈默。

“雅思過了嗎？”

程陽靈內心一緊，哪怕沒聽到上面的聲音，也知道答案了。

“過了。”

“什麽時候走？”

“九號上午九點的飛機，要去帝都轉飛機。”

“不是，”馮傲震驚，語調也提高不少：“這麽急？”

祝清曜輕嗯一聲：“早點過去讓我提前做準備。”

“哪個學校？”

“倫敦大學學院。”

馮傲沒繼續問，換了話題：“提前和你說聲生日快樂，生日趕上個周六估計你也出不來，考完試你又直接走，沒辦法給你過生日了。”

祝清曜輕笑一聲，聲音很細微，但還是被程陽靈聽到了。

“謝了。”

樓道再次陷入沈默。

沒過多久，兩人腳步聲響起，離開了。

程陽靈站在原地，遲遲未動。

直到此刻她才明白，原來，那天鄭慧和她說的，都是真的，只不過她不信，還一直在等祝清曜和她說。

原來啊，都是她的自欺欺人罷了。

所有人都知道，唯獨漏了她。

垂下眼睫，眼眶漸漸起了一層水霧，程陽靈沒擡手，硬生生給壓了回去。

上課鈴聲忽然響了起來，他們班下節課是自習課，程陽靈站在原地，不想回去。

確切來說，她不知道應該怎麽面對祝清曜。

那個把她排除在外，她卻又很喜歡的人。

程陽靈甚至覺得，自己很沒有出息，明明對方都沒太把她當回事，她怎麽就認了真。

-

不知在一樓待了多久，才回去。

坐在座位上，祝清曜看她一眼，湊過去小聲問她：“00，你幹嘛去了？”

還沒放在桌面上的手緊了緊，過了幾秒，才轉過頭和他對視。

她忽然有些茫然，全然忘記平時是怎麽和祝清曜相處的了。

本想扯起唇角，但又怕自己笑得太勉強，只好面無表情看他。

祝清曜楞了楞，猶疑問她：“你是不開心嗎？”

程陽靈搖頭。

祝清曜瞅她，良久，重覆剛才的問題：“你剛剛幹嘛去了，這麽晚才回來？”

“去廁所。”頓了下，她又解釋：“這層人太多了，去別處了。”

“......”

劉隱恰好這個時候進來，兩人沒繼續，各自忙碌著。

她後知後覺反應過來，祝清曜高二暑假就不和她一起出去學習了，就在忙這件事，一直到現在，將近一年的時間。

程陽靈看著面前的英語卷子，又想起來，祝清曜前段時間那些特別難的英語卷子，應該不是為高考準備，是為考雅思準備的。

只不過他一直在騙她，不肯說出真相。

她其實明白，沒有道理去阻礙祝清曜更好的發展，只不過，內心像是脫了軌的火車，不受控制地難過。

難過祝清曜不和她說出實話，瞞了她這麽久。

難過或許高考結束後，兩人就再也見不到了。

晚自習的時候，程陽靈大腦忽然浮現出馮傲和祝清曜說的話。

明天周六，是祝清曜生日，上午在樓道馮傲就提前和他和他說了生日快樂。

稍稍側頭，甚至還沒來得及下一步動作，祝清曜就已經扭過頭和她對視上。

兩人目光相撞，程陽靈呼吸一滯，一時間不知作何反應。

祝清曜看她呆楞楞的，倏地笑了：“00，生日快樂，怕明天忘記和你說，提前和你說。”

程陽靈回過神，原來他也是要和自己說生日快樂，稍稍彎唇：“我也是要和你說這個，生日快樂。”

明天一過，兩人就已經18歲了。

是一個可以為自己做過的任何事情，承擔責任的年紀了。

程陽靈糾結一瞬，本想試探一下他，但轉瞬一想，還是算了。

無論她怎麽試探，都是徒勞。

不知道情況的時候，還問過他準備考哪裏的大學。

那個時候的他，就支支吾吾的，不肯說出實話。現在問，估計和當初的結果是一樣的，沒必要在讓自己徒增傷心。

祝清曜看著她的神情，不知為什麽，莫名低落起來。

想了想，還是問她：“你是什麽煩心事嗎？”

