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65章 疲憊

關燈
第65章 疲憊

手機屏幕上的倒計時沒有停止,時間一秒接著一秒地過去。

葛維夏打開中控屏,隨便選了一首流行英文歌播放,並放平座椅躺下。

她跟著女歌手慵懶的嗓音哼唱:“I con't love you in the dark……”

阮笙一言不發,看著頭頂的星空出神。

過了會兒,葛維夏突然出聲:“還剩最後一個小時,加密貨幣還沒有到賬。”

“阮小姐,你猜是因為價值十億的電子幣一時半會兒難以兌換,還是沈總回過神來,覺得你不值這個價”

阮笙沒有回答她。

“哦……差點忘了,你現在開不了口說話,我說怎麽怪無聊的。”

葛維夏轉過身,撕開了覆在阮笙唇上的透明膠帶。

她撕開膠帶的動作很是輕柔,就像無數次在禮堂裏,為阮笙講解《聖經》時,指尖輕輕翻過書頁。

但這並不能掩蓋她是一個不折不扣的騙子的事實。

阮笙舔了舔有些幹澀的唇瓣:“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

“只要不是問銀行卡密碼,我都很樂意回答你。”

阮笙:“你在上一位澳門的富家小姐那裏,騙了多少錢”

“一千萬。”

一千萬……對於普通人來說,已經足夠一輩子吃喝不愁了。

可葛維夏卻沒有半點收手的意思,又無縫銜接般盯上了自己。

阮笙思忖著道:“你家人知道你是幹這行的嗎,或者說……他們也很支持你這樣做”

聞言,葛維夏時常掛在臉上的淺笑變淡。

她回過頭來,深棕色的眼瞳盯住阮笙:“阮小姐,你似乎並沒有外表看上去那樣乖巧善良,壞心眼真的很多呢。”

阮笙楞了下,沒有料到自己的小心思就這般輕而易舉被看穿。

——中午視頻的時候,沈知竹問起葛維夏為什麽不多陪伴家人時,她罕見地沈默了。

所謂的回歐洲探親,本就是阮笙替葛維夏撒下的謊。

從十多天前,阮笙在酒店與葛維夏匯合時,沒有見她聯絡過任何一名親人。

包括過往和她的相處之中,阮笙也從沒聽到她提及過父母或親人。

阮笙推測,葛維夏與家裏的關系應該很糟糕。

手機被葛維夏沒收了,再加上手腳被捆住,阮笙做不到任何硬性的反抗。

她問及葛維夏的家人,並不是出於關心,不過是想在言語上找到刺痛對方的機會罷了。

可惜葛維夏的反應很敏銳,並沒有給阮笙這樣的機會。

她識破了阮笙微妙的惡意,反唇相譏:“阮小姐該不會以為,我是那種脆弱得只要聽到一句‘你的人生很失敗,你的父母從來都不愛你’,就會原地破防的白人吧”

說著,她從夾縫的置物盒中摸出一包煙,抽出一根細長的灰色女士香煙,摁下打火機。

哢噠——

一簇火焰竄起,將車內照得更亮。

葛維夏深吸了一口煙,任煙霧彌漫在車廂裏,慢吞吞道:“阮笙,不是每個人都和你一樣天真……”

話剛開了個頭,手機上彈出了消息。

阮笙看到似乎是什麽收到轉賬的郵箱通知。

正當這時,她被放在的副駕駛座上的手機,突然響起視頻來電的鈴聲。

葛維夏嘖了聲:“前腳剛轉來十個億,電話跟著就打進來……阮小姐,我要是你,這輩子都會死皮賴臉抱緊沈知竹這尊金佛不撒手的。”

她拿起阮笙的手機,幫她接通了視頻,前置鏡頭對準了阮笙的臉。

屏幕離得太近,發出的亮光略有些刺目,阮笙不禁瞇了下眼,模糊不清地看到了沈知竹的臉。

冷白的燈光之下,沈知竹眉眼間難掩疲色。

顯然,在過去的幾個小時,她一直在為了兌換十個億的贖金而忙碌。

“阮笙。”開口之際,嗓音裏藏不住的沙啞和疲憊。

“嗯。”阮笙鼻頭一酸,分不清是委屈或愧疚,淚水就從眼底淌了出來。

透過屏幕,沈知竹就這樣定定看著她,長睫掩映下眸色暗昧。

良久,阮笙等到的並不是她的安慰或關懷,而是不帶一絲情緒的冷然詢問:“玩夠了嗎”

