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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9章 第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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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9章 第十九章

孟芙站起身, 在眾人註視下語氣輕緩道,“舒言學姐確實讓我負責處理這件事,依照紀檢部處分條例規定, 當天在違紀項扣除二年國際A班三分, 並督促違紀人員及時返回班級。”

貝舒言含笑的唇角微僵,看過來的目光由期待轉為冷誚,暗含提醒地問,“孟芙,只有這些嗎?”

她把孟芙當成聰明人, 聰明人應該知道現在是什麽情況, 她的說辭就代表了她的立場, 這些人可不吃她耍耍小聰明左右逢源那套。

孟芙不解看過來, “我記得是只有這些的, 舒言學姐不是也在嗎,我如果有什麽地方忘記的,辛苦學姐幫忙補充一下。”

貝舒言沈默看著她,這會兒可以確定了, 她的確是不識擡舉,不打算配合了。

放著段弋把她帶走這段不說, 明擺著是幫忙打掩護呢, 看來是站到了宋霽言那邊, 以為這樣示好就能得到庇護嗎, 還是不夠了解他,宋霽言只是看著處事周到性格好, 實際最是冷情淡漠, 這場例會結束,他連孟芙是誰都不會記得。

以為是二選一, 實際留給她的選項只有一個,宋霽言不管她,又得罪了齊昀川,以後在學生會能有什麽好日子。

貝舒言自然不會再去補充什麽東西,孟芙說了什麽就是什麽,反正自己馬上要退出了,今天算是作為前輩在退場前幫她長個記性,別以為身後有人撐腰就能為所欲為,在星洲,她這個新人要學習的還有很多。

宋霽言好整以暇看著這場鬧劇,不起眼的棄子現在失控了,他挺想知道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

齊昀川臉色冷沈,如果不是貝舒言毛遂自薦,表現出有十足的把握能讓宋霽言在例會上下不來臺,他不會沈不住氣現在就撕破臉。

“丁部長,孟幹事是你們紀檢部的人,從她的表述中,我並沒有聽出段弋等人周五下午擅自離校和晚上被利浦的學生偷襲有直接關聯。”

宋霽言唇角漾起弧度,態度親和友善,“對嗎?孟幹事。”

孟芙點頭。

她的選擇並不難,誠如貝舒言想的那樣,她確實只有一個選擇,在她心裏占據第一位的現階段只有何漾苒,而何漾苒放在心尖上喜歡的也只有一個段弋。

剛剛在餐廳,僅僅只是被看到坐在一起用餐都會氣成那樣,孟芙心底惡劣的聲音發出讚賞,就要這樣啊,何漾苒不痛苦不生氣,她做的一切又有什麽意義?

從和貝舒言談完話就一直在等待她會挖一個什麽樣的坑,現在謎底揭曉,以為丟給她一個燙手山芋嗎?等著她左右為難的選擇?

孟芙壓著忍不住上翹的唇角,覺得她真是幫了大忙。

學生會的這攤渾水她沒有想趟一腳的興趣,參與進來的初衷是為了有渠道接觸國際班,她的目標明確且始終如一,所以理所當然要幫段弋和池騫隱瞞下來,宋霽言怎麽想對她而言不重要,她要的是在這場委曲求全中獲得被段弋當成自己人的契機。

寧願自己被針對,也不把他們做的事供出來,被欺負的越狠,這場算計曝光時收益才越多不是嗎。

丁凝合上會議記錄本,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我身為紀檢部的部長,有責任在例會上對爭議較大的違紀事件提出覆審,如果各位都沒有異議,那我尊重學校決策。”

宋霽言視線看一圈,無人出聲,“既然大家都沒意見,例會就此結束。”

丁凝第一個起身走出去,孟芙看著她的背影目露思索,事情看似由她挑起,但她好像對結果如何並不關心。

孟芙本以為她是支持齊昀川才會在例會上把矛頭對準宋霽言,現在看又不像,至少她沒有貝舒言那樣外露的失望惱火。

是掩飾的太好了嗎?