程陽靈回過神，不想再虛偽地扯起嘴角，但又不敢直接問他，只好隨便扯了個謊：“最近學習有點累，馬上就高考了，怕自己考不好。”

祝清曜笑出聲：“擔心這個幹什麽，你肯定能考好的。”

程陽靈眨了眨眼，沒多說。

高考正好趕上周五周六，所以陽景一中給他們這周末放了假。

回到家，程陽靈怎麽也靜不下心學習，拉開最右邊的抽屜，有個盒子，打開蓋子，裏面裝著一個紙飛機，還有一封信，上面寫著61。

本來是打算考完後給他的，但是現在，貌似也沒什麽必要了。

把信封拿出來，換了個方向，手指捏住信封的一角，懸空在垃圾桶上方，停下。

沒扔下去，就這麽直楞楞看著垃圾桶。

裏面除了有用完的筆芯，還有幾張團起來的驗算紙。

捏著信封邊角，手指漸漸用力。

又是到最後一步，就放棄了。

她不舍得。

良久，她把情書再次放到盒子裏，直接扣上。

算了，她想。

等什麽時候舍得，再扔掉吧。

完全沒了學習的心思，索性拿出手機，開始搜陽景到帝都的機票，日期選擇9號。

班次很多，不用往下滑，第一頁就能看到祝清曜說的九點那班。

時長兩個半小時。

默了默，又開始搜帝都飛倫敦的飛機，要十個小時。

有些喪氣，把手機扔到一旁，趴在桌子上。

趙淑敏進來的時候，恰好就看到她這幅樣子，以為他是太累了，輕輕出聲：“累了就早點休息吧。”

程陽靈應聲，趙淑敏沒過多打擾她，怕打擾她學習或者休息。

等趙淑敏走後，程陽靈收了心思，現在休息還太早，還是多學一會兒。

周一上學劉隱絮絮叨叨和大家說了許多註意事項，比如讓大家在忍兩天，別吹空調不要吃涼東西，什麽事情都要等高考結束再說，高考結束想怎麽玩就怎麽玩。

高中的最後幾天，什麽也沒留住，只有忙忙碌碌渾渾噩噩過完一天又一天的感覺。

高考前一天，劉隱把準考證一一給大家發下去，順便給每個人發了一張小紙條，還沒來得及打開看，劉隱先出聲：“這上面我對你們每個人想說的話，最後祝大家考個好成績。”

說完，就告訴大家可以放學了。

不知道是不是氣氛到了的緣故，班級內寂靜一瞬。

不知是哪個班先起的頭，在窗戶那裏喊：“畢業啦！”

然後，程陽靈看著外面窗戶，白色的卷子大片大片落下來。

班內的人都湊到窗戶那裏湊熱鬧，祝清曜起身，拉著程陽靈手腕快速擠過去。

地面已經變成白色，而校內的老師已經默認這種狀況，沒有任何人出來阻止。

等大家都散場後，程陽靈收拾自己的東西，特意把劉隱給她的那張紙和準考證收好。

回去的路上，兩人出奇的沈默，在進入家門的那一刻，程陽靈忽然轉過身：“11，祝你高考順利。”

祝清曜一楞，而後稍稍彎唇：“會的，你也一定會考上帝都師範。”