阮笙的淚水一瞬間止住。

大腦在短暫的宕機之後,又飛快地運轉了起來——沈知竹是怎麽看出來這是騙局的,她是不是生氣了

不,這個問題完全用不著思考。

沈知竹就是生氣了,而且氣得一個字都不想和阮笙多說的模樣。

“玩夠了,就早些回來。”沈知竹冷聲留下這句話,沒等阮笙出聲,便面無表情地掛斷了視頻。

阮笙徹底僵住了,淚水也忘記流。

葛維夏隨手將煙頭擲向窗外的雪地之中,看熱鬧不嫌事大:“看來沈總能賺到這麽多錢,也不全是運氣成分,腦子的確很好使耶。”

她甚至流裏流氣地吹了聲口哨。

又道:“阮小姐,長話短說,這種聰明人都是睚眥必報的,沈總明知是騙局還將錢轉過來,想必就是為了將我勒索的罪名做實,這回我真得準備跑路了。”

“不過你放心,基於職業操守,我會先將你送到最近的火車站,你應該能自己找到回去的路”

阮笙沈默著,沒有回答她。

葛維夏也沒管她,打開導航,啟動了車子。

夜色之中,轎車穿梭過荒冷的雪山之間,駛過幾座還亮著聖誕彩燈的小鎮,逐漸靠近了燈火通明的城市。

“停車。”在看到燈光時,阮笙大夢初醒般出聲。

葛維夏沒管她,繼續踩油門。

“我不要回去。”阮笙道,“告訴我,如果不想要被沈知竹找到,我躲到哪兒去最合適”

自己犯下這樣愚不可及的錯,還有什麽臉面回去見沈知竹

阮笙都可以想象得到,等和沈知竹見面的時候,她會用怎樣冷漠的神情和話語來諷刺自己。

不,她不要……阮笙就像個犯了錯的孩子,只要不回家受罰,逃去哪裏都行。

“你在說什麽胡話呢”葛維夏道,“反正沈總對你感情深得很,就算一時半會兒會生氣,你多哄哄不就好了,需要我教你一些哄人的手段嗎”

“你肯定有辦法的吧”阮笙道,“這裏是在歐洲,又不像國內有那麽多的監控攝像頭,一個人要想藏起來應該很容易的,別告訴我你一個專業的騙子,連這點辦法都沒有”

前行的轎車裏,兩人驢頭不對馬嘴地交流著。

葛維夏一會兒自言自語盤算著要跑路去哪個國家比較好,一會兒又計劃著十個億要怎麽花,就是絲毫沒有要幫阮笙的打算。

直到阮笙出聲:“我這裏,還有一張不限額的黑卡。”

轎車猛地停下來。

葛維夏從前頭的駕駛座上下來,打開後座靠近阮笙這邊的車門。

她從大衣的口袋裏,取出那柄從酒店離開時順便帶上的水果刀。

阮笙後知後覺地畏懼了起來。

大抵是與葛維夏認識得太久,她竟忘了這人幹的都是犯法的事,天知道她是不是真的只謀財不害命

葛維夏拔開刀鞘,將刀尖對準了阮笙。

阮笙忐忑不安地往後縮。

下一刻,刀尖割破了捆住她手腳的膠帶。

“阮小姐。”葛維夏又戴上了正經人的面具,朝著阮笙伸出右手,要與她握手的架勢,“祝我們第二次合作愉快。”

在為阮笙解開束縛之後,葛維夏依舊開車向前。

不過這一回她沒有駛向火車站,而是穿梭於城市的街頭巷尾之間,最後停在一條連路燈都照不到的暗巷之中。

“下車吧,阮小姐。”葛維夏道,“如果你不想要被找到,這就是最合適的藏身之處。”

阮笙看著窗外黑黢黢的街道,心中生出了退縮之意。

葛維夏也沒有催促她,而是先她一步下了車。

唯恐自己一個人被落在這裏,阮笙連忙推開車門跟上。

往前走了幾步,阮笙才發覺這條巷子並不是沒有路燈,只是燈罩被灰塵蒙住,透出的光微乎其微。

似察覺到阮笙的畏怯,葛維夏笑著道:“阮小姐大可放心,我對人口買賣這種低收益高風險的事情不感興趣,只不過是給你找個落腳的地方罷了。”