……

會議室內很快只剩三人,岳景坐在宋霽言身側沒動彈,貝舒言捏著張紙走過去。

“會長,高三課業繁重,我想多留些時間用來覆習備考,所以想提前請辭紀檢部副部長一職。”

位置上貝舒言站在兩步遠外,宋霽言端坐著,視線微擡靜靜看過來,無端讓人覺得心虛。

他伸手,指腹上紋路清晰可見,掌心有一枚淡到幾乎看不出來的細小紅痣。貝舒言將請辭申請放上去,清醒自覺地沒有絲毫接觸。

宋霽言認真在看,略過沒有意義的原因,在副部長推薦人選那裏看到滿意的名字。

孟芙。

他臉上帶了絲笑,祝她高考順利發揮。

這絲笑意激起貝舒言心中不甘,眼底有奢望也有飛蛾撲火的癡迷,“宋霽言,如果我不是自願退出的呢。”

宋霽言垂落的眼睫重新掀起,“你是想告訴我有人逼迫你嗎?”

“是誰呢。”清雋的臉上眉眼疏冷俊逸,眼睫下的眸子熠熠生輝,專註看人時像漩渦一樣蠱惑至極。

短暫迷失後的貝舒言在他淡笑著的註視下恢覆冷靜,難道還指望宋霽言能給她做主嗎,段弋和她之間他會偏袒誰不是顯而易見嗎,更不要說她才在例會上向齊昀川投誠。

她喜歡宋霽言,也曾憧憬過有一天能征服他,但越接觸就越清楚他根本不具備愛人的能力,就連對段弋也僅僅只是依靠著親緣束縛,否則根本不會插手管他任何事。

沈穩內斂,待人有禮只是他最表層的偽裝罷了,真正的他淡漠冷情,惡劣的一面被妥善隱藏起來了,她見過一次,所以在剛剛頭腦發昏時才及時清醒過來。

一個優秀的男人罷了,她喜歡但不會沈迷,尤其是在見識過他涼薄的一面後,這種忌憚更加根深蒂固。

所以及時抽身,收斂掉所有不甘,把話題帶回到他態度友好的階段。

“宋霽言,你的祝福收到了,也祝你考上理想的大學。”

貝舒言轉身離開會議室,桌上他留下的紙張被宋霽言隨意折成飛機,手一擡紙飛機在空中滑翔,精準無誤落在角落的文件櫃上。

岳景看著他愉悅的神色,問,“你不生氣?”

“對誰?”

還能有誰,“齊昀川啊。”

宋霽言輕笑,“你指的是一手培養上來的寵物狗有了異心,現在還想反咬主人一口嗎?”

他支起胳膊,修長幹凈的食指搭在眉骨上,饒有興致道,“狗不忠心了就換一只養,齊昀川面上不聲不響看著老實,實際上主意大的很,這種人得縱著,縱到他不知天高地厚了再給打回原形,這樣才能知道疼。”

岳景就知道他不安好心,“他升任學生會長的事底下都默認了,為人又一直謹慎,沒有什麽錯處,你現在不帶他玩了,換人也得有合適的啊。”

“有啊。”

“誰啊,我怎麽沒看出誰能把他擠下來?”

宋霽言面上似笑非笑,有種倦怠的獵人一夕發現狡猾獵物的興奮。

齊昀川太沒意思了,當初費勁心思扒著自己想往上爬時宋霽言就知道這人是個不安分有野心的,如他願給了機會就是想看看他能鬧出什麽樂子,結果呢,瞻前顧後的磨蹭了那麽久,在他都不抱期待後就上演了這麽一出逼宮戲碼。

出息。

宋霽言對他失去興趣了,但好在他發現了更有野心的人,於是一個無聊之餘打發時間的想法誕生了。

把有野心的毒蟲放在一起,讓他們互相廝殺,最終活下來的那個會得到怎樣的蛻變呢?

親手培養一只蠱蟲,不比一只養不熟的狗有意思多了嗎。

岳景無端感到有些冷,再看他神叨叨的笑意,一個馬上要被遺忘的人閃現在腦海,“你不會指的那個新人吧,孟芙?”

宋霽言撐著桌子站起身,躍躍欲試的目光看著他,“你也覺得她合適?”

