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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 ? 警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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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   警告

◎但,這是警告。◎

“你要看住她,一定不能讓她再這樣跑出來了。”

將軍府前,晏令白與喬晴霞交代著,言之切切。一旁的馬車裏,正躺著體力不支而昏睡著的露微。

喬氏近日代理內政,露微出來時,她正被趙維貞喚去囑咐事務。等發覺不好,才從雪信丹渥兩個丫頭嘴裏追問出實情,隨後就趕來了將軍府。

她一向是不喜歡露微與晏令白多來往的,但這次卻很平靜,只問道:“你到底用了什麽法子讓這孩子如此信任你?她到底有什麽事只能和你說?”

晏令白臉色深沈,道:“我也不知她怎能這樣待我,但我既答應了她,便不能說。你放心就是,我會護著她的。”

喬晴霞心中並非完全沒有底,淡淡一笑,“你沒資格養自己的女兒,倒是幫別人養了個好兒子。我看那位謝公子,全不像你年輕時薄情狠心,將來托他的福,微微也能叫你一聲阿父了。”

晏令白轉開了目光,只看向馬車,“她若喜歡的是別家兒郎,我反而無法事事維護她,不是嗎?”

喬晴霞無言以對。

……

將將目送馬車離開,府前橫街,皇城方向便馳來一匹快馬。晏令白正欲轉身進門,一看,倒是謝探微回來了。

“何事著急?”

還不到申時,比謝探微素日下職的時辰早了幾刻,晏令白有些疑惑,想起露微才說謝探微昨夜去看了她,也許今天也是為此著急。可露微才走,身體正虛弱,晏令白便想勸阻。

然而,又不及開口,只見謝探微跳下馬來,急切中竟有幾分嚴峻,“阿父,進去再說!”

晏令白立刻警覺起來,直到進了內堂,聽了謝探微幾句話便知,果然是件值得細思的事:

“阿父知道,陛下體恤下臣,凡鹹京諸衛軍士,如有在職傷病的,都會派太醫署的醫人前來救治,日常除了會配發治療外傷的金瘡藥,每當季節更替,時癥多發之際,還會賜下預防的湯藥,以免相互傳染,釀成大疫。而若軍中釀成大疫,鹹京全城的戍衛都岌岌可危,所以負責此項事務的官吏便極為關鍵。”

“醫藥之事自是太醫令總領負責,而負責配置傷藥的醫官,一直是姚宜蘇。”晏令白思維縝密,一下便點到了關鍵,“敏識,你是怎麽覺得有所不妥的?”

謝探微深吸了口氣,目光鄭重:“阿父不要誤會,我不會再沖動,同姚宜蘇計較,亂誣陷他。只是方才從金吾衛出來,正看見太常少卿孫嚴和他在道上行走,說是太醫令陳自和年事已高且近來忙碌,要舉薦他負責時癥預防的重任。”

晏令白皺了皺眉,心中已知深淺,“太醫署本就隸屬太常寺管轄,平常的人事更張,太常少卿自然有舉薦之權。”

謝探微馬上接過話道:“是啊,要是換成旁人,興許陛下還會考慮,畢竟如此大事,年高穩重才更適合。可是,姚宜蘇一則頗有醫名,二來,他弟弟剛中狀頭,名動朝野,姚家正是寵眷優渥之時,陛下一定會同意的。”

話說到這裏,謝探微的意思已經呼之欲出了,晏令白一笑道:“我之前同你交過底,這個太常少卿孫嚴是李元珍的朝中暗線,所以,你便是懷疑,李元珍要利用姚宜蘇動些手腳?”

謝探微篤然點頭:“大疫並非每年都有,但防治的湯藥卻每年必賜,若是別有用心的人在湯藥裏動手腳,豈不是天大的事?李元珍沒有兵權,孤身謀國,就必得用些非常手段,就像之前煽動趙家傳言一般。”

晏令白向探微投去讚許的眼光,但轉而卻反問:“敏識,你能想到這些,很好。但是,你不覺得他們在宮裏閑聊此事,還正好被你聽見,太巧合了嗎?”

