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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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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這一晚上,整個青竹村都沒睡好覺。

楚酒酒和楚紹就不用說了,這倆人一個前半夜翻來覆去烙燒餅,另一個半夜驚醒,然後就再也沒閉上眼。至於其他的村民,他們倒是沒有那麽多心事,他們就是純粹被重磅八卦砸的太激動了,跟家裏人討論一晚上還不算完,到了夢裏,都要繼續吃驚下去。

……

跟周小禾不熟的人,他們八卦,就是單純的八卦,而跟周小禾有來往,尤其是那幾個平時特別喜歡她的婆婆們,各自拉著自家丈夫,翻來覆去就是一句話。

怎麽平時一點都沒看出來呢?

一個人是什麽性格,長年累月的相處下去,就算她是法力高強的白娘子,也該露出自己的尾巴來了,偏偏大家認識周小禾十幾年,就是沒看出來,她私下裏竟然是這副道德敗壞的樣子。

真是人心隔肚皮啊。

唏噓過後,女人打定主意再也不跟周小禾這樣的人往來了,男人則被女人們拎起了耳朵,警告他們堅決不準接近周小禾,不然以後就別上她們的床。

被往日交從甚密的鄰居們這樣對待,周小禾其實有準備,況且,她根本不在乎這些啥本事都沒有、窮的叮當響的人們,以前對他們笑臉相迎,那是因為她想在趙前進面前博得一個好印象,她從還沒嫁過來的時候就開始裝,裝到現在,足足十四年。

很多人都想問,不累嗎?

而周小禾的答案是,當然累!都要累死了!

所以一朝她的假面被人撕下來,她根本沒有其他人想的那麽難受,她甚至感覺很快活,多好啊,她能做自己了,再也不用討好那些土裏土氣的女人了,從現在開始,她想做什麽就做什麽,而她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弄死那個叫楚酒酒的死丫頭!

她想的十分歹毒,可實際上,她連怎麽做都不知道,自從那天晚上趙前進離開,到現在已經整整三天了,他再也沒踏進過自己的家門。他不回來,周小禾也不敢出去,她的心理素質還不足以支撐著她旁若無人的走到太陽光下,接受那些如芒在背的指指點點。

以前她如果有什麽自己做不了的事,她就會讓陳三柱幫她做,可現在,她也不能和陳三柱聯系了,甚至連陳三柱現在在哪,怎麽樣,她都不清楚。

周小禾越想越氣,又摔了好些東西,她的鄰居們聽著隔壁時不時就傳來的打砸聲,均是一臉的心驚肉跳。

人人都知道,現在趙連長住在民兵連,已經不回家了,那他家裏就只有周小禾一個人。周小禾脾氣原來是這麽大的嗎?太可怕了,她到底是有多能裝啊!

另一邊的楚家,楚酒酒跟韓生義一起坐在八仙桌邊上,八仙桌上擺著一個紅箱子,還有一盒新開封的墨水,韓生義拿著那根訂報送的贈品鋼筆,他看一眼左手邊的賬本,然後再在右手邊的筆記本上寫一畫。

剛開始,他寫的很慢,後來漸漸熟練了,他寫下一句“雜用一塊八毛三”,然後把筆記本推到楚酒酒面前,“像嗎?”

楚酒酒看了一眼,不需要再把賬本拿過來作對比,她直接就搖頭道:“只有六分像,不行,生義哥,你再練練,一定要特別特別像,最起碼也得是九分像。”

跟韓爺爺一起練字的時候,韓生義的模仿能力是最強的,雖然被韓爺爺批評為只有形似、沒有神似,但拿出去糊弄人,還是沒問題的。

一大早上,韓生義就被楚酒酒叫來模仿張鳳娟的筆跡,他不知道寫廢了多少張紙,卻總是不能讓楚酒酒滿意,即使這樣,他也沒有抱怨,而是重啟一行,繼續認認真真的練習。

韓生義正寫著的時候,楚紹從外面回來了,他背著一個背簍,裏面都是木柴。快過冬了,楚紹每天都會出去撿兩趟柴火,然後把撿回來的柴火們堆在後院的門廊下面,現在只積攢出了一小堆,不過按楚紹的勤快勁,用不了多久,就能壘滿一整面墻。

楚紹從院子裏就看見韓生義了,他把背簍扔到地上,撩起半敞開的褂子,擦了擦太陽穴邊上的汗水,走到韓生義身後,他看了一會兒,突然皺起眉,“你是在模仿我媽的筆跡嗎?”