岳景覺得他夠異想天開的,“我記得那個新人沒什麽背景,貝舒言推薦她升任紀檢部的副部長已經很遭人恨了,剛剛例會上又得罪齊昀川,你不搭把手我都擔心她在學生會裏能不能撐得過一周。”

擔心的挺有道理,宋霽言叮囑他,“那你記住不要幫她,看著就好。”

“你又要讓她擠掉齊昀川,又不伸手幫一下,憑她自己可能嗎?”

宋霽言擡手在他頭上敲了敲,“我現在只看到了她的野心,總要再看看能力怎麽樣,太差勁的話就當看走眼了。”

說完,單手插進兜裏,長腿邁步淡然離去。

……

放學後孟芙借口晚點回家,避開人去了離學校稍遠的網吧,在前臺讓老板幫忙開了單人包間,警惕觀察了下四周才進去反鎖上門。

打開電腦,登錄買來的郵箱,靜等兩分鐘後收到一封郵件,標題顯示本市知名的偵探事務所。

點開附件,和段弋相關的信息一點點加載出來,打人致殘的那一段是調查重點,因此占了很長一段篇幅。

孟芙耐心查看著,那個男人每個月會想方設法往她賬戶裏打錢,以前都被她原路退回去,而最近的這一次沒有,她用那筆錢請了私家偵探幫忙調查段弋。

【患有嚴重躁郁癥,情緒極不穩定,多次展現出攻擊人以及自我傷殘行為。】

【曾親眼目睹父親包養的女人上門挑釁,母親不堪受辱跳樓墜亡的場面。】

【在校期間不明原因導致狂躁癥發作,將私生子的一條腿打斷,被趕來的警察制止帶走。】

【被指控故意傷害,舅舅被迫讓步,同意氣死妹妹的小三嫁進段家,對方才撤銷起訴段弋故意傷害。】

【段弋被接出來後情緒極不穩定,抑郁癥加重,出現多次自殘行為,後被接到舅舅家,休學半年接受心理治療,情緒逐漸穩定後入學星洲。】

其餘還有一些瑣碎信息,對孟芙而言那些都不重要,滑動鼠標反覆瀏覽這幾條內容,內心對男人骨子裏的劣根性有了更深刻的認知。

好可憐啊段弋。

要怎麽幫幫你呢。

孟芙眼底有憐憫,但更多的是躍躍欲試的期待。

她要一點點敲碎他的防備,成為能救贖他的人。

刪除郵件,註銷郵箱,關閉電腦,孟芙打開包間緊鎖的門,不引人註目地悄然離去。

翌日下午。

國際班一群男生在打球,穿17和18號球服的兩人亮眼帥氣,球場外圍了一圈來加油的女生。

孟芙在紀檢部工作室匯總打分表,貝舒言退出後負責的工作都移交到她這裏,底下的幹事在陶盼帶領下故意將沒核算過的表交到她這裏,等著想看她手忙腳亂沒頭緒的狼狽樣。

窗外一陣陣歡呼聲傳進來,孟芙起身走過去,細白的胳膊撐著窗沿,白色制服襯衫袖口卷到小臂,露出腕上戴的一圈黑色頭繩。

靜靜看了會兒兩個男生打球,她拿出手機翻看朋友圈,找到池騫昨晚發布的一條動態,分享的一首歌,倪美珂在下面評論他裝什麽深沈。

看清楚歌名,孟芙動了動手指,設置一條新狀態。

目光再投出去一眼,球場上男生們熱情似火,不知疲倦一樣奔跑跳躍著。

她走回桌前,將攤開的各種積分表整理妥當,抱在懷裏走出工作室。

她要去找丁凝,驗證那個一閃而過的猜想。

課間時間,三年國際A班出來活動的人不多,大都坐在班裏埋頭做題。

孟芙輕輕敲響前門,一個班的人擡頭看過來,她在其中尋找丁凝,柔聲道,“丁凝學姐,可以出來一下嗎?”