程陽靈點頭，沒多說。

轉過身的時候，有些失落。

到現在了，他都不和她說那件事。

回到家中，今晚不想再學習了，把考試要用的東西都準備出來，在看到和準考證放在一起的紙條時，打開。

勇敢的程陽靈，我等你和我一起教書。

程陽靈笑了笑，一個三十多歲的人，怎麽能這麽幼稚。

把紙條收好，又再次檢查一遍考試要用的東西，直接鉆進被窩。

隔天是程明開車送她去學校的，校門口車很多，大家都很有默契地，誰都沒有鳴笛，校園兩邊還停了兩輛警車。

進入學校大門，裏面還停了一輛救護車，本來不那麽緊張的心情，在此刻，忽然緊張起來。

來到考場門口，她和祝清曜馮傲三人不在一個考場，哪怕同一樓層都沒有。

考場外還有許多人抱著書在看，除了程陽靈無所事事。

昨晚在收拾東西的時候，她確實有想過要不要帶著書過去，但是這個想法她只是很短暫考慮一下，就否定了。

對她來說，沒必要。

況且，成績不是考前看這麽一小會兒書就能提高的。

高考的天氣像是每年都商量好一般，不熱也不悶，天氣陰沈著，考前幾天甚至還會下一場雨，沖淡考前的燥意。

今年是高考倒數第二天開始下雨，下了一整天，只不過最後一天的時候，地面的雨水已經全部幹了。

所以，昨晚他們扔的卷子，被打掃的幹幹凈凈，沒留下一張紙屑。

頓了頓，程陽靈猛然反應過來，昨晚的卷子，不知道是被誰打掃了，今天全部不見了。

直到考試鈴聲響起，程陽靈這才收了心思，準備好考試要用的東西，排隊等待進入考場。

上午這門考完後，程陽靈來到校園外找到程明，程明趁著出來的學生還不多，立刻開車離開，以防過會兒堵車。

回到家，趙淑敏已經做好飯，下意識問了句：“考得怎麽樣？”

頓了下，又解釋：“別說了，都已經考完了，當我沒問過吧。”

程陽靈：“......”

有些無奈，估計是真想知道她考得怎麽樣，但是又怕影響到她後面的考試。

吃完午飯，又躺在床上睡了一會兒，下午依舊是程明送他。

隔天也是這樣。

考完後，程陽靈躺在床上，怔怔發呆。

在經歷了漫長的學習生涯後，好像，忽然沒有事情做了。

她不敢給祝清曜發消息，就像是說好般的，祝清曜也沒給他發消息。

就這麽看著和他的聊天界面，高度緊張的神經在此刻放松下來，程陽靈迷迷糊糊睡著了，第二天醒來的時候，發現手機電量告急。

連忙找到充電器充上電，進了廁所洗漱。

等她出來的時候，發現祝清曜給她發了條消息。

祝清曜：【抱歉00，現在才告訴你，我準備出國上大學了，倫敦大學學院，今天上午九點的飛機。】

程陽靈看著那條消息，有些生氣。

都準備走了，現在和她說這些，還有什麽用。

甚至，她覺得，還有些冷漠，不應該以這種方式來通知她。

下意識把視線挪到手機左上角時間那裏，七點整。

九點的飛機，他現在應該已經到機場了。

沒回消息，開始整理高三不用的東西。

剛把課本落到一起，忽然生出一股煩躁。

重重嘆息一聲，再次拿出手機，已經七點半了，從她這裏打車到機場也要一個多小時。

默了默，程陽靈從抽屜裏拿出最後一封情書塞進包裏，拔掉手機接口，甚至連插頭都來不及拔，直接跑出去。

趙淑敏和程明今天正好休息，看到她後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聽到程陽靈快速和他們說了聲要出去一趟，不用等她吃飯，跑走了。

用了她最快的速度跑到金烏巷外面，恰好有輛出租車過來，程陽靈攔住，鉆進後車廂。

“師傅，麻煩您快一點去機場。”