謝探微怔了怔,赧然,“倒也是,我雖不深知姚宜蘇,但幾次相見,也看得出他不是個簡單的人。就算他不知孫嚴是李元珍的人,醫藥之事豈不謹慎?怎容得自己成為他人手裏的刀?若是知道,就更不可能,李元珍的王妃曾與他有私,自是忌憚的。”

晏令白笑了,眼中仍是讚許,又添了不少欣慰之意,“敏識,你近來很是長進,你說的這些未必無用,李元珍也不會白行一件無用的事,我們只需見招拆招便是。”

謝探微舒了口氣,心裏一片明快,“阿父,那我們是否可以先發制人,對陛下表明此事,請陛下不要任命姚宜蘇。”

“不可!”晏令白收起了笑意,“雖然陛下信任,但事無定論,只需防備,不可左右朝廷用人。敏識,你記住了,這是人臣之德,更是人臣必守的分寸。而且,就算陛下不許又如何?此非關鍵。”

謝探微一時淺見,慚愧低頭,不再多言,向晏令白拱手一禮,“阿父若是沒有其他吩咐,我便先退下了。”

這件大事急不在今天,晏令白確實並無安排,但還記得原本要勸什麽,“你今天就不要再去見露微了。”

謝探微原就沒有瞞著晏令白,便懇切直言:“阿父,她這場病原是觸動了舊患,所以才來得兇險,昨夜剛好些,我不放心。”

晏令白心如明鏡,說道:“剛剛你回來,我正在門下,便是那孩子叫侍女傳信過來,要你今夜好好休息,她已吃了藥,也進了食,比昨天更恢覆了些。”

謝探微這才回憶,先前是見晏令白正在門口,卻只半信:“那阿父,信呢?給我看看。”

晏令白扶額一嘆,“口信!”

……

隔日,晏令白便將謝探微所報之事做了些許安排,自皇城出來,還是回將軍府的方向,卻過門不入,往謝家去了。

謝府本近,不過轉兩條街,只須片刻,然則打眼已見謝家正門,晏令白卻忽然勒住了馬。

“將軍,那不是二公子麽?跟誰聊得這麽開心。”

隨著晏令白轉向街角的目光,跟在後頭的陸冬至也瞧見了。他今日是被晏令白特意帶了出來,說是有要事交代,先跟來了謝家。

不聞晏令白說話,陸冬至掂掇著又道:“這個二公子也挺奇怪的,說是為落榜心情不佳,上回還醉酒犯禁,可現在看著全無不悅,還這麽結朋交友的,開朗得緊呢!”

晏令白這才回頭瞧了陸冬至一眼:“你那次撿著他,可是在酒肆附近?”

“才不是!”陸冬至直晃腦袋,“就是太平坊的一個巷口,便從謝家這裏過去也就片刻,將軍豈不知,太平坊住的都是些達官貴人,哪裏有店肆敢在這裏做生意?”

晏令白自然明白,只作一笑,招來冬至,耳畔囑咐。幾句話後,便見陸冬至一人一馬,繞開謝家門前橫街走了。

……

謝探隱原是一早就出去了,踏進府門時已將宵禁,通身疲倦,卻不見小奴寧英來迎他,方要喊人,只見母親就坐在前院,眼睛盯著他,面上很是嚴肅。

“去哪裏了?你怎敢屢教不改?”

二郎知道母親是最心軟的,甚少這樣神情,心沈了沈,還是先去見禮,說道:

“阿娘,我早不飲酒了,怎麽叫不改呢?我有個幾個同是落榜的朋友,每次相聚都是讀書論道而已,也約著明年一道再試春闈呢。阿娘,你要相信我啊!”

以李氏所知,這小兒子自小性情乖覺,尤其是嘴巴討喜。從前在老家還不覺什麽,到鹹京後,想也是年紀漸長,開了眼界,倒越發有些世故了。

“二郎,你要讀書是好的,卻不見得總要出門,只叫你那些朋友都來家裏,為娘也會好好款待他們的。如此,你父親見了,也知你是悔改上進的啊。”

謝探隱把嘴一抿,自是不願,片刻忽然一笑,向李氏膝前伏去,道:“阿娘,你是不是覺得我不在家,阿兄也不常回來,身邊冷清了?”

李氏眉頭皺起,輕嘆了聲,“你阿兄有晏將軍管教,娘不擔心,只是你,難道也要給你找個先生約束著?你從小就在娘身邊,什麽苦也沒吃過,娘是真怕你……”

“娘!別說了。”謝探隱收住了笑,眼睛低去,掩住些許情緒,“我是不如阿兄出色,可阿兄如今怎麽就不讓人擔心了?他上次回來說要去給趙家入贅,阿耶阿娘竟是同意的?”

這倒真是李氏心頭大事,但不見謝道元做主,尚無定論,“娘還是那句話,家中大事不必你操心。”

既提到此,謝二郎豈是無心,便起身坐到李氏身側,“阿娘,這不是操心,是我想為家中分憂。我知道,你早想讓阿兄成婚,幾年前他不肯,也沒定人選,可如今雖有個趙家女,看著有些才貌,卻當真適合阿兄麽?”