丁凝肅著臉走出來,“怎麽。”

“學姐,這幾張表算了好幾次都有問題,我擔心是自己不了解,所以冒昧來打擾你了。”

丁凝接過去翻看幾眼,臉色冷的明顯,“你也當過幹事,上交的打分表是什麽標準會不清楚?上面數值都是錯的明顯沒經過核算,任由她們這麽糊弄副部長的位置你也坐不長。”

孟芙被說的低下頭,丁凝訓了兩句,告訴她,“打回去全部讓重新檢查,遞上來的打分表如果還錯成這樣就繼續駁回,你親自盯著她們檢查,多跑幾趟就沒力氣耍心眼了。”

餘光看到她脖頸上還戴著的紀檢部幹事工作牌,丁凝皺眉提點,“一會去副會長齊昀川那裏領新的工作牌,有實無名的底下人自然不會服你。”

孟芙羞愧又感激,“謝謝學姐,我會努力不讓你失望的。”

丁凝看著她,想說什麽又忍下去,轉身回班。

孟芙清亮水潤的眼眸目送著丁凝,在她落座後才轉了轉眼珠,與教室講臺上支著下巴看過來的宋霽言對視一眼,微笑以示友好,然後邁步離開。

步子不急不緩往前走,身後那道視線如影隨形,她沒有過多關註,在一點點剖析剛剛丁凝傳遞的信息。

沒有惡意,在切實幫她解決問題呢,故意戴在脖頸上的工作牌也被註意到,沒有冷眼旁觀任由她碰壁,提點了該怎麽做。

纖長的睫羽垂下來,孟芙眼底升起疑惑,剛剛她確信丁凝沒有針對她的意思,齊昀川故意給的下馬威也被她點破,足以說明她並非和那位副會長一條心。

可為什麽在例會上要主動挑起矛頭呢,是受人所迫嗎,齊昀川有什麽能拿捏丁凝的?

還真是錯綜覆雜的關系。

不過目前她並不好奇,試探丁凝也只是想知道她對自己是否有敵意,畢竟是頂頭上司,如果搞不定的話以後的日子會非常麻煩。

現在沒有這個擔心了,在丁凝手下做事只要謹慎點不犯錯就能安穩度日,她不會主動幫著齊昀川做事,明確這一點,陶盼那些人就好應付多了。

孟芙沒急著走,去學生會找齊昀川,雖然猜到他在有意刁難,但畢竟是丁凝提點過的,不過來一趟被知道了容易落人口實。

學生會的工作室由教室改建,幾張辦公桌擺放整齊,齊昀川正坐在其中一張桌後登記檔案,見來的是她,從忙碌中擡頭,“有事嗎。”

“齊會長,我的工作牌什麽時候可以換新?”她問。

齊昀川放下筆,摘掉眼鏡疲憊揉捏眼角,“你情況比較特殊,合作工廠那邊不制作單獨的工作牌,要等到領導層集體換新後一起發給工廠,這段時間先委屈你將就一下。”

孟芙態度謙遜道謝,沒再多問什麽,轉身要走。

“你叫孟芙是嗎。”齊昀川在最後一刻喊住她。

“是,齊會長。”

“貝舒言的話沒說清楚嗎。”他掀起眼皮看過來,無端讓人想到一些陰冷的爬行動物。

孟芙平靜啟唇,“說的很清楚。”

“所以你是故意的,你選擇宋霽言是嗎?”

“我選擇據實相告。”她回。

“到現在還不打算回頭?”

“齊會長,我聽不明白。”

齊昀川註視著她,片刻後重新戴上眼鏡,“你很固執,希望也能有與之匹配的能力,錯過這個機會,我對你不會再有仁慈。”

“聽著讓人很害怕,齊會長,我期望能在學生會和大家和平共處。”

她說完,頷首轉身離開。

如果不能的話,那大家的日子就都不太平吧。

……

球場上一群男生結束比賽往休息區走,池騫搭著段弋肩,不正經說話的樣子換來身旁人一記白眼。

段弋在休息區坐下,隨手拎過來瓶水,擰開仰脖子灌了兩口,一瓶水下去大半,剩下的小半瓶被他一揚手全濺池騫臉上。

池騫抹了把臉,罵他不是人,左右看了一圈發現沒有多餘的水了,踹過來一腳當洩憤。

一屁股坐下,發絲還往下滴著水,池騫兩條長腿大咧咧伸展著,一手撐在身後,另一只手拿著手機懶散看消息。

孟芙半個小時前設置的聽歌狀態被他註意到,點開她的主頁熟悉的歌詞在音樂中娓娓道來,是他半夜心血來潮在朋友圈分享的那首歌,被她保存下來設置成了狀態背景。

池騫不由自主咧起嘴,憨笑的樣子令段弋皺眉,斜睨過來一眼,看見他手機上對著陽光燦爛微笑的貓貓頭像,備註名字是孟芙。

“你喜歡她?”段弋問。

孟芙對池騫的心思他在電影院的時候已經知道,而池騫對孟芙現在看來也很感興趣,從什麽時候開始的呢?