韓生義聽見以後,他擡起頭,看了一眼對面的楚酒酒。

楚酒酒也站了起來,她有些緊張的看著楚紹,對他說道:“是我讓他這麽幹的,楚紹,你進來一下,我有話跟你說。”

三天的期限已經到了,因為保證過楚酒酒,所以心裏即使再好奇,楚紹都沒有開口問過。而此時,看著攤開在韓生義手邊的賬本,再看看楚酒酒異常忐忑又沈重的神情,楚紹心裏不好的預感越來越強烈。

跟著楚酒酒走進臥室,他反手就把臥室門關上了。韓生義拿著鋼筆,望著緊閉的臥室門,心情不禁也跟著沈了兩分。

再度看向賬本上的娟秀字跡,韓生義抿了抿唇,重新趴伏在桌面上,一筆一劃的寫了起來。

楚酒酒快速把那天發生的事,還有她這些天想的計劃說了一遍,說完以後,她本來是想再安慰楚紹幾句的,然而,她突然卡殼了一瞬,就這樣,安慰的話,她一句都沒說出來,沈默在他們二人之間放大,越來越大。

楚紹坐在床上,楚酒酒站在他對面,她有些惶惶的睜大雙眼,一眨不眨的望著楚紹,想聽他說些什麽,又怕他罵自己,罵她不懂事,罵她自作主張,遇到這麽大的事,都不知道跟他商量。

而楚紹在沈默了很長時間以後,只問了她一個問題,“你今天出去了嗎?”

楚酒酒楞了半晌,她不太明白,但還是回答了,“沒有,生義哥是我喊過來的,你說不讓我出去,所以我就一直待在家裏。”

那天晚上回來以後,楚紹給楚酒酒下了禁令,哪都不讓她去,除非有他陪著,這幾天,楚酒酒去過最遠的地方就是韓家,她心裏藏著事,不敢再惹禍,自然非常聽話。

聽到楚酒酒的回答,楚紹的表情沒什麽變化,他只是垂下了眼睛,低聲說道:“那就好。”

周小禾已經害的他失去了一個至親,如果再失去一個,可能他想殺的,就不止是周小禾一個人了。

再度擡起眼睛,他問楚酒酒:“按你說的辦法,能讓周小禾被槍斃嗎?”

楚酒酒:“我不知道,我只想把她做的事情全都揭發出來,可大家會怎麽對她,法律會怎麽判她,我都不清楚。”

楚紹:“那就先這麽辦吧,如果達不到預期的效果,到那時候再說。”

楚酒酒眨了眨眼睛,她上前兩步,坐到楚紹身邊,“等等,爺爺,我還有一個事想跟你說,我這幾天一直在想,也許……我是對的。”

楚酒酒跟楚紹說話的時間過長了,也不知道他們倆究竟說了些什麽,等到他們再出來的時候,韓生義已經又寫完了兩篇紙,他把最新的一行字遞給楚酒酒看,楚酒酒拿過來,感覺差不多了。

“就是這樣的,生義哥,你太厲害了!”

楚紹也接過來看了一眼,確實跟他媽寫的很像,連楚紹都分辨不出來,究竟哪一個才是張鳳娟的字跡。

看著看著,楚紹突然伸出手,把賬本的最後一頁給撕了下來,這一頁是空白,楚紹把空白的紙按在韓生義面前,對他說道:“你在這上面寫,媽跟趙連長媳婦上山去了,下午回來,午飯你自己熱著吃。”

楚酒酒讓韓生義練張鳳娟的字跡,就是想偽造出一個周小禾騙張鳳娟的證據,她原本是想讓韓生義寫一篇張鳳娟的日記,說她明天要去跟周小禾上山,但楚紹記得很清楚,前一天,他媽媽始終都在家,根本沒出去見過周小禾,所以,周小禾應該是在當天,突然找到了張鳳娟,邀請她跟自己一起到山上去,而且就她們兩人,以至於除她們自己以外,根本沒人知道這件事。

寫日記太刻意了,還不如寫一張字條,楚紹最熟悉張鳳娟的語氣,他說完以後,韓生義在一旁的筆記本上練了好幾遍,感覺差不多了,他才開始在空白紙上寫。

寫完了,他推到楚紹面前,楚酒酒湊過去看,同時問:“不寫日期嗎?沒有日期的話,要是周小禾說這不是同一天怎麽辦?”