“適不適合你怎知道?”李氏想起二郎對趙女其實多有微詞,“你又想說什麽?入贅的事還沒定呢。”

“但阿娘肯定是不願意的,不是嗎?”謝探隱緊接著道,“今天就是阿娘罵我,我也要說。阿兄雖不與家中親近,但也不至於斷絕,可如今我們家還不及去下聘呢,那趙露微就能讓阿兄存下拋家舍業之心。我還聽聞,趙家親生的獨子與她不和,她竟能令父親將親子趕出家門,回頭又去示好,將人請回家。一個十幾歲的小女子,竟有這般拿捏人心的手段,也難怪阿兄為她神魂顛倒。可不知是不是連這番入贅的言論也是她的計謀?她定知道,阿兄是長子,家裏定不許入贅,可她自己身份不明,難免不配,便先哄了阿兄死心塌地,再謀前路。”

謝探隱一句趕著一句,比他背書時還順暢,李氏直接便聽楞了,簡直難以置信,一股氣堵在嗓子口發不出來。

正此時,院前小奴忽至:“郡主,晏將軍到了。”

母子二人同時轉臉,晏令白站在門樓間,臉上淡笑著。

“哦,將軍來了。”李氏連忙收斂情緒親自相迎,心裏不由地一陣發虛,不知二郎那番話有無被聽了去。

“郡主,我有些事找德初。”晏令白只是平常一語,然則,眼睛一擡,目光分去了隨母親身後來見禮的謝二郎。

李氏也知晏令白來不會是找別人,暗舒了口氣,瞥眼門樓,“大郎沒有跟將軍同來?”

“他在上職,此刻無暇,但郡主放心,我會叫他常來的。”晏令白還是笑著,說著一轉,卻問起謝探隱,“二郎,你父親是在書房麽?”

謝探隱與晏令白並不親熟,行禮後只是安靜站著,不料晏令白能問起他來,又不得不應:“大約在的。”

他被母親阻在前院,費了這些口舌,根本還不及進去。

而這些,晏令白都知道,“好,那你去稟報,與我帶路就是。”

謝探隱一楞,更不解其意,想這晏令白豈是外人,來去何時動過這些虛禮,可正遲疑間,母親李氏遞來眼色:

“二郎,將軍和你說話沒聽見?還楞著幹什麽?”

李氏倒覺得很正常,謝探隱便再不能拖延,硬著頭皮向晏令白做個了延請的手勢:“將軍這邊請。”

謝府更比將軍府占地寬闊,前院到內院需費些時刻。謝探隱只求趕緊了事,走在晏令白身側,一直都低著頭。卻不料,未行一半,晏令白忽然就在水池廊橋上停住了。

“將軍怎麽了?”謝探隱這才擡眼,卻瞧不懂。

晏令白覷眼看他,:“你似乎很關心你阿兄,平常他不回來,倒也不見你去看他,以後大可常來啊。”

這話的意思淺得不能再淺,換言之,就是直白,謝探隱的神色頓時一僵,“阿兄,他戍衛……事忙,我不便打攪。”

晏令白看謝探隱的臉色便知,他是聽懂了,一笑,“再忙也有下職的時候,莫非是你太忙,既要讀書,又要時時陪母親說話,還需——操心著阿兄的婚事。”

謝探隱從沒這樣獨自接觸過晏令白,話又說到了這個份上,已然緊張得不行,喉嚨裏咽了又咽。但又想,晏令白畢竟不是他的義父,與家裏關系再好,應該也不至於對他訓教。

而且,他也不明白,自己那番話並沒有半句說長兄不好的,晏令白怎會看穿他的心思?又到底想說什麽?

“我所說的都是關心阿兄,以我家的門第,長子若是入贅別家,豈不為人笑柄?將軍是阿兄的寄父,一定也希望他好吧。”

見謝探隱毫不避諱,晏令白卻更了然,“你可以關心阿兄,也可以擔心你家的名聲,卻何必把臟水都到潑一個女孩子身上呢?你對趙家的事了解得如此詳實,言之鑿鑿,倒讓本將懷疑,前些時候有關趙家的傳言,難道竟是二公子的手筆?”

晏令白就是平常說話的聲調,不急不緩,卻將謝探隱嚇得腿上一軟,扶著廊橋的闌幹才不至落水。

“將,將軍,此話何意啊?我……我就是怕阿兄一時糊塗斷送前程,真是關心他啊!”

晏令白逼近了兩步,耐心有限,“你若真心關愛兄長,下回就不要將他贈你的餅餤當街丟棄了,知道了嗎?”

晏令白答應了露微不能將此事告知謝探微,但他卻可以用這種方式敲打謝二郎。他亦遠沒想到,這個二郎不僅是露微見到的那樣當面一套背後一套,其用心更是卑鄙。

謝二郎滿頭冒出虛汗,面色灰暗,再無話可說。

“我不會告訴你的父母長兄,但,這是警告。”說完* ,晏令白丟下冷冷一哼,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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