薄唇微扯,他覺得自己可能無意中幫到了她,果然很狡猾。

池騫沒反駁他,給孟芙的狀態點讚,然後問,“她不惹人喜歡嗎?”

段弋嗤笑,“你了解她嗎?”

“那不比你了解啊,溫柔善良又漂亮的,多招人喜歡。”

溫柔善良?段弋覺得她心思比誰都多,裝的好罷了,不然怎麽耍的池騫團團轉。

他懶得多提點,揣著壞心思等著看好兄弟能被釣成什麽樣。

手往池騫腦袋上拍了拍,在他迷茫不解的目光中留下一句,“補補腦。”

池騫懶得搭理,覺得他那是純嫉妒詆毀。

段弋離開球場往國際班教學樓走,身上球服被汗水浸濕,貼著皮膚顯出肌肉輪廓,他覺得不舒服,往休息室去沖涼。

中途路過何漾苒班級,在上體育課,一群人圍在一起吵吵嚷嚷,他掃一眼收回目光,兩秒後再次看過去,透過晃動的人群看到被圍堵住的孟芙。

陶盼帶著人擋在她前面,一群人氣勢洶洶的樣子,這是惹了麻煩。

他看了會兒,沒升起什麽想替她解圍的心思,邁步離開。

……

孟芙從齊昀川那離開後打算回班級,路上經過這裏被陶盼帶人攔下來,她們在欺負人,是個微胖說話有些口齒不清的男生,孟芙無意多管,但去路被堵著,陶盼抱臂上下打量她,何漾苒坐在人群後的樹蔭下,身旁有人為她撐傘。

孟芙覺得陶盼這個人也很有趣,不涉及自身利益的時候是何漾苒牽在手裏的貼心寵物,何漾苒生氣了她就跟著裝模作樣叫兩聲,指望她主動護主咬人是不可能的。

現在呢,自己的利益受到損害了,何漾苒甚至都不用多說一句話,她已經鬥志昂揚地準備亮爪子了。

“孟芙,副部長當的還順心嗎?聽說你剛從丁凝那回來,幹嘛啊?學小孩子告狀嗎。”

跟在她身邊的人發出輕蔑笑意,陶盼伸手拉住她,回身指著倒在地上的男生告訴她,“你看他可憐嗎?話都說不清楚還被那些男生欺負,讓他自己去還這一箱子體育器材,半天了都抱不動,你不是紀檢部的副部長嗎,去幫幫他啊。”

孟芙看著她不懷好意的臉,餘光註意到遠處那道離去的背影,黑色球衣背後印著數字17,腦海中突然有了想法。

“好啊。”她露出毫不設防的信任,走向倒在地上的男生,微彎下腰對他伸出手,“起來吧,我幫你一起擡去器材室。”

男生楞楞的,先看到她伸來的白皙手掌,胖乎乎的臉擡高了些,才看到她帶著柔和笑意註視過來的清亮眼眸,刺目陽光被她遮擋,順著肩頸垂落的發絲柔軟泛著光澤。

周圍一片嬉笑,他覺得此刻正身處在鄙夷的漩渦中心,臉上發熱下意識想低頭躲避,然而對他伸出援助之手的人還在堅持著,沒有絲毫退縮。

沒由來的,他覺得自己也生出了前所未有的勇氣,顫抖的手緩慢擡起,搭在她手心裏,隨著她的力氣站起身來。

欺負他的那群男生發出噓聲:

“呦,爽死你了吧小胖,不是哥幾個照顧,你哪有這個機會。”

“胖胖會和女生搭訕嗎?哥教你,先把微信要了,不然過了今天人家不能搭理你。”

“嘿,還不理我們呢,有骨氣!”