說著,她走進路燈後方的樓道裏。

樓道的墻面上繪著亂七八糟的彩色塗鴉,阮笙甚至能聞到一股嗆鼻的味道。

她懷疑是不是有人在這*裏吸過什麽東西。

在歐洲,除了繁華熱鬧的旅游區或經濟政治,有很多這樣不起眼的老城。

它們得益於上世紀的工業革命快速發展,但隨著全球經濟重心的轉移,衰退比發展來得更快。

這樣的城市充斥著酒精,毒。品,甚至是槍。支。

出於安全考慮,阮笙在歐洲讀了四年大學,也從沒來這種地方旅游過,更別說進如此偏僻的小巷。

可她的腳步沒有停下來。

似乎比起回去面對生氣後的沈知竹,眼下的境況更容易讓人接受一些。

樓道的盡頭有燈光亮著,隔著一道同樣被塗鴉的玻璃門,阮笙看到門後是一家旅館。

葛維夏走上前按鈴,過了一會兒,旅館的房間裏一位燙著泡面頭,穿紅色的中年白人女性走了出來,給兩人開門。

阮笙很快就明白,為什麽葛維夏會帶自己來這種地方。

這裏和國內的廉價旅館類似,並不需要阮笙用護照或信用卡來確認身份,給錢就能住。

如果她是真的不想要被沈知竹找到,這無異於是最適合落腳的地方。

旅館裏的環境比阮笙想象當中要好,至少是單人間,床單和被套都是幹凈的純白。

前提是要忽略腳下被汙垢浸成黑灰色的地毯。

“你先在這兒待上一段時間。”葛維夏道,“我會想辦法給你弄個假的護照寄過來,到時候你想去哪兒都行。”

“對了。”她又補充道,“如果阮小姐你有需要的話,我可以附帶贈送你一份駕照。”

駕照

阮笙無視了葛維夏這句玩笑話——她眼下連車都沒有,要駕照有什麽用

況且……她又不是真的要定居在歐洲。

從阮笙的神色間讀出了她的態度,葛維夏沒再多說什麽,而是朝阮笙伸出手:“那麽,阮小姐應該支付給我報酬了吧”

阮笙明白她的意思,她從大衣外套的內側口袋裏,取出了那張黑卡。

葛維夏滿意地笑了聲,從她手中拿過那張黑卡,又很“貼心”地從錢夾裏取出一張信用卡交給阮笙。

“這張卡裏有十萬歐元,足夠你在這裏想待多久待多久,前提是你要保證自己不弄丟它,或者不被搶劫。”

說罷,葛維夏歡快地吹了聲口哨,“那麽——願我們後會無期了,再見,阮小姐。”

她步伐輕快地離開,臨走時甚至不忘替阮笙將門帶上。

葛維夏走後,阮笙才對自己是孤身一人有了實感。

旅館的房間隔音並不好,樓上有人在彈吉他,隔壁傳來兩個女人的低聲交談,外面街道上時而有機車轟鳴而過。

阮笙在床沿邊上坐下,她低著頭,雙手捂住臉。

——自己究竟都做了些什麽啊

因為想要試探沈知竹對她的感情有多深,竟然會和詐騙犯合作。

又因為犯了錯不敢去面對沈知竹,竟然會逃到這種地方來。

阮笙將臉深深埋進掌心,忘記了呼吸。

仿佛這樣幾近窒息的感受,能夠讓她忘記自己眼下的處境。

她就像陷入沼澤之中的旅人,初時還想著能夠從其中掙紮,可在發現越掙紮就是越是陷得更深之後,徹底放棄了任何動作。

阮笙就這樣一直坐著,仿佛忘記了時間的流逝,任由在夜深之後,旅館的樓中逐漸安靜下來。

忽然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靠近,似乎有人朝她所在的屋子跑了過來。

不等阮笙反應過來,房門陡然被人撞開。

準確來說其實是推開的,但由於來人奔跑的速度太快,像是把門撞開的一樣。

阮笙身上的汗毛一瞬間立了起來,她想要尖叫,喉嚨又像被人掐住般發不出半點聲音來。

在看到來人是葛維夏之後,方才松了一口氣。

葛維夏剛剛才和阮笙說過後會無期,這會兒兩人又見面了。

“跟我走。”葛維夏沒有半個字的廢話,“你不能留在這裏,會有危險。”

說罷,她抓住阮笙的手,帶著她朝門外跑去。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