“沒有人留字條還寫日期,”楚紹把字條拿起來,夾回到了賬本裏,“本來偽造出一張這個,也算不上多重要的證據,這張紙只能起輔助作用,最關鍵的,還是要讓大家知道,她在山上做了什麽。”

感覺楚紹說得對,楚酒酒點了點頭,沒再說什麽。

吃過午飯,楚酒酒就準備去實施她的計劃了,她本想自己一個人去,但楚紹不放心,一定要跟著,雖然這裏面沒韓生義什麽事,但既然楚紹都跟著了,那他也要跟上去,不管有用沒用,至少能壯大一點聲勢。

他們要去的地方,並不是周小禾家,而是陳大紅家,楚紹帶路,快到陳大紅家門口的時候,楚酒酒突然想起來自己前幾天是受了傷的,她思考片刻,決定還是讓自己看起來慘一點,她模仿著前幾天自己一瘸一拐的模樣,然後問身邊的兩人,“怎麽樣,像嗎?”

韓生義指向她不太靈活的左腳,“你之前傷的是右腳。”

楚酒酒:“……”

默默把重心換到另一邊,楚酒酒牽著楚紹的手,往陳大紅家的方向走,也是巧,陳大紅就在院子裏坐著。

她前面放了一盆麩子,陳大紅雙手放在麩子裏,目光卻游離在空氣中,她不知道在想什麽,一副思慮重重的模樣,楚酒酒站在她家院外,看見她,便喊了一聲:“嬸子。”

過了一秒,陳大紅才反應過來,她擡起頭,看見自家門前站了三個孩子,韓生義她不認得,但楚紹她知道,還有那個小女孩,這不是分糧那天提醒了她的女娃嗎?

陳大紅連忙站起來,把院門打開,她問:“你是叫楚酒酒嗎?”

楚酒酒走進來,腿腳還有點不方便,她笑道:“是我,嬸子你記性真好。”

陳大紅:“像你這麽漂亮的女娃娃,村裏可就這麽一個,我就是想忘也難啊。哎,你這腳,對了,我聽說前幾天,你掉在山溝裏了是吧,這傷還沒好,怎麽就出來走動了,也不怕再出點什麽事。”

楚酒酒小小的嘆了口氣,一臉的為難,“楚紹也是這麽說的,但是,嬸子,我不過來,我總是覺得不安心,嬸子,你知道趙連長的媳婦跟陳三柱的事情了嗎?”

咋不知道呢,別說青竹村,就是整個青石鎮,這件事都傳開了,陳大紅剛剛發呆,就是在想這件事。她跟其他人的反應一樣,打死都想不到周小禾竟然跟陳三柱有私情,而她比別人想的,還多了一層。

那天她剛和周小禾鬧了矛盾,沒過多久,陳二柱,那個跟自己住在一個村三十來年都相安無事的懶漢,就突然闖進了自己家裏。以前不知道周小禾和陳三柱的關系,所以,她不會多想,但現在,她不得不多想了。

可是吧,這事她說破大天來,也只是懷疑,即使是現在,她已經知道周小禾表裏不一了,她卻還是覺得,應該是自己想太多了,周小禾再壞,也不可能壞到這種地步,都是女人,不可能的。

然而,楚酒酒今天過來,就是要告訴她,這件事可能,而且特別可能。

楚酒酒一副飽受良心譴責的模樣,她坐到陳大紅旁邊,糾結又糾結,最終還是張開了口,“嬸子,我不知道是不是我聽錯了。你也知道,我在山上迷路,正好就碰到了那個茅屋,一開始,大家都還沒來呢,我看見那個茅屋,可害怕了,都不敢湊近,我本來想繞開,誰知道,我聽見裏面有人說話。我想過去問問裏面是誰,能不能帶我下山,結果,嬸子,你猜我聽到了什麽。”

陳大紅被她勾起了胃口,不禁前傾身體,好奇地問:“你聽到啥了?”