那人說完,掂了掂手裏的球沖著他頭砸過來,孟芙拉著他的手用力拽了一把,球落空,砸在地上滾遠。

幾個男生看到,氣勢洶洶圍過來,孟芙轉身去看陶盼,“你不打算管的話我會給他們記過扣分,耽誤了送還器材的時間也會影響下個班級上課。”

前半句陶盼還嗤之以鼻,扣分拿來嚇唬誰,緊接著的後半句令她想起給孟芙準備的驚喜還在後面,不能被這些人耽誤,於是出面攔下那些人,讓她趕緊幫忙把東西送去器材室。

孟芙對她笑了笑,心裏的猜測得到證實,陶盼這麽心急讓她去器材室,情願為她擋下那些男生的刁難,說明眼前的這些對她而言遠遠不夠,器材室裏一定有意外在等著。

這樣最好,不然怎麽對得起她辛苦配合半天。

孟芙去擡箱子一側把手,險些被球砸到的男生從僵楞中回神,快跑兩步過來和她一起。

兩人艱難擡著器材箱往前走,路過陶盼身邊時孟芙覺得制服口袋被人扯動,猜到是手機被拿走了,面上不動聲色裝作毫不知情。

身後,陶盼將順到的手機隨意丟進草坪,一臉得逞笑意去找何漾苒邀功。

何漾苒有些不放心,“你確定安排的人不會失手?”

陶盼信心十足,“安心啦,他們兩個只要一進去,立馬會有人從外面反鎖的,孟芙的手機在我這,小結巴的手機被那群人踩壞了,兩個人出不來的,等到被發現就有意思了,學校裏這種緋聞傳起來最快了,看她還怎麽得意。”

“最好是沒有意外。”幾次三番沒有整到孟芙,何漾苒說這話時幾乎咬牙切齒。

……

空曠的走廊內只有兩道艱難前行的身影,孟芙在路過休息室時腳下踉蹌,一直保持沈默的男生露出焦急,放下箱子扶著她倚靠墻壁。

“你…還好…嗎?”

刻意斷開的句子沒有太暴露口吃的問題,只是聽著顯得怪異。

孟芙揉著腳踝,溫聲告訴他沒事,只是扭到了,歇一會兒就好。

沒有異樣的目光,也沒有調笑,好像在和一個正常人對話。

男生想到剛剛在外面被她堅定緊握的手,不嫌棄他一身狼狽,在那些人拿球砸過來時拉著他靈活躲過去,甚至明明是因為幫他才被牽扯進來,累到扭傷腳也還在安慰他。

眼睛酸澀難耐,他低下頭,悶聲說,“嗯,休息…一下。”

修長纖細的手遞過來一張白色紙巾,“擦擦汗吧。”

模糊的視線裏,那張紙巾帶來的善意令他的防備蕩然無存,其實她看到了,落在地上的淚滴那麽明顯,他覺得自己是個狼狽的膽小鬼,可她遞來一張紙巾,沒有漠視他的痛苦,還貼心為他找好理由。

擡手接過紙巾,胡亂抹掉臉上混著淚滴的汗水,男生低著頭始終不願擡起。

“我叫孟芙,你叫什麽名字?”

“賀晨。”

說自己名字時他罕見的吐字清晰,只是在學校裏並沒有人真正在意他叫什麽,他們更喜歡喊他小胖、結巴這種帶有羞辱意味的外號,每次從他臉上看到窘迫的表情都會笑作一團,享受著作踐別人帶來的樂趣。

他沈浸在被欺淩的回憶中,耳畔孟芙輕柔帶著鼓勵的聲音像清風般拂進心間。

“賀晨,你的名字很好聽,下次被叫錯時要記得糾正,壞人不會因為你的忍讓變得仁慈,退縮只會讓想欺負你的人變本加厲。”

賀晨心底升起前所未有的觸動,遲緩點頭,聲音斷續清晰而堅定,“我會…改的。”

她那麽柔弱的女生都有勇氣反抗那些人,自己憑什麽要做膽小鬼。

“我相信你。”

話音落地的同時,休息室的門從裏面被猛地拉開,門板撞擊墻面發出“嘭”地一聲劇烈顫動,段弋高大挺拔的身影出現在門口,臉上嘲諷至極。

眉眼冷誚,薄唇扯了扯,“好學生,你很會給人上心理課?”