司機聽到後，笑瞇瞇說了句好嘞，而後折下計費器。

程陽靈看著窗外一閃而過的虛影，用力捏緊手中的手機，內心祈禱著快一點。

她後悔了。

她不應該看到消息後就把手機扔到一旁不理他的。

她應該問祝清曜是怎麽回事的，哪怕他不告訴她，她也可以問出來的，就像祝清曜和她說的，不要把什麽事憋在心裏。

但，有些自嘲，他不也把這件憋在心裏了嗎。

腦袋忽然靈光起來，程陽靈打開手機，想起來還沒回祝清曜消息。

手忙腳亂一直輸錯密碼，眼前逐漸模糊，水漬掉落在手機屏幕上。

用手被抹掉眼前的淚水，甚至都顧不上擦。

怎麽一道關鍵時候，就開始耽誤時間呢。

等她找到和祝清曜的聊天記錄，雙手顫抖著，打下一行字。

程陽靈：【你等等我，我現在去找你。】

而後又看了一眼時間，已經八點了。

程陽靈再次催促師傅快一點。

等來到機場，已經八點四十五了，程陽靈對這裏不熟悉，在大廳內胡亂轉著。

她不知道應該怎麽找到祝清曜，問了機場工作人員，工作人員告訴她，他那個班次已經開始登機了。

程陽靈楞住，大腦一片空白，她還是晚了。

她想和祝清曜表明心意，想和祝清曜有一張雙人的畢業照，可惜，都不能實現了。

失魂落魄來到外面，擡頭看著天空。

覺得刺眼，又低下頭來，看著地面，忽然有些感慨。

人生啊，總要有一些不如意，才算圓滿。

那些求而不得，不一定就是遺憾。

程陽靈眼眶裏水霧漸起，頭頂傳來震耳的嗡嗡聲，下意識擡頭看向頭頂巨大無比的飛機。

可是，對她來說，就是遺憾。

如果沒猜錯的話，這班飛機，上面有祝清曜，她剛剛出來的時候，特意看了眼大廳的牌子，這個時間段只有他乘坐的這一班飛機。

打開手機自拍模式，拍下她和飛機的照片，照片裏的她只露出半張臉，也算是她和祝清曜的畢業合照了吧。

一陣風恰好吹過來，散落在肩膀兩側的頭發隨之飄揚起來，程陽靈沒管，看著天邊漸行漸遠的飛機。

祝清曜，如果你的目標是在很遠很遠的地方，那我也支持你。

因為，是你給了我方向，我再變好的同時，我希望你能變得更好。

因為，你值得。

從機場回來，程陽靈沒再打車，倒了幾趟公交車，來到墓園。

她已經半年時間沒過來了。

輕輕擦拭掉墓碑上的塵土，然後轉了個身：“冉冉，你看，我瘦下來了。”

她最後這兩個月，沒去跑步，但是莫名的，又瘦下來五斤，程陽靈猜測是學習累的。

“你當時說，要第一個看到我瘦下來，悄悄和你說啊，我現在95斤了，沒有人知道。”

畢竟，如果她不上稱，自己甚至都不知道又瘦了五斤，只不過變化不明顯。

隨後，程陽靈蹲下身子，張了張嘴，本想和她說祝清曜出國留學的事情，但是卻怎麽也說不出口。

算了，冉冉就應該快快樂樂的，他的這些不好的事情，就不要在傳遞她了。

沒多待，程陽靈坐公交車回去了。

趙淑敏看見她回來後，把飯菜端出來，“還熱著，趕緊吃。”

程陽靈點頭。

“出去幹什麽去了，風風火火的？”

程陽靈張了張嘴，解釋：“去看朋友了。”

只不過，一個已經上了飛機，一個在土裏，沒有見到一個。

回到臥室，繼續收拾早晨沒收拾完的東西，等她把所有東西都歸置好，打開今天出去背的包，把裏面東西拿出來，一一拆開放在桌面上。

看著上面毫不遮掩的字體，喉嚨一哽，酸澀感瞬間難忍，程陽靈嗚咽一聲。

雙手擋在眼面，小聲哭了起來。

無聲地，發洩情緒。

祝清曜真的太過分了，他怎麽能，這麽晚才告訴她這件事，明明馮傲都知道這件事了，為什麽唯獨她，是最後一個知道的。

哪怕他最後不告訴她，她還會覺得，在他心裏，她並不是那麽重要，她還可以裝作不知道。

可是，他在臨走前告訴她了。

她想去見他，只是，錯過了。

將眼前的濕潤全部擦幹凈，怔怔看著明信片。

上面還有交錯而落的水跡。

嘆息一聲，把信紙放在窗戶那裏風幹。

她忽然想起寒假用了一周時間才看完的電影。

裏面有一句話讓她印象深刻。

我知道人生本就是充滿了離別，但最難過的是，我們總是沒有機會好好說再見。

日光透過窗戶，照在桌面，程陽靈把高三這一年的東西都放在地上。

既然不能大方說再見，那祝清曜，我祝你，前程萬裏。

內心嘆息一聲。

這樣也好，他們永遠不用告別了。

永遠都是好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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