楚酒酒皺緊眉頭,猛地一跺腳,十分有村裏分享八卦的小老太太的架勢,“我聽見裏面有個男的說,你咋這麽沒良心,我把我二哥送給你辦事,你怎麽還威脅我,我太傷心了。然後,趙連長的媳婦就罵他,說他們把這件事辦砸了,怎麽這麽蠢,接下來,那個男的又說,這件事是你欠我二哥的,就算你給了他二十塊錢,他也不稀罕,因為我們大哥是革委會主任,我們家最不缺的就是錢。”

陳大紅越聽,眼睛睜的越大,聽到最後,她蹭的站起身,連板凳都被她弄倒了。

“你說的都是真的?!”

她瞪大了雙眼,低頭看向楚酒酒的樣子,特別可怕,像是要吃人。

楚酒酒被她嚇了一跳,連忙往楚紹身後躲,“是、是啊,嬸子,我為啥要說這種謊話,對我也沒好處。你要是不信,你就去問問趙連長媳婦,再問問陳三柱。我其實也怕自己聽錯了,所以在家琢磨了好幾天,我越想,越覺得自己聽得沒問題,就算聽錯,我也不可能聽錯這麽一大串啊。”

陳大紅沒有懷疑楚酒酒的意思,她只是太震驚了,這件事茲事體大,她必須確認是真的才行。

聽完楚酒酒的話,陳大紅氣的渾身發抖,楚酒酒怕她太激動,傷著自己,只敢從楚紹身後露出一個腦袋來繼續說:“嬸子,你還記得當初分糧的時候嗎?趙連長媳婦說她病了,抹你工分都不是故意的,可、可這件事要真的是她幹的,那工分的事,就說不好了啊。天知道,她到底還在背後做過什麽事……”

說著,她仰起頭,看向楚紹,“她在村裏都幫忙記分四年了,你看她這麽熟練的樣子,一問就知道該怎麽解釋。楚紹,你說她是不是早就這樣幹過了呀?”

砰的一聲,陳大紅踹翻本就已經翻倒在地的板凳,她太生氣了,卻不知道該怎麽發洩,只能大喊出聲:“氣死我了!氣死我了!!!”

“周小禾,你個王八犢子,欺負我是寡婦,我跟你沒完!!!”

說完,她奪門而出,旁邊有鄰居聽到她的喊聲,不禁走出來詢問是怎麽回事,陳大紅被人攔住,她雙眼通紅,仿佛要趕著去殺人。

一個婆婆拽著她的袖子:“大紅呀!出啥事了,你可千萬不能犯法呀!”

陳大紅:“二姨奶奶,周小禾……周小禾她要我命!她之前抹我工分,你們都知道了,可她竟然還給了陳二柱錢,讓他來敗壞我的名聲!天殺的,二姨奶奶,她是故意的!她這是想要我死啊,我這就找她去,二姨奶奶,你去找我爹娘,讓他們到大隊部去,大隊長要是不給我一個公道,我今天就宰了周小禾!”

二姨奶奶嚇了一大跳,旁聽的人也嚇了一大跳,而陳大紅說完這些以後,就殺氣騰騰的奔著周小禾家去了,其餘人一看,連忙跟著跑了,二姨奶奶腿腳不太好使,不過她耳朵靈敏,記著陳大紅剛剛說的話,二姨奶奶邁開一雙小腳,火速趕往陳大紅的父母家。

不得了,可不得了,這是出大事了呀!

……

一眨眼,人都走光了,楚酒酒目瞪口呆的看著空空如也的街道,她不禁感嘆:“陳大紅的行動力也太強了叭。”

本來以為要勸上她一會兒,她才會去跟大隊長舉報呢。跟脾氣爆的人相處,看來還是有好處的啊。

韓生義率先走出院子,他對楚紹和楚酒酒招手,“別在這待著了,咱們也去看看。”

當然要去看看,好戲才剛開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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