他的突然出現令賀晨剛建立的自信瞬間蕩然,低著頭不敢與之對視。

段弋關註點不在他身上,但顯然他留在這裏已經成了打擾,更不要說自己都怕的要死,不老實的眼睛還時不時往孟芙身上看,自身難保了還有時間擔心別人呢。

他走出來,只穿了白色制服襯衫,脖子上搭條毛巾,黑色發絲往下滴著水,目光不善盯著賀晨。

“我跟她有些話要說,給你三個數,滾遠點。”

賀晨驚慌去看孟芙。

段弋啟唇,“3”。

孟芙對賀晨搖頭,“沒事的,你先走吧。”

段弋臉色不耐,接著數,“2”。

賀晨猶豫掙紮,想勇敢站出來幫助孟芙,可站在面前的人是段弋,冷戾壓迫的視線令他生不出絲毫反抗的勇氣。

“1”。

賀晨轉身快步跑遠,肥胖的身體在奮力跑動時一顫一顫的,他的眼眶再次濕潤,覺得現在的自己比任何時候都要膽怯狼狽,明明沒挨一下打,心裏的畏懼已經壓的他喘不過氣。

他就這樣沒出息的把剛剛才幫助過自己的女孩留下,讓她獨自一人面對段弋,片刻前聽到的話在耳畔回響著。

“壞人不會因為你的忍讓變得仁慈,退縮只會讓想欺負你的人變本加厲。”

他說會改的,可現在落荒而逃。

這一刻,賀晨對自己的唾棄達到頂峰。

段弋嗤笑一聲,一步步逼近孟芙,“你以為說兩句漂亮話就能改變一個人?”

“我沒想過改變他。”

“那你剛剛在做什麽?”

孟芙聲音裏透著自嘲,“只是覺得處境相同,看他像在看自己。”

“像嗎,”段弋走到面前,居高臨下睨著她,“你幸運所以遇到我,如果是池騫的話可不會聽你狡辯。”

“你對我有成見,覺得我做什麽都是居心叵測,池騫和你不一樣,他會信我。”

“呵,”段弋冷笑,“還真是情人眼裏出西施,池騫好歹算我朋友,他不在,我提醒你一句,喜歡他就別給其他人誤解的機會,你信不信,感激對賀晨那種人只是暫時的,你以為是在幫他,過不了兩天他就自不量力覺得可以泡你了。”

他說完拎著毛巾擦了擦頭發絲,轉身離開。

孟芙一言不發,彎腰去擡地上的體育器材箱,兩個人都吃力的大箱子她一個人根本搬不動,剛擡起一點就堅持不住掉到地上。

段弋被撞擊聲吸引回頭,看她努力一點點挪動箱子,照那個速度,放學了都不一定能搬到器材室。

他煩躁拽下毛巾,拿手機想給池騫打電話,不是喜歡嗎,現成表現機會,趕緊滾過來。

電話撥出去,振鈴半天沒人接。

心裏覺得仁至義盡了,做兄弟的只能幫到這份上,餘光裏孟芙已經一頭汗,不知哪來的毅力還堅持著,一堆破爛,丟在這裏還能有人偷嗎,那麽敬業非要送回去,之前還覺得挺有歪心思的一個人,這會兒開始犯蠢了。

他心裏罵個不停,腳步一轉走回去,彎腰拎住器材箱兩邊把手,搬起來大步往前走。

身後,孟芙擡手擦拭掉額上汗珠,唇畔露出微笑。

人跟上去,在段弋上樓梯時道謝,伸手想幫他擡一下分擔,被躲過去,“站一邊別礙事,把我惹煩了你自己搬。”

孟芙因他突然躲開在樓梯上沒站穩,下意識伸手扶在他腰側,不小心碰掉他放在兜裏的手機。

段弋閉了閉眼,強壓下火氣,“楞著幹嘛,撿起來啊!”

孟芙下了兩個臺階,把滾落的手機撿起,回到他面前時有些不知該怎麽還給他。

段弋沒有手接,也不能讓她動手塞回他兜裏,畢竟是褲兜,得避嫌不是。

“你拿著!”他煩躁下令。

孟芙只能照做,聽到他邊爬樓梯邊怒火中燒警告她的話:

“今天以後你最好少出現在我面前,不然池騫也保不了你。”

孟芙跟在他身後,神色淡然聽著,視線落在手機屏幕上,指尖按動電源鍵,手機黑屏毫無反應。

她放下心,覺得自己還算幸運,如果剛才那一摔手機還能運作,她就要再另想辦法讓段弋的手機沒法使用,只是這樣頻繁的小動作難免不會引起懷疑。

器材室外孟芙打開門,隨段弋走進去,他把箱子往地上一扔,喘著氣坐海綿墊上,一通折騰剛才的澡白洗了。

器材室外,有人鬼鬼祟祟跑過來從外面將門鎖上,拔掉鑰匙後給陶盼發消息,說親眼看到孟芙進去了,門鎖的牢牢的,放心吧。

器材室內,段弋歇了會兒,把氣喘勻後只想回去再洗遍澡,這種發善心的爛好人他發誓沒有下一次。

走到門邊,擡手一推,兩扇合上的門板紋絲不動。

段弋站在門邊沈思片刻,然後失去耐心一腳踹上去,不解氣,手邊能拿到的東西都一股腦砸上去。

孟芙在旁邊看著,沒出聲。

段弋發洩完了過來找她,“你能給我解釋一下嗎?”

“你大概是被我牽連了,她們想把賀晨和我鎖進來的,沒想到來的會是你。”孟芙說出猜測,平靜的樣子像是經常經歷這種惡作劇。

段弋不一樣,積壓的火氣盡數爆發,踢一腳堵在腿邊的箱子,伸手問她要手機。

孟芙遞給他,解鎖失敗,手機黑屏,段弋氣得把手機摔門上,叉著腰在孟芙面前來回走動,臉色肉眼可見地冷沈下來。

片刻後停在孟芙面前,高大的身形壓迫過來,眼底審視,“你的手機呢,怎麽不打電話求救?”

“她們計劃好了,怎麽可能讓我帶著手機。”

孟芙向他展示空空如也的制服口袋。

“我覺得很奇怪。”段弋睨著她,不放過她眼底一絲一毫的心虛閃爍。

然而盯了半天,她始終平靜,不露破綻地反問他,“哪裏奇怪?”

“太巧了,你和賀晨的手機都可以解釋為是想整你們的人刻意沒讓帶在身上,可我的不一樣,是你弄壞的。”

篤然探究的目光落在身上,孟芙無奈垂眸,聲音染上自嘲,“如果你認定我不清白,那我解釋再多都是徒勞,只是段弋,我為什麽要這麽做?假如你對我有一絲一毫的情意,我都有這樣做的理由,可你明白我也清楚,你對我從來都是猜忌不喜的。”

“你不是知道嗎,我喜歡的人是池騫,被人發現和你獨處的話,光是流言蜚語就已經足夠我無暇應對了,更何況還有那些喜歡你的有錢小姐們,她們想讓我的日子過得艱難太簡單了,捫心自問一下,我落到那樣的處境你會伸出援手嗎?”

“冷眼旁觀才是你的作風吧,所以我為什麽要這樣做?”

段弋從憤怒中抽離,覺得她說的並非沒道理,大費周章做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她又不是蠢貨,相反看著還很聰明,這種處境下還能說動他。

不是她,所以他現在只能自認倒黴,趕走了本該被鎖在這的賀晨,他就成了那個和她捆在一起的倒黴鬼。

冷峻的臉上醞釀著一場風暴,可千萬別讓他知道是誰。

孟芙走到一旁體操墊上坐下,平淡的眼眸借著陰暗光線肆無忌憚觀察著段弋,纖白筆直的腿曲起,雙臂環抱住膝蓋,臉枕上去。

她想到那封郵件上提到的內容,段弋不能長時間待在黑暗的密閉空間中,那樣極有可能會刺激他想起不好的記憶,情緒大起大落會變得極易失控。

唇畔勾起一抹柔和笑意,她充滿耐心地期待著幼獅踏進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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